055 再憶過往事，尋覓未亡人
阿旭幾人並沒有發現蘇穆芸的身影，只是跟著狄陽朝著蘇家村後頭的山坡走了過去。
很快便到了埋著蘇家村眾人的地方，阿旭看著那些高高堆起的墓，神情也凝了下來。他沒有說話，只是走到了蘇婆婆的墓前。
除了這一次出事的蘇家村的眾人墓，在其他的墓裡面，蘇婆婆的墓是最簡陋的了，上頭的碑文也只寫著「韓氏」兩個字。阿旭站在蘇婆婆的墓前，眉眼順了下來，靜靜地站在也沒有說話。
狄陽看著上頭的字，又瞄了瞄前頭的主子，才走到了朝靈的身旁，壓低了聲音問道；「誒，靈小子，其實我一直不知道，這韓家跟主子有什麼關係？我記得十年前的時候，主子還說韓家受過楚家一個恩情什麼的，但是具體的主子從未跟我說過，你消息廣，你清不清楚？」
「這個時候，你倒是知道問我了？」朝靈笑了起來，一臉的嘚瑟模樣。恰恰好這些事情，主子確實就跟他說過。
只是卻也不敢說得太大聲，怕吵著前頭拜祭的主子，只是壓低了聲音，說道：「其實事情也要追溯到很久前了，韓燁將軍還在的時候，楚國建國並沒有多久，楚國從馬背上打下來的江山，楚皇幾乎都是御駕親征。據說有一仗和韓燁是膠著不已，你來我往生生交戰了數月，勝負沒有分出來，卻倒互相有了幾分惺惺相惜。」
英雄惜英雄，這種情況其實多見得很，楚皇和韓燁性格很像，行軍之道更是都遊刃有餘，若不是因為在敵對的雙方，恐怕當韓燁的君上不會比正德帝成德差。
這幾番猜心行兵之下，楚皇自然知道，只要有韓燁在，這北朝的城池便是攻不下來的。
他和韓燁見了一面，為了這兩國的百姓，便也決心停了戰，而韓燁也上報了正德帝，讓北楚兩國有了難得的一段安生時期。
楚家和韓家便也因此，算得上是無需見面的朋友，再後來，韓燁受令北上抵抗蠻夷的時候，傲林軍身陷險境，楚國一處卻派了一小隊人來，營救了韓燁。
雖然蠻夷對於北楚兩國來說，都是共同的敵人，楚國這麼做，也是為了他們自己，但到底經過類似幾次這樣的事情，韓燁和楚皇的確是算有了交情。
朝靈一下子便不知道說了多遠，好不容易才好生地將這些事情慢慢給狄陽解釋清楚。其實楚家和韓家的關係算得上有些微妙，不是同一國的人，又曾在戰場上為敵，卻偏偏還能成了一壺酒惺惺相惜的朋友。
當然這些事情也的確是過去了太久，在那個時候，當事人之間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麼故事，他們後人自然是無從得知。
只可惜的是，韓燁將軍曾經用性命保護的北朝，卻終於還是在幾代昏君之下慢慢被腐蝕地立不住腳，便也讓司馬南撿了個便宜躥了北朝的皇位。而曾經顯赫的韓家，也一代接著一代地沒落了下去，因為韓燁的功高蓋主，韓家慢慢地被打壓著。
到最後，傲林軍被收了回去，整個韓家竟沒有一個人能再做上武將的位置，更別提手上有絲毫的兵馬。再到了德武帝成武之時，成武昏庸無能輕信司馬南，憑著司馬南編造的些許理由便給了韓家一個滿門抄斬的罪名。那時候，阿喜的母親才剛懷上阿喜。
而楚家這一處，因為國勢穩定，楚家開枝散葉，直系旁系自然也是多，但這其中唯一能知道韓燁和楚家關係的其實也並不多。
阿旭的兄長便是其中一個，韓燁將軍留下的東西對於北楚來說都極為重要，即便是沖著這一條，楚家也不會斷了韓家這條線。蘇婆婆和阿喜的母親是阿旭兄長派人救下來的，可憐阿喜母親還是難產而死，但好歹還是給韓家人留下了一個子嗣，韓家也便欠上了這份恩情，許了楚家一諾。
只不過後來阿旭的兄長也英年早逝，這一件事情便到了阿旭這來。
朝靈還算解釋得詳細，狄陽聽著他的話，自然也是明白了這其中的糾葛。不管怎麼說，如今要找到那個韓家留下的子嗣的確是最重要的事情，蘇婆婆也已經死了，所有的事情都到了那個女子手上。
他看著前頭的主子，緊抿著唇角，也沒有再問其他的什麼，只是眼光一瞟，又瞟到了前頭的地方，「主子，那裡應該就葬著這一次蘇家村出事的人。」
「去看看。」阿旭應了一聲，朝著那頭走了過去，狄陽和朝靈也是跟上了阿旭的步伐。
朝靈在身後瞧著，也是微微地嘆了一口氣，「世事難測啊，蘇家村這麼多人一夕之間竟然都深埋黃土，這亂世之下，能真正苟且於世殘喘而生地又有多少人。」
「那兩個姑娘也是可憐。」狄陽應了一聲，對阿喜害他失職挨打的事也沒再計較，若她真的是韓燁的後裔，身世的確是凄慘，韓家的人只剩下了她一個，如今能收留的蘇家村也都成了一窩黃土。
不過狄陽幾人也是見慣了這些親人分離的事，戰爭的殘忍早已經滲透到了每個人的身上。他們也只是談上了這麼幾句，便不再討論這些。
倒是狄陽說著，看向了前頭的木頭做的墓碑，卻是微微皺起了些許眉頭，「主子，你看這個？」
阿旭朝著狄陽指的方向看了過去，也知道他為何覺得疑惑，那木板上刻著許多的名字，但痕迹不深，字跡工整娟秀，一看就是女人的字。
朝靈也是看了出來，朝著狄陽看上了一眼，「這不會是那兩個姑娘弄得吧？成鈺派來安葬的人應該都是男子，就算有女子，想來不是蘇家村的人，也記不住這蘇家村所有人的名字。」
朝靈說著，打前走上了幾步，也是仔細看了看木板，又返回到其他墓上看了看，皺起了些許眉頭，又接著說道：「主子，這有幾塊墓都清理了一番，還有這旁邊的地上，有些許血跡，看樣子並沒有留下多久，想來這木板上的字應該是剛刻的，那兩個姑娘，興許已經離開范府了。」
「可是，剛剛我們才從蘇家村過來，那兒明顯沒有人住過。」狄陽卻有些疑惑。
「也說不準。」朝靈聳了聳肩，「興許他們剛到蘇家村來呢，這兒什麼都沒有，估摸著也要收拾陣子準備點東西才能住回來。」
朝靈的話落了下來，阿旭聽著，沉了沉眸色，「叫一個人留下來盯著蘇家村這邊，一旦發現她們的蹤跡，立刻向我稟報。」
「是。」狄陽緊著應了一聲。
阿旭便也不再說什麼，一行人正打算離開，先行回到自己住的地方等到消息再作打算。卻沒想到阿旭和朝靈轉了身子，狄陽卻還是盯著那木板上的名字左看右看，不一會兒眸子便是睜大了來，連朝著阿旭和朝靈叫嚷道：「哎喲哎喲，可幸得我突然想看看這些名字，沒想到竟然讓我發現了……」
「你發現了什麼？」一句話，阿旭和朝靈的步伐都是停了下來，朝靈也是趕緊著問道。
狄陽也立馬走到了阿旭面前，一拱手便是接著說道：「主子，前幾天鷹隊不是還在我手下嘛，沒找到你的時候，屬下還派了一小隊人盯著蘇家村。我記得那時候鷹隊給我稟告的時候，曾經提過蘇家村上下一共有二十三具屍體，最小的還有估摸著也就兩三歲的小孩。但是主子你看這木板上的名字，屬下剛數了數，有二十四個人的名字，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有可能還有一個人沒死？」朝靈一下子就明白了狄陽的意思。
那木板上刻的名字，有些都是全名，有些便是稱呼，但看上去十分地齊全，還有類似於「小毛」這樣的一瞧著便是半大小孩的名字，應該不會有落下什麼的。
可這上頭刻著的一共二十四個名字，屍體全只有二十三具，可不就是出了那兩個姑娘和成鈺外，還有一個人沒死嘛。
狄陽聽著朝靈的話，也不能肯定，只是摸了摸腦袋擠著眉說道：「不過這也難說，興許這幾天蘇家村有外出的人，那兩丫頭不知道全給刻上頭了也說不準的，不一定就是從那次的事情里逃出去的人。」
狄陽說著，手放了下來，卻又是立馬看向了自家的主子，「不過主子，那兩個丫頭不是一直覺得蘇家村的人是我們殺得嗎？若是那一天真有逃了出去的人，興許還有點用。」
狄陽的話音落著，阿旭似乎是已經聽進去了，卻又似乎並沒有聽著，神情上依舊看不出來有絲毫的一樣，只是淡淡地落了一句，「讓鷹隊繼續查吧。」
「好的。」朝靈也應了一聲。
阿旭吩咐好了一切，也終於是沒再言語，再看了一眼在山坡這頭豎立著的那麼多墓碑，轉過身去，便帶著身後的眾人離開了蘇家村。
他知道，他很快就要離開邊境回去楚國京都了，留給他的時間並沒有多久，但是在此之前，他一定會弄清楚，韓家子嗣，到底是不是阿喜，十年前見過的那個女孩，又到底、是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