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負責
那個出生鄉野壓在所有貴女頭上寵冠後宮三十年的皇貴妃死了!
李玉兒拿著油燈,去睡房找張氏,想要找她理論。推開槅門卻發現裡面沒人,她去哪裡了?李玉兒把幾間屋子找完了,沒找到。又大聲喊了幾次,沒有回應。李玉兒確定,張氏不在家裡。
看屋子裡的傢具依舊是她離開時的樣子,並沒有人掙扎過的痕迹,李玉兒覺得張氏應該不是被人強迫離開,是自己離開的。不過她也不能肯定,看明天張氏是否還會回來,不回來再通知叔伯家,現在太晚了。
第二天醒來的李玉兒,感覺起床的力氣都沒有了。勉強從床上起來,緊接著就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上。全身上下都提不起力氣,就想直接坐到地上。然而不行,李玉兒甩了甩像裝著一團漿糊的腦袋,雙手扶著牆往灶屋挪動。
走到種著野菜的木桶前,李玉兒直接揪了半把野菜往嘴裡塞。她現在沒有力氣做飯,也顧不得干不幹凈熟沒熟了。
平時吃著又苦又澀的野菜,這時嚼著一點味道都感覺不出來,像是味覺神經罷工了一樣。『胃』不停的提醒她趕快吞下去,僅有的理智讓李玉兒嚼碎了再慢慢咽下。
嚼了半把野菜的李玉兒又坐在地上緩了半晌,身體漸漸有點力氣,胃卻是像蘇醒了一樣開始抽痛,強烈的渴求食物緩解。李玉兒站起來選著稍微肥厚一些的葉子掐了一小把,燒了一鍋野菜湯。
說是湯,其實就是加了點鹽,飄了些野菜的開水,忽略裡面的苦澀味道還是不錯的,起碼李玉兒喝下去后感覺全身都暖了起來,幾大碗喝下去也暫時騙過了胃。
喝完野菜湯后,李玉兒感覺整個人都活過來了。正打算去大伯娘家說一下張氏的事,就聽見了推門的聲音。轉頭一看,張氏正滿臉陰沉的打量她。
「賤蹄子,早飯做好沒?」張氏把身體往最近的板凳上一坐,頤指氣使的問道。
「沒有,你自己做。」她爹已經不在家了,也就不想再維持表面的和睦。至於張氏昨夜去了哪裡,她完全不在乎,昨晚之所以想要向叔伯報備張氏失蹤的事兒,不過是擔心這座房子的安全罷了。
張氏見李玉兒這個態度,立馬就要過來廝打,但她的腿腳本就不便利,又一年都沒運動過,哪裡打得到李玉兒。
李玉兒躲過張氏的巴掌,站在一旁道:「看在一起生活了六年多的份上,提醒你一句:現在外面能找到的只有草根樹皮。想要吃飯,就快點去找吧。」
「我十月懷胎就生了你這麼個白眼狼,老天啊,你要是有眼,就快點劈了這個忤逆不孝的東西吧!」張氏說了許多,李玉兒都無動於衷,確定李玉兒不會再受她擺布了,又開始乾嚎。
張氏長期罵人練就的大嗓門,一下子就吸引了周圍的鄰居,開始對李玉兒指指點點。這個時代講究的是孝,父母怎樣對待兒女都沒錯,兒女要是違背了父母就要被人戳脊梁骨。
顯然,張氏一方面是想在氣勢上壓倒李玉兒,一方面是想要用輿論施壓,想讓李玉兒繼續為她服務。這種方法對付一般的人還可以,但李玉兒就不是個在乎別人閑言碎語的人,以前忍她,只不過是顧忌到她爹的想法。
「你生我的恩情,在我出生時要摔死我的時候就用盡了!即使有恩,也是三嬸的救命之恩。」李玉兒平靜道。
「你……,你怎麼知道?!」張氏失聲道。
一見張氏這反應,周圍人哪還不知道事情真相。雖然還有人說李玉兒不肖,但也有人開始認為張氏心狠不慈。不過這些議論都影響不到李玉兒了,她要去找下一餐了。
李玉兒來到大伯家時看見了昨天到她家來的那個奇怪女人。
「我家不賣女兒!」陳氏氣憤道。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人牙子?李玉兒一聽陳氏的話,就猜到了那個女人的身份,難怪她昨天說的話那麼奇怪。
碎花布女人看這家人情緒實在激動,知道這筆生意暫時做不成了,不由開口嘲諷道:「不賣?你們家養的起嗎?看看,好好的大閨女,被餓的面黃肌瘦的。」說著就要去摸大妞的臉。
大妞一把拍開女人的手,二妞就在旁邊推了一把道:「滾,我們家不歡迎你!」
「你們遲早會賣的!到時候就沒有這麼大方的買主了喔。」碎花布女人搖著頭一搖三擺的離開。
李玉兒見大伯家的這糟心事兒,正猶豫著該不該上前。陳氏就看到了李玉兒,勉強的扯了個笑打招呼道:「三妞來了,正說要去找你呢,就被這個不知哪兒來的人纏上了。」
「大娘,不用理那個人。她天天就到處晃悠,昨天還跑到我家說些不知所謂的話。」李玉兒把昨天自己也碰到這事兒說出來緩解大娘的尷尬。
陳氏果然被李玉兒的話吸引了注意力:「這年頭,看我們窮,什麼牛鬼蛇神都找上來了。」
陳氏說著又把整個事情給李玉兒說了一遍。原來因為增稅和徭役的問題再加上乾旱,很多人都活不下去了,牙婆這個職業又興盛了起來。她們整天走街串巷的打聽,哪家吃不起飯,哪家有兒有女,好做人口買賣。那個碎花布女人就是牙婆,看著人的目光都帶著估量的意味。
不一會兒三嬸也帶著四妞兒過來了,現在她們出去挖草根找吃的都是一路走,避免落單。缺少食物的時候,婦女的戰鬥力也不可小視,她們不去欺負人,也要防止被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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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到中午太陽已經是火辣辣的了,放眼過去,田地里一片枯黃,路邊偶有一顆大樹無精打採的立著,那都是樹皮不能吃的樹。其它樹都因為被飢餓的人剝了皮,枯死了。
現在矮一點的山坡上已經找不到草根了,她們要往更高出的山上去找。然而,都是好久沒有吃飽過的人,哪有力氣爬山。走幾步就累的直喘氣,休息了一陣,又鼓起勁來繼續走,她們今天必須要挖到草根。
等太陽下山了,李玉兒已經渾身無力,然而她還想繼續挖,因為這山上的草根也被淺水灣的人挖的差不多了,她不知道明天來還有沒有。
「回去吧,天黑了不安全。」最終還是陳氏開口。王氏不甘心的又挖了兩鋤,發現天色已經暗的看不清草根了才作罷。
看著籃子里的一點收穫,一行人都有點沉默,最後還是二妞忍不住問:「要是草根也沒了怎麼辦?」
李玉兒也在思考這個問題,災荒已經十分嚴重了。所有能夠吃的都快被吃完了,官府沒有絲毫作為。如果說有作為,那就是征丁。有時候李玉兒都在懷疑,官府這個時候把壯丁拉走,就是為了防止糧荒嚴重的時候發生□□。
李玉兒知道不能寄希望於官府賑災,以官府為代表的的當權者要是體恤百姓,就不會增稅了。即使是邊關備戰,需要糧食,但當時全國都是秋收,剛剛交了稅,不可能缺糧食。
想了很久,李玉兒想想不出解決辦法。難道就只能這樣等著草根挖完?等著餓死?
事情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淺水灣能被翻得土地都被翻過了一遍,所有能入口的東西都被人嘗試了一遍,然而並沒有找到可以吃的。淺水灣甚至發生了小孩失蹤事件,然而那天村裡並沒有外人進出,大人們都對這件事諱莫如深,有孩子的人家都把自己的孩子盯得的更緊了,看其他人都帶著防備。李玉兒聽聞這件事後,拒絕去想那個小孩的去處,只是更加註意自身安全了。
「讓我去吧,賣了我,大家都可以活了。」是大妞哽咽的聲音。
這天李玉兒剛到大伯家就看到:大妞正跪在地上,抱著陳氏拿著荊條的手。
陳氏幾次想打,都打不下去,最後只有抱著女兒痛哭。
「我王婆子的為人你們清楚,絕對不會把她帶到不好的去處。說不定幾年過後主人家心善,就放了她呢?」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在打包票。
李玉兒奇怪的看了那個女人一眼,臉盤方正,雖然面有菜色,但並不瘦弱。這個人不認識,但她的聲音確實耳熟。李玉兒這世的記憶力很好,她確定沒有見過這個女人。
李玉兒一有時間就出門去找野菜,山坡上的,田間的,河邊的,無論是什麼野菜只要能吃,李玉兒都試過,然而缺油少鹽做出來的野菜大多是又苦又澀。
在缺少食物的李家這種又苦又澀的野菜卻必不可少,春天的時候野菜鮮嫩,味道還好一點,到了夏天野菜是又老又苦,別人都不吃了,李玉兒還會去挖,她想試一試把它們晒成乾菜味道怎麼樣。
隨著時間的流逝,李玉兒家儲存的糧食越來越少,每頓飯中野菜的比例越來越多,經常都是一小把米,加上一大籃子野菜,煮成一鍋粥。
晚上,李玉兒做好飯,燒好熱水等著打短工的父親回來,當天邊的星星已經亮起時,她才看到父親打著火把回來。
李玉兒看著父親踉踉蹌蹌的回了院子,趕忙去給父親舀熱水泡腳。然而,當李玉兒端著熱水進房間時發現他爹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眼皮底下一片烏青,他已經很久沒有睡好了。在李財主家做短工,每天天不亮就要去,天黑盡了才能回來,做的又是勞累活兒,是因該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