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魄的大帝

?冬日的早晨，天灰濛濛的剛露出點魚肚白，天亮得比較晚，只想貓在被窩裡的人們也起得比較晚。但凡事都有例外，比如那些搞衛生的清潔工，往往在人們正式起來活動時，就已經把衛生搞得七七八八了。

浦上村，潮汕地區的一個普通村莊，一個二萬多人的普通村子。排排聳立的房子，縱橫交錯的巷道，就像一張巨大的蜘蛛網，而人們宛如網裡的小蜘蛛。

然而再小的蜘蛛也是會產生垃圾的，所以衛生並不容易搞。兩米左右並且時有斜坡的狹窄巷道，並不適合各型汽車的進入，因此基本上衛生垃圾只能靠人力拉車去拉，這是非常考驗人的。

一處小巷裡，一輛兩米多長一米多寬的鐵制拉車，車上的垃圾堆得滿滿的有兩米來高看起來像座小山似的，這重量可見一般。拉車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肩上扛著拉車帶，雙手緊緊握住垃圾車的兩個拉手鐵管，微彎著腰奮力向前傾著，看著就跟拉犁的牛差不多。

只見他雙手崩緊，雙腳用力蹬地，一股作氣地把垃圾車拉上差不多一米高的斜坡。他長長呼出一口氣，看了下左右遠處，相隔二十米就有一個類似的斜坡，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拉車上過多少個這樣的斜坡。

他叫嚴楓，如大家所見他是一個清潔工，一個很年輕的清潔工。對於這一切他早就習以為常，任何人干這個七八年，每天上上下下幾十次這樣的斜坡就都沒感覺了。

嚴楓今年二十四歲，像他這麼年輕的卻來當清潔工搞垃圾，很多人無法理解。但他不會在乎別人的看法，他只按自己的意願生活。他是個孤兒，是清潔工老嚴從垃圾場里撿到的。老嚴沒有老婆沒有孩子沒有親人，就把他當親生的一樣養育。七八年前老嚴病故了，剛好初中畢業的嚴楓迫於生活就乾脆接過老嚴的棒當起清潔工來。

天漸漸亮起來，路上也開始出現一些趕早市買菜的行人。嚴楓不緊不慢地拉著車子，來到了村子邊緣的河岸上。這是一段土路，坑坑窪窪的並不好走。這段路在河岸邊連著田野，並沒有修成水泥大路。只要再走一公里，拐過小橋就到墳場邊的垃圾場了。嚴楓緊了緊肩上的拉帶，這是最後一車垃圾了，搞完它今天就可以收工了。想到這，嚴楓不由得用了用力，加快腳步。

沒多久，嚴楓拉車子過了小橋，眼看著就要到垃圾場了，這時突然從旁邊的樹叢里衝出來一個人。嚴楓手一哆嗦，垃圾車向後翹起來，不少垃圾撒了一地。

「什麼人？」

「小兄弟，你別緊張，我不是壞人。」

只要是人就好了，嚴楓拍了下胸口，呼出一口氣。

定睛認真觀察起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一條黑色西褲系著一根挺好看的鱷魚標皮帶，一身白色的襯衫看起來非常有形，雖然上面沾著一塊塊的灰塵和泥土。一張充滿了陽光的臉，哪怕上面沾了再多的泥土，也無法掩蓋住他的帥氣。一米八多的身高，堪比模特的身材，再加上憂鬱的眼神，整個人看起來雖然有些落魄但依舊帥氣而有形。怎麼這麼眼熟？難道``````

「大帝？你是大帝？！天亮了的大帝？？？」嚴楓腦海中閃過一個身影，聲音變得有點顫抖。

「是我！」大帝看了眼四周，苦笑著說.「現在確實天亮了。」

「真的是你？！我終於看見大帝的真人了。見到你我實在太激動了。``````但是，大帝，你怎麼這麼落魄啊！？」嚴楓忍不住上下看了大帝一眼說道。

「哎，說來話長啊！``````」

原來，14年中甲聯賽終於結束了，被欠薪多時的深圳隊終於在最後關頭咬緊牙關挺了過去，球隊保級成功。然而，雖然球隊保級成功了，但是飽受欠薪之苦的球員也要吃飯啊。在協商無果的情況下，很多的主力以及打得上比賽的潛補都以自由身離開了球隊。剩下的些無法打上比賽的年輕球員還在猶豫彷徨中。如果球隊的資金還是無法解決，明年別說比賽了，能不能湊夠報名的人數還不知道呢。雖然一直在傳將會有類似恆大的巨頭會接手球隊，但都是只見雷聲不見雨滴。

一想到球隊的情況真的是讓大帝痛不欲生，雖然他也幾個月沒拿到工資了，但想的更多的是讓球隊能繼續存在下去。

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聽朋友說到，在潮汕地區有個集團的老總是深圳隊死忠，一直都很喜歡深圳隊，有在深圳隊投廣告的意向。

不管是真是假，大帝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最後的一根稻草，無論如何都要試一下。在了解了一下這個集團的情況后，跟總經理李虹說了一下，大帝就連夜坐大巴來到粵東。

沒想到的是，由於大帝第一次來到粵東地區，大半夜的搭了非法營運的黑車，最後在偏僻的地方錢財被搶光了。

了解到大帝的遭遇后，嚴楓對此深表同情。雖然本地區的治安是不錯的，但再好的地方也總難免有人會見財起意。黑車這種非法營運的，尤其在半夜更是不要坐的好。安全第一嘛，還是得坐正規的計程車才對。

嚴楓帶著大帝來到他的家裡。嚴楓的家布置很簡單，疲憊的大帝也沒什麼精神仔細看。

「大帝，那邊的房子是衛生間，你先去洗一下，我去弄些吃的來。」

「小兄弟，謝謝你啊。那我先去洗一下了。」看了一下自己身上髒兮兮的，頓時覺得混身難受，大帝也就不客氣了。

嚴楓看著大帝進了洗手間，就騎著電動車往市場去。

很快，大帝就沖洗好，並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來到了廳里，往沙發上一坐，頓時便覺得整個人懶洋洋的，舒服的伸了下懶腰。洗完澡就是不一樣，覺得混身輕鬆無比，同時困意也隨之來襲。

當大帝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一個布置非常簡單的房間里。除了一張簡單的書桌和椅子，就剩張床了。推開門，大帝走了出去，剛好看嚴楓坐在廳子里看電視。

「大帝，你醒了？有沒有睡好？」看到大帝出來，嚴楓站起來笑著說到。

「嗯，睡好了，謝謝你啊，小兄弟。是你把我弄到房間睡的吧？」

「嗯，我買完早餐回來就看到你在沙發睡著了，就把你弄到房間里去睡了。對了，現在已經中午了，你肯定餓了吧？你等我一下，我去把吃的弄一下。」

「謝了，確實有些餓了。」大帝一聽，立馬就聽到肚子發出的抗議聲，一向豪爽的他也就不客氣了。

看著嚴楓出去，大帝回過神來，開始觀察起周圍。之前實在是太累，而且經過搶劫那樣的事，讓他根本就沒精神注意房子的一切。

這是個廳子，正中間有一扇大木門，正對著院子以及外大門。廳子兩邊各有個房門連著卧室。廳子上邊是橫樑架起的舊式瓦片房頂，金字塔形的兩邊低中間高。看起來層次分明而具有獨特的美感，不像城市裡樓房的屋頂平整而蒼白。

廳子靠左邊放著一張灰色的簡單布沙發，沙發前面放著一張玻璃桌，桌上放著一套茶几和一電磁爐，看得出這家是愛喝茶的主。沙發對著的牆壁上有一台液晶電視，上面正在放著新聞，電視性能不錯，畫面清晰。

廳子右邊是一張電腦桌以及上面的台式電腦，旁邊有一個類似鞋架的木架子。大帝看到架子上面放一雙足球鞋和一個足球，於是走了過去。

大帝拿起了足球，這是一個黑白搭的足球，最原始的款式，而且質量很一般，跟職業用球沒法比。足球已經很破舊了，縫線附近磨損得很嚴重，但整個球卻非常乾淨，甚至不佔灰塵。那雙鞋也同樣破舊卻很乾凈，看得出主人經常使用卻非常的愛護。雖然這兩樣很破舊，周圍也不見一張足球海報之類的。但大帝卻非常肯定，這主人是真正愛足球運動的人。大帝不由得想到了曾經的自己``````

「大帝，已經弄好了，跟我到廚房吃吧。」不容大帝多想，嚴楓很快就弄好吃的了。

「好的，謝謝了。」

大帝跟著嚴楓來到廚房，菜色還挺豐富的，葷素搭配，魚肉菜湯全齊，看得大帝食指大動。

「這麼多菜啊，真辛苦你了。」

「也沒什麼，有幾個是買的熟菜，我自己做了幾個，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喟口？」

餓極了的大帝不客氣地吃了起來。大帝對各種口味的地方菜色都能適應，而且這菜也確實好吃。「好吃，你的手藝不錯，那些熟菜也很不錯。」

「那就多吃點吧。」

嚴楓中午也還沒吃，很快就加入吃飯的行列。之後兩個人就一邊吃一邊聊了起來。

「你很喜歡足球吧！我看到裡面的足球和球鞋了。」

「是啊，從小就喜歡，大帝你可是我的偶像哦。」

「哦！沒想到你還是我的球迷啊？我都退役好多年了！哈哈，今天你我相聚這裡也是緣分一場，叫我哥就行了。對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那我就叫你毅哥了，我的名字叫嚴楓，你叫我小楓或者楓子就行了。」

「嚴楓，名字不錯。」「你能跟我說說這裡的足球嗎？我是第一次來潮汕這裡，想了解一下。」

如果不是第一來，而且來得那麼匆忙，也不會發生被搶這事了。想起這事，大帝也不知道是倒霉還是該慶幸，現在屢有女大學生坐黑車失蹤的事發生。也許是黑車司機沒有龍陽之好，讓他躲過一劫的吧。

「這裡的足球？這裡已經沒有足球了。」嚴楓說起足球不由得有些惆悵。

「不會吧？我看你的球和鞋應該是經常用的啊!」

「這裡的足球，十年前有，但現在沒有了。」

「第一次接觸足球的時候，是在九八年，那年我小學二年級。這項男人的運動讓我深深的著迷。」

「踢球的地方是在學校，我們學校是九年制的，小學初中各一個草地操場。一放學，上面滿是踢球的人，經常人滿為患。操場不夠，那還有中間禮堂前的水泥地可以踢。」

「那時學校到處都是踢球的人，場上兩隊在踢，場邊幾隊在等，被進球的球隊就得下場換其它隊上，十五分鐘一場。而且還經常自己組織聯賽，其它學校的，其它村子的，經常有十幾支球隊參加。那是個為足球瘋狂的年代，而我也是一個為足球瘋狂的人。」

「那時我跟一個大我幾歲的好朋友一起踢球，上學踩著球上課，放學踢到天黑。天黑了，大家散去，我們就繞著操場帶球跑圈，跑完就到學校門口，那裡有燈，對著大門練射門。每天不到晚上八點不回家。回了家就琢磨該怎麼過人，然後畫下來，第二天練習怎麼用。那時老爸說我著魔了，但那卻是我最快樂的時光。」

「那你怎麼就說現在沒足球了呢？」那時代大帝也深有同感，如果不是對足球的喜愛，他也不會走職業足球這條路。

「哎~~~後來，操場草地變成了石子地，照踢；再後來，建教學樓把操場70米變50米，還踢；再再後來，因為經常射爛玻璃窗學校不讓踢了。沒關係，還有未建完工的工地，還有那剛收割完的田野。只要能踢球就行，怎麼樣的場地都無所謂！」

「可惜到如今，已經沒有多少人踢球了，想湊兩隊踢一場都湊不齊人。再加上這些年中國足球實在是拿不出手，很多人都去打籃球了。我現在更多的運動是去打下籃球。足球，那是我曾經的夢，那一切現在想起來就像在昨天一樣``````」

說著說著，嚴楓說不下去了。

哎！這是現實，很無奈，就跟中國足球老是踢不行一樣讓人無奈。大帝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中國足球已經淪落到這種地步了，要不他也不用跑到這裡來。大帝都不知道明天他的球隊還在不在？也許明天，也許後天，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的球隊就會宣布解散並退出中國足球。如今大帝剩下的大概只有不甘心與不忍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