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進去。」冷硬的嗓音。

背後被硬質物體狠狠的捅了一下，黑羽快斗一個踉蹌險些摔倒。扶著玻璃櫃檯穩住了身形，他一臉僵硬的站在珠寶店門口，額角已經滲出了冷汗。

這個時間段，珠寶店裡的人很少，兩個正在收拾準備下班的店員，一個收銀員，一對正在付款的情侶以及那個只是站在那裡就十分顯眼的男子。

聽到門口的動靜，幾個人都詫異的朝著門口看了一眼。

「哎？是那個男生。」那對情侶中的女孩看著黑羽快斗忽然嘀咕了一聲，那男孩似在黑羽快斗臉上搜尋了一圈，而後露出了瞭然，忍俊不禁的沖著黑羽快斗頷首。

原本神經緊繃的黑羽快斗一愣，認識？正欲細細打量那對情侶，他的身體卻被猛的撞開，那力道極大，猝不及防間他整個人都被撞在了玻璃櫃檯上，腹部的軟肋剛好磕在櫃檯尖銳的稜角上。

「額！」脫口而出的呻/吟。

劇烈的疼痛，黑羽快斗只覺得眼前發黑，額上的冷汗迅速滲了出來，他一手捂住被重創的腹部，整個人都發軟的從玻璃櫃檯滑到了地上。

眼前虛晃而過那對情侶驚慌的面孔，那女孩顯然已經哭了，嘴大張著卻沒有叫聲，而那男孩緊緊的將女孩攬在了懷裡。

是他們啊！黑羽快斗咬牙在心中暗道，原來是『驚聲尖叫』坐在他和青子前面的那對情侶。

不過在這種時候相遇，還真是孽緣了！

黑羽快斗不斷的喘著氣來平復腹部的疼痛，臉上卻扯出了一抹苦笑。怪盜竟然也能遇上強盜……

他怎麼也沒有料到，就在他追著男子跑至珠寶店門口時，之前那輛從他身邊急速而過的麵包車車門忽+激情小說/class12/1.html然打開，四個荷槍實彈頭戴黑色頭套的人從中魚貫而出……顯然是訓練有素，他們的動作很快，幾乎沒有發出任何多餘的聲音。

「動作快！」一道冷硬的聲音打斷了黑羽快斗的思緒，他望了過去。說話的男子顯然是這群劫匪的頭目，他雙腳微岔的站在大廳正中，與其他劫匪手中裝著消音器的手槍不同，他手裡的是一把輕型衝鋒槍。此刻他一手舉著衝鋒槍，槍口朝上，槍托抵在他的右肩上，黝黑的槍身在珠寶店熾白的燈光下透著金屬的冷光。

得了男子的命令，另外三名劫匪立刻開始動作。三人手中各拿一個黑色布袋，猶如風捲殘雲一般的洗劫櫃檯內的珠寶首飾。

就如黑羽快斗之前在心中所評價的，這幾人確實訓練有素，他們的動作迅速卻有條不紊，並沒有像很多劫匪那樣用暴力、威嚇自亂陣腳。他們一個個的拉開玻璃櫃，一個個的傾倒，之中沒有發出任何不必要的聲響……

黑羽快斗不禁蹙著眉在心中揣測，從這群人走路的姿勢以及整體的協調性來看，應該受過正規訓練，退役的特種兵、雇傭兵或者退伍軍人的概率很大。

黑羽快斗細細的觀察這四個人，心道，看來這次……不好辦了！他捂著腹部的手緩緩的動著，他的手機就在他的褲子口袋裡。

站在櫃檯里的兩名女營業員顯然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此刻滿臉驚恐的摟作一團，瑟瑟發抖，連半分都不敢動彈。

站在收銀台邊的那對情侶已經蹲在了地上，女孩滿臉的眼淚，雙眼因為驚恐而不斷猶疑，男孩不斷的出聲安撫。而收銀台內的收銀員臉色蒼白，帶著眼鏡的眼不安而畏懼的在幾個劫匪身上游移。

「你，蹲下。」冷硬的聲音再次響起，劫匪頭目的身形一動，他卸下了肩頭的槍，用槍頭指著站在不遠處的男子。帶著黑色頭套的臉上看不見他此刻的表情，但是露出的那雙眼中卻露著戒備。

男子的那雙沉黑的眼睛讓他很不舒服。

黑羽快斗一怔，摸手機的手也停下了。他抬眼看向了一直都站在收銀台一側，似是對眼前的一切都無動於衷的伊爾迷。

他怎麼能忘記了還有這麼個定時炸彈呢！？

他緊張的盯著兩個人的情況，伊爾迷是正對著他的，但即使如此他也無法猜透伊爾迷此刻的想法。那張平靜無波的臉上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他只能期望伊爾迷不要輕舉妄動。

他承認伊爾迷的殺傷力，但那是針對拿著魔術牌手槍沒有接受過任何正規武力訓練的他而言的，而此刻所面對的卻是火力強勁的輕型衝鋒槍，而就算沒有衝鋒槍，那個劫匪頭目顯然也不可小覷。

劫匪頭目劫匪頭目一步步的朝著伊爾迷走去，黑羽快斗屏息盯著，他的手已經摸到了手機，手指在按鍵上摸索著。

「蹲下，別讓我再說第三遍。」劫匪頭目的聲音依舊冷硬，此刻語帶威脅，音量被刻意壓低了，有種說不出的窒息感。他手中衝鋒槍的槍口對著伊爾迷，僅有幾厘米的距離。

黑羽快斗看得一身冷汗，摸著手機案件的手因為緊張不斷打滑。他咬了咬牙，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卻就在此時……

劫匪頭目的身形忽然一轉，他的左手迅捷的我在衝鋒槍前端的握把上，只聽『啾』的一聲。

消音之後的槍聲。

黑羽快斗的眼倏然瞪大，那對蹲坐在地上的情侶，男孩安撫的手停住了，女孩的抽噎也沒有了，摟在一處的兩個女營業員臉色蒼白如紙，雙眼血紅。

一聲明顯的吸氣聲。

「不要想著報警，否則下一刻子彈會打入你的腦門。」劫匪頭目沉著聲陰狠的說道。

一縷白煙在收銀員耳側的牆壁上飄起，收銀員就那麼僵直的坐在那裡，帶著血絲的眼因為驚嚇已經完全失了神。

那劫匪頭目說完便轉回了身，伊爾迷依舊直直的站在那裡，沉黑的眼中並不像店裡的其他人，沒有一絲畏懼。

在這種情況下，這樣的表現顯然是詭異的。

「我讓你蹲下！」劫匪頭目怒了，一絲不亂的冷硬語氣中出現了一絲不穩，他抬起手中的衝鋒槍，槍口直直的頂在伊爾迷的腦門上。

從驚愕中回過神的黑羽快鬥倒吸了一口冷氣，他緊握住褲袋中的手機，這是他現在手中唯一具有殺傷力的武器。

他能否在用手機打偏槍口的同時，迅速避開隨時可能襲來的子彈？

這是個未知數。

但是不試一下誰也不知道結果，即使他還不知道為了伊爾迷，這個完全不知道身份的男子這樣做是否值得，不過正如他之前對寺井黃之助所說的，怪盜基德不是俠盜，卻也不會見死不救。

既然已經救過一次，那麼這一次……

下定了決心，那種緊張感反而削弱了，他凝神估量自己與槍口的距離，握著手機的手緊繃了起來……他在等待恰當的時機。

「這是第三遍。」被槍口抵著的某人在此時卻忽然開口，平板的語氣一如他那張毫無波動的臉。

這傢伙，在找死嗎？黑羽快斗在心中咬牙。

果然，劫匪頭領怒極反笑，「小子，你找死！」他的手指已經扣在了扳機上。

黑羽快斗一驚，雙眼瞳孔緊縮，混蛋！他忙抽出了藏在口袋中蓄勢待發的手，揚手就要砸過去……

電光火石之間，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是回過神的時候，他們都看到了來自地獄的惡鬼……

劫匪頭目仍站在那裡，手中的槍頂著男子的額頭，手指仍扣在扳機上。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

「呃……」一聲夾帶著不可置信的呻/吟。

劫匪頭目的雙眼暴突，他垂頭看了眼自己的胸口，那裡有溫熱的液體溢了出來，鮮紅的顏色染在了他迷彩的外套上，他又抬起頭，看了眼男子手中的東西。

那是一顆仍在不斷跳動著的心臟，他甚至能感覺到那顆心臟還沒有完全褪去的溫度。

那是他的心臟……

「砰」

一聲悶響，劫匪頭目僵直的倒在了地上，鮮血溢了出來。他的手指甚至還扣在衝鋒槍的扳機上，可惜他再沒有射擊的可能了。

整個珠寶店一片死寂。

黑羽快斗揚起的手便就這麼頓在了半空中，他錯愕的張開了嘴，直直的盯著那隻變形的手以及那顆停止搏動的心臟，『啪』的一聲他手中的手機落在了地上。

這一聲在此刻異常響亮，珠寶店內被震住的人具是一驚回過了神。

但或許在這樣的狀態下，失神反倒是更好的選擇。

「啊啊啊！！！」一連串失控的尖叫聲。

兩個女營業員直接昏倒在了地上。收銀員雖沒有昏倒，瞳孔卻已經渙散，嘴角不可自控的流著口水。而蹲著的那對情侶，男孩渾身顫抖的用手捂住了女孩的眼睛，將女孩緊緊的抱在懷裡。

「你，你是什麼人？」一名劫匪扔掉了手中裝著珠寶的袋子，雙手端著手槍，顫聲問道。另外兩名劫匪也立刻扔了袋子，舉槍對準男子。

就好似完全沒有察覺到危險一般，伊爾迷垂頭看了眼已經死透了的劫匪頭目。

「流血了……」他意義不明的喃喃了一聲，隨後將手中已經沒有溫度的心臟扔在劫匪頭目身上。

他抬起了頭，沉黑的眼掃過三個舉槍的劫匪，「我很不喜歡被指著。」他道，雖然說著不喜歡，但語氣中卻並沒有厭惡的味道。

他緩步朝著三名劫匪走了過去。

「別，別過來！」幾乎是相同的反應，三名劫匪畏懼而歇斯底里的喊著。他們不斷的後退，直退到珠寶店一側的牆壁，退無可退。

「你，你再過來，就、就開槍了。」那顫抖的聲音根本沒有任何威懾力。

伊爾迷的步伐不便，他只是往前走著……

黑羽快斗很想阻止男子的舉動，但目光所及，那個死去的劫匪頭目，那攤越積越多的鮮血，那顆血紅的……心臟。終是讓他咽下了即將出口的話。

『啾啾啾』

只聽三聲槍響，黑羽快斗急忙抬頭查看。

三顆正在搏動的血紅心臟就落在玻璃櫃檯的檯面上，他甚至恍惚能看到心臟周圍蒸騰的熱氣，濃重的血腥氣在鼻尖彌散開來。

黑羽快斗蹙著眉，他的臉色慘白，像是在忍耐著什麼……

「嘔。」終是沒有忍住，他傾身乾嘔了起來。

到底……在失憶之前，男子是什麼人？

那樣的動作，徒手就能掏出人的心臟，黑羽快斗捂著心口，他是否該慶幸男子當初的仁慈？

「你吐完了沒有？」

不知何時，伊爾迷已經走到不斷乾嘔的少年面前，他開口問道。

完全是反射性的，黑羽快斗一驚，身體本能的向後縮。

伊爾迷蹲下身，撿起了少年落在地上的手機，他嘆了口氣。不過只是嘆氣，那張臉上沒有任何的無奈。

「我答應過的事，我會做到。」他道。

黑羽快斗錯愕的抬起頭，男子的嘆氣和男子的話對於他來說都太過出乎意料。

「現在可以回去了？」伊爾迷將手裡的手機交到了少年手上，而後站起了身。

將手機塞回褲兜里，黑羽快斗緩緩的撐起身，盡量剋制不去看櫃檯上的那三顆心臟，但那股彌散不去的血腥味卻還是讓他很不舒服。

他看了眼店裡的其他人，無論是已經昏倒的，還是失神的。

這真是一場令人膽戰心驚的噩夢……

「走吧！」黑羽快斗說著，便欲朝店門口走，只是那腳步卻沒有踏出，「等等。」他道。

伊爾迷扭頭看了他一眼，停了腳步。

黑羽快斗抬起頭環顧了一圈，可以看到珠寶店的兩個牆角上裝著閉路攝像機。

黑羽快斗嘆了口氣，心道，還好沒有直接走，否則不用等到明天，他和身邊的這傢伙就得被請進警察局。

走進收銀台內，黑羽快斗看了眼被嚇得失神的收銀小姐，伸手便取出了閉路電視里的錄像帶。

出了珠寶店，黑羽快斗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夜晚微涼的空氣，直到吸得肺部生疼才停了下來。他手裡捏著錄像帶，走在男子的身後。

其實他是困惑的，他仰頭看著男子的背影，而後又低頭看著手中的錄像帶。

怪盜基德的偷盜是在犯罪，之前劫匪的搶劫也是在犯罪，而伊爾迷殺人同樣也是犯罪。但這三者之於他的定義顯然是不同的。

就像中森警部曾經說過的，『怪盜基德絕對不會殺人。』

而為什麼怪盜基德不會殺人？一來，沒有必要；二來，殺人對於怪盜基德來說是在犯罪，也或者是那是一條底線。

但，像今天那樣的情況，伊爾迷殺人自保雖然殘酷，卻也無可厚非。

這似乎是一個解不開的怪圈……

黑羽快斗如此想著，揚起了頭，在他的身側，一隊警車呼嘯而過，揚起的風，吹亂了他的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