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番外之楊祁——終
看到這章的小天使別急,會自動換回來的~
白礬絞緊了手中的帕子。辛夷見白礬低頭沉思,才放心離開。
主僕幾人穿過抄手游廊,穿過一片梅園,就來到了夫人的白梅院。
老爺是從四品的都轉鹽運使司運同,這幾年屬於外放,宅院的配置雖需按著四品官員的制來,卻是極為精緻的,一路上的風景倒也不錯。
院子里幾個穿紅著綠的丫頭見三姑娘來了,忙請安。許泠看了白英一眼,就徑直走向遠香堂。白英意會,示意小丫頭們起身,又緊緊跟了上去。
遠香堂是夫人院子里的正堂,平時見人議事都在這裡。剛走進遠香堂,就見門旁侯著的大丫頭芸香湊上來行禮。
「今個兒三姑娘來得早,夫人剛兒還說起您呢!」芸香說著就掀開簾籠,見三姑娘露出一個芙蓉般的笑臉,她心裡說不出的滿意。這位三姑娘越發出落的好看,年前還是個孩子般的身形,翻了年就開始抽條,氣質也越發不一般,沒了以前的嬌縱小氣不說,舉止都是說不出的優雅大方。
許泠進了正堂。只見玫瑰椅上端坐著一個容貌極盛的婦人,她身著對襟羽綢衣裳,裙子是暗花細絲褶緞裙,顯的風姿綽綽,腰身裊裊娜娜。頭上只斜戴一支紅翡滴珠鳳頭金步搖,只略施粉黛,紅唇如櫻,肌膚如玉似雪。
美婦人正一手托腮,秀眉微蹙地看著賬簿,此刻見許泠來了,忙放下手中的東西,面上也放鬆許多,帶著幾分寵溺。
「永安,這麼早就起了呀,好孩子!昨兒睡得如何?今早吃的什麼?我讓人煮的牛乳你可曾喝了?」美婦人把許泠攬在身邊,細細的問,神色中滿是關切。
許泠聽到「永安」這個名字的時候,身形有些僵硬,但也只是片刻而已。她緩了緩,才一一答了,聲音是軟軟甜甜的,叫人一聽就喜歡。
「回母親,借您新撥給我的香的光,女兒昨夜睡得很踏實,今早吃的是珍珠翡翠湯圓,又食了些珍珠翡翠湯圓並幾個蝦餃,您讓喝的牛乳我著人加了蜂蜜,滋味甚好,那一碗被我喝的精光。」
堂上坐著的婦人就是正主的母親,名顧如素,是京城顧家的嫡出女兒,也是太常寺卿顧海林的掌上明珠。
當年她心高氣傲,又仗著容貌出眾,及笄之後就左挑右撿,直到十八歲還沒有挑的滿意的。顧海林急了,才把她嫁給許桐做繼室。
好在許桐尚年輕有為,長相俊美,又聽說他是個重情義的,但妻子生長女的時候難產去了,家裡只有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女童,顧如素這才滿意。
顧如素摸摸女兒柔軟的頭髮,又吩咐身邊的襲香把小廚房剛做好的糕點端上來,親眼看著女兒小口吃了一塊雲片糕,才抿唇一笑。
她這女兒終於長大了,一顰一笑都帶著幾分氣質,矜貴又優雅!
許泠剛被顧氏摸頭的時候,神色一頓,眨眼間又自若的吃起糖蒸酥酪。顧氏自然是沒有發現。
許泠在心中暗罵自己:「都兩個月了!還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嗎?盛永安,你給我記住了,你現在是許泠!」
母女二人正說話間,聽到門口的芸香的聲音:「二姑娘!」
顧氏斂了神色,低頭掀開茶盞,由許泠伺候著喝了口香茗。一時間,室內的聲音都小了些,連正在看茶的慧香都放低了聲兒。
屏息間,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女走了進來。她一襲蘇綉月華錦衫,只袖口用青絲線綉了幾叢蘭花草,越發顯得身姿如柳,氣質如水。她眉目清秀,面容秀美,只在發上插上兩支簡單的簪釵,一支鏤空蘭花珠釵,一支嵌珠珊瑚蝙蝠花簪,簡單的裝飾在髮髻上,卻帶著一絲獨特的美感。
來人正是許二姑娘,許沁。她一進正堂,就先向顧氏問安。聲音乾乾淨淨,輕易就流入眾人的心。
顧氏淡聲「嗯」了一聲,讓襲香給她看了座。
許沁坐下之後就不再說話,只低頭品茗。
顧氏看著下首神色淡淡的少女,只覺得有一根刺卡在嗓子里。如鯁在喉!
想想也真是嘲諷,當年她看中許桐就是看中了他重情義,現在卻恨他的重情義,恨他只對原配及她的女兒重情義,卻對她這個繼室情意淡淡,連帶著,讓她的女兒也不受重視。
想到這裡,顧氏看許沁的眼神也更加不耐。
顧氏又看看坐在紅撒花椅上的女兒,見她生的眉目如畫,皮膚賽雪,隨了自己三分,卻隱隱有種比自己容貌還要吸引人的感覺。這幾個月又長開了點,任誰一看,都會贊她是個小美人!一點都不輸於任何人!想到這裡,她舒了一口氣,心裡滿意極了。
對於顧氏的目光,許沁毫不在意。
一炷香的時間都過去了,許泠發現許沁從來到現在,竟然沒有正眼看許泠一眼,或者說,連個眼風都沒給許泠!
許泠毫不驚訝,從她醒過來到現在,已經過去兩個月的時間,她見這位二姐的次數屈指可數。
剛醒來她就在床上躺了一個月,那段時間許沁去看過她兩次,但她還陷入似生非生、似死非死的臆想中,還沒有接受重生的事實,自然也沒有精力去招待她。後來她漸漸清醒過來,許沁卻被她姨母接去小住了一段時間,這兩天才剛回來。她又見了她兩次,都是來給母親請安的時候。
昨天許沁還跟她說了句話,說她已經著人把禮物送到了芳蕪館。許泠回去一看,果然如此,那些禮物雖然不多,卻可以看出來,個個都是精挑細選的。
一時之間,許泠也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態度對這個二姐。
她正神遊著,忽的被什麼東西撞了腿,她只覺得鑽心的疼痛,痛覺從小腿,順著脊樑、神經一下子傳到腦袋裡,讓她有那麼一瞬,忘記了思考,只記得腦中一片空白。
她低頭一看,只見一個唇紅齒白的五六歲男童,手裡護著一方硯台,剛從地上爬起,正立在她旁邊,見她看過去,還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又掃視到她的小腿,才臉色一白地收回視線。
沒過幾瞬,一個身著暗青色比甲的媽媽就跟進來。她一進來看了小主子一眼,就知道他又闖禍了,當即跪下。
「夫人恕罪,三姑娘恕罪,奴婢只是去給四少爺摘了支花,誰知道一轉頭四少爺就不見了蹤跡……
顧氏氣極,也沒空理她,就把她涼著,自己趕緊起身去看女兒。她可沒看錯,兒子拿了一方硯台跑過來,一跤摔在地上,手裡的硯台剛巧砸在了靠近門邊的女兒的腿上!作孽呦!這讓她先看顧哪個好呀!
她知道女兒傷的重,而兒子跟沒事兒人一般,她也沒猶豫,就朝女兒撲過去。
「娘的永安呦!讓娘看看,來,這得多疼呀!」她又瞪了兒子一眼,還要伸手去掀開女兒的裙子。
許泠用手捂住傷處,不讓顧氏碰。見她看過來才擠出一個艱難的笑,「沒事,母親,永安不疼!」
顧氏看著女兒故作堅強的模樣,心裡一酸,眼淚就落了下來,砸在許泠的繡鞋上,氳濕一片!
把許湛嚇了一跳,他偷空瞄了一眼一向親近的二姐,見她也是眉頭緊鎖,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當即也「撲通」一聲跪下。
許泠笑著為顧氏拭去淚水,「娘,永安真的不疼!別讓弟弟跪著了,他也是無心之舉。」
這一聲「娘」她叫的格外真心。從醒過來到現在,她一直都是喊顧氏「母親」,不是因為討厭她,而是暫時接受不了母親的存在。
上一世,她母親因為生她難產去世,父親就再也沒有娶妻生子,只守著她,盼著把她好好養大,不辜負亡妻的交待。因為這樣,府里連個姨娘都沒有。她的母親也沒有什麼姐妹,最疼愛她的女人除了太后就是皇后,但是皇后也從未像顧氏這樣親近、似把她看做珍寶一般呵護......所以她從來都沒有體會過母愛是什麼。
而今天,看見顧氏因為心疼她而落下的淚,她的心無疑是震撼的!加上先前聽奶娘沈媽媽說:她剛出生的時候身體羸弱,大夫都說養不活。顧氏卻不信,冒大不韙給女兒起了個與當朝郡主一樣的小名,只敢私下裡喊,永安,永世平安。許桐見她愛女心切也沒阻止,沒想到,女兒竟一天天健康起來,這小名兒也叫順口了。
剛聽沈媽媽說的時候,她心中苦澀......原來,這裡也有一個永安郡主。
或許,可以說,直到這一刻,她才接受了許泠的身份,接受了這樣一個娘親!
對於這件事,她真的沒有多責怪許湛,她的芯子到底是活了十九年的人,怎會因為這點小事就怨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而且許湛也不是有意的,她又何必去為難這幅身體的親弟弟呢!
許沁抬頭看許泠。她知道硯台砸人有多疼,因為前年她就被許泠砸過,也是砸在腿上。還好她當時離得遠,沒被傷太狠。她卻始終記得那鑽心的痛......
面前的許泠明媚又甜美,看人的目光格外清澈,一點都不像是會傷人的孩子。
已經好全了?許沁不信,她看出來許泠的傷不輕,至少淤青肯定是沒消的,這才過去兩三天...怕是故意這樣說免得顧氏擔心吧。
許沁有些出神。
許湛的到來驚醒了許沁。
「二姐姐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許湛發現許沁似乎不在狀態,關心道。
許沁溫柔一笑:「我沒事,不過是想到些事情,想得深了。」
「什麼事讓二姐這麼牽挂?」許湛立馬來了興緻。
「昨晚楊府讓人送來了帖子,說是後日要舉辦桃花會,太原府的姑娘多半都會去,我和妹妹也在邀請之列。」
楊府就是許沁姨母大孟氏的府邸。大孟氏是孟氏的嫡親姐姐,年輕時相中了武將軍楊凌,頗是廢了好一番功夫才說服孟父孟母同意這項婚事。她結婚沒兩年,丈夫楊凌就被派到了晉北打韃靼,她也跟來了。沒想到這一來就呆了十幾年!這其間只在孟父的五十壽辰回過京城一次,與同胞姐妹更是天人兩隔。可以說,從許沁出生到前年,大孟氏一直沒有見過外甥女。
直到前年許桐外放到太原府,她才算是見到外甥女。所以她對這個妹妹唯一留下的女兒很是疼愛,時不時就要接去小住一段時間。
雖然一般帖子都是要送到當家主母手中,但是憑著這層關係,楊府的帖子直接送給許沁也不算失禮。
顧氏聽了面色有些古怪。
大孟氏一直不待見許泠,這一點顧氏是知道的。但是楊家又算是晉北最有聲望的名門,與其交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而且讓女兒藉此機會多認識幾個朋友也是好的。可是她又看不得女兒受欺負。左右搖擺間,她看到女兒依舊一臉淡定,她扶額,決定問問女兒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