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溫淺的腦子轟然炸裂,鋪天蓋地的恐懼襲來,意識里一個可怕的字眼,視頻,他車裡有攝像頭,溫淺反應過來,簡帛硯已經走遠了,溫淺四處張望,隨即,驚慌地朝大門口跑,追到大門口,也沒看見簡帛硯的身影,突然,她發現那輛黑色保時捷,已經發動,溫淺頹喪地靠在門口柱子上,過度驚嚇兩腿發軟,渾身無力。
她一時想到最壞的結果,視頻流出,網路瘋傳,身敗名裂,她雙手捂臉,渾身哆嗦,韓濤從警局出來,看見溫淺站在大門口,失魂落魄的樣子,詫異,「你怎麼還沒走?」
溫淺想笑一下,扯了下嘴角,笑比哭還難看,「韓警官,我這就走。」
韓濤看看她,這姑娘表現出的柔弱,跟公交車上打色.狼的姑娘判若兩人,「你臉色不太好,身體不舒服嗎?我開車送你回去。」
「我沒事,不用了,韓警官。」溫淺不願意給人添麻煩,這個韓隊長她也不熟。
「走吧!我出門辦點事,順道。」
韓濤是個熱心腸,溫淺不好拂了他的好意,韓濤座駕越野車,溫淺上車,說了家裡住址,韓濤等一個紅燈,跟溫淺閑聊,「你一個女孩子為什麼做營銷工作?營銷工作很辛苦。」
韓濤三十歲左右,面色微黑,身材魁梧,成熟穩重,像鄰家大哥哥,溫淺看著前方,「我媽為了撫養我們姐弟二人,什麼苦都吃過,給人當過保姆,做過飯店洗碗工,街道清潔工,披星戴月,我媽年紀大了身體不好,不能出去工作,靠我爸一個人的工資負擔一家四口人,我上大學時,寒暑假打幾份工,我拚命掙錢,攢夠學費和生活費,我就怕交不上學費,大學念不下來,後來大四實習,找了這份工作,辛苦點,掙錢多,能補貼家裡。」
韓濤心想,出生在這樣家庭的女孩子,吃苦耐勞,不嬌氣沒有公主病,順口問:「你這個年紀家裡都一個孩子,你還有弟弟?」
溫淺抿嘴笑,「韓警官跟我是同齡人,像長輩的語氣。」
韓濤也笑了,「干這行時間長了,人變得古板,老氣橫秋。」
溫淺望著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車輛,「我念小學時,羨慕別人都是獨生子女,家庭條件好,後來長大了,覺得有弟弟挺好,不孤單。」
車開到離溫淺家住宅樓不遠,溫淺客氣地說,「韓警官,我家前面就是,我在這裡下車,裡面道窄不好調頭。」
溫淺下車,朝韓濤擺手,「謝謝韓警官。」
韓濤的車停了一會,看她沿著道邊往一幢灰色樓房走,這個女孩子家境不好,生長環境差,陽光健康,生機勃勃。
溫淺到家門口,開門進屋,看見小方廳她睡覺的那張床上坐著兩個人,溫慶林的弟弟和弟媳婦,溫淺眉頭一蹙,對這兩個人,沒什麼好感,主人就季淑雲一個人,溫強周六補課,功課比較緊張,溫慶林在工地吃住,不回家。
溫淺換鞋進屋,她嬸嬸親熱地打招呼,「小淺回來了。」
「叔叔,嬸嬸。」溫淺禮貌問好,態度冷淡。
她的叔嬸不常來,溫慶林沒出息,她叔叔在單位當個小頭,現在下來了,她嬸也退休了。
她叔嬸就一個兒子,堂弟溫薄考入重點大學,畢業后在深圳就業,她嬸跟她媽念叨,「北上廣房價動輒幾百萬,生活壓力大,買房首付都拿不起,哪像我們這裡房價低,你侄子回來工作,現在已經應聘去世拓集團上班。」提到兒子,她嬸臉上露出得意,「世拓集團,可不好進,小薄有出息,這個工作薪水高,待遇好,有前途。」
季淑雲態度不冷不熱,「小薄不留在深圳回家也好,在你們身邊,省得想兒子你們來回跑,錢都捐給鐵道部了。」
她嬸從兜里掏出幾張百元大票,放在茶几上,「聽說你們欠了一百萬,這個錢拿著。」
她叔叔不好意思,不當家,做不了主,訕訕的,「小淺,錢少點,叔叔嬸嬸一點心意。」
溫淺掃一眼,有五張百元鈔,人情冷漠,世態炎涼,溫淺拿起桌上的錢,塞給她嬸,「叔嬸把錢拿回去,我們打算把房子賣了還債。」
她叔嬸互相看看,她叔嘆口氣,「房子賣了你們住哪裡?」
「我媽和強弟住我那裡。」溫淺答道。
她嬸神色間頗為輕蔑,「小淺大學畢業沒找到什麼好工作,小淺考的不是好大學,工作不能太挑剔。」
季淑雲聽著不順耳,「小淺大學畢業才兩年,存了十幾萬塊錢,還不算平常給家裡的花銷。」
「是嗎?小淺挺能幹的。」她嬸略微不自在,兒子溫薄工作一年,一分錢沒剩下,朝家裡要了十幾萬買了一部車。」
總算她叔嬸告辭走了,她叔嬸剛邁出門檻,溫淺把門關上,她們家不歡迎這門親戚上門。
兩個休息日,溫淺跟季淑雲收拾東西,收拾一天,母女把立櫃里的衣物被褥裝在幾個袋子里,溫淺把廚房櫥櫃里的東西掏出來,有些廢棄不用的鍋碗瓢勺,溫淺看陽台上不少廢報紙,飲料瓶,對她媽說,「我那裡地方小,放不下這些東西,沒用的東西招呼樓下收廢品的上來賣了。」
季淑雲把飲料瓶裝到尼龍絲袋子里,「拿到廢品收購站,能多賣幾個錢。」
一個飲料瓶幾分錢,舊報紙一斤便宜兩毛錢,為了多賣一兩元錢,溫淺和她媽抬著到離家不近的廢品收購站,溫淺順著她媽的意思,知道她媽不容易,飲料瓶和舊報紙攢了一年。
溫淺跟她媽把廢棄閑置的鍋盆雜物、舊報紙、飲料瓶弄到廢品收購站,一共賣了十元零四毛錢,母女拿空袋子往回走,她媽嘀咕,「越來越便宜了。」
晚上,季淑雲把昨晚剩飯兌水做了粥,熱了兩個饅頭,炒了一個青菜,母女吃了,溫淺鋪上廳里的小床,布簾拉上,自成一塊小天地。
溫淺躺下,腦子裡還想著視頻的事,盤算著怎樣從簡帛硯手裡要出那段視頻,不雅視頻留在簡帛硯手裡她連睡覺都提心弔膽。
溫強晚上十點多放學,溫淺睡在廳里聽廚房裡季淑雲給兒子弄宵夜,快十一點,溫強回屋熄燈,季淑雲也躺下了,才安靜了。
萬籟俱寂,溫淺卻睡不著,她叔叔嬸嬸來訪,勾起她不愉快的回憶,當年她念高三的時候,她叔叔的兒子溫薄跟她一個學校,比她低一個年級,溫薄放學天天等她,從家裡帶好吃的給她,她們是堂姐弟,溫淺開始沒覺得不正常,後來她發現這個堂弟對接近她的男同學嫉妒吃醋,限制她跟班級的男同學接觸,她當年歲數小,很害怕,開始疏遠他。
後來她嬸嬸卻找到家裡來,說她勾引自己兒子,她媽拚命護著她,「小淺聽話懂事是好孩子,你家小薄天天纏著小淺,小淺都躲著他。」
當時她嬸跟她媽說的話,她在屋裡聽見,她嬸說她不是溫家的女兒,她嬸說得很難聽,說她是拖油瓶,沒教養,讓她媽好好管教她,她繼父溫慶林不問青紅皂白,打了她兩個耳光,她媽氣病住院了,不久,溫淺高考成績不理想,班主任老師為她惋惜,以她平常在班級的成績,她本來可以考上一所好大學。
從那以後,溫淺知道自己不是溫慶林的親生女兒,她問她媽親生父親是誰,任她怎麼問,她媽都不肯說,自此後她家跟她叔嬸家平常不來往,除非有事。
周日,母女倆又收拾了一天,把東西都打包好,溫淺在衛生間簡易熱水器沖了澡,擦乾頭髮,拿手機給廖暉打電話,廖暉接她電話第一句,「要請我吃飯?」
「有這個想法。」
「你在哪裡,我接你。」廖暉很痛快。
季淑雲熱好剩飯菜,招呼,「小淺,吃飯了。」
溫淺揚聲說,「媽,我不吃了,一會出去。」
溫淺站在路邊等,一會,廖暉銀灰色轎車停在她面前,溫淺上車,問:「吃什麼?」
廖暉想了想,「整天大魚大肉,吃膩了,有一家混沌挺好,我帶你去。」
廖暉開車十幾分鐘,停在一個背街,一家不起眼的餛鈍鋪,鎖車進門,溫淺看這家店面小,挺乾淨。
溫淺點了一碗小白菜鮮肉餡餛鈍,廖暉點了一碗鮮蝦韭菜餡餛鈍、一碗鮁魚韭菜餡餛鈍,還有一碗玉米鮮肉餡餛鈍。
兩人找個空座坐下等,溫淺開玩笑,「我請客,倆人要四碗,你是吃一碗扔一碗。」
「我想讓你各種餡餛鈍都嘗嘗,都挺好吃。」
小服務員端上餛鈍,溫淺一口一個,餛鈍餡大皮薄,味道鮮美,這要是往日溫淺一定吃得心情舒暢,今天心裡有事壓著,情緒低落。
「有心事,跟陳仲平吵架了。」廖暉一口沒動,注意觀察她。
「分手了。」溫淺無精打采地說,廖暉撈起一個混沌,聞言盯著她,「你說真的?」
溫淺一臉認真,「真的。」陳暉眼睛里有光閃了一下,「這麼說,我就有機會了。」
廖暉濃眉,單眼皮,五官端正,一米八的個頭,三十齣頭,未婚,事業小有成,絕對是單身女性的良人首選。
「我從來不把客戶發展成男友。」溫淺笑說,咬了一口餛鈍。
「你都是把客戶發展成男閨蜜」廖暉不易察覺的失落。
「我怎麼能假公濟私,公私不分。」餛鈍湯冒著熱氣,溫淺燙了一下嘴,忙用手扇風,廖暉關切地問;「燙到了,你慢點吃,四碗沒人跟你強。」
溫淺惦記視頻的事,一本正經地說,「我問你一個技術性問題,保時捷車裡帶攝像頭嗎?」
「想要的話,可以自己安一個攝像頭。」廖暉隨口說道,反問一句,「你問這個做什麼?」
「朋友要買車,隨便問問。」溫淺怕廖暉懷疑,撒謊編了一個理由。
兩個人吃完餛鈍,廖暉把單買了,溫淺嗔怪,「說好了我請你。」
「下次叫兩碗餛鈍你請,讓你花錢浪費兩碗餛鈍,我怕你背後罵我。」
廖暉開車送她回家,一路溫淺腦子裡想攝像頭的事,也不說話,廖暉把車開到她家樓前,停下,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溫淺,沒人要你,我要你。」
廖暉誤會她因為跟陳仲平分手不開心,溫淺翹起唇角,「我保證把自己嫁出去,解放你。」
季淑雲出來倒垃圾,看見女兒從一輛轎車上下來,路燈下小夥子高女兒大半頭,兩人有說有笑,溫淺走到樓門口,看見她媽,季淑雲問:「淺淺,那個小夥子是誰?」
母女倆邊說邊走進樓里,溫淺臨睡前,打算明天找簡帛硯,把事情解決。
當溫淺第二十二次站在世拓大廈前,對面國貿商廈電子屏正好九點整,她邁步走進世拓大廈,依然坦然和從容,可每走一步,不安加劇,大廈保安認識她,朝她點點頭,前台小姐微笑地問:「溫小姐,想見簡總?」
「能幫我聯繫簡總的秘書關小姐嗎?」溫淺標準的職業微笑掩飾不安。
關寧輕輕叩門,裡面傳來男性清冷的中音,「請進。」
關寧走到辦公桌前,「簡總,T.F公司的溫小姐想見您。」
簡帛硯沒抬頭,「她說見我什麼事?」
關寧一頓,她忘了問溫淺此來的目的,她不敢說溫小姐大概是來要錢的,簡總面前沒有大概、也許,面上一紅,「我忘問了,我以為…….」
簡帛硯不客氣地打斷她,「問她見我有什麼事?」
關寧答應一聲「是。」匆匆退出去,簡總對工作要求極為苛刻,她心細如髮,像這樣的情況今天頭一次。
關寧跟總機通話,「溫小姐,請問你見簡總什麼事?」
溫淺窘迫,明知故問,說公事簡帛硯肯定不見她,她跟簡帛硯的私事又不能放在陽光下,她聲音很輕,「私事,能讓我跟簡總通話嗎?」
對方倒是很意外,但沒刨根問底,關秘書從不僭越,拿起電話,「簡總,溫小姐說私事。」
電話里簡帛簡一貫的冷漠,「她找我什麼私事?」
關寧盯著緊閉的厚重的實木門,沉重有距離感,頓了一下,「簡總,我不方便問您的私事,溫小姐要求跟您通話。」
「不行。」對方毫不猶豫拒絕。
溫淺從世拓大廈走出來,吐出一口鬱氣,簡帛硯太可惡,溫淺見不到簡帛硯心神不寧,吃飯睡覺都不能安心,她在大廈門前徘徊,走到地下停車場出口,守株待兔。
簡帛硯放下電話,等了一會,又抄起電話,接通前台,「出去看一下剛才哪位溫小姐在樓前什麼位置。」
前台小姐放下電話,走去外面,站在門前台階上四處找人,終於在地下停車場出口處看到那位漂亮的溫小姐。
簡帛硯放下電話,關寧拿著一份文件進來,看見簡總嘴角若有如無的笑,疑似看錯了,定睛看,又好像沒笑。
溫淺站在大廈地下停車場出口,數著一輛,兩輛,數到第三十輛車經過,一輛熟悉的黑色保時捷從裡面急駛出來,溫淺條件反射跑過去想攔住車,車主猛然一打方向盤,車頭巧妙地繞過她,溫淺眼看著簡帛簡的車行遠,沮喪地站在原地。
突然,黑色保時捷停住,溫淺驚喜地從後面跑上來,車窗落下,溫淺氣喘吁吁跑到跟前,簡帛硯冷冰冰地道:「你只可以說一句話,三個字。」
停半秒鐘,溫淺手指簡帛硯,又指自己,「電話號?」惜字如金,多說要錢啊?
「不能。」她問三個字,他答兩個字。
「我能請您吃飯嗎?」
「這是第二句。」
不等溫淺說話,簡帛硯一踩油門,黑色保時捷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