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花了一天一夜的時間,秦子忱等人總算料理清楚天劍宗的事。此時天劍宗死傷過半,許多弟子逃往外宗,薛子玉清點人數時,告知鳳寧:「莫雲不見了。」
「不見了?」鳳寧呆住:「你說的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據弟子說,前些時日,白拂塵將莫雲叫如大殿後,就再也沒見過莫雲師弟。」
「白拂塵的弟子呢?!」鳳寧聽到這話,怒喝出聲:「把他的弟子給我找來!」
「死的死,跑的跑了。」薛子玉皺起眉頭,安撫道:「鳳寧師叔,你冷靜些,我們會全力去找莫雲。」
隔日,天劍宗就下了四處尋找莫雲的命令,然而莫雲沒找到,反而是秦子忱將將要以因果陣主持天道,讓以靈脈修習的弟子還回修為,殺盡當年煉脈高層的消息傳遍了修真界。
各門各派高層怒斥秦子忱沉迷冉焰美色,不惜造謠誣陷各大宗門,以一劍門為首,下定決心與天劍宗斷絕關係。
各大門派的反應不出秦子忱所料,他也沒有多說,天劍宗留下來的弟子,早已做好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修真界的準備,聽聞各大宗門將天劍宗打做邪門歪道,眾人也沒說什麼。
而蘇清漪在暗室里聽著謝寒潭報來的消息,什麼都沒說,好半天,終於道:「我知道了。」
謝寒潭許久沒說話,蘇清漪有些恍惚道:「還有事嗎?」
「師父……」謝寒潭嘆息出聲:「我果真……不如他。」
設身處地,如果他處於秦子忱的位置,他能否如此果斷決絕,便為一個人,與這個世界為敵?
他不敢說。
他可能會徐徐圖謀,卻不敢如此直面這一切陰謀。他習慣了藏在暗處,卻忽視了當他藏在暗處讓這女子獨自面對風雨時,那狂風會拍打她的心,那雨滴會濕透她的眼。哪怕最後她活下來,留下來,卻也不是當年人。
蘇清漪站在門后,忍不住慢慢笑了。
「不是你不好,」她沙啞著聲:「是他太好。」
說完,蘇清漪轉過身去,手搭在手臂上,彷彿是自己抱著自己一般出神,歸離握著書從她邊上走過,有些詫異道:「前輩?」
蘇清漪回過神來,忙道:「歸離,有什麼頭緒沒?」
歸離笑了笑:「前輩不要著急,我和是師弟商討有些頭緒了。倒是前輩,你方才是在想誰嗎?」
「不是……」話音剛落,看著歸離瞭然的笑容,蘇清漪忍不住愣了愣,隨後坦坦蕩蕩笑了,點頭道:「是,我在想我喜歡的人。」
「是靜衍道君?」歸離露出好奇的神色來,蘇清漪笑出聲來:「對,靜衍道君。」
說著,兩人往暗室深處走去,歸離滿臉好奇道:「前輩,靜衍道君真像他們說的那樣……」
「哪樣?」
歸離想了想,苦惱的比劃了一下道:「就是,特別完美嗎?」
「完美?」蘇清漪忍不住笑了,搖了搖頭道:「沒有,他缺點特別多。他性格有些懦弱,又膽小,特別矯情,還能腦補……」
聽著蘇清漪的話,歸離露出震驚的表情,蘇清漪說著說著,忍不住溫柔了神色:「然後他一點點改了,今天的他……的確是你們說的那樣,這麼完美吧。」
「可是如果一個人天生如此,那不免有些虛假。正是因為我眼睜睜看著他一步步成長成今天的模樣,」蘇清漪眼裡帶了細碎的光:「然後才會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完美吧……」
如她一樣。
或許在秦子忱眼裡,她也是如此,一步步從那個驕縱任性的蘇清漪,成長成如今的蘇清漪。
他們都曾經各有過失。他懦弱,她自私,他不懂如何表達,她不懂如何理解。歲月給了他們一次次機會打磨,終於才讓他們磨成了最適合的那一對。
蘇清漪握著傳音符,她突然特別想同他說些什麼,然而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於是她看了看那個傳音符,笑了笑,又放了進去。
蘇清漪在暗室中一待兩年。
外面已經亂得不成了樣子。
秦子忱繼任天劍宗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封掉了天劍宗的靈脈,而後由天劍宗所管轄的城池均設立了滄州、蓬萊流落過來的凡人的接納點。
與此同時,由秦書文親自出使道宗、禪宗、南蠱宮三大宗門,同三大宗門簽下協議,不理會天劍宗與眾修士之事。這四大宗門本就沒有參與以人煉脈之事,不過是不堪邪氣騷擾、不願修真界毀為一旦才要求以冉焰獻祭,然而如今秦子忱提出了新的方案,對於他們來說,只要能解決問題,什麼都不是事。於是秦子忱答應這四大宗門,五年之內必然解決此事。而這五年之間,四大宗門均不插手此事。
沒了另外傳承萬年的三大宗門的壓力,天劍宗所面對的,僅是以一劍門、合歡宮為首帶領的這千年來的新興門派,在這幾大門派周邊修鍊的散修、當初蓬萊幻音宮所殘留的修士、以及天劍宗星雲門逃竄出去的修士。然而這些修士加起來,實力也已經是星雲門和天劍宗聯手之後的好幾倍。
其實道宗等人也不過是看在秦書文的面上姑且不管,然而所有人卻都覺得,一個自斬了靈脈的宗門抵抗幾乎半個修真界,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大家也不過是等著五年之後,天劍宗徹底垮掉,再出手抓捕冉焰。
然而未曾想,秦子忱繼任天劍宗后不久,就陸陸續續有弟子往天劍宗趕。
道宗暗中去了好些弟子,道宗宗主不免震怒,在自己小徒弟也跟著跑過去后,道宗宗主親自把小徒弟提了回來,罰在靜室跪著后,罵到:「你個兔崽子去參合什麼!」
小徒弟把脖子一橫,冷聲道:「我又不是頂著道宗名義去的,這是我自己的事!」
「放屁!」道宗宗主差點一巴掌抽上去:「這都是你死我活的事,只要他們能解決邪氣,和咱們屁的關係都沒有!」
「怎麼沒有關係?!」小徒弟抬起頭來:「天道亂了,我等修士,自然要維護天道倫常。你不願意去,那我去,又怎的了?!」
道宗宗主愣了愣,看著面前年輕人亮晶晶的眼,竟驀地覺得,似乎有什麼久違的東西,從心底涌了上來。
他也年輕過。千年前,他也和這個小徒弟一樣,懷有熱血,心懷正義。他靜靜望著年輕人。
這些衝動的事,他不會再做了。可這些年輕人,為什麼不讓他們做呢?
這是他們的時代。
這是他們的兵荒馬亂。
道宗宗族輕嘆一聲,廣袖一拂,轉身離開。等第二日,弟子來報,他這個小徒弟已經越獄又去了天劍宗。道宗宗主輕嘆出聲,不再說話。
修真界在短短几個月里,完成了一次巨大的人口遷移。一劍門、合歡宮等三十幾個門派合併為正氣盟,而星雲門和天劍宗則簽下協議,星雲門成為天劍宗附屬。
秦子忱和謝寒潭簽下協議那天是個好日子。謝寒潭站在高台之上,身後白龍慢慢扭動。他放下筆時,慢慢道:「我是看在師父的面上。」
秦子忱沒有說話。他簽上自己的名字,將契約書燒毀,上交給天地。
兩人並肩俯瞰江山,謝寒潭慢慢道:「五年後,若你們沒有完成你們所說的,那我只能毀掉這個世界了。」
「不過你放心,」謝寒潭轉頭看向秦子忱,微微挑眉:「你和師父,我都會保住。」
「怎麼不趁機殺了我?」秦子忱有些奇怪,看著陸續搬進天劍宗的人,淡淡開口。謝寒潭苦笑出聲:「殺了你,她大概很難過吧?我沒讓她幸福過,那至少不能毀了她的幸福。」
「後悔嗎?」秦子忱轉頭看他。謝寒潭回眸,漂亮的眼裡落滿山河柔光。
「雖然很後悔,但是我本來所求也不多。完成和怨龍的契約后,我就可以飛升成神。能遇到她……」謝寒潭低下聲音去:「本也已經很幸運,奢求太多,做什麼呢?」
秦子忱沒有說話,他第一次發現,這麼平靜和謝寒潭說話,似乎也是一件不錯的事。
愛情從來是這世間美麗的顏色,然而除卻愛情,這世上還有大好山河。
蘇清漪的愛從來不是禁錮,讓他狹隘執著於她,而是教會他如何站直了,去欣賞這世界的美麗與從容。
她對秦子忱如是,對謝寒潭如是。
所以曾經遇見過,已然是幸運。
謝寒潭看著夕陽一點點落下,突然出聲:「秦子忱。」
「嗯?」
「有時候,我覺得我該感謝你。當年我還是阿七的時候,就十分敬仰你,那時候我就像,我想做一個像秦仙師一樣的人。」
「你無需像我。」秦子忱淡淡開口,說著他從蘇清漪那裡學會的話語:「你只要做你自己,便已是最優秀的人。」
「是啊。」謝寒潭輕嘆出聲:「當年師父,便同我說過。」
兩人再沒說話,心中一片安寧。
不久后,天劍宗外地動山搖,傳來轟隆之聲。眾人匆匆起身,就看到山門之下,老遠有一男一女驅使著什麼瘋狂奔了過來,男子一身白袍,面容清秀;女子一襲紅衣,牽著一批騾子,腰間插了一把竹笛。
正是藺棺和梅長君。
他們身後追了大批修士,秦子忱忍不住眉頭一皺,就聽那女子大喊道:「你大爺的秦子忱,老子來給你送靈脈,你他媽呆著做什麼啊!!」
「靈脈?」宋旭最先反應過來,旁邊雷虛子直接撲了出去,星雲緊跟在後面,隨後轉頭對發愣的人大喊了一聲:「是靈脈啊!!」
天劍宗人急急忙忙沖了出去,護送著兩個人驅使著靈脈進了護山大陣。天劍宗的護山大陣有星雲門加持之後,更是非同凡響,瞬間將追殺的人攔在了護山大陣外,藺棺和梅長君終於停下來,梅長君乾脆往地上一坐,喘著粗氣道:「跑死老子了。你們不知道……我去取這靈脈有多不容易……」
「這靈脈哪裡來的?」
秦子忱如今對靈脈一事十分敏感,梅長君剛忙道:「我發誓,這靈脈是天生的。絕對沒問題。」
「長君精通陰陽道,前些時日,有魂魄指引她找到了這條靈脈,言明是要送給天劍宗的。」
藺棺在旁邊開口,總算說清了靈脈的來歷。眾人不由得愣住,軒華有些顫抖開口:「當年我那麼努力尋找……」
「這條靈脈,本也是你們的,」梅長君懶洋洋開口:「天道公正,若邪氣和怨氣是惡所帶來的,那麼靈氣其實本該是善所帶來的。你們這一年來所作所為,令修真界風氣大概,人心向善越多,自然靈氣越盛。這些靈氣匯聚在天劍宗周邊,逐漸就形成了此脈。」
「如今天劍宗周邊靈氣純正,正氣浩然,對天地之氣敏感的鬼修魂魄等為之感激,他們找到靈脈后,本想直接與你們聯繫,但魂魄體弱,難以靠近你們這些劍修,故而找到了我。」
梅長君由藺棺扶起來,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仰頭看向秦子忱,掃了周邊修士一眼,微微笑道:「看不出來,你們居然還挺不錯的。」
「你這是什麼話?」星雲有些不滿:「我們本來就一直不錯啊。」
「以前的正道么……」梅長君嗤笑出聲,沒說出後半句來,一提以前,在場人忍不住臉紅了紅。梅長君聳聳肩,為了不在天劍宗被砍死,她決定不再刺激這些劍修脆弱的小心臟。
有了靈脈,天劍宗總算解決了最大的問題。後面一年,兩邊就是每日不停的對毆,正氣盟企圖攻上星雲門將蘇清漪抓出來,然而天劍宗的劍修加上星雲門的符修在一起打防禦戰近乎完美,攻了整整一年都沒有動靜。
兩年時間,蘇清漪帶著星雲門陣法翹楚所繪製的因果陣終於有了頭緒,即將繪製完畢的前一夜,她突然收到了冉墨的消息。
「冉焰,」少年傳音符的中聲音沙啞:「我恨你。恨得這一生哪怕死,都不願意見你。你當沒我這個弟弟,我也當沒你這個姐姐。」
接到這個傳音符后,蘇清漪猛地坐了起來。
兩年,她都沒有離開這個暗室,卻在接到這個傳音符后,直接沖了出去。歸離等人都驚呆在原地,驚訝出聲:「前輩!」
「不必管我。」蘇清漪捂住顫抖的手,故作鎮定出聲:「好好完成因果陣,我去去就來。」
說完,她管死了大門,然後走到山門外,迅速拿出傳音符,顫抖出聲:「冉墨,你說話。」
傳音符亮著,明顯對方是聽到她說話的,她想起當年少年含淚的眼,怒吼出聲:「冉墨,你他媽給我說話!」
「冉焰,」蘇清蓮聲音在對面響了起來,低笑道:「你果然,不是我姐姐啊。你倒是很在意他嘛。」
聽到蘇清蓮的話,蘇清漪瞬間鎮定了下來。
她就知道,冉墨不會無緣無故和她說這樣的話。她故作鎮定笑開:「在意?那是當然。他父母如此欺辱我,我還等著回去殺了他呢。」
「這樣嗎?」蘇清蓮低笑出聲來,傳音符上透出光來,顯現出了對面的影像。
這是在冉家,冉墨被綁在柱子上,蘇清蓮站在他身邊,朝著蘇清漪勾起嘴角:「作為你這個身體的妹妹,面對你這樣深仇大恨的人,我當然要為你做點什麼,對不對?」
話音剛落,冉墨臉色巨變,他咬緊了牙關,卻是一聲沒吭。
蘇清蓮舉起冉墨剛剛被斬下來帶血的手指,對蘇清漪道:「嘖嘖,他真固執,對不對?」
「我剛才打了他很多下了,就想讓他叫出聲嚇嚇你,結果他卻一聲不吭。真他媽有骨氣,對不對?」
「冉焰,」蘇清蓮站到冉墨身邊,對比著面色蒼白顫抖著身體的少年,將手放在了他的脖頸上,溫柔道:「你真是有個好弟弟,我真羨慕你。」
「閉嘴!」冉墨終於開口,他滿頭大汗,惡狠狠看向蘇清漪,顫抖著聲道:「我不是你弟弟,你殺了父母,我這一生都不會原諒你。你不用為我做什麼,更不用救我。我是你的仇人,過去是,以後也是。」
「還嘴硬呢。」蘇清蓮微微笑開,蘇清漪已經平靜下來,她看著冉墨黑白分明的眼,慢慢道:「你想怎樣?」
她不敢和蘇清蓮犟了。
她對冉墨的感情太明顯,她裝不了,哪怕裝出來,對於蘇清蓮而言,多殺一個人刺激她,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這是她的弟弟,唯一的弟弟。哪怕他說著恨她,然而那雙黑白分明的眼裡,卻仍舊和當年一樣。
這個少年,怕是自己都不清楚,對於這個姐姐,到底是愛多一點,還是恨多一點。
蘇清漪平靜看著蘇清蓮,淡道:「你要什麼,說吧。」
「我在冉家等你。」蘇清蓮溫和出聲:「姐姐,我等你一個人來。多一個人,我就把冉墨的屍體還給你。」
「我等著你,」蘇清蓮聲音越發溫和:「我每數一次,就會挑掉他一塊骨頭。我會挑完他的骨頭、經脈、靈根、識海,等那時候你還沒來,姐姐,我就他先到黃泉路上,等你。」
「在冉家打開傳送陣,」蘇清漪果斷開口,冉墨猛地抬頭,怒吼出聲:「我不要你管!你滾!你不準來!」
「冉焰,」冉墨含淚看著她,咬牙切齒:「你要是來,我就死在你面前。」
聽到這話,蘇清漪不由得笑了。
「我是你姐姐。」她溫和出聲:「萬萬沒有,讓你為我去死的道理。」
聞言,冉墨愣了愣,他顫抖著身子,眼淚在眼睛里打轉。蘇清漪關了傳音符,叫了秦子忱。
「我要去冉家,」她徑直道:「去救我弟弟。等我見到冉墨后,我通知你們,你聯繫謝寒潭,然後帶著人用他的縮地靈寶過來。」
謝寒潭的縮地靈寶可以瞬間任意到一個地方,不像傳送陣這樣,需要兩邊都有陣法。
秦子忱應下來,握著劍的手,微微顫抖。
其實他想攔住她,可他知道,她攔不住。
蘇清漪從不是要別人的命換她的命的人,更何況這個人,是她的弟弟。
開了傳送陣,蘇清漪直接踏了進去,頃刻之間,她就到了冉家。
冉家內院立了無數弟子,五位渡劫期圍在周邊,蘇清漪面色不改,淡然出聲:「我弟弟呢?見不到我冉墨,我立刻自爆。」
蘇清漪直接自爆,就沒有了獻祭的人。眾人不由得變了臉色。
如今蘇清漪乃純陰之體,雖然不是修習善道,但她接近渡劫期的修為若能獻祭,效果也不會太差。
「這裡。」
蘇清蓮從屋裡走了出來,蘇清漪抬頭看她。
她是推著輪椅出來的,冉墨坐在輪椅上,身下的腿骨已經全部被抽走,兩條腿就只剩下皮肉,軟軟塌在一邊。
蘇清漪猛地縮緊了眼,怒喝出聲:「冉家人呢?!你是冉家大少爺,他們就放任這些人如此羞辱你?!」
「大是大非面前,」一個男聲開口,蘇清漪回頭,認出這是目前冉家的家主,合體期修士冉樂,他看上去四十歲不到的模樣,面色淡然道:「犧牲幾個族中子弟,也是應當的。冉焰,若你有半分道心,就束手就擒,為天下蒼生獻祭吧。」
聽到這話,蘇清漪忍不住大笑出聲來,思秦一躍而出,握在她手間。她環顧周邊冉家之人,冷聲道:「我本以為你們對我無情,是因為本就不把我當人。冉墨是從小由你們看著長大、即將繼承冉家的子弟,你們會照拂一二……原來冉家,真是如爛泥一般污濁的地方。」
蘇清漪說話間,蘇清蓮將手搭在冉墨後頸之上,那裡連著冉墨的靈根,她只要一瞬之間,就可以廢掉冉墨的靈根。
冉墨因為疼痛,呼吸有些不勻,聽著蘇清漪的話,他慢慢抬頭,沙啞出聲:「冉焰,如今我終於知道,你當年,被放棄的感覺……」
他說每一句話,都帶著吸氣聲,似乎是極其疼痛。蘇清蓮看著蘇清漪蒼白的面色,微笑道:「冉焰,放下劍,讓白山前輩封住你的靈氣,我就放了冉墨。」
蘇清漪沒說話,冉墨看著她,目光里一片死寂。蘇清漪抿緊了唇,她看著少年漆黑的眼,想起那一年。
所有人都背叛她,所有人都離開她,只有這個少年,拖住了父母的劍,唯一將她當做親人。
哪怕他後來恨她。
她慢慢放手,然而也就是那一瞬間,少年猛地推開了蘇清蓮!
蘇清蓮瞬間按到了他脖頸之上!劇痛傳來,然而冉墨卻不顧一切撲向了蘇清漪!
他靈根劇痛不已,蘇清蓮的法訣飛快打倒他身上,蘇清漪拚命跑向他,而他也用兩隻手撐著,死命爬向蘇清漪!
一道道劍光朝著兩人飛馳而來,不過頃刻之間,冉墨身上已全是劍和法訣打出的傷口。蘇清漪將他一把拉到懷裡,法陣大開,怒吼出聲:「秦子忱!!」
等待許久的秦子忱從傳音符中聽的呼喚,同謝寒潭等人一起急忙衝進縮地靈寶中!
一個個人從天兒降落入冉家,同高階修士顫抖起來。冉墨在蘇清漪懷中吐著鮮血,蘇清漪抱著他,將所有靈藥拚命往他嘴裡塞。
他靈根易碎,斷了仙途。然而他卻彷彿毫不在意,看著蘇清漪,面色蒼白笑開。
「我方才,以為你不會來……其實……我有點……難過……」血從他嘴裡吐出來,蘇清漪面色不改,將靈力往他身體里一路輸送進去。
冉墨笑著,死死盯著蘇清漪,接著道:「可你說……你來……我就又怕你來……本想一死,又怕我死了……你被他們騙過來。」
「你來了……」他眼裡帶了眼淚:「我真的……很高興……姐姐……」
「別說了。」用靈藥和靈氣修復好了他內髒的損傷。然而他的靈根已經碎盡,腿骨也已敲碎。蘇清漪抬眼看他,目光堅定。
她將他背到身上,用繩子綁好,轉頭看向打得一片混亂的冉家,顫抖著握住劍,冷聲出口:「我為你報仇。」
「姐姐,」冉墨有些累,他靠在蘇清漪背上,慢慢閉上眼睛:「阿墨不想報仇……阿墨……想回家……有爹娘……有姐姐……」
「可是……爹娘不在了……所以……有姐姐的地方……就是家……」
聽著冉墨的話,蘇清漪紅了眼眶。
她一手撫著他,一手握著劍,慢慢往外走去。
「好,」她答應他:「報完仇,阿姐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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