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風起雲湧

99.風起雲湧

許是長大了的緣故,許湛真的懂事了不少,也不像幼時那樣抵觸許泠了,也能笑著叫她三姐,只不過態度沒有對許沁那樣親近便是了。

許泠也不難受,看到弟弟長這麼大,她也是很歡喜的。

這樣一來,原本因為趙顯帶來的不寧靜倒是被蓋住了不少。

一家人哭過笑過之後,就擁著許湛讓他進去。許湛一隻腳都邁進許府的大門了,才一拍腦袋想起一件事。

他趕忙讓人掀起馬車的帘子,跟眾人說道:「我還帶了一個人回來!」

顧氏和許桐都一頭霧水,問他帶的是誰。許湛靦腆的笑笑,說:「我的救命恩人!」

話音剛落,就見馬車上下來了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小姑娘生的很清秀,個子比一般的姑娘稍微高一些,髮絲有些凌亂,就用普通的繩隨意的扎了。身上穿的是槳洗的發白的粗布衫,手肘和膝蓋處都磨破了,又用補丁補上了,袖子和褲腿都有些短,露出一小截中衣,那中衣的袖子也被磨的不成樣子——看起來很可憐的樣子。

許泠看著,卻莫名有些熟悉的感覺。

明明沒有見過這個小丫頭,但她卻給許泠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許泠又多看了幾眼,發現她的眼睛......似乎與青音生的很像。她又想到趙顯走之前說要把青音給她,但她一直沒見到人,還以為青音在暗處看著她呢,平時行為都帶著些謹慎。

小丫頭注意到許泠的打量,悄悄向她眨了眨眼。

許泠有些懵了,難不成真的是青音?

青音又趁著人們不注意,悄悄的對許泠做了個口型。

許泠:......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的弟弟一定是讀書讀多了,人都有點傻了,所以才被青音給騙了。

「我和賀小公子在路上遇到了壞人,還吃了他們下了迷藥的酒,被他們把身上的財物拿光了,他們欺負我們年紀小不懂事,還把我們關了起來,差點把我們賣了!熟知遇到了一個善良的小姐姐,她也是個可憐的,賊人把她當做丫頭用,每日都打她。她無意中見到了被關起來的我們,聽了我們的乞求就心生憐憫,悄悄拿了看守人的鑰匙,把我們放了出來。」許湛解釋道。

顧氏一聽不得了了,抓著兒子的胳膊看了許久,確定兒子沒有受什麼傷,才稍微放下心。

倒是許桐問了一句:「信中不是說好好的嗎,怎麼突然遇到了壞人?」

許湛撓撓頭,不好意思了:「我和賀小公子見路上風光不錯,就悄悄的撇開護衛和鏢師......不過我們身上沒有受傷,一切都多虧了這位小姐姐。她怕被賊人發現她救了我們,受到賊人毒打,差點就投湖自盡了,我和賀小公子看不過眼,就把她帶回來了。」

說完,他不確定的問許桐:「父親,您不會不願意救她吧,她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賀小公子住在他外祖家,不方便帶人過去,我就把她帶回來了。」

許桐覺得有些蹊蹺,但見小丫頭生的靦腆,與一般小姑娘沒什麼不同,心底信了大半。

但還是有些猶豫:「雖說我們家養個丫頭不成問題,但是給她什麼身份呢?」

沒想到許泠開了口:「如果父親覺得為難的話,可以讓她去我的院子里,我正好缺一個丫頭。」

許湛看向許泠的目光帶著些感激了。

顧氏先點了頭,她覺得丈夫有些小題大做了,不就是一個小姑娘嗎,還能做什麼不成?她盡量用輕柔的聲音問小丫頭:「你叫什麼?家是哪裡的,到三姑娘院子里你可願意?」

小丫頭忙跪地連磕幾個大頭,用濃濃的豫地話回道:「奴婢叫阿容,是豫州人,自小父親死了,被改嫁的母親賣到了人牙子那裡,人牙子留了我當粗活丫頭。能在姑娘身邊伺候是奴婢的福分,奴婢求之不得!」

許泠:......她就想知道一直清冷待人的青音何時會說這樣濃郁的一口豫話了!

眾人被這地道的豫地話震的不輕,還是許桐先反應過來,輕咳了一聲,拉回了眾人的心神,又吩咐管家帶這個小丫頭去洗漱一番,還交代了給她添置幾身衣服,又跟許泠說要好好待她。

是的,這小丫頭一開口,許桐最後一絲顧慮也消了,也就任兒女去了。

幾人這便進府了。

傍晚時分,許泠才從顧氏的院子離開,一回到她自己的院子,她就迫不及待的讓人把阿容喚來。

阿容已經換了一身府里丫頭統制的衣裳,看起來總算沒有那麼可憐了。許泠又屏退了眾人,讓青音起來說話。

許泠看了青音半響,心裡覺得趙顯越發的莫測了。從前她聽說過世間有奇人,能讓人改變容貌,改變年齡,沒想到趙顯手中真有這等人。

「現在可以說說你為何會這般了吧。」許泠隨手拿起手邊的茶盞,抿唇喝了一小口,問青音。

「回主子的話,是王爺這樣吩咐的。」青音低頭回話,看起來頗為乖巧,好像已經融入了白日的角色一般。

許泠一嗆:「我何時成了你的主子,又是攝政王吩咐的?」

青音一板一眼的回答:「是,王爺說,從此以後奴婢就是您的人了。」

許泠沉默了。她心裡明白,趙顯要做的事,從來就沒有人能阻攔的了。

「若是姑娘不收留奴婢的話,奴婢只能自盡了。」

許泠頓時覺得有些氣憤,又覺得趙顯和青音在威脅她,她又不得不留下青音。她覺得趙顯拿她弟弟的性命開玩笑,只為了把一個婢女送到她身邊,著實有些過了,放在誰身上能忍得了?

青音悄悄掀起眼帘,見許泠姣好的臉上帶著些薄怒,臉側被一抹紅霞暈染了,看起來清純無比,又美艷不可方物,心中一定,恭恭敬敬回道:「那些賊人不是王爺安排的。」

許泠聽趙顯還算救了她弟弟一命,心裡的氣稍微消了一些,但還是不大相信:「那可真是巧了,怎麼就正好被你們救了。」

青音支支吾吾道:「本來王爺的意思是讓人綁了小公子,再讓奴婢去救的,那樣奴婢還可以當您的武師。沒想到遇到了一波真正的賊人,奴婢就扮作了那小丫頭的樣子,把原本的小丫頭放了出去,順勢救了小公子。」

許泠聽了差點氣笑,她譏諷的撫掌:「攝政王果然好計謀!但我心中不痛快,你就先代你的主子受罰吧,罰你今晚不睡如何?」

誰知青音竟一本正經道:「奴婢如今的主子是三姑娘您了,但您若要罰,奴婢自當認了。可是......你是不是忘了,奴婢天生與旁人不同,連著幾天不睡都沒什麼大不了的。」

許泠一噎,差點沒被自己氣死,她也想起來了,第一次見到青音的時候,這丫頭可是把被褥都讓給了她,自己一夜未眠呢!

又過了幾日,許府里的主子下人都習慣了小公子的來京,也都知道三姑娘身邊有個說著一口濃郁豫地風味話的丫頭叫阿容。

每當許沁和許湛笑著打趣她的時候,她都黑著臉,然後沉聲讓青音出來為他們唱上一段豫劇,青音唱的著實不好聽,偏偏每次都唱的格外認真,叫人聽了都忍不住想找坨棉花塞住耳朵。久而久之,也就沒人敢再打趣她了。

許泠這才清凈。

索性青音話不多,又因為有許湛在,時不時的來她的院子里看看他的救命恩人,所以許泠對青音還算不錯。

但青音在身邊,總是讓人容易無端想起她從前的主子——趙顯。

所以看到青音的時候,許泠總是莫名的煩躁,也越發的不待見青音了。

直到這日,許泠正跟著顧氏一起在她屋裡看賬,卻看到許桐有些憂愁的樣子。許桐剛從任職的地方回來,官服都沒換,就來找顧氏說話。顧氏就和他一起去了正廳。

許泠心中好奇,偷偷躲在了偏房靠近正廳的屏風後面,這裡恰能聽見他們說話的內容。

許桐和顧氏都沒想到女兒會偷聽,也就沒什麼顧忌,倒豆子似的一股腦全說了。

「西北剛傳來消息,攝政王胸口負了傷,是被韃靼的小王子親手射的。攝政王為了救部下大將,不小心被那小王子偷襲了。那箭淬了毒,攝政王已經昏迷兩天了,所有的隨行大夫都束手無策。」

許泠猛的捂住胸口,她突然覺得她的心很疼,成為許泠之後她從未有過這感覺。

顧氏聽了也有些擔憂:「這可怎麼辦,這攝政王是好人呢,他救了咱們永安好幾次呢,可不能就這樣死了呀!」

「這倒是其次,小皇帝尚且年幼,如果攝政王挺不過來的話,大盛恐怕就......」

後面的許泠聽不清了,不是因為許桐的聲音放低了,而是因為她聽到自己的腦袋「哄」的一聲,然後就聽不到旁的聲音了。

等顧氏回來了,看到了小女兒的異樣,忙問她怎麼了,許泠搖搖頭,只說自己有些累了,顧氏連忙讓身邊的慧香把女兒送了回去。

回到房間,許泠兀自喝了好幾杯熱水,才緩回勁兒,冰涼的手指也有了一絲絲的溫度。

她沉聲叫青音進來。

青音一進門,就撲通一聲跪下了。

許泠深吸幾口氣,問她:「為何不與我說?」

青音眼淚已經落下來了,砸在了鋪著毛茸茸地毯的地上,瞬間就被地毯吸的無影無蹤。

「王爺交代了不讓奴婢把他的消息主動與您說,他說您厭惡了他,不想再讓他的事污了您的耳。」青音囁嚅道。

許泠的胸口起伏的厲害,她看著青音,良久,未說話。

「退下吧。」許泠淡淡的交代了一句,就轉身不去看青音了,手中的熱水卻是再也喝不進去了。

她應該巴不得他出事的,怎麼真正出事的時候卻又會心痛?許泠抬眸看向窗外,目光眺望著遙遠的遠方,臉上的神情有些落寞了。

直到白英和辛夷進來伺候她沐浴,她才從發愣中回神。

辛夷和白英向來都極有眼色,她們一眼就看出了主子今日心情低落,相視一眼,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白英遞給辛夷一個眼神,辛夷立馬明白了,她嘴巧,平時也愛說些市井間的趣事,用來逗主子開心。辛夷也就撿了些剛聽來的跟許泠說了。

但許泠絲毫沒有動容,依舊有些低落。

辛夷連講了好幾個,眼瞅著許泠壓根沒有聽進去,兩眼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麼呢,不由有些急了。

「今兒楊家表公子求了葉太傅的夫人正式登門提親了,眼下正跟夫人一處兒說話呢。」辛夷不得不把剛聽到的這件事說了。在她看來,姑娘家最關心的莫過於婚姻大事,楊家表公子是個溫柔的,又頗有些才華,自家姑娘聽了應該多少會有些羞澀。

沒想到自家姑娘聽是聽了,但卻沒有絲毫的羞澀與欣喜。

這事若是放在以前,許泠多半也就應了,因為許桐和顧氏對楊祁都頗為欣賞。除了趙顯,許泠再也沒有喜歡過旁人,但明知趙顯嫁不得,所以,要她嫁楊祁也是無可厚非的,因為楊祁是最好的選擇。

但剛知道趙顯發生了這事,她突然就不想與任何人有瓜葛了。她知道她應是無法把心放在旁人身上了,但那又如何呢,她與他之間的家仇國讎不是說忘記就可以忘記的。

許泠忽然想起趙顯離開之前說的那句話,「我知道你不信我。等我走之後,你可以去問成王,或者太后......我不想死之後還被你恨著。」

他說的那樣真誠,幾乎讓許泠都要以為她誤會他了。但,若是成王或者太后真的知道呢?

許泠嘆了一口氣。無論與誰成親,都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還讓那個娶了她的人受了無妄之災,何必呢!

辛夷聽到嘆氣聲就心知不妙,果然就聽到自家姑娘說:「跟母親說讓她先拒了吧,說我不喜歡三表哥,還是讓他莫在我身上耽誤了。」

白英和辛夷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前些日子自家姑娘對楊家公子的態度變了不少,她們幾個都猜測楊家公子可能就是未來姑爺。再加上老爺和夫人對楊家公子也都滿意,尤其是老爺,對他讚不絕口的,讓她們都以為這事應該差不多成了,端看時間了。

怎生又這樣了?楊家公子這次特地求到了葉太傅那裡,讓他的夫人來提親,無疑是給了許家足夠的體面。

白英和辛夷無論怎樣都想不通。

走出主子屋子之後,辛夷拉著白英小聲問道:「白英姐姐,你說咱們姑娘是不是有了心儀之人,還是她與楊家公子之間生了氣,所以才不願嫁楊家表公子?」

白英本能的搖搖頭,但回頭把辛夷的話仔細一想,就變了臉色.....或許是真的呢?當初攝政王把自家姑娘幽禁在王府的時候,她是知道的,但她與自家姑娘不在一處,也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難不成,自家姑娘喜歡的是攝政王?

白英心裡隱約有了底,卻誰也不敢說,只能憋在心裡。

第二日,許泠一天沒有讓青音伺候,每次經過青音身邊,看見她欲言又止的眼神,許泠都會當做沒有看到一樣,仍是不理她。倒是辛夷有些心疼青音了,她還特地去問青音有沒有說錯話做錯事,青音絞著袖子搖了搖頭,還是一口地道的豫州話:「俺也不知道。」

辛夷也沒有什麼辦法了。

又過了一天,青音終於憋不住了,她偷偷敲響了許泠的房門。

見許泠沒理她,她又繼續敲,敲了百十來下,許泠才打開門,沉聲問她:「知道錯了?」

青音立即跪下:「奴婢知錯。奴婢如今是您的人,就應該聽您的,」說完,她悄悄抬眼看了許泠一眼,見她正閑閑的喝茶,神情有些看不大真切,又惴惴道,「攝政王昨晚醒了。」

許泠喝茶的動作一滯,放下茶盞的動作明顯慢了下來。她垂眸低覷青音,問她:「會寫字嗎?」

青音疑惑的點點頭:「會的,只是寫的不大好。」

許泠就給她指了指桌子上擺的筆墨,對她說;「把你知道的都寫下來,我給你半日時間。」

說完,許泠就離開了,顧氏還要帶她們姐弟一起去上德寺上香呢,也許能乞求菩薩保佑。青音鎖眉想了小半刻的功夫,才徹底琢磨出許泠的意思。一想通,她立馬就展顏了,提筆就開始寫,看起來倒有些行雲流水的感覺了。

只要許三姑娘能想通,何愁王爺沒有媳婦兒!

晚間許泠回來的時候,看到青音獻寶似的捧著一沓跟鬼畫符似的紙時,嘴角抽了抽。果然這丫頭沒有謙虛,她何止是「寫的不大好。」,簡直到了不堪入目的水平!

不過許泠也沒嫌棄,捧著那一沓子鬼畫符,一個人研究到深夜。

翌日,青音又湊在了許泠身邊,就聽到她問:「他可還好?」

許泠沒有說明「他」是誰,但是青音卻已經明白了,她恭恭敬敬的回答:「王爺醒來之後,精神很好,還看了半日的輿圖兵書。傷口結痂的也快,過不了多久就能上陣殺敵了。」

許泠的神色仍然看不真切,卻讓青音覺得沒怎麼大的威壓了。然後她就招招手,跟白英說:「準備一下,我要進宮面見太后。」

*

這日王虞帶著一支軍隊護送著五十萬擔糧草正快馬加鞭的往西北趕,他們離西北戰場只有幾百里了,約莫著這兩天就能把糧草送到,這些日子車馬兼程,饒是身體再硬朗的人也受不了。

他是一介文人,身體比不得那些經常鍛煉的將士,所以只能坐在馬車裡。傍晚的時候到了一家驛站,下馬車時他已經雙目眩暈、雙腿發軟了。

好不容易用完了膳,王虞剛到休息的房間,沒想到還沒睡著,就被一個慌裡慌張的小兵吵醒了。

那小兵急的不成樣子,說話都帶著哭腔了,說話也連不成一句:「王大人,小人發現......那糧草中......有好些都是石頭和雜草,還有陳年的爛糧食!」

王虞身子一軟,差點沒有倒下,他吃力的抓住那小兵的衣領:「你說什麼?」

不可能!這些都是他出發之前親自查看過的,見裡面不是陳年的舊糧,才放下心的。既然連舊糧都不是,怎麼可能有石頭和雜草!

「方才有匹馬受驚了,掙脫了韁繩撒野,小人忙著去追馬,不料身上的兵器無意中劃破了糧草的袋子,等小人追馬回來的時候,發現散落了一地的小石子和發了霉的糧食!」

「只有這一袋,還是......」王虞的聲音已經顫抖著,嗓子也乾澀的嚇人,差點就說不出話了!

「小人劃破的是被壓在下面的一袋,小人就打開其他的幾袋看了一眼,上面的都是好的,底下的全是爛的還混有小石頭!」

王虞撲通一聲倒下,口中喃喃著:「不可能......」

他忽的想起來出發之前他在檢查糧草,恰好那個時候小皇帝來了,還和顏悅色的問他查的如何了。他當時查的不多,發現裡面確實都是新下的糧食,心中已經放心了大半,又見到小皇帝就在身邊,就沒忍住在小皇帝身邊多說了兩句話。那糧草也就沒有再仔細檢查了,當時他想的就是:皇帝在這裡呢,誰敢動手腳?

小皇帝聽說他已經檢查完了,還似笑非笑的問了他一句有沒有很確定,他半點沒有猶豫就答了是。

小皇帝走的時候比去的時候更加春風滿面。

想到這裡,王虞手腳冰涼。他不敢相信,動手腳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位看起來極為親民的小皇帝!又聯想到在戰場上負傷的攝政王,王虞的心沉入谷底——攝政王為了大盛,不惜豁出性命,而小皇帝竟然拿大盛的安寧做賭注,多半是想除了攝政王!

可是糧草大事,事關三軍,又有誰敢動手動腳呢!唯有這一個可能了。

這些糧草是經了王虞手的,王虞又親自探查過,有任何過失都要歸咎到他頭上!無論他有沒有說出真相,總歸都是要掉腦袋的,況且,若他說出是小皇帝做的手腳,又有誰會信呢!結果還是死罪,甚至株連九族!

王虞被身邊人扶著,顫巍巍的要出去親自查看。

沒等他走出驛站的門,就見從驛站的各處躥出來無數蒙面人,手持彎刀與箭、弩,還沒等王虞反應過來,他的心口就中了一箭,接著,他的膝蓋、腹部各自中一箭,還有一隻箭擦著他的額頭滑過。那些蒙面人見他口吐鮮血、倒地不起,才放過他,對著裡面的士兵們一頓砍殺,不過一瞬間的功夫,地上就堆滿了屍體。

士兵們反應過來之後都抄起兵器負隅頑抗,卻被蒙面人殺得片甲不留。

王虞的身體被一個小兵倒下的屍體蓋住了,只留下被鮮血模糊的雙眼,他的呼吸都有些緩不過來,但還是竭儘力氣堅持著,卻隱約看見蒙面人殺完人之後,齊齊的聚在一起,皆是低頭抱拳,似在等候什麼人,態度很是恭敬。

沒過片刻,一個身姿欣長黑袍男子走了進來,他腳踏著滿地的鮮血,踩著滿地的屍體,卻仍從容不迫,好像他是那天上的仙君,這等污穢近不得他的身一樣。

王虞吃力的睜大雙眼,想透過男子面上的蒙面黑布看清這人的真面目,奈何半點也辨不清。

「一把火燒了罷。」這人卻半點憐憫也沒有,聲音冰冷的就如無極殿里走出的修羅一般,叫人聽了寒毛倒立。

王虞後背一僵,身體上的疼痛已經蓋不住他心裡的震驚——那聲音,分明就是一個少年......

剎那間,火光陡然升起,混煙滾滾。

幾日後,西北傳來消息,王虞通政使私下換了軍用的糧草,全用了陳年的發霉糧食代替,在接近沙場的時候惶惶不可終日,怕被攝政王發現,就自縊於驛站。當日,驛站走水,一眾在驛站拼酒喝醉的手下皆沒有逃過那一劫,全化成了森森骨灰,與那驛站徹底融為一體。

皇上聞言大怒,立刻派人前往王虞家中,不僅抄了王虞的家,還下令男子全部斬首於午門,女子發賣為官妓。

攝政王大軍也因為缺少了糧草,士氣大減。一時間,大盛人人都唾棄著王虞,連剛會說話的小兒都能說出「王虞大奸佞」這樣的話。更讓大盛人揪心的是,韃靼來勢洶洶,攝政王又負了傷,如今還沒有糧草供應,只怕這仗打的有些艱難了。

西北軍帳里,趙一神色匆匆的走近攝政王的營帳,抬眸一看,攝政王正披衣看著兵書,他的臉色有些蒼白,薄唇也有些干,看的出來染了病色。趙一他進來,也未抬頭,只問他:「如何?」

趙一跪下稟報:「屬下派去接應糧草的人到那的時候,驛站已經化為了灰燼。不過有人在離驛站半裡外的破廟裡發現了一個血肉模糊的人,探得這人還有一口氣在,就救下了他,眼下這人正昏迷著。」

趙顯低聲「嗯」了一聲,又吩咐趙一找人好好醫治那個人,趙一應了。

當趙一問起糧草的問題時,趙顯擰著眉道:「傳令下去,就近徵收百姓的糧食,都以市場平價徵收,不能強買,一切開銷皆由王府出。記住,不能讓將士們挨餓。」

說完這些,趙顯才放下手中的書,站起身,提步走到帳外,望著西方天空那漫天的紅霞,神色莫測。

趙一跟在趙顯身後,也不說話,就靜靜地等著。

沒過多久,就聽到趙顯似乎嘆了一口氣,問他:「她現今如何?」

趙一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那聲嘆息,聽到攝政王的問話,他才知道自己沒有聽錯。

他知道,自家主子口中的「她」指的是許三姑娘。自來到這裡,閑下來的時候自家主子總會望著遠方發獃,有時是看著韃靼的那片天空,大多時候還是望著京城的方向,一看就是好一會兒。

但攝政王不說話,誰也不敢亂言語,饒是他知道主子心裡的想法,也不敢說出來。這些日子主子的難受他都看在眼裡,終究是沒有什麼辦法,只能讓手下把許府的消息打聽的更勤了。

不過今日,趙一有把握讓自家主子開心一下,他沉吟片刻,低聲笑道:「許大人拒絕了楊三公子的提親,聽說是許三姑娘的意思。」

果然,趙顯聞言,眉宇舒展開了,唇角也擒了一抹笑意。

然後,趙一聽到自家主子的聲音都輕快了許多,「下去領賞吧,辛苦你們了。」

趙一舒了口氣,果然許三姑娘就是自家主子的良藥呀!

之後,趙顯又一人看輿圖看了半到了深夜。趙一看不過眼,就忍不住提醒:「王爺,您如今身子未大好,還是早些歇息吧。」

趙顯卻不甚在意,他隨意的用中指扣了扣木桌,發出「噔噔」的聲響。然後,是他亮如星辰的眸子,看過來時,趙一差點以為自己看見了星辰大海。

「你看我是那種羸弱的人嗎?這種不過是小打小鬧,還入不了我的眼!」

趙一這才覺得正常,他家主子英明神武,豈能是被射一箭,中個毒就撐不住的?況且,這些似乎都在自家主子的算計之中。

一切都逃不過他的手掌心!

至於某些不入眼的小手段,趙一隻想呵呵一笑,他家主子使手段的時候,那些人還不知道在哪裡玩泥巴呢!

*

從前太后發過話,若是許泠想她了,隨時可以進宮。有了這句話,許泠進宮方便了不少,也不用遞完牌子之後巴巴的等著了。

太后本來正無趣著,一聽許家三姑娘求見,立馬來了興趣,跟身邊的嬤嬤笑道:「這孩子今日倒是主動來找我了,往日都是我留她也留不住!」

嬤嬤知道太后喜歡許家三姑娘,也就順著太后的意思,說道:「許三姑娘是個可人兒,定是知道您正無趣,主動來陪您的!」

太后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又對嬤嬤招招手,低聲吩咐了幾句。

嬤嬤有些訝然,但還是低頭應了,等出門的時候,正巧遇見許泠進來,沒想到許泠還給了她一個微笑,看起來很知理的樣子。嬤嬤不著痕迹的打量了許泠幾眼,心中明白了幾分。

太后是想把這可人的小姑娘留在身邊呢!再看看許泠的容色,嬤嬤覺得她如今這樣小就這般驚艷了,長大了更不知該引得多少人求娶呢!

嬤嬤一到皇上常在的正元殿就被守在殿外的小太監認出來了,小太監知道她是太後身邊的人,態度頗為殷勤。嬤嬤就勞煩小太監傳了話。

話是傳到了,至於其他的,端看兩人的緣分了。

其實,兩人也是極配的!

許泠這便進來了,她先向太後行了禮,惹的太后親手把她扶起,拍著她的小手,和藹道:「難為你想起我這老婆子,捨得進宮看看我!我一個孤家寡人,每日里都是打發時間,有你陪著,這時間呀,總過的快些!」

許泠淺淺一笑:「臣女每日在家中也頗為無趣,整日里不是跟著母親學掌家,就是跟著師傅們學習女紅課業。您是不知道,說起課業還好,臣女的女紅半點都拿不出手,每次學女紅的時候都是一種折磨!」

太后聽了,樂的眼睛都眯在一起了,她指著許泠,笑道:「你這潑皮姑娘,看你以後許了人家還這樣憊懶!」

許泠知道太后是在打趣她,也不反駁,只把頭枕在太后的膝上,低聲甜甜道:「反正有您為臣女撐腰,沒有人敢欺負臣女的!」

太后撫著許泠的手一頓,神色有些落寞了,她摸著許泠柔軟的發,看著小姑娘姣好的容顏,不知為何,卻想起了她那個可憐的侄女。

「哀家應是與你說過,你與我那侄女極像。」太后說著,聲音飄得有些遠了,她還想起了她的兒永樂,她的女兒永平。

「太后,您的侄女是什麼樣的人呢?」許泠不經意間問出這句話。

太後放在許泠發上的手頓了一頓,才嘆了一口氣,道:「她也是個可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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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小嬌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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