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個搞事的是撩妹狂魔
沿著河川往下是附近的海港。
潔白的浪花淘著細碎的沙粒,海鷗盤旋翱翔於墨藍色的天空,遠處瑰麗的霞光已經悄無聲息地收攏躲入了雲層後面,一半的天空被星辰零星點綴,另一半的天空是搖搖欲墜的湛藍。
太宰治的散漫的目光落在了走在他前方的時音身上,她穿著高校的淺灰色制服,風將她如鴉羽般漆黑柔順的長發如旗幡般鋪展開來,迎風飄揚,露出了她纖細脆弱的脖頸,少女的五官精緻,鍍上了一層柔光的側顏溫柔而清麗,手裡提著黑色的書包,刻意沿著一條直線認真而又嚴謹地行走著。
海風吹拂著她面料柔軟的半裙,未到膝蓋的裙擺鼓著風微微向上掀起,露出了一截白皙的大腿,當然,那並非是僅僅令人遐想的美好,而是帶著荊棘的薔薇,裙下略微露出了些許的黑色刀鞘足以說明這一點。
但就算如此,在太宰看來,白崎時音依舊不是一個難相處的女孩。誠然,她自我、會使小性子、說話更是毫不客氣,極力偽裝成「平凡」的表面下是如同在走鋼絲的危險人格,不過只要能說服她,就沒什麼好擔憂的了。
雖然更大程度的原因是她沒那麼在意他,但倘若她無法在他的面前展露自己的本性反而更讓人困擾呢。
——這也正是時音吸引人的地方嘛。
「時音,」時間差不多了,他開口喊住了她,時音回頭,黑髮的少年於如血的殘陽和徐徐的海風裡露出了微笑,「時音喜歡這裡的景色嗎?」
「嗯,」時音點點頭,重新眺望遠方泛著魚肚白的地平線,肯定地答覆,「喜歡。」
——像是小貓小狗、喜歡的料理、看過的風景這些能夠名狀的事物,她都能給出確切的回答。她所不能給出的答案的,唯有諸如感情這樣難以描述,如同指間清風般難以抓住的事物。
「是嗎?那就好,」他緩慢地靠近了她的身側,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遊離和縹緲,「看過這裡的風景后,時音的心情有沒有好一點了?」
時音略微一怔。
心情不好?
嗯,或許是那樣也說不定。明明不是陰雨天,時音整個人卻像是浸泡在了霏霏的細雨里那樣,渾身使不上勁來,沒來由地睏乏席捲全身,如同蛛網將她牢牢地束縛纏繞。
她並沒有向他提過這一點。
是她表現得太過明顯,還是他太會洞察人心了?
「吶,太宰君。」時音突然回頭,她抬手將被風吹亂了的長發攏到了耳後,深茶色的眼眸里映照日落的夕色,在太宰等待的目光中,神情認真地說,「你要不要和我交往?」
「……噗,時音你總是讓我很意外啊——」太宰微怔驚訝過後,低頭捂住了口,雙肩微微顫抖,他本來是想要忍住的,但還是壓抑不住得笑出了聲,「你是認真的嗎?要和我這樣的人交往……」
時音其實並不覺得有哪裡好笑,一時也並不能理解少年突如其來話語里確切的含義,當然那並非是自卑或者自嘲,而是最初就看穿了什麼后的嗤笑與陳述。不過對於太宰表明上的詢問,她還是秉承著告白者的操守,盡職盡責地回答:「我是認真的。」
「看來是這樣的呢。」他抬起了眼,太陽徹底地墜落於了地平線,最後的餘光透過琉璃似的海平線在太宰的身後聚攏,逆光里少年金棕色的眼睛暗了下來,他肆無忌憚地用銳利的目光審視著他,停止了笑聲,柔軟唇邊的笑意卻絲毫沒有降下來,薄光中那笑容像是刻畫在面具上的「偽物」般,帶著妖冶的冰冷,「和我在一起的話,時音會再度陷入泥淖也說不定哦?」
「既然太宰君不願意,那就算了。」時音之所以提出「交往」,是她疑惑著她對太宰抱有的心情,所以想要實踐得知——不過似乎是被拒絕後她也只是感到有點失望而已,與她在影視作品里看到的那種「悲慟絕望」相差甚遠。
所以在困惑和思考中,她很無所謂地回復了他。
「嗯?嗯嗯?不不不時音你誤會啦,」然而太宰話鋒一轉,用著輕快得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語氣十足爽朗地說道,「時音主動告白我很高興哦,所以我同意了,事不宜遲讓我們趕快做點情侶之間才能做~的事情吧。」
「不要——」時音想也不想地就說出了拒絕的話語,話音未落,就被太宰輕描淡寫的一句「對了,時音家裡還有沒有菜?」給堵了回去。
「……?」
「咦時音你是不是想歪了?」露出了促狹的笑,太宰彎腰低頭湊到了她的眼前,在少女不自在的神情里,輕輕地眨了下眼捉弄著,「情侶之間才能做~的事情,當然是給親愛的男朋友準備愛心料理咯,現在是晚餐時間,我肚子餓了。不過……時音想做點別的什麼也是完全可以的哦。」
沒想歪,滾。時音沉默后撇開了臉不去看太宰,若無其事地道:「我不會做飯。」
「啊,沒事,」太宰立即改口,「那我來做吧,織田作他們對我的廚藝都讚不絕口呢。」
——嗯,是別的意義上的「讚不絕口」。
時音不喜歡做飯,因為身上會有油煙的味道,所以對於太宰的提議她一口答應,並在那之後感到了由衷的後悔。
廚房裡傳來了乒哩乓啷的搞砸聲響,起初還有模有樣地擇菜切菜的太宰,在時音安心的目光里,毫不猶豫地將亂七八糟的食材一起扔進了鍋里,時音的腦袋空白了一秒鐘。
「你在做什麼?」她忍不住詢問,簡直不忍心去看鍋里如同女巫熬制的毒/葯那般冒著詭異氣泡的料理。
「嗯?當然是做飯呀。」用勺子攪拌著鍋底材料的太宰偏頭看向了她,以一種理所當然的態度從容不迫地回答道,「料理不要拘泥於常規,偶爾亂七八糟的材料間發生的特別的化學反應反而能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呢,時音在飯廳稍等就好啦。」
……不,這樣子要她怎樣才能安心地等待開飯啊?!
「還請你拘泥於常規,太宰君。」時音心驚肉跳地看著太宰又將糖和胡椒粉一起放進鍋里后,終於忍無可忍地走上前去扣住了少年纖細的手腕,阻止了他還在往鍋里撒著芥末粉的那隻手,時音深呼吸了一口,妥協道,「我來吧。」
「什麼?」他佯裝不解。
「我——說——」時音微微拖長了聲音,她鬆開了少年的手腕,從自己的手腕上取下了橡皮筋,打算將頭髮紮起來,「我來做飯,把圍裙給我。」
說實話,她也餓了,繼續跟太宰治耗下去,她覺得直到明天的早晨她都不一定吃得了飯。
——這大概是一向不喜歡做飯的時音第一次語氣這麼強烈和堅定地要求下廚。
「稍等,時音。」他拉住了時音的手,關掉火后,在時音困惑的目光里,他繞到了時音背後,修長白皙的手指在她的發間穿過,動作輕柔地將她披散在腰間的長發攏起,不習慣被這樣對待的時音垂下了眼瞼,短暫的時間也似乎被溫柔地拉長了,隨即從頭頂傳來的是太宰清越溫和的聲音,「將皮筋給我,皮筋。」
一連兩次的柔聲強調,察覺到自己走了下神的時音將橡皮筋遞給了他,太宰小心翼翼地將她的頭髮紮好后,又細心地替她圍上了圍裙,分明是溫柔到無法言說的動作,時音卻覺得自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有些難熬,在圍裙被繫上后,以為終於結束了的時音在心底悄無聲息地鬆了口氣,那口氣還未落下,就感到耳朵一熱,在她身後的少年俯身輕輕地吹了口氣,溫熱的氣息吐露繾綣,尋常不過的話語在少年的輕柔的聲線下,卻彷彿能蠱惑人心:「晚飯就拜託了哦,時音。」
「……太宰君,你絕對是故意的。」她愣了愣,看著灶台前的背叛狼藉說。
「哎呀,這可真的是誤會吶,時音。」太宰輕笑一聲,身後的腳步聲漸遠,連通少年溫潤流轉的音色也變得模糊了些,「我可以在客廳里隨意轉轉嗎?」
「隨便你好了。」時音不自覺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被哈了口氣的耳朵,覺得自己家裡好像也沒有什麼不能看的事物,微不可查的停頓后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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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了從廚房裡傳出少女的應聲,太宰想起剛才時音明明耳朵已經紅了還裝作若無其事的可愛反應,忍不住彎起了緋色的薄唇,反正時音已經允許了,他明目張胆地打量著客廳的擺設。
雖然送她回來過幾次,但是進來還是第一次,和他想象的一樣,時音的家一點也沒有家的氣息。
太過簡單也太過利落。客廳敞亮而整潔,該有的傢具一應俱全,卻沒有一點多餘的裝飾,無論是精巧可愛的掛飾還是與主人愛好有關的擺設都不存在,比起住宅更像是高級酒店的套房。
房屋的主人潛意識中只是將這裡當成了「落腳之處」而非是「家」。
也正應如此,飯廳儲物柜上的那瓶名貴紅酒也就格外明顯和突兀。
太宰對於酒的了解雖然不像那隻令人煩躁的蛞蝓那麼多,還是一眼就能認出那是享譽酒庄的ChateauAusone,在「倫敦國際葡萄酒交易所」平均成交價高達8500英鎊/箱,正可謂名酒中的名酒。
太宰眸光微閃,走上前,將紅酒從酒架上取出,露出了沉思的神情。
要知道,酒是好物,能緩慢地麻痹神經帶來歡愉,比起毒品又要更加溫和,但可不是什麼必需品啊……
「吶吶,時音。」太宰拿起酒,返回了廚房門口,見剛才還被他弄得一團糟的廚房眨眼就在少女的收拾下變得乾淨明亮,少女在菜板前切菜的動作如行雲流水般讓人賞心悅目,馬尾在腦後輕輕晃動,少女露出的脖頸白皙而弧線優美,認真的側顏更是令人忍不住一直注視。
聽見了他的聲音,少女偏頭看了過來,太宰依靠著門框,語氣懶散:「這瓶酒是哪裡來的?」
「朋友送的,」時音想起來了那瓶酒的來源,順口問,「怎麼了嗎?」
「紅酒很適合祝賀呢,」太宰抬起了自己拿著酒瓶的手,揚起了笑,「作為我們交往的紀念日,要不要開瓶酒慶祝一下?」
時音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她轉了轉手裡的壽司刀,鋒利的銀光在少女纖細柔嫩的指間流轉,看著少年毫無變化的笑,她沉默了兩秒,隨後收回了視線:「好呀,酒櫃裡面有高腳杯和開瓶器。」
太宰又回到了客廳中,於是在時音解散圍裙,洗完手端著菜從廚房裡出來后,已經看到盛放著鮮紅酒液的高腳杯被放在了西餐桌上。
他紳士地將座位替她拉開:「時音先入座吧,辛苦了,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就好啦。」
她順勢落座,垂下了眼瞼:「嗯,謝謝。」
太宰這次沒再生什麼亂子了,他安安分分的將廚房裡做好的飯菜端了出來擺放在了桌面上,在時音的對面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Cheers.」他舉杯致意,紅酒與燈光交錯,少年那與往常無異的微笑裡帶著某種捉弄和狡黠。
時音舉起高腳杯,微微傾斜,輕抿了口醇香四溢的紅酒,擱下了酒杯:「太宰君,不會在打什麼壞主意吧?」
「怎麼會?時音這麼想我可是會傷心的。」他同樣放下酒杯后拿起了手邊筷子,夾起了一塊炸魚糕,嘗過後稍稍睜大了瞳眸然後說,「嗚哇,果然時音的手藝很好呢,比起五星級酒店的大廚也毫不遜色。」
時音夾菜的動作一頓,她不怎麼用過廚房,他是怎麼肯定她會做飯的?
「不過,時音說得也沒錯,我的確是在打壞主意哦。」他抬起眼,忽然笑道,「所以,為了避免我做出不好的事情,時音的酒量千萬要撐住吶。」
她晃了晃高腳杯里醇厚的高度酒,那張冰雪似的平靜漠然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些許笑,時音微眯了下眼睛,不緊不慢地回應道:「……好呀。太宰君才是,別隨便倒下了才好。」
「會被我扔出去的,」她歪了歪頭,用著無比平淡的口吻惡劣地補充說明,「啊,不是大門,是從陽台。」
——哎呀呀,他好像一不小心把時音帶壞了呢。
太宰不置可否地笑著,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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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時音最後還是沒有把太宰從樓上扔出去。時音的酒量很好,所以兩人將一整瓶高度的酒喝完后,時音也只是微醺而已。
不如說,太宰反而醉得更厲害。
時音將碗筷放到廚房洗滌出來后,她抬眸看了眼飯廳牆壁上的時鐘,指針已經悄無聲息地指向了十一點,緊接著目光落在了醉倒在沙發上的少年身上,他黑色的頭髮有些凌亂地覆在了臉頰上,就這樣躺著也不知道會不會感冒。
不過時音倒是完全沒有給他加床被褥留客的想法,她走上前去推了推少年的肩頭:「飯也吃了,酒也喝了,太宰君該回去了吧?」
「時音不留客嗎?真無情啊。」他抬起了眼,佯裝失落地道,「哎明明是想把時音灌醉的,失策了呢。」
「那我幫你打個車?」時音毫不留情地繼續拒絕,太宰抬起手順勢握住了少女搭在她肩頭的手說,「時音拉我一下。」
少年的聲線有些沙啞,帶著點鼻音,看起來真的像是醉得很厲害。
其實有客房和多餘的被褥。
時音突然反思自己就這樣趕人走是不是太過分了,用力想要將太宰拽起的時音猶豫的間隙里忽然失去了重心,頭暈目眩中,目光觸及的世界也顛倒,她被少年拖到了沙發上,反壓在了身下。
少女瞳孔驟然放大,少年柔軟的髮絲輕輕地掃過了她柔嫩白皙的臉頰,映入眼帘的是太宰精緻漂亮的臉,回過神來的時音剛要推開他,被少年預見性地捉住了手腕,他喝了酒後的唇水色盈盈,笑容促狹。
「上次在書店時的那個吻,很讓人不滿足呢。」毫無剛才的醉意和醺醺,眼神清明的少年忽然說,「所以,讓我來教教你什麼是真正的吻吧,時音。」
話音剛落,不給時音回答和拒絕的機會,太宰已經低頭吻了下來,牙齒輕咬在她溫軟的唇上,吃痛的少女微微地張開了口,就被他輕而易舉地佔領了主導和領地,唇齒糾纏,他的舌尖帶著紅酒的醇香,銀絲在兩人的唇邊繾綣,濕潤甜膩的深吻和變得稀薄的空氣里,兩人都有些氣喘。
手機的震動聲卻在這個時候突然傳來。
「啊呀,真是掃興呢。」他停止了這個冗長的吻抬起了臉,微微地蹙起了秀氣的眉,似乎是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沒有立刻去接電話,太宰的手臂撐在了她的腦側,笑著說,「下次再繼續吧,時音。」
「……」才真正意義上回過神來的時音羞惱地推開了他坐起了身來,她撇開了臉,儘可能地忽略自己現在奇怪的心情,她本來想用平靜的口吻回復的,但是話語說出來的時候還是無可避免地帶上了強調的意味,「太宰君你該回去了!」
她刷地從沙發上起身,不去看他,只是說:「門在那邊,我就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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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在離開了時音家后,拿出手機,看過號碼后回撥了過去,從容自若的語氣里毫無醉態和酒意:「那麼,拷問的結果是什麼?」
公寓的走廊是大面積的落地窗,天色已經完全漆黑了下來,明光照入了他沒有纏上繃帶的那隻眼中卻化作了比窗外的夜色更加濃郁粘稠的黑。
在聽見了從手機那頭傳來的答覆過後,他勾了下唇,聲音轉沉:「是嗎?組織的名字是……」
——Mim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