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為什麼對我這好

許糖在美術學院教學樓的最高層某間畫室堵住了顧思明。

咳咳，這可是她無心上課一整天，又用兩顆糖果賄賂了美術學院的周謙，打聽來的秘密小情報。

千恩萬謝過周謙，許糖就提著一大袋Q|Q糖，迫不及待的直奔畫室。

到了那許糖不敢貿然闖入，她貓著腰偷偷摸摸的趴在窗口往裡面望了望，顧思明正在認真的畫畫，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側臉。

簡直是帥的掉渣啊。許糖花痴的流口水想，同樣是人，他為什麼長得就這麼賞心悅目？

許糖收了收花痴的表情，皺了皺眉頭，琢磨著怎麼進去，怎麼開口道歉，怎麼能讓兩人的氛圍輕鬆？

想了一會，她看了看手裡的糖果，靈機一動，貓著身子把糖果慢慢伸到窗檯前，輕輕晃了晃，以此來轉移顧思明的注意力。

晃啊晃，沒什麼動靜。

再加重點力度晃啊晃，還是沒什麼動靜。

許糖皺了皺眉頭，是不是這樣隔著玻璃，他聽不到？這麼想著就停下來偷偷往裡面瞧了瞧。

咦？顧思明人呢？

正納悶著，還在舉高高的糖果被一隻大手抓了過去，接著，一雙大長腿站在了自己跟前。

半蹲著的許糖一愣，順著大長腿慢慢抬起腦袋往上看。

對上顧思明一本正經的臉，許糖有點慫，但還是傻呵呵笑了兩聲，叫道:「老顧。」

顧思明低頭俯視，挑了挑眉頭，故意問:「幹嘛呢？」

聲音里完全沒有一絲帶氣，許糖暗暗高興，清了清嗓子:「哦，那個，我無聊隨便逛著玩呢，沒想到在這裡看到了你啊……你說巧不巧？」

許糖說完要站起身來，卻因一個重心不穩跌坐在地上。

「哎吆喂！我的老天！」許糖一屁股拍坐在地上呲牙咧嘴的喊道。

顧思明立刻擔心的問:「沒事吧？」

許糖擺擺手:「沒事沒事，這就是我撒謊換來的，淡定淡定……」

顧思明汗顏，伸手拉許糖起來。

站起身來，許糖拍拍手，又拍拍屁股，清了清嗓子，撓撓頭髮，眼神飄忽:「那個，其實我是專門來找你的。」

「專門？」顧思明有點想笑。

「嗯。」許糖咬了咬嘴唇，有別的學生路過，她看了一眼，又清了清嗓子:「去屋裡聊怎麼樣？」

「不怎麼樣？」顧思明抱起手臂淡淡的說道。

聞言，許糖瞪圓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哆嗦著個嘴唇:「你……你個小氣吧啦的傢伙！」

顧思明噗哧笑出聲來，抱著的膀臂鬆開，敲了許糖腦門一下，二話沒說，拉著她進了屋子，把門一關。

許糖:「……」

顧思明清清嗓子:「專門來找我幹嘛？」

許糖皺皺眉頭，組織語言中……

「給我送糖果？」顧思明晃晃手裡的那袋糖果。

「嗯嗯。」許糖點點頭:「這個Q糖可好吃了。」說完有補充了句:「不便宜哦。」

顧思明笑笑:「哦，這樣啊。」

「嗯嗯，你快嘗嘗。」

「我吃過。」

「……哦。」許糖說著眨眨眼：「那，你不吃，我能吃兩顆嗎？」

她一緊張就想吃糖。

顧思明要被她笑哭了，很是無奈的把糖果遞給她。

許糖接過來打開拿出一小袋，剩下的又乖乖放到桌子上，拆開吃了一顆，問:「我能坐下嗎？」

「隨便。」顧思明說完也去拿糖果吃，順道也坐在了許糖旁邊的板凳上。

許糖吃著糖琢磨著開口。

「那個……」

「我說……」

沒想到兩人異口同聲。

「你先……」同時一愣，又同時異口同聲。

兩人:「……」

顧思明咳了咳，說:「女士優先。」

許糖扁扁嘴巴，猶豫著說:「你真生氣了？」

「你覺得呢？」

許糖瞪眼,炸毛:「你真生氣了？！」

「嗯，真生氣了。」顧思明一本正經，嘴裡的糖沒了，又去拿。

許糖一個眼疾手快拿過來，氣呼呼:「不給吃！」

顧思明的手停在半空，相當的哭笑不得，看著她問：「你多大了？」

「二十。」許糖實話實話。

顧思明噗嗤又樂了，點了下頭：「哦，二十啊，我還有以為兩三歲呢。」

許糖先是一愣，隨後把糖扔桌子上：「吃吧吃吧，本來就是給你拿的。」

顧思明笑吟吟的，看了一眼桌上「可憐巴巴」的糖果，又看向更「可憐兮兮」的許糖。

「你生氣了？」他開口問。

許糖又一愣，搖搖頭，說：「我問你呢，你怎麼問我了？」

「哦。」顧思明眨了眨眼：「那我們倆的關注點一樣。」

「什麼一樣？哪裡一樣？我才不會跟……」許糖說著瞄了瞄顧思明：「某人那麼小氣呢，我大方著呢。」說完略微頓了頓：「所以，你真生氣了？」

「我一大男人，合著在你眼裡，我就這麼小氣啊？」顧思明微微皺了皺眉頭。

許糖微微驚喜：「你的意思是你沒生氣？」

顧思明覺得跟許糖說話有點費勁，他點點頭：「沒生氣。」

許糖鬆了口氣，小聲嘀咕：「太好了沒生氣。」輕輕咳了咳，看了一眼吃糖的顧思明，想張嘴再說點什麼，又不知該說什麼。

她想，自己來的目的達到了，顧思明沒生氣，糖果也送到了。

那……該走了……

正想著，顧思明重複的問道：「你沒生氣吧？」

「啊？」許糖愣了吧唧的，她突然覺得有點好笑，說：「咱倆別這樣行不行？顯得特別傻！我在你心裡有這麼小氣？」

顧思明表情一愣，琢磨著是這麼回事，隨後淡淡一笑：「你的確挺傻的。」

許糖沒心情和他調侃，坐在那皺著臉沒回話。

顧思明把嘴裡的糖吃掉，看向她：「怎麼了？」

許糖沉默了幾秒鐘，直接開口道：「老顧，我最近幾天，感覺手腳又開始疼了。」

聽了，顧思明的神色一僵，滿臉擔心：「又疼了？你吃藥了嗎？」

許糖點點頭：「一直在吃，可不知道怎麼，這兩天有點小疼。」

顧思明皺著眉頭：「去看醫生了嗎？」

「正打算過兩天去，正好，葯也沒了。」

顧思明稍作沉默，提議道：「去的時候跟我打電話，我陪你去。」

許糖一時沒反應過來：「啊？」

「啊什麼，我陪你去，問問醫生，這樣也方便我把你情況告訴我哥，讓他去諮詢他導師。」顧思明說著想到什麼，直接道：「你以前的檢查結果還有嗎？」

「都在老家呢。」

「那醫生有沒有說，你什麼時候檢查一次？」

「三個月左右要我查一次。」許糖算了算：「我回家前查得，這才一個多月呢，正好放暑假回家再去我們那醫院查查。」

顧思明皺了皺眉頭：「這樣啊。」

「嗯。」

顧思明「哦」了一聲，眉頭緊皺，看著許糖：「就這麼說定了，你去醫院的時候，記得給我打電話。」

許糖的臉皺了起來，正視他，然後心臟怦怦的直跳，說不出什麼心情，她腦子有些空白，還覺得臉不自覺的紅了。

許糖忙移開目光，輕聲咳嗽一下，有點緊張的說：「好，到時候看看再說。」

她其實本想拒絕的，但向來不太擅長拒絕人，也覺得朋友之間是該大大方方的，要不然推遲又得找借口，好麻煩。

去醫院那天，禮拜三中午十點多，天空下著雨，南方的梅雨季節來了，三天兩頭的下雨，許糖揣摩也許是因為最近陰雨天的緣故吧。

她站在公交站台挑著雨傘，她已經打聽過了，今天顧思明有半天的課，而自己只有兩節課，下了課，回了趟宿舍，就準備去醫院。

正好，完美的避過讓他陪著去。簡直是太完美了。

等公交車的學生不少，許糖站在那無聊便四處亂砍，當看到顧思明冒著小雨朝她這邊跑來的時候，她僵住了。

不是要上四節課嗎？

「許糖。」顧思明跑過來，連忙彎腰鑽進傘下面：「你怎麼不等等我？」

許糖只覺得臉一下子燒紅了，這樣的場景跟戀愛中的男女朋友有什麼兩樣。

顧思明沒在意她通紅的臉，從許糖手中接過傘，轉身對後面跟來的兩個同學，說：「這裡。」

許糖順著他招手的方向望了望，一個男生和一個女生。

許糖有點不太明白，顧思明說：「這是我兩個同學，女同學連續發燒一周了，班長帶她去醫院查查。」

「是咱倆。」班長接話道。

女生看起來有點虛弱，微微笑了笑，然後皺著臉問：「公交怎麼還不到？」

「要不然坐計程車吧？」班長提議。

正說著，公交車來了，班長帶著那女生忙上前擠公交車，還在愣神中的許糖，沒反應過來就被顧思明拉住手，帶著上公交車。

許糖只覺得身體一下子繃緊了，那隻被顧思明拉住的手頓時冒汗了，她愣愣的。

上了車，直到顧思明鬆開她，許糖都沒有回過神來。

等坐下，許糖才意識到沒付錢，起身要去付錢，那班長說：「思明付錢了，坐著吧。」

許糖獃獃的「哦」了一聲，說：「謝謝學長。」

她目光看向付完錢正把錢包放褲子兜里的顧思明，拉手付錢陪去醫院，這種種不禁讓許糖眉毛擰起來。

顧思明很自然的坐在了她旁邊，說：「人真多。」說著扭頭問她：「坐最後面可以嗎？」

許糖還在出神，顧思明疑惑：「怎麼了？」

許糖定了定神，支支吾吾的：「哦，可以可以，對了，那個，謝謝你幫我付錢……回來的時候我付錢。」

顧思明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看她一眼，沒回話。

這一路許糖都心神不安的，顧思明對她的好，讓她開始胡思亂想，顧思明是個很優秀的人，對她這麼平凡的人如此關心，這似乎……

許糖一下子有點茫然了。

也許如果不喜歡他，這份關心就是純潔的，但現在她開始竟想些有的沒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許糖在心裡煩躁。同時被自己不要臉的想法嚇了一跳。

跟顧思明談戀愛會是怎樣的感受？

她這樣的有可能會跟顧思明這樣的在一起嗎？

如果真有這個可能，那隻能說，顧思明痴獃！

一個急剎車，慣性而使，許糖飛了出去，因為兩人坐在最後面前面沒有座位的那個位置。

顧思明在打盹，也沒反應過來，一個瞬間，就看到許糖飛出去，跪趴在了車子的走道里。

全車鬨笑，但也有沒明白怎麼回事的，當然也有詢問有沒有摔著。

顧思明嚇了一大跳，忙起身扶起許糖，問：「沒事吧？怎麼飛出去了？」

許糖的膝蓋疼，她強撐著，連連擺手：「沒事沒事，謝謝謝謝，謝謝大家。」

被顧思明扶著坐回座位，班長說：「跟我換位置吧？」

許糖擺手：「沒事的學長，你坐著吧，不用換，也快到了。」

車廂里漸漸安靜下來，顧思明反覆確認：「真沒事？」

許糖示意他別再說話，小聲道：「沒事。」又開玩笑的說：「看來我減肥很成功啊，這樣的慣性都能把我甩出去。」

顧思明似乎沒什麼心情聽她開玩笑：「這樣很危險的，記住，以後別坐在這樣的位置了。」

許糖感動的點點頭：「嗯嗯，知道啦。」

第二醫院沒有風濕免疫科，沒辦法，許糖只好聽醫生的，轉車去第一醫院。

那個女生說：「思明，班長陪著我就行了，你陪著咱這位小學妹吧。」

許糖搖搖頭：「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的。」

顧思明眉頭皺了皺，沒接她的話，只是對那女生和班長說：「那行，你們在這看，我帶她去。」

顧思明的所行所言真的是很自然而然的那種，許糖靠坐在車窗邊，望著車窗外越來越大的雨若有所思。

下了公交車，要走過一條很長的馬路才到醫院，兩人在一個傘下面，慢悠悠的走在雨中。

許糖的臉通紅，她恨不得把眼前這個傢伙踹到外太空去，大哥，我可是是喜歡你啊！

你要不要表現出這麼自然的對我好啊！

媽蛋！搞不好這個顧思明對任何一個女生都是這麼「好」，因為他是個濫情多情的人！

許糖覺得她要完。

掛了號，看了病，拿了葯，又諮詢了醫生，確定沒什麼大礙，兩個人都鬆了口氣。

他們準備回校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

出了醫院大門，顧思明問：「走這麼多路，累不累？」

「不累。」許糖輕輕搖頭，其實，她已經累的恨不得躺在地上。

「那就好。」

坐上公交車，顧思明又說：「晚飯一起吃吧？」

許糖沉默了一下：「不了，我晚上跟宿舍姐妹們約好了。抱歉啊，老顧。」

顧思明笑笑：「這有什麼抱歉的。」

許糖微愣，眨了眨眼，是啊，朋友嗎，有什麼客氣的。

暗嘆了口氣，靠在座位上，望向車窗外不再說話。

他們回到C區，已經五點多了，和顧思明在食堂門口分開，許糖抱著懷裡買來的葯，還有中途轉車時，他給她買的一瓶水。

許糖覺得這瓶水沉甸甸的，今天顧思明為她做的所有，都讓她覺得沉重。

她總覺得再這樣下去，她真的要離不開那傢伙了。

許糖覺得可能是自己沒談過戀愛的原因。

因此會對異性的關心有些無措，同時也有些懵。

她得緩一緩。

宿舍里就自己一人，她沒開燈，坐在那緩了十來分鐘；沒什麼頭緒，倒是餓得心慌慌。

認識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情啊愛啊深沉啊裝逼啊文藝啊，先放一放，吃飯要緊。

雨已經停了，許糖拿著飯卡和手機去了食堂，可剛下到宿舍樓，就看到顧思明買好了飯，朝她這邊走來，沒幾下走到她面前。

舉在面前的飯菜香味飄進鼻子里，許糖咽了口口水，呆若木雞。

她本來是想問你買好飯了，話出口卻變成了：「給我買的？」

「嗯。」顧思明把飯菜遞給她：「粥飯菜都有了，順便還有一份瘦肉丸以及一個玉米。」

許糖更呆，直到顧思明走遠了，她還定在原地，如同被人點了穴。

好一會，許糖低頭看了看手上的食物，又抬起頭望向走遠的顧思明。

許糖又咽了口口水。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許糖太不明白了，如果只是說朋友什麼的，難道這種關心不是太超出朋友之間的了嗎？

還是說，過去二十年她壓根沒有交到真正的好朋友？

許糖眉頭皺起，她又得需要緩緩。

顧思明轉回了食堂，沒一會提著飯菜出來朝男生宿舍樓走去，許糖看到這一幕，喉嚨里一緊。

還緩個毛線啊！

許糖是個急性子，她忍不住了，不行，得問一問，要不然她容易把顧思明意=淫成男朋友！

這種下流無恥的行為，她覺不允許！

掏出手機撥通了顧思明的手機，那邊問了一聲：「怎麼了？」

許糖就語塞了，內心掙扎，問還是不問？

顧思明停下腳步，重複問：「怎麼了，許糖？」

許糖咬了咬嘴唇，猶豫著：「就是……想問問……你……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花兒這麼紅……」許糖唱出這句歌詞，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顧思明：「……」

許糖深呼吸，再深呼吸，三呼吸，再次開口：「你好像對我……太好了點。」

顧思明一愣，似笑非笑：「哦，這個啊。」

「嗯。」許糖有了勇氣，她紅著臉：「你難道不覺得嗎？你這些行為，我覺得都超出好朋友範圍了，你覺得呢？」

顧思明不確定：「是嗎？」

許糖點頭：「當，當然……你……你看看那些……談戀愛的……」

顧思明頓了頓：「嗯，好像是，你是說我像你男朋友？」

許糖：「……」

顧思明又說：「你又不是我女朋友，我怎麼能像你男朋友呢？」

所以，還是好朋友間的關心？許糖弱弱的想。

許糖嘆口氣：「不是，我覺得不是。」

「什麼不是？」

許糖定了定神：「好朋友之間的關心，也沒你這樣的啊。老顧，你別告訴我，你是學習雷鋒好榜樣。」

那邊顧思明噗的笑了。

許糖急：「你笑什麼呀？我很認真的。」

顧思明問：「那你打這個電話到底是為了確認什麼？」

許糖的心跳猛然加快，抿抿唇，豁出去了：「就想知道，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別跟我說什麼好朋友……」

說著突然間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脈，恍然間大悟！

「哦……」她驚道：「我明白了，你是可憐同情我對不對？一方面咱倆是好朋友，我有病，所以，你再這份友誼上面添加了可憐同情……嗯嗯，懂了，徹底懂了，那沒啥事了，掛了吧。」

不等那邊的顧思明做出任何回應，許糖快速掛了電話。

她盯著手機扁了扁嘴巴，而後哼一聲，嘟囔道：「居然是可憐我，那好吧，我還是繼續我的暗戀，看來以後要治治這動不動就臉紅的毛病。」

許糖嘟噥著轉身要回宿舍，卻被身後站著的顧思明嚇的驚叫了一聲，連手裡的手機都嚇的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