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談(五)
演播大廳的LED屏幕上,是一場北美留學生春節聯歡晚會的現場。
充當主持人的蕭瀟笑著看被叫上台的許多,逼問道:「剛才上台唱《漫步人生路》的男生,說這首歌是獻給你的。請問,你有什麼想法?」
臉上還帶著嬰兒肥的許多一臉茫然:「沒什麼想法,其實我聽不懂粵語,就是覺得這歌挺好聽的。」
晚會現場的觀眾都發出了鬨笑。說是留學生大聚會,其實很多人之前彼此就認識。甄鐸伸手捶了下陳曦的胸口,嘴裡說著什麼,現場錄製的不清楚。陳曦臉上露出哭笑不得的無奈神色。
蕭瀟再接再厲:「我怎麼記得,高中時,你說聽剛才這位獻唱的男生說話,耳朵會懷孕啊。」
許多滿臉無辜:「我現在還是覺得聽他對我說話,會耳朵懷孕啊。」
觀眾們發出了一聲起鬨的驚叫聲。
蕭瀟諄諄善誘:「那你對這位男生是什麼感覺呢?」
許多盯著台下的陳曦的陳曦微笑:「滿懷欣賞之情。」在大家要尖叫的時候,她又加了一句,「全無覬覦之意。」
這個時候,顯示屏上的影片被暫停了。
演播大廳里,台下的觀眾發出了一陣驚呼聲。主持人笑著問許多:「當年你就是這樣對待陳先生的求婚的?」
許多不好意思地垂了下腦袋,嬌嗔道:「他不是還沒求婚嗎?」
主持人立刻作勢要拿手裡給她準備的掛墜玩偶丟她,怒道:「你說你姐說你作,現在我是相信了。那麼能夠解釋一下,為什麼要在台上這麼說嗎?」
許多傻愣愣地看著主持人,過了半天才冒出一句:「我忘了。大概就是突然間鬧小脾氣吧。」
主持人咬牙切齒:「我現在嚴重懷疑你是被陳先生故意慣成這樣子。這樣兒,你難道就不怕讓陳先生難堪,然後你們彼此都下不了台么?」
許多不以為意:「才不會呢。我先生是最聰明最能幹的,才不至於這點兒小陣仗都應付不來呢。」
主持人點點頭:「好吧,姑且就當成你對他充滿信心吧。真的當時就是突然間鬧小情緒,沒有什麼原因?」
許多非常肯定地點頭,笑得一臉單純明媚。
天知道當時她能去參加留學生的春晚有多麼不容易。她不過是晚禮服的拉鏈卡住了,喊她家小男友幫忙整理一下拉鏈。這隻禽獸啊,前一天晚上折騰到她到零點才睡下,早上又把她給折騰醒了,在她的各種威脅下才放她睡了一下午的禽獸,幫她拉了下拉鏈,她最後又不得不換了另一件晚禮服才能出門。
她為什麼要選擇曳地長裙著裝啊,才不是因為她個子高腿長好顯擺呢,單純是因為方便遮擋住她發軟的腿腳。
腰酸腿疼上了台的許多,當時能對陳曦這個混賬東西有好話才怪呢!哼!這就是頭喂不飽的惡狼!
主持人看著屏幕上定格的年輕女孩的特寫畫面,那少女神采飛揚,唇角噙著一絲狡黠的笑意,眉眼顧盼生輝。她感慨了一聲,問許多:「看著當年的自己,你有什麼感覺?」
許多認真道:「那時候我好年輕啊!好像揪一揪那時候的臉。」
台下觀眾大笑。主持人也笑了起來:「那時候陳先生是不是經常揪你的臉?」
許多點點頭:「對哦對哦,我臉上的坑就是這樣被揪出來的。」
主持人直接丟了一個玩偶到她身上,怒道:「那叫酒窩。要是定製的話,要一萬多塊呢!哎喲,我暴露自己了。我想做來著,結果醫生給我說手術可能產生的後遺症,把我給嚇跑了。」
許多大笑,建議道:「那你沒事兒的時候就多戳戳,說不定就定型了。」
主持人不懷好意地笑:「這樣看來,陳先生現在也沒有少戳吧。」
許多就是傻笑,堅決不承認。
主持人感慨起來:「你這樣子,再搞怪,陳先生也不忍心生你的氣吧。你看看,當時你都這樣讓他下不了台了,他也求婚了。」
台下觀眾發出一陣小小的呼聲。LED屏上暫停的畫面又重新播放起來。被鏡頭掃到的英俊男人眉眼皆是柔和的笑意,他走上台,接過了主持人手中的話筒,笑著看使壞的女友:「你不必覬覦,你可以合法佔有。」
說著,衣冠楚楚的年輕男子單膝下跪,奉上了戒指:「多多,和我結婚吧,我想一輩子都跟你在一起。」
影片到此結束。
台下觀眾發出一陣不滿的噓聲,女主角的反應呢,他們還沒看到女主角的反應呢。
影片中的女主角時隔十多年過後,依然羞得面上生緋。她笑著捂住臉,喃喃道:「你們可真能夠發掘資料啊。這麼久以前的錄像都被你們找到了。」
主持人笑著追問:「然後你就答應了?」
許多點點頭。
她當時不僅答應了,還在台上就忍不住哭成了花臉貓,哭得一塌糊塗。她是直接被陳曦給抱下台去的。她記得那晚有非常漂亮的煙花表演。她記得他抱著她的時候,頭髮上散發出的洗髮水的氣味非常好聞。她記得,他對她說的每一句話。她說他愛她,要永遠跟她在一起。
主持人笑道:「其實我們找到的資料當中,還有後面的一部分。不過為了維護許多女士的形象,我們沒放。」
許多哈哈大笑,表示節目結束以後,她一定要請節目組吃飯。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當時哭得特別的丑。我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哭。真的,以前我看到類似的場景的時候,還覺得挺奇怪的。被求婚了,高興應該笑;不想答應也是窘迫啊。為什麼要哭呢?」
主持人直接呈現出面癱表情,冷酷道:「不知道,像我這樣的萬年單身人士,沒有這種體驗。」
許多笑了起來:「那是因為你還沒有遇到那個跟你求婚的時候讓你產生想要落淚感覺的人吧。而不是沒有被求婚的體驗。」
底下觀眾開始「噢噢噢」,旁邊的工作人員也都盯著主持人看。主持人開玩笑道:「哎哎哎,我的夥伴們,抓住重點。我們的重點也挖掘關於許多的一切。」
許多笑了起來:「你問吧,答應了接受你的訪談,我一定不敷衍你。」
主持人興奮起來:「有一件事,我一直都很想找人求證。現在終於可以問了。據說,你們還在交往的時候,陳先生就送了你十多套房子?」
許多怔了一下,茫然道:「這從何說起?我先生不是從事房地產開發的啊?」
主持人諄諄善誘:「北.京有兩套,上海有兩套,廣東有兩套,杭州有一套,武漢有一套……」
許多恍然大悟,立刻擺手笑了起來:「這個是誤會。真是誤會。那個房子是我先生幫我準備,給我上大學的時候住的。因為當時不知道我究竟會在哪裡讀大學嘛,所以他就在國內比較知名的醫學院校周邊都幫我先準備了房子。」
底下有觀眾大喊:「房爺啊!」
許多大笑,不好意思道:「強調一下啊,我是2005年上大學的。那個時候的房價,嗯,要比現在好很多。」
主持人捂住胸口表示:「我此生最後悔的事情莫過於沒能提前買房,後來就發現房價一路飆升,完全超過了我掙錢的速度。」
許多驚訝地看她:「不可能吧,你現在買房完全不會任何壓力。」
主持人嘆氣:「可是也對外地戶口限購了啊。」
許多補充道:「那個時候,我先生也是把手上所有的閑錢都拿出來買房的。然後,其中一部分,還是我先生問我公公借的錢。」
主持人頗為感興趣的模樣:「陳先生當時還在上學吧。那時候就財政獨立了?」
許多點了點頭:「嗯,準確點兒講,我先生很小的時候就自己打理自己的財產了。從小時候拿到第一筆壓歲錢的時候,他就開始讓我公公出差去廣東那邊的時候幫他帶小玩意兒,他自己在幼兒園外面擺小攤賣錢。」
主持人大笑:「陳先生還真是從小就展現出了從商的天賦啊。」
許多笑著點頭:「那時候還有個罪名叫做投機倒把罪。我婆婆跟我說這些的時候,就說他們當時逗我先生的時候,就說,投機倒把會被抓起來的。」
主持人笑著搖頭:「這些長輩太壞了。那麼,陳先生的投資理財其實是自己從小實踐出來的?」
許多點點頭:「應該算是吧。我先生從小受到的家庭教育就說經濟自主獨立。如果沒有錢花了,那麼就自己想辦法掙錢。」
主持人接著往下問:「聽說,陳先生最早結束學業回國投資的時候,第一筆資金是來自於賣房子的房款。這是不是真的啊?」
許多解釋道:「一部分,當時我先生的資金來源一部分是他自己求學那幾年從事金融投資的獲利,一部分是房款,後面又引入了風投。」
主持人笑道:「其實我特別想八卦一下。陳先生將房子賣出去的時候,房價漲了幾倍?」
許多大笑:「這個我真的不是特別了解。因為我沒有特別關注這件事。我先生就是跟我提了一下。當時房子買了以後除了我大學附近的那一套是我住著的以外,其他的都出租了。我先生跟我提了一句,說要把房子賣掉,暫時去投資其他項目。我就說行啊,就沒再關注這件事了。」
主持人嘖嘖讚歎:「你也是心寬啊。這些房子,要是到現在,那可得好幾千萬了吧。」
許多搖搖頭,笑道:「你也說是房子,不是家。我認的家,一個是我先生親自設計幫我蓋的家。另一個就是他親手幫我布置的家。其他的,就是房子,我真的不是很在意。嗯,或者說我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吧。我自己本身當時就有房子住,所以不是很在意。」
主持人笑道:「從陳先生為女人買房,結果意外投資獲利豐厚來看。男士們,好好疼你們的老婆,絕對會有大收穫。」
台下觀眾大笑。
許多也笑著,沒有說話。
主持人笑了起來:「說到這個房子。你當時剛上高中的時候,就在北.京買房,是當時就覺得以後房價會大漲嗎?」
許多搖搖頭:「這怎麼可能。我當時壓根就沒有這方面的概念。是因為當時馮導特別大方地給我十萬塊的酬勞,加上我之前出版了兩本小說還有其他的一些稿費。我覺得這筆錢放在手上好像會很快就不值錢了。所以當時就想買房了。買房的原因也特別簡單。那時候我還沒有準備出國留學的想法,就覺得我要上清華北大。」
主持人點點頭,笑道:「你實現了你的夢想。」
許多笑了:「算是吧。所以我覺得我運氣特別好,我想做的事情,不管過程有多曲折,最終都還是做成了。好歹醫學院也是走的清華招生啊。」
主持人繼續問了下去:「說到你讀醫學院。嗯,我們都知道你本科是在國內最好的醫學院校上的臨床醫學,但是後來,你並沒有往臨床醫生的方向發展,而是搞了生理學研究。有沒有覺得,這樣子好像是白白兜了一大圈子。你其實可以本科就學生物的。之前你還參加過生物競賽。這樣子,到後面,有沒有覺得自己當初自己選虧了?」
許多搖了搖頭:「我高中畢業的時候,就是想當醫生啊。」
主持人不解道:「可是你後來還是放棄了當醫生。」
許多笑了:「那也是後來啊。當時我怎麼知道後來想法會發生變化啊。我覺得做人就是要忠實於自己的想法。喜歡的時候,只要條件允許,就應該努力堅持下去。就算後面的發展不盡如人意,沒有一開始想象的那麼美好。比方說到後面我發現自己適應不了夜班環境,所以我改去做臨床生理學研究了。我也不覺得我之前的學習是浪費。人生的每一段經歷都是財富。我認真努力地做過了。我不否定我曾經做過的任何事,只要當時我做的時候,順應了我的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