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九十七章

歐陽靜一鬆口，班長迅速定了個大包,一行人浩浩蕩蕩開向KTV。歐陽靜在隊伍後邊，只覺得這場景略熟悉，彷彿又回到她被混混拖走同學們挺身相救的時候。算起來時間只過去短短几個月,但她的處境和心情卻已經截然不同。

班長定的地方在購物廣場附近,大部隊開到購物廣場門口就停了下來，班長跟羅泳雯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商量什麼。歐陽靜自覺的等在一旁,裴煜則一頭霧水。不一會就看到班長帶著一隊人往KTV方向走,羅泳雯帶著另外一些往購物廣場裡面走,「我們先去超市,還有半個小時就開場了,速度！」她招呼歐陽靜跟裴煜。

「那裡邊不是有公共休息區嗎？半個小時過得很快的。」裴煜更加疑惑。

歐陽靜忍不住笑了：「裴大少爺，你以為去超市消磨時間啊,我們是去買零食。」她說著指了指自己背上的書包，裴煜這才發現羅泳雯拉來的同學都是背了包的。

時間緊迫,羅泳雯帶著這幫人走得飛快，歐陽靜也拉著裴煜緊緊跟上。

「這樣會不會不太好？那些人會來查房的吧,而且其實裡面的東西價格也不算太離譜……」進超市以後，裴煜偷偷問歐陽靜。

歐陽靜搖搖手叫他別說了：「你就別管了,這是大家的一點樂趣。一會進去了再隨便買點東西就好，不會被抓的。」

好吧。裴煜雖然沒有體會過這種樂趣，但是看了看為「偷渡」零食而興奮的同學們，他決定不要在這個問題上計較。

羅泳雯儼然偷渡老手，一個人負責排隊，其他的掃貨，大家很快就買完了東西，結完賬，再各自往包里分裝好，從頭到尾一共用時不到二十分鐘。

裴煜表示嘆為觀止。羅泳雯這幫人平時做作業各種拖拉，玩起來做事效率倒是挺高的嘛。「她要是把這勁頭用在學習上也早進重點了。」裴煜說完，突然發現他被歐陽靜帶「壞」了，什麼都能聯想到學習上。

「你看，我都要被你帶成書獃子了。」裴煜朝歐陽靜抱怨。

歐陽靜剛要說話，就聽有個男聲叫道：「裴煜！」她抬眼望去，看見電梯口大約十步遠的地方有個中年叔叔正朝他們走來，眉眼跟裴煜還有兩分相似。

裴煜心道不好，居然在這裡碰上大舅！但還是硬著頭皮迎了上去。「大舅。」

「正好，我有事跟你說，不用去你家找你了。」大舅說著往歐陽靜身上掃了兩眼。

歐陽靜覺得他的目光攝人，頓時有些不自在。但想著到底是裴煜的舅舅，於是還是硬著頭皮喊了聲「叔叔好」。

「你先跟他們去，我一會就過來。」裴煜囑咐。歐陽靜正好被他舅舅打量得心裡發虛，聽裴煜一說，立馬點點頭，拔腿就走。還沒走兩步。就聽裴煜大舅問：「你就是歐陽靜吧。我也正好找你有點事。」

「大舅！你找她幹嘛？」裴煜一邊攔住他大舅，一邊對歐陽靜使眼色叫她快走。

歐陽靜不明所以，不知道這甥舅倆到底在做什麼。想了想，覺得最可能事就是裴煜的舅舅要阻止他倆談戀愛。於是，她把書包里的零食拿出來交給同學，讓他們先去KTV。

「要我掏證件嗎？」大舅被裴煜一攔，心裡更加冒火。看到歐陽靜沒有跟那些學生一起離開，他臉色才稍微好了一點。

購物廣場人多，他們又站在正門口附近，這麼來回攔了一下，就已經有人準備駐足圍觀了。大舅指了指電梯：「上去說。」

裴煜無法，只好牽住歐陽靜，趁著大舅不注意跟歐陽靜耳語：「我舅是辦你媽那案子的警察。」

歐陽靜一驚，頓時明白了他為什麼目光不善了。接著她馬上就聽裴煜繼續在她耳邊說：「一會你別說話，聽我說，你只管附和。」說完，他就站直了身體。

手被裴煜握著，彷彿能感覺到他傳達的信心，歐陽靜心裡的驚惶慢慢就平靜了下來。這些事她本來總歸是要面對的，更何況有裴煜和她站在一起，她有什麼好怕的。

大舅把他倆帶到五樓的茶館里，要了個包間。從進房間到坐下，裴煜牽著她的手就沒鬆開過。大舅顯然注意到了，被他那麼一瞥，歐陽靜有那麼一瞬心虛的要掙開。但裴煜卻加了把勁，就是不撒手。歐陽靜無法可想只好由他握著。

大舅叫了壺鐵觀音，就讓人出去了。「看你的樣子應該也知道我要問什麼，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我的身份你告訴她了吧。」

裴煜笑著點了點頭：「什麼都瞞不過大舅。」

「知道就好，別在我眼皮底下耍花招。」大舅端起杯子在嘴唇上碰了碰，覺得燙又放下了。「歐陽靜，今年十五歲，父親叫歐陽俊文，母親叫萬平。常年跟奶奶一起生活，現在讀高一。沒錯吧。」

「大舅，你這是審犯人呢！」歐陽靜還沒說話，裴煜就不高興了。

大舅一點笑也沒有，看著裴煜他倆：「職業習慣，我說話就這態度，你們別往心裡去。我就是問一點情況，不會為難你們。」

「騙鬼呢。」裴煜小聲說，雖然小聲，但也足夠讓坐在對面的大舅聽清楚。

歐陽靜這才知道為什麼裴煜叫她先走，他大舅大約是常年跟犯罪分子打交道的緣故，身上帶著點挺嚇人戾氣，她雖然有心理準備，但還是不太敢跟他對視。

「首先我要代表我們專案組感謝你的大義滅親。能那麼快抓到萬平，你的舉報功不可沒。等結案以後考慮給你嘉獎。」大舅一邊說，一邊密切觀察歐陽靜神色。

在他說到嘉獎的時候，歐陽靜猛的抬起頭：「不，我不要……」

「嘉獎應該給何芮姐姐和我三叔才對啊，再不濟也應該獎勵我，大舅，你偵查能力還是不行嘛。」裴煜打斷她的話，在桌面下握了握她的手。

「嗯？」大舅看著這個外甥，想看他能編出什麼謊話來，也就沒有急著說話。

裴煜似乎也猜到大舅的想法，他不緊不慢的說：「小何姐姐跟我三叔電腦的保密性太差，我黑了他倆的電腦。舉報信上關於會所的信息都是我分析出來的。」

「扯淡！」大舅壓根不信他的鬼話。轉向明顯更好攻破的歐陽靜，「歐陽同學，你也不用緊張，這只是私底下聊天。因為你跟我外甥走得很近，作為舅舅難免多關心一點。」

裴煜才不會給他套話的機會，大舅剛說完，他又搶在歐陽靜開口前說：「大舅，你不會天真到以為她能隨便出入那個高級場所吧？你可以去調他們的監控，要是她有去過我表演吃翔！」

「你以為我們沒查過？一般娛樂場所的監控最多保留一個月。他們保留時間長一些，但也只留了近三個月的。」警方分析視頻監控的時候還著重找了出入人員有沒有歐陽靜，雖然沒找到，但並不能打消大舅的懷疑。

裴煜敲敲頭：「好吧，大舅你要這麼說，我只能把我做的事說出來了。」他說完，就開始從歐陽靜提交的信里一條一條的解釋信息來源。大舅一直知道這個外甥腦子好使，但還沒真正領教過他過目不忘的本領。直到現在，聽他無比精確的給出論據和推理過程的時候，他之前堅信外甥是在為女朋友開脫的念頭也不免動搖了。

除了萬平的一些私人喜好，所有關於會所的信息他都能給出解釋。如果不是他真的黑了他徒弟的電腦，怎麼會知道那些？

「既然是你分析出來的，為什麼卻是她寫匿名信？」大舅目光灼灼的盯著他，「而且你也知道何芮最後會把調查結果告訴我，為什麼多此一舉？」

「萬平當時對她動了心思，還找過混混綁架她，我們當時都挺擔心的，就想早點把萬平送進監獄。她正好知道一點那個女人的喜好，為了取信你們，就把我分析出來的東西也寫進信里了。」裴煜繼續編。

大舅將信將疑：「你們大可不必這麼迂迴，你是她女兒，直接找上我們說這些，我們會相信的。」

「大舅，你好好想想，她那會正害怕被混混盯著呢，哪敢隨便往你們那跑？萬一讓人發現了回頭弄死她怎麼辦？你們能二十四小時保護嗎？」裴煜沒好氣的說。

歐陽靜聽了半天根本沒有插嘴的餘地，手心卻還是出了一層細汗。雖然在她看來裴煜說的足夠有道理，但是對方到底是多年的警察，她總覺得裴煜的這位舅舅不會完全相信裴煜的話。只不過，她現在什麼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少說話。話越少，破綻就越少。

僵持了一會後，裴煜看他大舅還是將信將疑，乾脆主動出擊以攻為守。

「大舅，你前段時間是不是跑我爸媽那說了什麼。」裴煜說這話的時候臉色明顯不太好。

歐陽靜心裡一緊，她剛才都忘了！如果大舅認定她因為她生母有過亂七八糟的經歷，當然會去跟裴煜的父母說！

大舅找到妹妹說起歐陽靜的身世本來是出於對外甥的關心，自然覺得他的做法沒有任何問題。但這時候裴煜當著當事人的面質問他，他卻有點心虛了，不管怎麼說，歐陽靜是怎樣的人完全是他猜的，如果事實真的跟外甥說的一樣，那麼就是他對不住這小姑娘了。

「大舅，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你知道她因為有這麼個生母從小就被人鄙視，被人嘲笑嗎？你知道她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她媽媽那樣的人為了擺脫那種生存環境付出了多少努力嗎？！你肯定不知道也不會關心，但是你想過沒有你那些沒什麼證據的猜測，很可能隨隨便便就毀掉她所有的努力！」裴煜越說越激動，他也曾經是「歐陽靜」對於歐陽靜的生存環境他有切身體會。

歐陽靜偷偷的拉了裴煜一下，讓他在長輩面前稍微注意態度。裴煜這才住了口。

大舅沉默了，他知道外甥說的確實有道理。而且今天看到歐陽靜本人，也確實像是妹妹跟外甥嘴裡努力又優秀的好孩子。這件事，或許真的是他太武斷了。

正想著，包間的門被推開了。一個打扮精緻的中年女人走了進來，一進門就不住的朝大舅抱怨「怎麼想起來喝茶？都到要吃晚飯的時間了你好歹也找家餐館啊！真不會辦事！」

「舅媽！」裴煜趕緊起身打招呼，歐陽靜也就跟著站起身來。

舅媽說著已經走到了桌邊，剛要跟裴煜他們打招呼，一看到歐陽靜的臉，不由就十分驚訝的「咦」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