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009
既然都深感相見恨晚,阮夏便和司裴告了個假,與陳依楊到酒店一側的西餐廳邊吃邊聊。
一落座,陳依楊便問:「我聽說他在英國的女朋友姓司,所以才以為是司菲小姐。」
「我也姓司的。」
陳依揚面露疑惑,礙著禮貌,卻沒有多問,轉而說:「你們怎麼會分手呀?」
阮夏想了一下,說:「我嫌他老,他嫌我小。你們呢?」
「因為當時都小。」
「你們是怎麼在一起的呀?」
陳依楊喝掉半杯紅酒,頓了頓回憶道:「一進學校我就注意到他了,我和他一直都是年級前五,雖然不同班,但同是班長,經常會遇到,每次大考小考後排名,我們的名字總是挨著,可從來都是他在前我在後。高三上學期的期中考試,我第一次排在他的上頭,班長們開會的時候遇到他,我鼓起勇氣對他說『我比你考的好呢』,他說「不就這麼一次嗎,而且你總分才高我0.5」,我這才知道原來這幾年他也有注意我……」
「但也只是彼此暗戀,我們那個時候的中學生特別純情,哪像現在的孩子們呀……高三下半學期有次留下來幫老師改卷子,開始是四個人,因為他在旁邊,我故意改得特別慢,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故意的,反正最後只剩下了我們倆……」
「離開的時候天都黑了,從教學樓到停自行車的地方挺遠的,那天電路檢修,路燈都沒開,我有點害怕,他走在我前頭,一路上我們倆都沒說話,我看著他的背影腦子一熱,拉住了他的手,他僵了一下很快回握了過來,我們就在一起了……那時候特別傻,只是拉拉手,都緊張得不行,找到自行車的時候,我們的手心裡都是汗,可誰都捨不得放開,我至今都記得當時的感覺——臉紅得快要暈過去了。」
「後來我們會分開,也可以說是我作的吧,我氣他不遵守考一所大學的約定出去留學,就跟他鬧分手,他居然只說了個『好』……我提分手其實是想他害怕想他挽留我,可是他那個人你應該也知道的,驕傲著呢,怎麼可能低聲下氣哄女孩子。」
「我見他回答得乾脆,一氣之下,第二天就和他那時候的好哥們在一起了,那個男生一直喜歡我,高三畢業聚會的時候我故意挽著那個男生想刺激他,他根本無動於衷,還提前一個月去了英國。我知道后特別沮喪,就和那個男生分了手,那個男生還挺傷心的,糾纏了我好久……」
「現在回頭想想,十幾歲的時候多傻啊,就喜歡口是心非什麼的,我有脾氣,他也有啊,我們都是成績拔尖長的好看一路被捧大的人,憑什麼要求對方無原則的遷就?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他為了刺激我,和我的好朋友在一起,我就算再喜歡他再難過,也一定會裝作無所謂,絕不肯回頭求和了。他會提前遠走,也是因為太傷心了吧。」
「上個月,我去參加高中同學的婚禮,新郎新娘也是高中在一起過,大學時因為誤會分開,兜兜轉轉,各自經歷了別人,又重新在一起的。大概初戀真的很不同,我後來交往的男朋友,雖然也是真的喜歡過,但是感覺要比和傅岳平淡得多。酸澀甜蜜的初戀,對每個人來說,一輩子大概也只有那麼一次。」
兩次見面,陳依揚都保持著端莊得體的職業化笑容,但沉浸在初戀的美好回憶中時,她的臉上竟然泛起了小女孩般的羞澀,看得阮夏氣悶不已,用刀叉把一口沒動的牛排碾成了碎屑。
阮夏想起了未宛的話,憑什麼她這輩子只能經歷這麼一個無趣的男人?只能喜歡他?
他經歷單純美好的初戀時,自己還不到十歲呢,等她長大了,他早就成百毒不侵的古板老頭子了——阮夏的心中直泛酸,決計把傅岳變成真正的前任,然後去找個沒戀過的同齡男孩,再體驗一次校園純戀,彌補一下缺憾。
「我是不是講得太多了?」陳依楊回過神,頓時有些後悔,「我從沒跟別人說過這些……對啦,你們是怎麼在一起的?」
阮夏心中有氣,便只簡略地總結了一下:「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旁邊沒燈,黑燈瞎火的看不清,誤把他當成了男神,就去告白,然後被他拒絕了……隔了幾年他腦子壞掉了,又回來追我。因為性格不合,互相看不上,湊合了幾年後,就那麼分手了。」
「……你現在和司裴在一起了?」
阮夏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陳依楊以為她默認了,便放下了心——這個女孩實在太過漂亮,雖然採訪司菲時她的表現讓她吃了一驚大開眼界,卻絲毫都討厭不起來,如果她和傅岳還有情,她的希望就更渺茫了,哪個男人不愛年輕的小姑娘,而且還是這種漂亮直率得連欺負人時都不令人反感的小可愛。
「你和傅岳現在……他好像挺關心你的,那天在禇君的公司遇到,他明明看到我了,連個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去追你了。」陳依楊尚不放心,又問了一句。
「我在這兒無親無故,所以他才總來煩,誰要他管。」
「我和他好多年沒見了,還挺想跟他敘敘舊的,但是又怕主動約他,他不理我太丟臉,他那個人看著紳士,有時候挺不給人面子的。」
「陳小姐,你難道還對他……」
「也算不上,可能是小時候的遺憾吧,初戀么,總會患得患失,那時候我一直因為他不肯說好聽的哄我跟他鬧……大學時看亦舒的書,裡面有一段是『如此情深,卻難以啟齒。原來你若真愛一個人,內心酸澀,反而會說不出話來,甜言蜜語,多數說給不相干的人聽』,看到這句話,我突然就想到傅岳了,那個時候,他應該是害羞吧,我愛你你愛我的話哪裡講得出口……」
聽到這句,阮夏更加氣惱,她從沒見過他羞澀的模樣,死皮賴臉倒是時常有,經常花言巧語不說,還跪下求過饒,莫非她才是不相干的人?
「你想見他么,我替你約,請你們吃燭光晚餐。上次打亂了你的工作,本來就想賠罪的……」
「他估計不會出來的,可能還生氣呢,畢竟他以為我移情別戀……他回國這一年,我們在不同場合偶遇了幾次,他都假裝沒看到,連個笑臉都沒有。其實他若是像普通同學那樣跟我打招呼,可能我還不會多想呢,就是因為他總不理我,我才覺得是不是他也和我一樣對當年的分手耿耿於懷?總是要說清楚的。」
「那我不告訴他,就當是送他一個驚喜。」
陳依楊猶豫了一下,笑道:「好呀,那我就先謝謝你啦。」
一頓飯吃下來,阮夏和陳依楊儼然成了半個好朋友。
……
隔日出差回來,收到阮夏一同吃晚飯的微信時,傅岳的確十分驚喜。
他特地回家換了件衣服,提早趕到約定的餐廳,然而卻意外看到陳依楊從外頭款款走來,坐到了自己面前。
聽到她說是阮夏有意請他們吃燭光晚餐,傅岳閉了閉眼,尷尬不已地借口加班,道了句抱歉后馬上起身告辭。
一從餐廳出來,傅岳立刻給阮夏打了通電話,她居然敢直接掛斷。
傅岳惱怒不已地立在路邊抽掉了半包煙,再打過去……她關機了……
他只得給未娜打電話,得知阮夏就在宿舍,傅岳立刻驅車趕了過去。
知道傅岳要來,未娜識相地躲了出去。
傅岳推開宿舍的門時,阮夏正坐在床上抱著膝蓋扁著嘴巴揪玫瑰花,滿地都是玫瑰花的殘枝碎葉。
看到傅岳,阮夏有些意外,卻撇了撇嘴,說:「不用謝,晚飯吃得愉快么?」
還愉快呢,推開門的時候他氣到恨不得直接掐死她,見到她可憐兮兮地縮在床上折磨他送的花,又哭笑不得。
「你說我愉快么?真是只有我想不出,沒有你做不到……」
「這不是為了感謝你幫我出氣,所以才幫你製造個浪漫的驚喜么。」
傅岳不想吵架,忍了又忍,憋著一口氣,盡量心平氣和地引導她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要是我替賀豐約你,請你們吃燭光晚餐,你會感謝我替你們製造浪漫?」
哪知她卻誠懇地點了點頭,說:「會啊,我好多年沒見過他了,正好敘敘舊……」
「司斐!」傅岳忍無可忍。
「有事么?」
「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我?哪怕一點點?」
阮夏忽而站起身,把手邊的一大捧玫瑰一齊砸到傅岳身上:「沒有!半點也沒有。」
傅岳被她砸懵了,簡直生出了做出這種沒譜的事兒的那個是自己的錯覺——他那麼喜歡她,連她對別人笑都忍受不了,她居然幫自己和別人再續前緣……
而他連發火都不敢,只能忍著氣耐著性子問她為什麼不高興。
聽完阮夏的複述,傅岳實在無話可說——女人的腦迴路是否都這麼神奇,男人無意中說句話,她們就能腦補出一整部青春小說?
還為愛心碎遠走他鄉,至今耿耿於懷念念不忘,陳依楊的初戀是他?弄錯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