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你到底是誰
其實陸頃倒是多慮了,陶然才撐了兩天就忍不住了。
十六那天,陶然因為心裡頭有事早早的就起了。她來到食為天的時候,住在後院里的小二才起床把門打開,猛的看見站在門口的她,倒是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后立馬關心的問道:「陶姐,你怎麼來這麼早?吃飯了嗎?」
湯圓走了之後,陶然的狀態明顯不對勁,酒樓里的人都怕她精神恍惚之時再干出什麼傻事,所以對她倒是關心的很。
「沒吃飯呢,我來找掌柜的。」陶然看了一眼樓上,沒聽見有什麼動靜,便猜到何天肯定還在睡。
昨晚燈會,這麼好的機會何天鐵定帶著許小米逛到半夜才回來,到現在沒起也很正常。
陶然三言兩語打發了小二之後就去了三樓,她伸手拍門,誰知手才剛放上去輕輕一推門就開了。陶然當時倒是驚了一下,心想原來何天睡覺跟湯圓一樣是不鎖門的!
「你起的倒是挺早啊。」聽著門開了,何天也就打著哈欠坐了起來。用手指作為梳子簡單的抓了兩下頭髮束了起來后,就大大咧咧的穿著中衣披著外衫坐在了桌子旁,倒也不嫌冷。
她說的不是你怎麼起這麼早,而是你起的挺早。一副平靜陳述語氣,像是早就猜到她今天要過來一樣。
「我還以為你睡覺不鎖門呢,原來這門是專門給我留的。」陶然笑了笑,很自然的走進來坐在何天對面。她一直都覺得何天神秘,卻又覺得她不是壞人,所以對於她能猜到自己今天過來一點也不驚訝。
有些事,今天看來一定會說的清楚明白了。
何天挑高鼻音輕哼了一聲,「不然你以為我給誰留的?」說著倒了杯隔夜茶遞給陶然,「喝點涼的,清醒一下。」
這茶喝了會拉肚子吧……
陶然抽了抽嘴角,接過茶放在一旁,「我還以為你不鎖門是方便小米過來呢。」
「一般都是我過去。他從來不敢過來。」何天倒是抿了一口茶,笑道:「他怕進來就出不去了。」
「……」陶然覺得何天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刺激她這個准夫郎被人帶走的可憐人!
「我今天找你是有正事的,」陶然臉色正了正,從懷裡掏出幾張銀票,指著上面蓋有陶字印章的地方問道:「你肯定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吧?」
何天施捨似得瞥了銀票一眼,隨後耷拉著眼皮輕笑道:「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或者說,陶然比我更清楚。」
何天看起來是漫不經心的垂眸把玩她手裡的那杯隔夜茶,餘光卻一直定在陶然身上。
看她頓了一下,才抬起頭,看著她的眼睛認真的問道:「你到底是誰?」她臉色雖然認真,但語氣里還是那股不正經的調調。
被她看出來陶然一點都不緊張和擔心,聽到她這麼直白的問了出來更是一身輕鬆,「你從一開始就懷疑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陶然了吧,之前你帶我去了一趟陶家錢莊就是為了試探我的反應,從那出來后你更是確定了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陶然。
你之所以沒揭穿我,恐怕是因為我比之前那個陶然要安分的多。我不知道你的身份是什麼,但是我知道你是來看著我的。」
看何天挑眉,陶然笑道:「因為我現在住的地方,用的是你的名字買的。」她之前沒事時查了一下,後來居然發現她住的那家院子是以何天的名義買的。
何天給原主買院子就說明她們至少是認識的,而何天後來在她去應聘時卻假裝不認識她,就說明她和原主關係並不好,而原主似乎跟陶家有關係,所以何天應該是替陶家辦事,或者說是替陶家看住她。
這麼一解釋就能理解為什麼何天在發現原主性子大變后不是驚訝反而是裝作不認識順其自然了。
而陶家擁有最大的私營錢莊,這陶宅里的彎彎道道肯定不少。結合之前原主陰翳的性子,應該是她在陶家犯了什麼事被趕來陸縣,並讓在陸縣的何天看住她。
這可能也是之前原主家裡除了生活必須用品外什麼都沒有的原因,因為有何天在,她可以什麼都問她要,自然不用買了。
而原主肯定是自己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意外死了,恐怕連何天都不知道她怎麼死的,甚至不知道她死了,不然何天再看見自己時不該只是微微吃驚,而應該是驚悚了。
陶然雖然平時看起來什麼都不問什麼都不管,但她心底卻清楚明白。事情的細節也許她猜不到,但是大概她卻能說的出來。
何天聽完她的分析后倒是給面子的抬手鼓了兩下掌,笑道:「我看你平時悶不吭聲也不問,誰知道你心底倒是清楚明亮的很。」
「我本來的確是打算當做不知道,就這麼平平靜靜的在陸縣過一輩子的。」陶然扯了扯嘴角,垂眸苦笑道:「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
「如果湯圓沒被帶走,或者陸家身份門第不是那麼高,你恐怕是這輩子都不會來跟我說明白這事吧?」何天對她的態度倒是跟以前一樣,說道:「你只要告訴我你是誰,陶然去哪了,我就跟你說那些你沒猜到的事。」
「我的確也叫陶然,」這事該怎麼解釋倒是讓陶然皺了皺眉,「之前的陶然可能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突然死了,我的靈魂才會進入她的身體里,就跟孤魂野鬼上身一樣。不過我之前也不知道,等醒來才發現自己成了別人。」
何天對於她的解釋倒是沒有任何懷疑,而是問了另一件事,「那天陳氏跟你說話時,你的狀態不對,是因為靈魂離體嗎?那你要是不在這個身體里了,原來的那個陶然會回來嗎?」
何天說到後面一句的時候眉頭倒是皺了皺,明顯是不想讓之前的原主再回來。
「那天的確有這種不舒服的感覺,」陶然想了一下,才說道:「如果我靈魂沒離開,原來的陶然恐怕是不會回來了,另外就算我靈魂沒了,她也可能回不來了。」
因為陶然根本感覺不到這具身體里還有一絲別的靈魂。如果她死了,估計這具身體就是屍體了。
何天難得認真的沉吟了一番,才斟酌著開口道:「這件事除了我,你就別再跟別人說了。」
不等陶然點頭,她就說道:「之前的那個陶然是陶家錢莊的二當家。陶家家大業大,子女更是多。但陶家嫡親的女兒卻只有三個,陶然排第二。
跟一般有錢人家不同的是,陶家以長為主,就是陶家長女將來是家主,而陶然和陶老三隻能當幫手。
陶然有野心,心術也不正。她想除掉陶老大,這樣家主的位子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她身上。陶老大身為長姐對陶然也挺寬容,儘管她私底下跟自己使絆子也沒說什麼,直到陶然把手伸向了老家主時,陶老大才嚴厲警告了她一番。
而陶然卻不領情,此事之後更是得寸進尺明目張胆起來,她覺得陶老大之所以這麼容忍自己都是因為她怯懦膽小怕事,心底更是覺得這種人不配做家主。」
何天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有些口渴的端起茶又喝了一口,換口氣才說道:「接下來的事你肯定也能想到了,陶然越來越過分,直到忍無可忍之時,老家主才說要把她開除祖籍趕出陶家。後來還是陶老大求情,只是把她趕到了別的地方,讓她反思一下。
我剛好欠陶老大一個人情,她就把陶然這個燙手山芋丟給我了。讓我看著她別又惹事。
我又能怎麼辦呢,就只好給她買了個院子想著只要她不惹事,我就任由她自生自滅。
她剛來的前兩天還不安分,後來竟莫名的老實了不少,再後來就來我這當大廚了。我尋思著她恐怕又要耍什麼花樣,就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後來的事,你就猜的差不多了。」
「我還以為是她轉了性,原來是她沒了命。」何天呵笑了一聲,「惡人作怪,自有天收。」
看陶然一副沉思的模樣,何天又說道:「我之前跟你說別把這事告訴別人是有原因的。你想,陶家人對陶然就是再厭煩,那也是她們一家子的事,而你現在佔了陶然的身體,陶家人要是知道了,恐怕是容不下你。
至於我呢,本來就不喜歡原來那個陶然,這段時間倒是覺得跟你處的還行,算是交了你這個朋友吧。」
她說的這麼直白,陶然再說別的就顯得矯情了,頓時笑道:「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她一向跟人保持距離,而對何天倒是相處的來。這也是之前雖懷疑她身份,卻還是真心對她的原因。
誰知何天聽了她的話倒是冷哼了一聲,傲嬌的說道:「交我這個朋友你可是賺的很了。」
「跟我說說吧,你今天來問我這些,恐怕是想去找湯圓吧。」何挑將陶然放在桌子上的幾張銀票拿起來,翻來覆去的看,眼睛幾乎都黏在了上面,嘖聲直嘆,「這可是好東西。」
陶然看她愛不釋手的樣子,再想起她剛才只是施捨性的瞥了一眼的神情,頓時抽了抽嘴角。何天剛才恐怕是嫌正事沒談完,怕自己看見銀票移不開眼才裝成那副模樣的吧。
這財迷的本性,真是難改……
「這東西拿到任何一家陶家錢莊都能提出來錢,想提多少提多少。」何天摸了摸上面的陶字,說道:「但是,你這銀票提了一次后就得壓在那了,同時你提錢的事錢莊掌柜也會往家主那裡報。」
「如果你是去桃州找湯圓,倒是可以直接提這錢。」何天皺巴著臉,一副肉疼的表情將銀票塞回她手裡,「因為陶家總鋪就在桃州。也就是說你要是去找湯圓,不管你怎麼做,做什麼,提不提錢,陶家人很快就會知道你回來了的。
你要是不想回陶家,倒不如把這錢提出來自己做個生意,等你生意做起來了,再去迎娶湯圓,到時候說不定陳氏會考慮考慮。」
何天的說法跟陶然的想法不謀而合。陶家斷然是不會回去的,不說別的,就是陶老大不計前嫌的重用她,恐怕她也不懂錢莊里的那些事,倒不如她自己做個生意呢。
何天給她出了最後一招,「回到桃州后你做你自己的事,也不用去管陶家的動靜。我待會兒跟陶老大修書一封,就說你失憶了,這次回去是找夫郎的。
以陶老大的為人她應該不會難為你的,處的好的話說不定還能幫你提個親。不過,」何天語氣一轉,說道:「陶老三可能會為難你。她跟老大關係最好,所以看你回來,恐怕會給你臉色看。」
「老三說話不過腦子,通常嘴快。你別跟她計較就沒事。」何天伸手拍了拍陶然的肩膀,臉色一本正經的說道:「姐只能幫你到這了。」
「……」陶然默默地拍掉肩膀上的手,面無表情的回道:「我今年二十七了。」
何天桃花眼微微睜大了一點,隨後幽幽說道:「……腦子這種東西,是不看年齡的。」
這是說她沒腦子嗎?
陶然想著好歹何天幫了自己這麼多,被她損兩句就損兩句了,這點肚量她還是有的。
「還是多謝你了,」陶然倒是真誠的笑道:「不僅沒拿我當占人身體的孤魂野鬼對待,還處處幫我。」
陶然這麼認真道謝何天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伸手揉了揉鼻尖打著哈哈說道:「應該的應該的。」
陶然對於何天的身份多少有些好奇,便又問道:「你會武功,又欠陶老大人情,那你之前到底是幹什麼的?」
何天挑了挑眉,沖她勾了勾食指,桃花眼裡是滿滿的不懷好意,「你真想知道?」
陶然果斷搖頭,「不想。」說著起身就要走。
「哎?」何天一愣,跟著站起來,看陶然的確是要走而不是跟她裝模作樣,才大聲問她,「你到桃州打算先怎麼辦?」
陶然想了一下,具體的方案她這兩天已經想的差不多了,不過首先有一件重要的事得先去辦,「我想先混進陸家看看湯圓再說別的。」
何天一副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隨後沖她擺擺手,說道:「去吧去吧。」
等陶然真的走了,她才又喊了一句,「有事一定要給我來信。」
「知道了。」陶然雖然沒回頭,語氣卻能聽出來在笑。
有何天這樣一個朋友,她倒的確是賺了。不管她身份到底是什麼,她陶然交的是何天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