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她是個明白孩子。這個年紀,本來就是求學的時候。離開家裡,自己到外面去生活一段時間,試著獨立起來。對她,對你,都不是壞事。」
「不過就是一年的時間,就是回來了,也才不過二十歲而已。」
「你給她時間。她對感情的事……還有點弄不清。你讓她自己想清楚。」
「你逼她逼得太厲害了。」曹雄不滿的道。
曹陽含著一口血離開了曹雄的書房。
一晚上都想著頭一晚夜裡夏柔纖腰拱起,如一彎虹橋。燒得睡不著覺。
查了航班時刻表,凌晨四點的時候打她的手機,果然開機了。
「曹陽……」那邊聽著還算安靜。
小混蛋!
「到了?」曹陽咬牙。
「嗯。到了,學校派了巴士來接我們,在路上。」她說。「我已經給伯伯發了簡訊報過平安了。這邊是下午。」
她的聲音有些疲憊,又是在巴士上,不方便說話。曹陽就沒再說什麼,恨恨的道:「安頓下來,給我打電話。」
夏柔就「嗯……」了一聲。
曹陽氣得睡不著覺。
從他認識她,她膽子最大的就是兩次。一次是高中畢業妄想從家裡搬出去。幸好被他發現,及時扼殺了。
這次,居然繞過他,直接找了他親爹幫忙。一跑,就跑到國外去了!
曹陽最生氣的就是這一點。她要是在國內,天涯海角他也把她揪回來!可他的職業、身份都敏感,除了公派,幾乎沒有因私出境的可能。
夏柔不跑則已,一跑,就跑到了他伸手夠不到的地方。
膽肥得她!
隔了一天,夏柔才打電話給他。
「好多事,登記,宿舍,排課,參觀學校……」她說。「這個是我剛辦的本地號碼。」
她語氣平靜,就像平時向他講述學校里的事情時一樣,就像她彷彿還和他在同一個國家同一個城市一樣。甚至帶著一分脫離了他掌控后的放鬆。
曹陽就想起來曹雄說「你逼她逼得太厲害了」。
他真的把她逼的太緊了嗎?以至於她要逃到國外去?
曹陽本來累積了幾天的一腔怒火,忽然就平靜了下來。他揉著額頭,嘆了口氣。
「柔柔……」他的聲音便軟化了下來,「是我做得太過分了嗎?」
夏柔回以沉默。等同於默認。
曹陽便也沉默了。
他知道在她的初戀最美好的時候強勢介入,必會給她帶來傷痛。但他沒想到她傷得會比他以為得深得多。
他以為那種青澀的初戀即便沒有人為的因素,也維持不了太久。
他也知道,當他強勢起來的時候,夏柔……是沒法抗拒他的。
他想起那天晚上,她發顫的手指輕輕的撥下肩上的細帶。疼痛的時候,指甲掐進了他的肉里。玉白的腳趾緊緊摳著床單……
他的心裡忽然難受。
「那天……為什麼要給我?」他問。
他理不清她的心思了。她若不願意,為什麼主動來敲他的門?
夏柔沉默了很久,說:「我沒有別的……能給你的了……」
像一記大鎚敲在了曹陽的胸口!讓他覺得疼。
他陡然懂了她的心思。
夏柔擁有的一切,包括她從她媽媽那裡繼承來的資產,歸根到底,其實都來自曹家。
她擁有的真正屬於她自己的東西,就只有她自己。
「報恩」兩個字,血淋淋的,充滿了諷刺味道的,浮現在曹陽的腦海里。
這個……傻丫頭!傻丫頭!!
當曹雄說他逼她逼得太厲害時,他其實並不服氣。而現在,他才明白,真的只有旁觀者才能看得清楚。
而向來自負的他身在其中,那麼的自以為是!
曹陽深深的吸了好幾口氣,才把內心的挫敗感壓下去。
「小柔……你……」他艱難的問,「還喜歡魏騏?」
夏柔再次沉默。
她沉默的時間很長,在曹陽以為這沉默就是默認的時候,她才開口。
她說:「不是魏騏,不是他……」
曹陽怔住。
夏柔抽泣。
「我又幹了蠢事了是不是?我又搞得一塌糊塗了……」
她輕輕哭泣的聲音讓曹陽心酸。
「不是你……」他嘆氣,「是我。」
「柔柔,別哭……」
結束了通話之後,曹陽站在窗戶前抽煙,想著夏柔說的話。
她說,不是魏騏,不是他……
那是誰?
他看著她長大,看著她投入到青澀甜蜜的初戀中。他實在是不知道,在他的看護下,她是何時……讓他和魏騏之外的第三個男人進入了她的心底?
那個人,究竟是誰?
關於夏柔突然跑到國外的事,曹陽的弟弟們在曹陽面前都閉口不提。
雖然他們老爹不肯解釋,但他們也能猜到,曹陽和夏柔之間肯定是出了問題的。
飯桌上曹陽點了支煙。
抬眼,看到坐在他對面的曹斌,忽然心中微動……他挨個看去,曹斌、曹興……他的弟弟們都很出色,而且英俊。
最後,他的目光鎖定在坐在他身邊的曹安身上。
不能不承認,兄弟中雖然就屬曹安是個弱雞,他卻是四兄弟里臉長得最好的那一個。也是跟曹興並駕齊驅,最放蕩的兩個貨之一。
最重要的是,他與夏柔的親密,不輸於他。
曹安還沒吃完飯,忽然覺得後頸發涼。
他轉頭,看見他的長兄眼色陰沉,隱含戾氣的盯著他。
老大不會是懷疑他也在夏柔跑了這件事里摻和了一腳吧。真沒有!小柔真的是連他也沒告訴!膽子大得很,不聲不響的就跑了!
小柔跑了,老大心情肯定不好,曹安生怕說錯話又招惹了他。不安的挪挪屁股,頂著發麻的頭皮,硬是裝作沒察覺他的視線。
曹陽也不想再看他。
他別過頭去,狠狠的吐出一口白煙。
最好不要是他想的那樣!
他們曹家,不能出這種笑話!
習慣了家裡有個女孩的倩影,習慣了看到她陽光般的笑容。哪怕是在她上了大學住校以後,每周接她回家,對曹陽來說,也是充滿了期待的樂趣的。
當這個習慣被驟然中斷,他面臨的是戒斷期的難熬。
更不提那一夜,夏柔給他種下了重癮。
每個獨眠的夜晚,對曹陽都是煎熬。常常令他恨得咬牙。
他每周給她打兩三次電話。大多是在她的傍晚,他的清晨,或者她的清晨,他的黃昏。
一開始,夏柔還帶著逃避的態度。不願意和曹陽說太多,太久。
曹陽雖然已經想過不要再給她壓力,卻也不能容忍她在那麼遠的地方生活,他卻對她的情況一無所知。
「除非你永遠不回來了,否則……」他說,「遲早要再面對我。」
夏柔無奈。只能按他要求的,不時的向他彙報她的生活學習狀況。
兩個學校的交換生項目已經頗有年頭,早有成規,一切井井有條。夏柔的在那邊的生活,十分平靜。
漸漸的,也習慣了給曹陽彙報,不再抗拒。
她開始主動給曹陽打電話。有時候也會透露想家的念頭。
曹陽更加直白,不論黃昏還是清晨,他會告訴她他有多想她,昨夜夢裡,又夢見了她。
這些話有時候會引得夏柔哭泣。
她的哭泣讓曹陽心口發酸,但……總比忘了他只想著別人要好。
像這樣離開家去了異地他鄉的孩子,最初容易很興奮,充滿新奇感。當這種快樂漸漸淡去,思鄉的念頭就會愈來愈濃。
兩個月後,夏柔漸漸的開始進入了這個階段。
好幾次,曹陽都想說,那就回來吧。
他的心裡,她能回來,比什麼都重要。上什麼學,讀什麼書,都沒有她待在他身邊對他更重要。
但他想起了曹雄對他的訓斥。他就算想和夏柔在一起,也不能剝奪她擁有自己的人生,不能剝奪她成長成熟的過程。
他便忍了。細細的,耐心的勸慰她。
有一天,夏柔打電話來,囈語般的說想家了。
曹陽安慰了她許久,才掛了電話。
抬頭看看陽光,忽然反應過來這個時間,夏柔那邊該是深夜。
他不由得一陣心疼,氣恨她非要遠離他身邊,在外受苦。
夏柔在這個時間打來電話的次數漸漸多了。
曹陽或者勸慰她,或者囑咐她早點睡覺,別影響作息。
某一天,他忽然醒覺過來。
「柔柔,」他問,「你是不是失眠了?」
「嗯……」夏柔的聲音中帶著鼻音,「睡不著,總是做夢……一做夢就醒……」
「夢見你對我發脾氣……」
「夢見……我死了……」
「夢見……我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