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看見魔神

雷諾感覺像是喝醉了，頭昏腦漲身體發熱。但他極力讓最後一絲意識保持清醒，作為一個接受了幾十年唯物論、相信科學才是真理的人，能有這樣一次親身體驗，非常有助於他以後的研究。

「薇薇……」

「我在這裡！雷諾大人。」

「把我說的話全部寫下來。」他就像那位動物學家卡爾·施密特，被毒蛇咬傷后，堅持記錄下身體一切狀況和感受。

「傷口輕微的疼痛，就像被細針密密地扎著……有一股熱流從松果腺往全身流淌，很舒服，就像泡進了火熱的溫泉，全身的骨頭都在麻麻地發癢……感覺充滿了力量，卻又沒有絲毫力氣，靈魂和身體分開，我能看見自己空曠的身體……」

雷諾完全專註於身體內部每一絲細節的變化，卻渾然不知他的身體此刻已經燃燒起熊熊的火焰，若不是他還在繼續說話，薇薇肯定會嚇得驚叫起來。

那是一種天藍色的火焰，就像在碗里點燃了高度烈酒，熾熱的高溫瀰漫，早就把他的衣服連帶著床和被褥燒成了灰燼。

「我看見了，一片火焰的海洋，」他繼續喃喃地說到，「千萬隻火的精靈，他們向我衝來，像兇惡的魔鬼……但在火焰的深處，有一個更加兇惡的黑影……他用無比巨大的手抓住火的精靈，把他揉成一個小團，放進了我的身體……」

說到這裡，雷諾的身上已經看不到火焰，但卻散發出更高的溫度，他就像一塊燒紅的火炭，身體表面的紅光像岩漿般流動。

薇薇怔怔地看著他，她自己成為魔靈的過程，她什麼都不記得了，更沒有看到過雷諾所講敘的惡魔。

她只知道醒來之後就躺在雷諾大人的床上，嗯……衣服沒有了，但是床和毛毯還在。

不過，雷諾大人當然是要與眾不同的，他一定會活下來，覺醒最厲害的魔靈！薇薇如此堅信著。

「很舒服，就像身體浸泡在熱水中一樣……想要繼續靠近那片火焰，控制力在減弱，如果全部放開，會被燒成灰燼吧……水……薇薇……水……快……」

薇薇老老實實地記下：水……

「快潑水……」

雷諾用盡最後的力氣喊到，他此刻感覺非常奇妙，就像只要放開一切，就能獲得無比的自由和快感。但他知道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一時的放縱，只會引來烈火焚身的結局。

薇薇這才醒悟過來，趕緊放下手中的羊皮紙和筆，雷諾早就準備好了大量的冰水，她對冰水並不陌生，貴族們在炎熱的天氣會用冰來消暑，只是從來沒見過這麼大量的冰塊，更不懂它們是從哪變出來的。

不過有什麼關係呢，雷諾大人本就是無所不能的！

按雷諾的囑咐，她將大量的冰水一次次沷在雷諾的身體上。

滋——

冰水潑上去之後立刻沸騰起來，火焰彷彿受到挑釁，燃燒得更猛了。

薇薇雙水有些發顫，如果火焰不停下來，雷諾一定會承受不住的，可她根本無法靠近雷諾，那溫度太驚人了，馬上就能將自己燒成灰燼。

我要冷靜下來！她告訴自己，並回想雷諾對自己說過的每句話。

是的，還有一個辦法！

冰水盛在三個鐵桶內，薇薇將它們推到床邊，顧不得擦去汗水，咬牙抬起，並同時發動能力。

——連接！

冰桶以側倒的姿勢與床合為一體，大量的水在一瞬間源源不斷同時傾倒在雷諾身上，並馬上蒸發，室內一時煙霧繚繞，雷諾雙眼緊閉，額上青筋爆起，看起來很痛苦。

這一瞬間，薇薇想起他所描述的火焰中的惡魔，不知為什麼，她不寒而慄。

不，她怎麼害怕雷諾大人，一定是別的什麼……

漸漸地，雷諾身體漸漸恢復了皮膚的顏色。

長長深眠之後，當他醒來，發現身體和以前有些不一樣。

也是廢話，他能活下來，說明肯定與過去的自己變得得不同了。

他能清楚地感到眉心處多了一點東西，就像一團搖動的火光，他伸出手，控制著這團火光遊走到手掌，然後他看見手心中燃起了火苗。

這就是魔靈的力量！

第21號魔靈——烈焰！——釋放火焰，焚燒一切！

算不上多高等的魔靈，遠在麥莉的13號撕裂之後，可對他來，卻是剛好想要的。

這片大陸上，對魔靈的排位是以稀罕程度和戰鬥力來排的，越是強力擊殺敵人的魔靈，越受到重視，可雷諾卻不這麼想。

手心的火苗很快就熄滅下去，他現在感覺很虛弱，無法維持火苗繼續燃燒。不過這種掌控力量的感覺真的很不錯。

連床都被燒成灰了嗎？雷諾苦笑著從地上坐了起來，此刻的他身無寸縷，居然連頭髮都被燒光了！他從身邊的灰燼里摸出一個冰冷冷的東西，那是他的手機。

還真是不會損壞，又是火燒又是水潑，居然還能用。

「薇薇！」

雷諾穿好放在旁邊的衣服然後大聲叫到，他感覺肚子很餓，急需要吃點東西。

「雷諾大人，您醒了！真是太好了！」先衝進來的是巴吉，見雷諾完好無損，高懸了兩天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發生什麼事了嗎？」雷諾問道，「看你眼睛都凹進去了，樣子相當疲憊，難道外面的情況不樂觀？」

「不，雷諾大人，外面一切都好。這兩天魔鼠很少進攻，它們只是在遠處休息，而且按照您的要求，我們一共抓到了五隻飛行種。」

「這都是好事啊，那你怎麼還愁眉苦臉的？等等，你說這兩天？難道我昏迷了兩天？」

「確切地說，這已經是第三天了。」

雷諾心裡一緊，這三天他們是怎麼堅持過來的？

事實上他的擔心有些多餘，在他昏迷的時候，巴吉主張把用煤炭來做飯，雖然有些浪費，但卻極為有效地阻止了凍傷和挨餓的發生。

只是他們為數不多的糧食已經吃完了，很多從黑鐵鎮過來的礦工覺得與其在這裡餓死，不如趁魔鼠不注意的時候逃去紅杉鎮。巴吉一直苦苦勸阻，但這幫人說什麼也不聽。

而且這幾天雷諾一直沒有現身，一些關於他已經死去的流言悄悄在礦工之間流傳，人心惶惶。

雷諾穿上單薄的外套走出房間，大鐵桶中間聚集著六七十個人，他們激烈地吵嚷著，要讓巴吉打開通向紅杉鎮的門。

「雷諾大人！」

突然有人發現了雷諾，一時間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他們彷彿突然找到了主心骨，每個人都在心中歡呼：太好了，雷諾大人沒死！

聚集在中間的礦工們停止了吵嚷，但他們去意已決。大鐵桶雖然安全，但是就那麼一點煤炭，很快就會用完，而且糧食也沒有了。

與其在這裡餓死，不如衝出去碰碰運氣。

「雷諾大人，」鐵匠費列神情憔悴地來到雷諾跟前，「我已經勸過他們了，可是他們根本不聽。」

「沒關係。」雷諾壓了壓頭上的帽子，生怕被風吹跑了露出他的光頭，「讓我來跟他們說吧。」

雷諾爬上圍牆，讓所有人都盡量靠攏，但是其實他只說了短短几句話：「你們是自由的！想離開的人，我會馬上打開大門讓他們離開。但是請把你們手中的武器放下，那是屬於我的財產。」

他的話頓時引來一陣不滿的吵鬧。

「沒有武器，那我們出去遇到魔鼠怎麼辦？」

「就是，要我們放下武器，想都別想！」

「趕快打開門，我們要去紅杉鎮！」

……

一陣吵嚷之後，這群人突然對著四周舉起了雙弓弩，瞄準了巴吉，一個大個子跳出來叫道：「趕快開門，否則我們就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