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五章

「你等一下！撞了人都不知道道歉？」裴煜看到歐陽靜臉色不對勁，只以為她是被撞得狠了,惱火的叫住那個人。

「我沒事。」歐陽靜條件反射的扯了他一下，說不清楚原因，她幾乎是本能的畏懼這個人。

裴煜感覺到她的異常，更加覺得是她受慣了委屈才忍氣吞聲。於是看那個「罪魁禍首」越發不順眼。

「你叫我？」那男人迴轉過來,點了點自己，輕蔑的打量起裴煜這個嘴上無毛的半大小子,捏了捏拳頭，「你小子沒事找打是不？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撞她？啊？」他說著猛的推了裴煜肩膀一把。

手還沒收回，就被裴煜抓了個正著：「我叫你道歉！」裴煜厲聲說,他個頭比那人要高，雖然身板看著十分少年，但居高臨下的也增加的幾分氣勢。

那男人看著油滑,長得也壯實,但被裴煜捏住手腕一下子居然掙脫不開。加上於一洋也圍了過來助陣，即使兩人看著年紀小,但是個頭擺在那，那人的氣勢還是一下就弱了,但嘴上不肯示弱：「神經病吧！撞一下又不會死！她站得離車那麼近,被我撞到算是好的，下次搞不好被車壓死！」

「你閉嘴！」裴煜聽得火大。

「放開他吧，我真沒事！」歐陽靜壓下內心的不安，急忙去扯裴煜的手。

本來也不是多大點事，裴煜也不想跟他吵，就真的鬆了手。

那人剛一自由，立馬就快走幾步逃離裴煜跟於一洋的氣場範圍，邊理衣服邊開罵：「小賤人，小小年紀就知道勾引男人，還一次兩個……」

「閉嘴！」於一洋也聽不下去了，朝他揮了揮拳頭，「你以為我們不敢打你是吧？！」

歐陽靜趕忙又叫住他：「別動手！真沒事！」說完又向裴煜道：「你怎麼回事這麼大火氣？在校外打架被發現一樣要記過的！」

裴煜雖然還有氣，但也覺得為了這點事打架有點小題大做，於是拉了把於一洋。「老魚，算了。」說完兩人狠狠的瞪了那人幾眼才算完事。

剛聚攏來的圍觀群眾見打不起來立馬就散了。但被這事一鬧，三人都沒了看花的心情。

「裴煜，我不想去農大了。這個時間，我也該回家了。」歐陽靜說。

「那我送你。」裴煜說。

歐陽靜搖頭：「就在對面車站坐車，送什麼啊。」

「那萬一再碰到這種人……」

歐陽靜哭笑不得：「你今天好奇怪啊，就是撞了一下又沒把我怎麼樣，你這麼大反應幹什麼？」

「那你臉色怎麼那麼難看？」裴煜絲毫不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不依不饒的問。

歐陽靜心裡咯噔一下，她把害怕表現得那麼明顯嗎？

「你認識他？」裴煜湊近她問。

「怎麼可能！」

「那你怎麼好像很怕他？」裴煜又靠近了一點。

歐陽靜用胳膊隔開他，辯解：「那人一看就是混混，我當然怕！」

這個理由倒是說的過去。裴煜接受了她的解釋，「那我至少送你上車。」

而歐陽靜說完，似乎也找到了她懼怕那人的理由：混混嘛，她怕這種人多正常！

於一洋跟在一旁將兩人的反應看在眼裡，若有所思。等到歐陽靜上了公交車，他才跟裴煜說：「裴哥，我發現你們換回來以後我對靜姐好像真的沒有想法。」想想幾個月之前的荒唐表白，簡直跟做夢一樣。

裴煜聞言鬆了口氣，剛要笑，突然又想到了什麼，表情頓時有點扭曲。

於一洋接著說：「什麼表情啊你？你放心吧！我對你也沒意思！我覺得我還是比較喜歡女孩子。」

裴煜這才徹底放鬆：「那就好，不然我都覺得對不起你爸媽。」無意中把人家兒子掰彎了，這罪名可有點大！

「不過靜姐說的也沒錯，你今天真的有點奇怪啊。」於一洋琢磨，「你平時脾氣不挺好嗎，這點事也能讓你炸我真是太意外了。」

「關心則亂，你懂個屁！」裴煜說著，那人的臉不知不覺又在腦海里閃了閃。有點熟悉……他見過這個人？

他見過這個人！

裴煜驚得差點跳起來！那張臉！雖然比四年後要瘦很多，但是！分明就是和歐陽靜的舅舅一起挾持她的那人！重生前他盯著這張臉看了好多遍，不可能認錯的！

歐陽靜那麼怕他，難道她之前就認識這個人？不，應該說，她有很大幾率認識這個人，而且這個人只怕還威脅過她！所以她看到那張臉才會那麼大反應！他推測的一定沒錯！

「老魚，我突然想起來點事，先走了啊！」裴煜拍拍於一洋的肩膀，轉頭攔下輛計程車揚長而去。留下風中凌亂的於一洋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把對那個男人的懼怕歸結為對混混的害怕之後，歐陽靜反倒很快釋然了。下了公交車以後一路腳步輕快的往家裡走。剛到樓下，就看到一男一女在她家樓棟下轉悠，十分面生，不像是附近的居民。

歐陽靜覺得那倆看著奇怪，本著避禍的本能她打算繞開那倆。然而才繞到一半，那個男的就看到了她，飛快的打量了她好幾眼以後急忙叫那女的也看她。

歐陽靜被這倆盯著極其不自在，只想立馬飛奔回家，剛走到樓下，那男的就衝過來攔住了她。

「幹什麼？」歐陽靜本能的後退半步，警惕的盯著他，準備只要有不對勁她就扯著嗓子喊。

男人笑呵呵的問：「小姑娘，你是不是姓歐陽呀？」

歐陽靜沒回答，但是表情還是出賣了她。因為那個男人問完以後立馬眉開眼笑的拽了拽跟他一起來的女人。「姐，你看這丫頭跟你年輕的時候是不是長一個樣？」

那女人看上去不到四十，五官臉蛋稱得上漂亮，身段也相當曼妙，就是妝容過於濃艷，看著略顯油膩。歐陽靜雖然從來沒見過她，但還是迅速的從男人的這句話里猜到了她和她的關係。

這個女人就是生了她又把她拋棄的……她的生母。也是那個害她從小被人鄙視奚落的源頭。

在她的認知了，素未謀面的媽媽是個標準的壞女人。她勾引未成年的爸爸，生下了她又拋棄了她，害得爸爸被學校退學，最終早逝。她又不甘寂寞，勾引了陳立鈴的父親，害得陳立鈴從小就生活在陳母的怨念之中。甚至在街坊鄰居的流言里，這個生了她的女人風騷放蕩，生冷不忌，勾引了數不清的男人，簡直比妓子還要下賤。只她聽過的版本一隻手就數不過來。

但是無論如何，這個女人之前一直生活在旁人的閑話里，對歐陽靜而言只是一個象徵恥辱的符號。

而現在，這個符號突然就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出現在她面前。歐陽靜心情十分複雜。作為母親，對面的女人顯然還十分年輕，想必生她的時候年紀也不大。而且就算那個可能是她舅舅的男人說的有點誇張，但仔細看去，她跟這個女人至少有六七分相似。臉型，鼻子，嘴巴……唯一不同的是她倆的眼睛。

這個女人長著一雙漂亮的丹鳳眼，即使不笑不說話，眼波一轉也是說不出的風情。而歐陽靜的眼睛是偏圓的杏核眼，看上去單純又天真，半點嫵媚也沒有。

她打量那個女人的時候那個女人也在打量她。不帶一點感情的打量，不是母親打量女兒的眼神，全然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歐陽靜被她看得有點透不過氣，倒不是她還存著從她那裡獲得母愛的幻想，她早知道，能把剛出月子的女兒拋棄的人怎麼可能對她有愛？她只是單純的懼怕這種冰冷的打量，似乎在腦海深處還潛藏著對這種打量的恐懼。

「哎喲！你們這是幹什麼啊！」男人似乎也有點害怕女人的這種表情，便向氣場較弱的歐陽靜說，「別發獃了，她是你媽媽，我是你舅舅，我們來看你啦！」

歐陽靜才不會相信他的話，她直覺到這兩個在她生命中消失十幾年的人突然出現必然沒有好事！「你別胡說！我沒有媽媽！我媽媽生完我就死了！」她斬釘截鐵的說完轉頭就跑。不是往家跑，而徑直跑到小區外頭。

「哎？這丫頭怎麼跑了！」男人望著她的背影急道，又埋怨女人辦事不利：「姐！你怎麼不說話呢？」

女人望著歐陽靜跑掉的身影，沉默了半晌，摸出根煙點上，吐出四個字：「像她爸爸。」看著單純，但人夠機靈，知道他們來者不善，為了怕暴露具體的住址故意不回家。

「？」男人一頭霧水。

「算了，回去吧。」女人擺擺手，也往小區外走去。

「姐？你不帶她走了？」男人追上去問。

「小丫頭片子一個，能頂什麼事？過兩年再說。」女人深吸了一口煙，悠悠吐了出來。這孩子隨她爸，聰明漂亮，估計成績也不錯，要是出生在正常的家庭應該會成長成得十分出色吧？

只可惜……她是她的女兒。

她輕哼一聲，擺著胯邁出了小區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