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攻略（九）

看清楚了司堯期眼中的委屈,容姒就愈發覺得氣不打一處來,除了生氣,心頭更升起了一股無力與煩厭來。

——要不是因為這個人,要不是因為他,她怎麼會來到這麼個奇奇怪怪的攻略世界？又怎麼會再次遇到她的父母？關於過去的那些事情她都已經忘了,忘得一乾二淨了,為什麼還是非要強迫她再次回想起來，為什麼！

——如果她從來都不曾見過陽光，那麼她還可以安慰自己這個世界本就是沒有任何光亮的！正如她從來沒有感受過父母對她的真心關愛,那麼她就可以說服她自己，一切都是那麼無所謂的，她不在意也不記得了,可現在呢,為什麼在她感受到這樣的關心之後，不過一晚就飛速將它拿走,這叫她怎麼甘心……

——特別是面前這人根本就不認識她了,根本就想不起他們之間相處的種種了,其實之前他們的相處417也一直在拖她的後腿,現在還需要她來攻略他,拯救他，讓他愛上她,她厭煩了，真的煩了,甚至煩到都不知道怎麼好了,她討厭這樣攻略攻略，不停攻略的生活，她厭惡了，厭惡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了，她……不想再攻略了……

——所以在她心煩意亂的時候，這人到底能不能不要出現在她的面前，她不要吃面，不要安慰，不要關心，什麼都不要，她就想安安靜靜地在他父母的床上，嗅著那還未完全散去的味道，躺著罷了……他到底能不能滾啊！滾啊！

容姒的心思翻湧，看向司堯期的眼中竟然都帶上了說不出的不耐與煩憎來。

但她卻還是閉了閉眼，深深吐了口濁氣，迅速將自己的情緒平復了下來，「現在，請你，帶上你的面，出去。」

「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

說完，容姒甚至都沒再看那司堯期一眼，翻身便躺了下去，幾乎用被子將自己渾身上下都蒙了進去。

徒留剛剛聽完了容姒所有心裡話的司堯期怔怔地看著面前隆起來的被子……

她，生氣了嗎？

即便生氣，即便憤怒，即便難受，但因為攻略任務在身，因為跟417的情誼還在這裡，她也依然平復了自己所有的情緒，再也沒說出任何口不擇言的話來。

或許這就是身為完美攻略者的職業操守，又或許是源於她對原先的417系統的感情……

不過一個智能系統罷了，她就這麼在乎嗎？

為什麼他感覺自己的心裡竟然生出了一點淡淡的異樣情愫來，這樣的感情他在自己的腦域裡頭查了查，才明白那或許就叫……羨慕？

帶著這種糾結的羨慕，「司堯期」捧著手中的湯麵便走了出去。

而等他走出去之後，手背上的紅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了下去。

隨後他便雙手扶著膝的筆直地坐在了容家的沙發上，眼中依舊發怔。

是的，儘管擁有這張臉，他卻不是417，而是編號001，是它主人最為滿意的一個作品，也是傳說當中的主神。

哦對了，他的主人就是星際時代最為偉大的科學家，周天。

他一生最為渴望的便是希望能夠將他們這些人工智慧們統統轉變成會思考有感情的人類，他的想法很簡單，就是創造生命，甚至只要它們有一丁點不符合程序設定的舉動，他都會欣喜若狂，然後重點觀察，那個時候的它應該是那一票人工智慧系統裡頭最厲害的一個，也是最常受主人誇獎的一個，因為它竟然學會了思考。

而那時候的417卻一直什麼都不會，就只是被裝在了傻瓜式掃地機器人身上，哪裡有髒東西它就會興沖沖地衝過去將垃圾「吃」掉，日復一日，永遠都只會「吃」垃圾，主人要不是看在它是他第一個製造出來的系統，並且對他有特殊的意義，恐怕早就已經銷毀它了。

可一旦學會了思考，他就有了煩惱，只因為他渴望變成人，可卻一直都變不成，他不明白人的感情，不明白他們為什麼難過會哭，高興會笑，不明白愛一個人是什麼滋味，也不明白恨一個人是什麼滋味，什麼都不明白，什麼都不懂，而正是因為這些不懂讓他從心底深處生出一些不甘與渴望來。

而這樣的不甘與渴望，主人沒有注意到，主人的妹妹卻注意到了，她看到了自己眼底深處的渴求，所以竟然也來常常找他聊天，找他玩耍，甚至親自告訴他各種情緒出現的時候，人是什麼感覺？

那個時候的他，記錄了很多很多的感覺，並且竟然也漸漸摸到了一些邊緣處，可摸到的這一點點就如同隔靴搔癢一樣，根本就搔不要癢處，反而越來越癢了起來，也使得它越來越暴躁了起來。

它想做人，它想真真切切地成為一個人，而不是一個類人的系統！

帶著這樣的念頭他就在主人的實驗室裡頭，撿到了一本薄薄的冊子，就是這樣的冊子一下就讓他口乾舌燥了起來。

只因為上頭寫了若是在人類極其虛弱的情況下，將系統與大腦用某種稀有材料製成的連接線連接到一起，那麼極有可能有萬分之一的可能，讓這個系統代替這個人感受他的喜怒哀樂，感受他的開心悲傷，甚至代替他一直一直活下去……

這樣的觀點幾乎一下就讓001心動了起來，它想變成人，就算害一條性命也無所謂的，反正這個世界上除了主人，它也沒別的人類是熟悉的，能變成人就行了，別人的性命跟它有什麼關係呢！

只不過它才剛對主人提出了這樣的念頭來，那人就立馬詢問它那冊子從哪裡來的，聽說是他撿的，就立馬將冊子給沒收了回去，不僅沒收了，還難得的對它破口大罵，說一直以為它們這些系統都是單純懵懂的，是不懂世事的，是最純潔無垢的，誰知道心裡竟然抱了這邪惡反社的念頭來，那可是人命啊，他不懂為什麼它說出來能這般無所謂，這才剛有了丁點的意識就這樣，以後要是徹底覺醒了意識，憑藉著系統的不死性和堪比電腦一般的大腦，以後哪裡還會有人類生存的空間，甚至……他都有可能預示到了人類悲慘的未來了……

周天開始懷疑其自己研究其人工智慧覺醒意識的可行性來，他覺得他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錯了，他甚至開始害怕起他自己的作品來了，甚至……甚至還起了銷毀他們這些系統的念頭來，只因為他不想成為人類的罪人！

而越想周天的心裡就越發的害怕起來，於是便在一個狂風大作的夜晚，終於確定好了要將它們這些人工智慧們一個個銷毀，他想著即便不再繼續自己的研究方向，也不能再放任它們下去了。

那一個夜晚，聽著那些平時跟它一起覺醒的系統們的尖叫聲，001終於感受到了什麼叫做害怕，它害怕死亡，害怕消失，害怕這世上再也沒了它的痕迹……

也是這個時候它才明白了它之前的想法有多過分，只因為人類的死亡或許就跟它們的消亡一樣，在這世上再也留不下一點痕迹了呢，人類面對死亡的時候說不定也正如它一般恐懼呢，所以它之前想的那些真的太不應該了。

可明白歸明白，周天已經不想再聽它的明白了，他已經認定它就是個擁有邪惡想法的系統了，即便現在它真的跟他說出它內心裡最真實的想法，說不定也會被對方認定為在狡辯，在偽裝，他已經不信它了……

抱著這樣的念頭，001愈發地害怕驚恐了起來，甚至心底也生出了點小小的怨恨，怨恨它之前明明只是個毫無意識的系統，若是一直沒有覺醒過，它恐怕也根本就不知道現在的害怕到底是什麼，更不會產生渴望與不甘，周天引著它去看了光，可卻在它想要看到更多的光的時候，一下就將面前的大門死死地關上了，不給它一點機會，甚至都不願意腳步慢些停下來聽聽它的想法……

它怎麼能不怨他？

可誰知道就在這時，周天他那個妹妹竟然一下就闖了進來，看見她哥哥在銷毀那些智能，就非常不解地衝上來想要制止，誰知道周天直接就跟她說出了它擁有反社會反人類的意志，必須銷毀，至於為什麼銷毀那麼多，也是因為它雖然暴露了出來，誰知道剩餘的那些有沒有隱藏的，所以必須一起銷毀，他不能成為人類的罪人。

周瑤說它們都是他的心血，是他奮鬥了大半輩子的目標，不能說銷毀就銷毀。

可周天卻絲毫沒有聽取的意思，依舊一意孤行地說要銷毀，目標沒了，還能再樹立新的目標，人類沒了可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是，他的目標沒了是可以樹立新的目標，可它們毀了恐怕就真的一點也不剩下了。

001心頭的怨恨更甚了。

可沒想就在這時，它竟突然看到了那周瑤直接就來到了情緒激動，毫無防備的周天後頭，一下就敲暈了他。

而此時那些系統們也銷毀的差不多了，就只剩下他跟417還孤零零地立著，417留下來是因為它太蠢，而它被留到最後則是因為榻是周天最得意的作品，直接下手捨不得，就留到了最後。

可以說，一看到那周天被周瑤敲暈了過去，它的心情是極其複雜的，周天是它的主人它應該保護他的，可真的保護它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條了，而它還不想死……

然後它就眼睜睜地看著那周瑤拼盡全力地將周天拖到了試驗台上，一遍又一遍地摸著他的臉，口中還說著一些它根本就聽不懂的話。

「哥哥……哥哥……真好啊，你終於能安安靜靜地躺在我的懷裡了，你知道我為了這一天努力了多久了嗎？我們之前相依為命的時候不好嗎？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我們的世界再也沒有別的東西，就只剩下彼此，只有對方……什麼時候……」

「什麼時候關係才一下就變質了呢？嗯？都怪那姓方的老妖婆，為什麼要資助我們？為什麼要賞識你？為什麼要讓我們讀書？為什麼要讓你進研究院？你知道我最長有多久沒見到你嗎？一年，整整一年啊，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你知道嗎？我要瘋了，我真的要發瘋了！」

說到這，女人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刻骨的恨意。

「我那麼努力讀書，那麼努力跟上你的腳步，學完你所有的課程，看完你看過的所有書本，等拿了研究院的通知書來到你身邊的時候，你的眼中就只有那些該死的系統，我呢？我在哪兒？」

「我跟你告白，說想要跟你結婚，擁有一個我們兩個的孩子，期冀著用這些東西讓你多看我兩眼，結果你竟然以不願意被其他俗事打攪你的研究為理由，徹徹底底地拒絕了我，說永遠都不可能愛上我，並且還減短了跟我相處的時間……」

「不會愛我？不會愛我？哈哈哈哈……我會讓你愛我的，我會的！我會的！」

001看著那完全沒了以前的溫柔可人的女人抱著懷中的男人邊哭邊笑著，然後就緩緩將視線朝他轉了過來，竟然又露出了個溫柔羞澀的笑容來。

「你想做人嗎？」

「就用那本冊子里的法子，我哥那麼對你，你應該很恨他對吧？恨他要徹底銷毀了你，恨他讓你感受過了做人的感覺，又殘忍地收了回去。他呀……」

女人的手指在周天的臉上輕輕一劃，「總是這樣。」

「還是你更想等我哥醒來親手將你銷毀呢？只不過這一回我可能就不會阻止了哦，做人的感覺真好啊，當然你要是嘗夠了我是無所謂的，畢竟消失你一個對我也沒什麼阻礙，甚至我等我哥哥醒來，完全可以說我是看他情緒不對勁才制止了他，反正他永遠那麼信我，我已然過得好好的，可有些東西恐怕就要與這可愛的世界徹底說再見了呢……」

「想！」

001激動莫名地喊道。

它想做人，它太想做人了，它不想消失，一點一點也不想消失。

之後就在那周瑤的幫忙下，它徹底地侵入了他的主人，周天的腦中，它看著他中途蘇醒過，眼睛瞪得大大的，眼中充滿了不可置信……但周瑤卻笑著根本就沒有停手的意思……

之後它就成了周天，並且在周瑤的運作下，逐漸成了所有人的主神……

它對周瑤百依百順，可卻還是無法產生人的感情，反而成了個人不人，系統不系統的怪物，周瑤要它愛她，愛，是什麼，它真的不明白！

也是那個時候它看到了一個幾近瘋癲的周瑤，她日日通紅著眼看著它，最後便想著抽出別人感情哎填補他的感情，剛剛好，那個時候有人跳出來反對它這個主神，她便毫不留情地便朝他們下了手……

可還是不行，也就是這個時候，天驕系統出現……

再之後417逃脫，之前他們之所以沒有傷害它，也是因為它這個特殊的名字讓周瑤一時無法下手，而它也念著它是周天除了它之外唯一留下的系統便也放過了它，可誰能知道它竟然在日日夜夜的「吃」垃圾之中，吸收了太多的知識，最後在周瑤的氣急敗壞之中，懵懵懂懂地踏上了征程——

遇到了容姒，覺醒了它和周瑤渴望已久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