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耳邊是自己刻意壓抑的呼吸聲和隆隆的心跳聲，黑羽快斗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

「是你！？」看著站在不遠處的男子，他的眼微微瞪大，裡面帶著幾分詫異，當然更多的是戒備。

此刻站在黑羽快斗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昨夜昏睡在後車廂的男子。男子站在樓梯拐角的陰暗處，即使客廳的燈敞亮，他的上半張臉依舊隱沒在陰影中。

「哦？你認識我？」明明應當是疑問句，但是那語氣卻平板的毫無波瀾。男子向前走了一步，黑羽快斗心下一驚，扣在魔術牌手槍上的食指一緊，冷汗從他的下巴滑落在了地板上。

從沒有如此緊張過，男子周身都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即使相隔甚遠，黑羽快斗的身體還是不自主的緊繃，冷汗不斷的往外滲，打濕了他的後背。

男子的上半張臉隨著他的步子從陰影中一點點的顯露了出來。一瞬不瞬觀察著男子的黑羽快斗在看到男子臉的一剎那，身形猛地一顫。即使極力去掩飾自己的失措，但是那魔術牌手槍的輕微晃動卻是騙不了人的。

他在顫抖，是的，毫無畏懼的怪盜基德面臨著從未有過的恐懼，即使面上毫無表現，但那時快時慢的心跳卻讓好不容易平復的呼吸再一次的紊亂了。

那是人類對於死亡本能的恐懼，無法剋制的恐懼。

『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要保持撲克臉』，老爸，要做到這句話還真不容易啊！黑羽快斗不斷調整自己的同時在心中想到。

男子的臉在昏睡時他看過，看過多遍，但是那雙緊閉的眼卻是他第一次見。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睛？

黑羽快斗直覺的反應是，黑。沉黑。不透一絲光，如同死水深潭，就好似無論什麼都沒有辦法在裡面留下痕迹。看不到任何情緒，全不像一雙活人的眼。亦或者，在這雙眼中的人，都與死人無異……

明明是在對視，但是在那雙眼中，黑羽快斗得不到任何可以猜測的訊息。

「回答我的問題。」男子再次開口，語氣依舊平板的如同電子音，一字一字之間有著微妙的停頓，咬字清晰的讓人無法漠視。

「我，不認識你。」從牙齒縫中擠出的字眼，事實上昨晚回到自己的房間，他曾根據男子的體貌搜索過進來日本乃至國際上的通緝犯，不過顯然，一無所獲。所以他在心裡還曾天真的保留著，男子或許是變裝的FBI或者CIA的想法。

男子那雙黑色的眼依舊直直的盯著他，看不出是否在探究或者思忖，只是隔了片刻男子忽然道：「哦，這樣啊。」

手心一層的冷汗讓他拿著魔術牌手槍的手有些打滑，黑羽快斗略蹙了蹙眉，他試圖猜測男子的目的，但除了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和那雙黑不見底的眼，他仍然一無所獲。

而就在此時，男子忽然再次動作，他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步子十分緩慢，但那每一步都像是踏在黑羽快斗的心臟上。

眼看著男子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黑羽快斗深藍色的瞳孔驟然緊縮，瞳仁在畏懼與猶疑中不斷上下震顫。

「啪」的一聲，只見他手中射出力道被調至最大的魔術牌手槍一顫。

一張黑桃A夾帶著迅風在空中激烈的旋轉，那邊緣的鋒刃如同削薄的刀片直直朝著男子的面門襲去。

只要速度足夠快，即使是一張小小的紙牌也可以削金斷鐵。

這樣的速度，避不開的！

毫釐之間，就只見男子的頭顱似乎虛晃了一下，那動作快得猶如鬼魅，即使是一直盯著男子的黑羽快斗，那一瞬間也覺得自己像是眼花。待得再次清明，那張紙牌已然釘在了男子身後的牆壁上，半張紙片都沒入了石縫中。

男子伸出了右手，掌心向上攤開，一縷黑色的發緩緩的落在了他的手掌中。他低頭看著那一縷頭髮，而後又有抬起了頭，那縷髮絲隨之落在了地上。

在男子抬頭的一剎那，黑羽快斗確定他在那張臉上看到了表情，即使極為淺淡，但那神情應當可以稱之為思考。

只是，他在思考什麼？

「用紙牌當武器……我以前似乎也見過。」男子再次開口，這次語氣中帶上了淡淡的若有所思。他一手環胸，一手的手肘則撐在掌心，他伸出了食指抵在了下顎處，頭微微揚起，黑色的發隨著他的動作向後瀉下，「這樣，我有幾個問題問你，希望你能給我滿意的答案。」他垂下了頭，仿若做了一個十分完美的決定一般，沉黑的眼正對著黑羽快斗。

兩人之間的距離只有五步，黑羽快斗仰著頭看著男子，沉寂良久，那僵硬的臉上忽然揚起了一抹『怪盜基德』式的自信笑容：「如果我給不了你滿意的答案呢？」也就在他問話的間隙，就只聽『咔』的一聲，他手中的魔術牌手槍再次上膛。

「這樣的距離，你不可能避開。」魔術牌手槍略略上移，再次瞄準了目標，那抹自信的笑意更加的自然了。

但被槍口指著的男子臉上看不到任何的畏懼，他捻著下巴，垂著頭似是在沉思。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黑羽快斗面色雖然沉穩，但整個人都像是從水中撈出來的一般。男子什麼都沒有做，僅僅是站在那裡，就已經是絕對的威脅了。

「你真的確定要這麼做？」男子抬眼盯著黑羽快斗，沒有任何錶情的臉，沒有任何要挾的口吻，卻莫名的讓人心頭髮寒。

「原本如果你能給我滿意的答案，我可以考慮不殺你們。」男子似乎十分為難的說道，「不過現在似乎沒有必要了，還真是傷腦筋啊，沒有搞清楚情況就得殺人……」

黑羽快斗一怔，「你們……？還有一個人是誰？」心中忽然升起的不詳預感讓黑羽快斗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其實在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他說他的名字叫寺井黃之助。」男子平板的陳述道。

猛的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現在在哪裡？你把他怎麼了？」黑羽快斗的聲音滿是焦急。

男子沒有回答，只是不疾不徐的朝側面走了兩步，停在了客廳中央紅色的地毯上，露出了他身後的情景。

「寺井爺爺！！」黑羽快斗驚駭的喚了一聲，他已經忘記了要用魔術牌手槍對著對面那名危險的男子了。此刻，就在男子之前所站立的樓梯拐角處，在那片陰暗中可以看到老者坐在靠背椅上的身形。似是聽到了黑羽快斗的聲音，坐著的老者小幅度的動了動。

雖然看不清老者的具體情況，黑羽快斗依舊在心中舒了口氣，似乎受制且不能出聲，但根據老者的反應，暫時性命應是無憂。他側身再次對上了男子，依舊是身體伏低的姿態。

「你想問什麼？」似是終於妥協，可以明顯的感覺到黑羽快斗的身體漸漸放鬆。

「其實我只是想做一個簡單的了解，不需要這麼緊張。」男子的語氣或許可以稱其為愉快，他道：「你的……」

也就是在這一剎那，原本就伏著身的黑羽快斗倏然屈身拉住了地毯一角，而後猛的發力一拉，借著拉動地毯的力道，他就勢在地上一個團滾，對著側面，食指扣動了魔術牌手槍。

『啪』的一聲，紙牌急速的旋轉讓人看不清牌面。

這一系列的動作做得極快且流暢，就彷彿演練過無數遍一般。

顧不得去查看男子的情況，黑羽快斗在扣動扳機的同時已然站起身，迅速的朝著陰暗處老者的方向跑去。

「寺井爺爺，你怎麼了？」黑羽快斗看著面前一頭冷汗的老者，老者似是十分的痛苦，明明沒有任何的綁縛，明明嘴裡也沒有塞任何的東西，但老者卻完全不能動彈也發不出聲。

似是疼痛，老者的眼充血暴凸著。他張著嘴似乎要說什麼，但卻是連做口型也做不到。

黑羽快斗焦急的上下檢查著老者的身體，而就在此時，老者背部的一個金屬鉚釘狀的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

「別動。」就在他的手即將觸碰到鉚釘之際，不遠處的一個聲音阻止了他的行動。他一驚猛的轉過身，只見不遠處的男子從一片狼藉中緩緩的站起身。

男子抬起了頭，一道血痕在那張毫無情緒毫無瑕疵的臉上異常刺眼。鮮血紅傷口順著臉頰往下，彙集在下顎處，而後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板上。

「如果你不想他死的話，就別動。」就好似感覺不到疼痛，男子抬手抹去了臉頰上的鮮血。

「你到底做了什麼？」黑羽快斗質問道，再次朝著男子舉起了魔術牌手槍，卻只聽『啪嗒』一聲，他的手腕一麻，那把魔術牌手槍就在他的手中……分崩離析。塑料碎片零碎的落在地板上，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他駭然垂眼，一根圓頭釘釘在他的腳邊。

到底是什麼時候動作的？他竟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到。

不可能！

+激情小說/class12/1.html要逃過身為魔術師的他的眼睛，談何容易？

但事實就擺在眼前。

「你的反應力，靈活度都不錯，不過這紙牌的速度和力度卻比我印象中的差了很多。」男子開口道，語氣再次帶上了若有所思，「他不會死，我只是用針讓他不能動，不能說話。好了，現在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

「如果我回答了，你會放了寺井爺爺？」黑羽快斗收回了原本握著魔術牌手槍的手，抖落了手上的塑料碎屑。

依照現在的情勢，堅決反抗顯然不是好的選擇。

「你好像弄錯了什麼，我並不是在和你談條件。」依舊是無波無瀾的口吻。

黑羽快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而後再吐出，瞥眼看到一臉痛苦萬分的寺井黃之助，終是鬆口道：「你問吧！」

男子似是滿意一般的點了點頭，而後問道：「你的名字？」

「黑羽快斗。」

「身份？」

「高中生。」

「你救了我？」

「是的。」

「在哪裡？」

「根據推測應該是在前面的山道上，你昏在了車子的後車廂里。」黑羽快斗有些詫異的看了眼男子，當然並不能從那張臉上看到什麼。

「這是什麼地方？」

「黑羽家。」

「更詳細的方位。由大到小的範圍。」

黑羽快斗略略一思索便回道：「地球，亞洲，日本，東京，江古田，黑羽家。」

男子撫著下巴，又點了點頭。

「認識伊爾迷·揍敵客？」

「不認識。」

「聽說過？」

「沒有。」

問至此，男子沉默的盯著黑羽快斗數秒，直看得黑羽快斗又是一身發寒才轉開了眼，雖然面上依舊什麼也沒有表現，但應該是在思忖著什麼。

與此同時，黑羽快斗也在思考，思考男子的這些問題，跟男子周身散發的陣仗相比，男子的這些問題就顯得雷聲大雨點小了。還是說真正的問題其實還沒有開始？

不過，伊爾迷·揍敵客又是什麼人？

正想著或許該用電腦好好查查這個名字，男子卻忽然開口道：「好了，我的問題問完了。」

黑羽快斗一愣，問完了？這樣就問完了？他瞪大了眼一臉的不可置信，在男子的臉上不斷的搜尋著，想要找出蛛絲馬跡，但除了那張毫無波瀾的臉，就是死水一般的眼……

原本壓抑、凝滯的空氣在男子宣布問題結束后就倏然間散開了，失速的心跳也漸漸平復了下來，那種無端的恐懼感也消失了。

黑羽快斗只覺得那一瞬間似乎雪化雲開了一般。

不過，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男子忽然往前走了一步，黑羽快斗慣性的往後退了一步，他抬眼直視著男子，現在又打算要幹嘛？

見得如此，男子便停在了原地，他道：「因為我忘記了一些事，我的本能告訴我在面對一個人的時候，首先要做出的判斷是該殺還是不該殺，而後是試探他的實力。不好意思，看來是嚇到你們了。」依然是平板的語氣，不過氛圍不同了，聽起來的感覺比之前要輕快的多。

不過，這到底是哪門子理由，哪門子本能？黑羽快斗在心中咬牙切齒。

「那你現在可以拔掉那根釘了？」黑羽快斗看著依舊一臉疼痛的寺井黃之助出聲問道。

男子緩步走了過去，雖然周身的氣息已經改變，但在男子接近的時候，黑羽快斗還是本能的戒備著。

男子伸手便緩緩的拔出了寺井黃之助背後的長釘，「好了。」順手將長釘插在了被背心上。

黑羽快斗心中一陣惡寒，還真是攜帶方便、使用便捷啊!轉而餘光有瞥見牆上男子一開始射出的幾根，心中不忘添上了一句，殺傷強勁！

釘子一拔出，寺井黃之助猙獰的面孔終於鬆弛了下來，年邁的他深深的吁了一口氣，心裡頭卻是有些欲哭無淚。男子對黑羽快斗提的問題，之前也問過他，明明這麼簡單的問題，需要這麼大費周章的折騰他這麼個老頭嗎？

「你感覺怎麼樣？」黑羽快斗屈身查看不斷喘氣的寺井黃之助。

寺井黃之助擺了擺手，表示自己沒事。

「暫時行動和說話會有障礙，兩個小時后就沒問題了。」男子開口道。

黑羽快斗幫著寺井黃之助順了一會兒氣便站起了身，男子就站在他的身側，身高的差距讓他不得不仰頭，「你，忘記了多少事？」一個人到什麼程度要依靠本能來判斷？

男子的眼皮似是微微一動，純黑的眼依舊無波，「事實上，除了我自己，什麼都不記得了。」

除了自己……什麼都不記得？

「伊爾迷·揍敵客是你的名字？」黑羽快斗咽了口唾沫問道。

「是的。」男子點了點頭，隨後來回踱了兩步，開口道：「在我沒想起來之前，我想借住在這裡。」

黑羽快斗和寺井黃之助同時抬眼愕然的看著男子，『不行』兩字幾乎不用任何思考就要脫口而出了。

「當然我也可以選擇殺了你們，然後住在這裡，不過這樣還要處理你們的屍體，會比較麻煩。」用平緩的語氣卻說出這樣駭人的話語，沒有一絲光的眼睛只這樣淡淡的掃在黑羽快斗和寺井黃之助身上，已經讓兩人發寒。

「好，你可以住在這裡。」黑羽快斗道，「不過相應的，你不能對我們或者身邊的人下手，否則你可以選擇現在就殺了我們。」語畢，黑羽快斗毫無畏懼的與男子對視，他的手緊緊的握成拳，骨節發白。寺井黃之助滿臉的焦急看著眼前的情勢，現在的他還動不了，出不了聲，只能用口型一遍遍的做著『快斗少爺……』

伊爾迷垂眼看著那雙湛藍色的眼睛，良久，「只要他們沒有威脅到我。」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