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
達子嘖嘖感慨了兩句,見那一臉兇相的大狼狗正警惕地盯著他,悻悻道:「行行行,我不妨礙你當二十四孝老公了。」
說著,他站起了身,想起自己拎來的食盒,笑著轉頭看許多:「哎,多多,過來嘗嘗。姐夫特意讓廚師給你燉的。」
許婧聽到這句姐夫,尷尬道:「你別胡說八道。」
達子笑嘻嘻道:「早晚的事兒。多多都結婚了,咱倆也快了吧。」
許多默默地朝天花板翻了個白眼,恰好看著陳曦帶馮子昂往樓下走,頓時有種強烈的無語的感覺。馮子昂盯著許多手掌下的小黑黑跟趴在它邊上,給小黑黑順毛的大狼狗,沒有作聲。
達子還在興高采烈地招呼許多:「哎,多多,過來喝湯吧。要當新娘子的人了,好好滋補滋補。」
許多撇撇嘴,示意陳曦過來接班繼續照顧狗閨女,自己過去洗手喝湯。結果食盒一打開,聞到撲鼻的腥味,許多胃裡一陣翻江倒海,立刻衝到衛生間去嘔吐了。
許婧聞到食盒裡散出的乳豬湯的味道就反應了過來。多多才逐步恢復葷腥飲食,現在還聞不得紅肉的味道,尤其受不了肉湯。
達子一臉茫然,看著食盒裡頭色澤奶白的乳豬湯,抬起頭來看許婧,強調到:「這可真是飯店的老張燉了一宿的湯,絕對沒有壞掉。」
許婧擺擺手道:「不是湯的問題,多多現在就是聞不得那個味兒。」
達子悻悻地自己上廚房拿了碗筷給許婧盛湯,笑道:「算了算了,她喝不了你多喝點兒。人家都說我一個開飯店的,竟然自己老婆這麼瘦,都覺得我沒把你養好呢。說我飯店的東西不養人。」
許婧哭笑不得:「要是他們都吃胖了,才不敢去你店裡吃飯吧。」
達子看著許婧小巧的尖下巴,突然間感慨起來:「你妹妹結婚你也別太累著了。前頭忙著期末考試,寒假裡又是實習的。我就沒見你好好休息過。婧婧,你聽我的,別一直這麼忙。我能掙錢養你的,我捨不得你這麼辛苦。」
許婧正喝著湯,聞言就是一怔,一時間,千般滋味湧上心頭。她沖達子柔柔一笑:「沒事。我能有什麼好忙的。倒是你自己,別老是喝這麼多酒,煙也少抽,不然身體熬壞了吃不消。」
達子笑了起來,自豪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這樣的身板,沒事兒。就這幾年,等分店開出規模來,慢慢的,就用不著我自己親自充分陷陣了。我就專門招那種能喝酒的大學生,替我擋酒去。」
許婧啼笑皆非:「你要招能喝酒的,幹嘛非得要大學生呢。」
達子不以為意:「現在大學生人才市場一拎一大把,便宜啊。」
許婧沒吱聲。
達子反應過來,連忙往回找補:「那是他們學的東西有問題,招進來啥活兒都不會幹,都不曉得他們在大學里學什麼了。要是都像我家婧婧這麼能幹,哪還有什麼就業難的問題啊。我跟你說啊,現在人家都不願意招一些沒水平還架子死大的大學生。常來我們店裡吃飯的王總他們都在說,個個都以為自己是祖宗呢!招進來的工商管理專業的,竟然以為自己一進公司就要管理別人。」
許婧白了他一眼,嗔道:「大學生礙著你了啊!」
達子一見許婧眼睛飛過來,就身子酥軟,立刻否認:「哪有的事兒。我媽都說了,我娶了大學生,是我們老康家祖墳上冒青煙,改善了我們家的基因。」
他家婧婧真是好看,越長越好看。有時候,他看著他家婧婧,都心裡頭髮慌,覺得就跟九天仙女兒一樣,充滿了縹緲的不真切感。
許婧見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就心中一陣發慌,連忙放下手裡的湯碗,想去招呼衛生間里的許多。
達子伸手闔上了廚房的門,哀求道:「婧婧,讓我親親吧,我都好幾天沒見著你了。」
許婧嚇得不輕,連忙推開他,嗔怒道:「別胡鬧,外頭都是人。」
達子還想磨蹭,廚房響起了敲門聲,許多在外面喊:「姐,家裡有蜂蜜嗎?我嘴裡苦。」
許婧趕緊調好了蜂蜜水給妹妹送進去。她抬頭看了眼堂屋裡的掛鐘,時候不早了,該做中午飯了。
做飯是達子的拿手活兒。他剛開始開店的時候,原先找好的師傅突然間要加錢,獅子大開口沒談攏,結果到了緊要關頭撒手走人了。達子只好硬著頭皮自己上。好在他這跑船的年把功夫里,學到了一手做河鮮的好手藝,這才勉強撐住了。
達子一面拾掇著鯽魚,一面跟許婧感慨:「那時候真是不容易,總算是撐過來了。」
許婧默默地收拾著青菜,輕聲道:「你那麼忙,還總是跑去找我做什麼。」
達子立刻咧開嘴巴笑:「那可是一碼歸一碼兒。只要是我家婧婧的事,再忙我都有時間。」
許婧抬起頭,看著達子的側臉。大概是因為一直在飯店裡忙碌,加上經常需要應酬的緣故,達子比三年前重了差不多有十來斤,臉也圓潤了起來。他手腳麻利地給魚颳去魚鱗開腸破肚,臉上表情輕鬆愜意,廚房裡水霧繚繞,他的臉在其中,是一種平凡的人間煙火氣。
這個人,對她,一直都上心。
許婧心不在焉地洗著小青菜,聽達子在說許多:「哎,這不是說是你妹妹家么。怎麼著還是姐姐動手,她都不知道來幫個忙什麼的。」
嘖嘖,那姓陳的果然是個大少爺的做派,不知道居家過日子圖的是個什麼。這麼把他這位小姨子捧著慣著,以為是供菩薩呢!什麼事情都不會做,全是慣出來的毛病。
許婧解釋道:「多多現在要做實驗,手上不能有傷口,不然容易感染病菌。」
達子不以為然:「說的好像你的手就能有傷口一樣,你不也是讀的醫學院么。她到美國去上學就了不起啦,咱家婧婧也是名牌大學生。」
許婧哭笑不得:「你別胡說八道,一碼歸一碼。多多還要照顧小黑黑,收拾家裡衛生呢。怎麼就叫沒做事呢。」
她家妹妹現在鮮少進廚房是暫時還不能見殺魚殺雞之類的過程,也沒辦法看一般的肉類從生到熟。她茹素這麼長時間,就是恢復平常人的飲食,也需要時間慢慢調理。
達子笑著轉頭看了眼許婧:「你呀,就是慣你弟弟妹妹。哎,我說啊。那個陳家是不是打算雙喜臨門啊。我看著多多這是懷孕了吧。聞著什麼都要吐的。難怪陳家這麼急的辦婚事。」
許婧皺了下眉頭:「你別胡說八道。」當地是忌諱女方懷孕結婚的,有挾著肚子進登堂入室的意思。
達子立馬笑:「哎,我就是這麼一說。哪兒有這麼急的道理。這不妹妹搶在姐姐前頭,不叫個事兒嗎?」
許婧不高興起來,強調道:「我妹妹跟陳曦談了五年多了。」
達子更加不以為意:「咱倆從初三到現在,談了有八年了吧,抗戰都勝利了。」
許婧矢口否認:「哪兒有的事情,咱倆就是從前年才開始談的。」
達子撇撇嘴:「那我可不承認。我心裡頭明明是從初中時就當你是老婆的,一直就沒變過。」
許婧垂下腦袋沒吱聲。她切燙好的薺菜時,差點兒切到了手。
達子立刻拿起她的手,緊張地看著:「哎喲,你還是回屋裡頭歇著吧。這點兒事情,我來就行。」
許婧怔怔地看著達子,半晌才喊出他的名字:「達子——」
達子茫然地抬起頭,沖許婧眨巴了兩下眼睛,疑惑地問:「婧婧,什麼事兒?」
千言萬語湧上喉頭,許婧卻最終咽了下去。她微微垂了下腦袋,輕輕點了下頭:「嗯,那你也小心點兒,別傷到了手。」
許婧出了廚房門。她知道自己今天心煩意亂的,的確不適合繼續待在廚房裡。晚上是小夜班,她要是傷到了手,上班時可真是太不方便了。
堂屋裡,馮子昂已經跟著陳曦下樓來了。許婧一見他就避開眼睛,轉身喊著妹妹,問她是不是應該給小黑黑加餐了。黑黑正在餵奶呢,肯定得營養跟上。
馮子昂看著許婧因為低頭從柜子里拿東西而往前伸出的一段脖頸,纖細雪白。屋外的陽光射進來,落在上面,那脖頸看上去是那麼的脆弱,近乎於要消融在陽光底下一樣。
陳曦一陣接一陣的無語。你說,這事兒鬧的,算是怎麼回事。他在樓上,愣是用拳頭逼著馮子昂說出了當年的大姑娘事件是怎麼回事。
馮子昂大約覺得反正已經在許婧面前丟過人了,完全無所謂了,索性就將這件事說了個清楚明白。
當時把陳曦給氣得喲,你說這到底算是怎麼回事兒吧。你個臭小子哪怕是早三年說清楚,咱倆現在妥妥的連襟啊。他家多多為什麼生氣?要是一般的貓三狗四,追她大姨姐的人海了去了,他家多多根本不當成一回事。多多生氣,分明是大姨姐對這木頭曾經動過心啊!
憤怒的陳曦又把馮子昂給揍了一頓,你個蠢貨!以後你抱一輩子的鍵盤,老子都不會說半個字的。你就是孤獨註定終生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