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
奶奶拍著他的手，陷入回憶中：「當年有你的時候，你爸爸也才十八歲，那會還在上高三。你媽生了孩子以後跑去學校找他，鬧得全校皆知，學校就把他開除了。你媽又把剛滿月不久的你送過來，他一時頭腦不清醒驚嚇過度才把你扔了。」奶奶搖頭，「到晚上的時候，我下班回來發現你不見了，逼問他，他才說出扔你的地方。老天有眼，總算給撿回來了，也沒凍出大毛病。」
「後來呢？」裴煜問，他難以想象一個十八歲的父親是什麼樣子。
「我打了他一頓，叫他為自己做的事負責。你媽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但這事也不能完全怪她。孩子又不是她一個人生得出的。」奶奶說著，笑了一下。「你爸想通以後也就認了。雖然那會艱難，但是你小時候特別乖，又不鬧人，好帶得很。你稍微長大一丁點的時候那個睫毛長的啊，睡著了都蓋到這了！」奶奶在臉上誇張的比了一下，「喏，我們這整個院子都沒有比你好看的寶寶。」
「你爸既然被退了學，考學無望，我就去找領導讓他進廠頂了我的職。你爸雖然走了歪路不好好學習。但是正視了你的存在以後，他也有了當爹的自覺，發誓要給你創造一個好的環境，所以進了廠后他工作特別認真。本來他就聰明，學得又快，領導特別喜歡他，當時廠里一共只有幾個進修的名額就給了你爸一個，要去外地學習，你爸那會還捨不得你呢！他每天下班都要抱著你去球場看球的。你爸要走的時候，你就抱著你爸的脖子一個勁的叫爸爸，抓得那個緊喲，死活不肯鬆手，還是把你哄睡了以後他才走的。」奶奶說著眼睛酸酸的，「哪知道這一走就回不來了……」
「奶奶……」裴煜不知道歐陽靜還有這段身世，這麼看來，歐陽靜的父母根本沒結過婚，畢竟她父親死的時候都還沒到法定婚齡。
「不說這些了！」奶奶一抹眼淚，「奶奶以前從來沒跟你說過這些事。今天說出來是不想你誤會你爸。他那麼愛你……」奶奶哽咽了一下，把眼淚吞了回去。「還好你好好的長到這麼大了，以後好好讀書，考上附中，再考個好的大學，最好能爭取個公費留學的名額，把這些噁心的人都甩在後邊，他們就再也噁心不到你。」
「奶奶……」裴煜在她的注視下點點頭，心裡卻翻起滔天巨浪。他家境優渥，身邊的友人也多是家庭背景差不多的，要不是穿到歐陽靜身上，他根本不會知道跟他一所學校讀書的同齡人會有這麼惡劣的家庭環境。直到這時，他才真正理解，為什麼歐陽靜學習起來跟瘋魔了一樣。因為除了頭腦，她一無所有，唯有拚命學習才能為自己掙一條出路。
他同情她嗎？不，他敬佩她，也同樣敬佩她的奶奶。她們祖孫這種不向命運低頭硬氣叫他打心底里佩服。
可是，他清楚的記得重生前這兩人的結局……明明是那麼努力的兩個人，命運卻並沒有善待她們。
裴煜胡亂想著，直到很晚才迷迷糊糊睡過去。在夢裡，他似乎又看見了歐陽靜，他們甚至還說了很久的話，只是醒了以後他已經完全記不清夢裡說的話。
……
如果說期中考之後的周末是天堂，那麼周一就是緊挨著天堂的地獄。至少，是煉獄。
按照慣例，老師們周末加班改完試卷，周一早自習班主任就會來公布分數和排名。所以這天的早自習上六班的同學除了裴煜之外各個如坐針氈，甚至包括一些很早之前就放棄學習的人。人就是這樣，有努力就有期待，有期待就會有擔憂，他們為了期中考已經努力了一周多，因此等待結果的過程就格外叫人百爪撓心！
終於，早自習開始第十一分鐘的時候，滅絕帶著成績單進來了。很罕見的，她向來面癱一樣的臉上露出一個非常淺的微笑。全班都安靜下來了。
「這次期中考試，我們班有四名同學進了年級前十！」滅絕激動的聲音都有點走樣，班上同學無論學渣學霸都跟著亢奮起來，一個年級一共八個班，在沒分快慢班的情況下，年級前十他們六班佔了四個，簡直不讓別班活嘛！
「特別值得表揚的是歐陽靜同學。她在分出時間幫助大家學習的情況下除了語文跟英語其他科目都是滿分。」滅絕讚許的看向「歐陽靜」，周圍的同學也都發出陣陣驚嘆。
「靜靜你簡直不是人啊！」羅泳雯誇張的抓著他胳膊搖晃。
「好恐怖，五門滿分！」有人擺著指頭算。
「這哪是學霸啊，這是學神！」有人直接給他封神了，還很快得到了同學的一致同意。
裴煜淡定的很，他太熟悉這種目光了，從小到大每次考完大家都要讚歎一下。第一名一直都是一個人的，他們也不覺得膩味？裴煜有點惡劣的想著。
成績單已經傳了下來，畢竟是考試，結果總會幾家歡喜幾家愁。不過這次歡喜的人更多一點，班上的整體氣氛都相當歡快。有人已經開始數主課的單科排名，計算班上有多少人能進快班了。
這時候，就聽班主任說：「另外還有宣布一個消息。對你們來說也許算是好消息。」她停了一下，等教室重歸安靜的時候，才說「之前傳說的分快慢班已經取消了。」話音剛落，才安靜下來的教室瞬間又炸鍋了。一些考得不錯的同學甚至是發出「好可惜」「白努力了」的感嘆。
滅絕沒說話，而是等著他們安靜下來以後，才開口：「剛才我聽見有人覺得可惜？」她掃視全場，教室里瞬間靜得可怕。「我還不知道覺得白努力了是種什麼心態。你們的目光就那麼短淺？只看得到一次分班考試？我告訴你們，這次期中考考得不好，你們還有期末，期末考砸了還有下學期的期中，但是，你們要搞清楚！這些考試都只是檢驗你們學習成果的測試，你們真正要對付的只有中考！你們努力學習都是為了中考！中考不像高考，是沒有復讀的機會的，以後讀高中，上大學，或者是進職業學校，都看那次考試。」
她說完，又報了一串名字，讓這些人立馬跟她去辦公室。不用想，都是那些考試嚴重退步的傢伙。同學們頓時大氣都不敢出，直到滅絕帶著那串尾巴離開教室，他們才慢慢重新活躍起來。
「呼——嚇死我了！」羅泳雯拍拍胸口，頓時又有些憂慮，「其實滅絕說的也沒錯，中考真的不讓復讀，萬一考砸了。」
「與其擔心還沒發生的事，不如先把你現在看的這篇英文課文給背了。」裴煜打斷她。
「是——是——」羅泳雯哀嘆了一聲，認命的背起課文來。
裴煜轉著筆，心思卻飛到了英華。英華的期中考成績應該也出來了，不知道歐陽靜考得如何。他倒不是在意自己第一的位置能不能保住，只純粹是好奇歐陽靜在獲取了英華的資源後到底能達到什麼水平。
「第一名又是裴煜，真是毫無懸念啊。」看到成績單的同學隨口感嘆一句，就繼續找自己的位置。對於裴煜這種學神，大家從來都是抱著一種瞻仰的心理。但是於一洋敏銳的發現今天的裴煜還是不對勁，他居然站在榜單前看了這麼久！要知道裴煜經常是不屑於看榜單的，最多路過的時候匆匆一瞥，反正第一都是他的。
歐陽靜並不知道於一洋在看她。她雙手插兜狀似悠閑的看著榜單，心裡卻激動的要死！她做到了！即使到了學霸輩出的英華，她也一樣是第一！
「你英語考得不太好啊，這次。」於一洋的聲音陡然響起，嚇了她一跳，轉頭看見於一洋站在她旁邊。跟她說著話，眼睛卻盯著榜單最上頭。「數學居然扣了一分，好難得。」於一洋繼續評價。
歐陽靜聳肩，故作輕鬆：「馬有失蹄。」
於一洋卻忽然湊近她耳邊，飛快的小聲說了一句：「你不是裴煜，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