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7章 來自過去的，也歸於過去（完）

從星外移民計劃開通申請，到第一批人審核通過，這其中半年的觀察期里，不論網上還是線下就沒安靜過，各洲每個角落都處在一種興奮又忐忑的躁動中。

網民們每天上線就開始聊這個話題，而廠商們為了搶佔市場，這半年可謂妙招頻出，請明星代言是不可缺的，哪怕有些廠商早就放話不需要代言人，但商家線上線下的活動還是會邀請明星帶動人氣。

而漸漸地，誰家請的明星多、咖位高，誰能請來各行業的頂級流量，那就是實力雄厚品牌有逼格。當然，如果能將明星和專家一起請動，那給公眾的感覺就更靠譜了。

所以，這半年，可以說是各洲明星們的高光時刻，甚至有些已經淡出公眾視野的，又迎來事業第二春。

而方召作為公共安全宣傳人，星外移民項目形象大使，就沒淡出過人們的視野，雖然這期間他一個商業活動都沒有接，但只要人們乘坐公共交通工具，上網看視頻、去娛樂場所，就不會不知道方召這個么人，臉盲的都能認出他的臉了。

方召現在還活躍在廣告牌上的代言，只有火烈鳥的耳機和遊戲機。

作為火烈鳥耳機界的神器諦聽諸系和遊戲十代機這兩高端產品的代言人，方召也配合拍了新的廣告短片，銷量也迎來新的高峰。火烈鳥公司的臉都快笑爛了。

現在，半年期過，提交星外移民申請的人，也拿到了最終的結果，有人歡喜有人憂，不過對大眾而言，這都是好事，是一個值得銘記的事件。

各洲電視台，各大直播平台、自媒體人們，在遷移起航前一周就開始跟進，等到起航這一天，拼著不吃不喝都得搶新聞了。

延洲。

建築群底層，一位年輕人拖著箱子從老舊的電梯里出來，同時還拿著直播工具。

「大家好，我是主播小蟲，我現在已經出發了！」

現在的主播小蟲，乾淨清爽，連指甲都修得圓潤有光澤，整個人都閃閃發亮。如果不是關注他的老粉絲，是無法將他與半年前的那個總是用「卑微的……」句式說話的廢宅划等號的。

這位真就一百八十度轉變了，拿到審核通過結果的那天，正在直播的他在幾十萬觀眾面前嚎啕大哭，再然後，精氣神都不一樣了。

小蟲拖著箱子走出昏暗的建築樓，「我要搬家啦！拿到審核結果我就提交了那邊的福利房申請，已經通過啦，至少不用擔心過去之後沒地方住或住集體宿舍。我還申請了一份工作，初審已經過了，就等到那邊之後面試……

我現在要去社區的集中點，然後和其他人一起去車站，再乘坐飛行器到延洲空港。聽說今天方召也會過去，我們到空港后辦理手續時抽到幸運簽的可以和他合照！！」

走在黑街的街道上，小蟲仰頭，看向高聳入雲的建築群之間那條窄窄的明亮的藍色空隙，最後一次，用目光描繪頭頂蒼穹的輪廓。

迎面吹來的風裡依然帶著生鏽和腐爛的氣味，心境卻與以往完全不同了。

小蟲揚起笑，拖著箱子加快步伐，對直播間的觀眾們道，「看到集合點了！好多車……待會兒我們洲所有第一批遷移的人，就會往延洲空港集中，還要辦理手續核對身份。我後面會很忙，先暫停直播了，大家可以看官方的直播，這次遷移官方有全程直播的哦~~~

那麼，各位，家園二號見！」

關閉直播之後，小蟲到社區的集中點登記，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走進候車室。

候車室的電視屏幕上，正播著《蒼穹之上》，現在已經播到第二季了，很多人都在追這個劇。

本以為第一季已經很可以了，但第二季出來之後，好評更甚，尤其是音樂，各音樂平台的播放和下載量遠超第一季。

第一季不能說不好，配樂不齣戲，很有感染力，給人短期內是有印象的，但不深刻，過一個月就能淡忘。而第二季，不說主題旋律和片頭片尾，就是一些配樂，在聽到的時候都會有去搜索收藏的衝動。

小蟲自己的播放例表裡面就堆滿了方召的作品，從舊作到最新第二季裡面出現的那些。

在候車室等了一會兒，小蟲就被安排上車了。

看不到電視屏幕，但樂聲卻不斷傳進耳朵里。

如水的弦音展開畫卷，鋼琴聲像是鋪陳開的遠星，燈火馬龍都甩在身後。

寂靜的宇宙空間，琉璃的星雲律動。

如星辰般璀璨的旋律之中，星星點點的敲擊聲，像是有一份割捨不斷的情感和堅持，逐漸清晰。

雲破霧散。

看見昔日的輝煌，也看見新生的光芒。

陽光照在瞳仁上，心情一下子燦爛起來了。

有點震撼，又有些小感動，腳步都變得輕盈。

小蟲和其他人一起坐上離開的飛車，壓在心裡的那些忐忑也慢慢平息，看著漸漸遠離的地面和大片高聳的建築群，看著越發敞亮的天空。

「開闊的感覺真好。」

他不是什麼天才，就是一個平平淡淡的凡人，但每次在聽方召的音樂時，都會覺得能成為想成為的那種人。

所以……

「我特么最喜歡方召了！」

——

延洲齊安市，某酒店。

一副成熟穩重精英樣的南風，正跟方召說著接下來的安排。

他已經不是以前為了維持人設裝出來的那種穩重，而是實實在在的，看著就讓人覺得，好像沒有什麼事能讓他驚慌失措，是個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高層次人才。南風也認為自己就是這樣！

此前不少與南風相熟的，見到南風這種轉變都非常驚訝，不明白他怎麼在短短時間裡改變這麼大。

問起來南風也只是隨意笑笑，開玩笑似的說幾句。

以前容易被人捧得飄飄然的南風，現在聽到其他人的吹捧，內心已毫無波動。

別人覺得他在裝逼。

南風……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裝逼。

不過有一樣他是確定的，在這個小團隊里，他的地位也就只比嚴彪和左俞高一點點。

「……9點延洲電視台採訪……

十點到十二點，十二個洲的空港宣傳部負責人視頻對話和在線答記者問……

下午兩點隨齊安市車隊前往延洲空港……

三點半……

四點……

五點出發外太空港……

延洲時間晚八點出席空港記者會，全程直播……」

南風挨個將今天剩下的工作安排說了一遍，其中部分跟昨天的相比有微調。

「老闆，今天你只有中午兩小時吃飯午休，我會拒絕所有來訪人員。得保證休息時間，接下來會很忙，還要在下午出發前換個造型。」

「中午我出去一趟。」方召道。

南風愣了愣，也不多問，「那……我去安排車？」

「不用，我一個人出去。你看好捲毛。」

南風明白了，這是方召的私事，不希望其他人跟著。

「好的！」

方召中午要獨自出去，捲毛都不帶，南風就只能……陪它玩遊戲了。

上午的工作完成後，中午吃完午餐，方召開著一輛低調無比的車離開酒店。

經過曾經居住的那條黑街時，方召在臨停車位停了會兒。

正午的陽光穿過上方縱橫交錯的的設施，零星幾點投射在黑街的地面。

一群小孩踢著球，然後羨慕地看向上方飛離的一輛輛飛車。

「我媽說下一批就輪到我們搬遷了呢！」

「我爸也這麼說！我們全家都搬！」

「聽說新家有大草地，摔了不疼！」

一群小孩興奮尖叫著，大聲談論各自聽到的消息。

方召笑了笑，開車離開，然後來到延洲烈士陵園，走進墓園內。

陵園裡的守墓人們都已經熟悉方召了，他們並不一定認識那些大火的明星，但對方召卻記得清晰。

第一次見到方召來這裡的時候，他們還曾將他當成危險分子。

後來，這位越來越火，他們自己的音樂軟體裡面就存了不少這位的音樂。方召參演的《創世紀延洲篇》他們也看了。不過，讓他們印象最深的，還是每年這位都會來這裡，至少一次。

不過，今天這個時間，作為星外移民項目的形象大使，這位應該忙得脫不開身才對，不說那些商家邀請，官方媒體也應該會邀請這位去參加活動。怎麼跑這地方來了？全民關注第一批星外遷移時候，這位竟然來烈士陵園？

不過，也正是因為今天這個特殊的時間，陵園裡幾乎看不見遊客或祭拜的人。空蕩蕩的，很安靜。

例行掃描身份證件，登記記錄。

看守的人好奇，問方召：「今天怎麼來這裡？又來找靈感？」

方召笑了笑，點頭，沒多說。

「行吧，你們音樂家果然與眾不同。」

方召走過一個個墓碑，來到自己的墓碑前，拂了下石碑上淺淺的灰塵，坐在碑前的石階上。

如果，每個墓碑都是一顆星辰，那個時代也是群星閃耀。

絕望與竭斯底里的旋律，好像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

方召望向湛藍的天空，目光像是穿過大氣層，看向更遠的星辰。

浩渺星空注視著宇宙中的一切，對它們而言，似乎從來都沒有新鮮事。王朝更迭，繁華交替，歷史的波譎雲詭，天地的起轉盈虛，那些光鮮的晦暗的，生滅不過一瞬。

腳下這顆岩石星球，在宇宙中似乎也只是一粒無足輕重的塵埃，只有生活在上面的人，才知道它的重量。

不過現在，人們已經從這顆岩石球上飛出去了。

「起航了。」

方召輕聲道。

遠處有搬遷的車隊離開，引擎的聲音漸漸離去。

外太空港，巨大的運輸艦停靠在邊上，即將駛向更遠的航道。

越來越多的人會忘記那段持續一百年的傷痕。

也不用擔心下一次末世來臨時無路可退。

將來的某一天，大家也許會忘記這顆孕育無數人的生命星球。

那一百年的傷痕，也只存在於塵封的歷史資料中。

可能在更久遠的未來，對於那時候的人來說，那一百年，只是一句話就能概括的一百年。

也或許，還會有人在某個星光黯淡的夜晚，憶起那個時期的群星璀璨。

但，屬於「我們」的時代終究是過去了。

來自過去的，也歸於過去。

靜靜坐了好一會兒，方召才站起身，回望這一排排擠滿視野的灰白墓碑，轉身離開。

……

酒店的房間里，南風陪捲毛玩著遊戲機，時不時去看旁邊電子鐘的時間，心中默喊著：老闆，快回來換造型啊！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