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身上肉

「各個公司必須下達一條命令，在這兩天內，凡是違反廠規者，會加倍懲罰，同時，不論每一個人，不準吵架鬥毆謾罵，不準隨時吐痰便溺，不準亂丟拉圾，打飯時不準插隊……」實際這幾條也是廠規，但李默將它們重點列了出來，又說：「凡是違反者，一律開除。」

「就這樣吧。」

「沒有了？」孫紅旗問。

「首長來視察，我們讓他們看的是整個公司的實際情況，與工人精神面貌，如果搞形式主義，弄虛作假，與哪些國企有什麼區別？」

雖然這樣說，李默還是組織人手，在各公司懸挂了一些標語，又派人將各家公司所有衛生重新地認真地打掃了一遍。

至於紅地毯，鮮花的什麼，那肯定沒有必要了。

車隊駛到寶華……之所以選擇寶華與中電坊，是因為科技。儘管寶華是一家代工企業，但是手機、電腦、尋呼機、IB機以及遊戲卡帶的許多重要部件都開始轉移到寶華生產，甚至在寶華組裝，也就是這幾家公司當中，寶華與中電坊是科技含量最高的企業。

「首長好，」李默迎了上去。

「小鬼，你過來。」

李默走近。

總設計師踮起腳，摸了摸李默腦袋，忽然笑了起來。

李默長大了，但相比於他所創下的事業，實際年齡真的很小很小。包括總設計師都感到好奇，摸了摸李默的頭，想感受一下這時代最妖異的青年的頭與其他人有什麼兩樣，那可能有兩樣？

不過他這個動作也是給今天氣氛的一個定性，我只是過來看一看，你們不要緊張。

因此稱呼，都用了一個很親昵的「小鬼」。

「小鬼，差不多快十年了，我幾乎每一年都要聽到好幾次你的名字。」

「首長，我歲數小，有很多方面不懂事，讓首長操神了。」

「你做得不錯……還不帶我們進去看一看。」

李默讓孫紅旗帶著大家進去，他繼續一一握手迎接，不但總設計師，還有其他的領導同志，魔都幾乎所有重量級的領導也過來了。

一行人來到生產車間，總設計師拿起一台組裝好的手機問：「小鬼，這就是世界上最領先的通信產品手機？」

「首長，其實大哥大也能稱為手機，但它們是落後的一代機，這款手機則是二代機，又能稱為2G機，但它只能說比一代機先進，若是手機行業進軍到二代機時，這種款式則會成為最落後的二代機。不過宜華、高通與寶華也在研發相關技術，以保持它的領先性。」

「科技產品也如逆水行舟啊。」

「比逆水行舟更嚴竣，因為隨著科技的發展，科技產品更新速度會更快，只要稍稍鬆懈，立即會成為不進則退的船，船翻人亡。」

「小李，你做得不錯，還辦了舉子倉，去年洪災，你表現也出色。」

「首長，在我心中，無論是舉子倉，還是賑災之舉，以及在各貧困縣修馬路，建學校，扶貧互助，它們還不是重要的……或者說，它們只能當成一場場做秀。」

武書記急了，飯能亂吃，話不能亂講啊。

難道你這些慈善行為只是為了做秀的？

總設計師與其他領導也愣住了，李默繼續說：「真正重要的，不是這些慈善活動，而是這些企業，以及各個企業與各個高校研發的科技產品。慈善能救一時，不能救一世。只有科技才能強國，海灣戰爭伊拉克慘敗，敗的原因不是兩國力量，而是敗在科技差距上。軍事如此，經濟也是如此。就是這一台小小的手機，只有兩三百克重，但它所創造的經濟價值是一千多美元，相當於好幾戶農民一年不吃不喝，所創造的經濟價值。」

「總體上，我國科技很落後，可也有一些科技研究成果位於世界領先水平，然而科研與生產嚴重脫軌了，雖然研發出來，卻不能創造經濟價值。沒有經濟的反哺，就不能跟進研發，無疑，迅速被其他國家超過。比如半導體，七十年代我國半導體技術還不算落後，至少與日本相當，八十年代，還有半導體技術突破的一些報道，現在卻沒有了任何消息。」

李默成立了平城半導體公司，但他雇募來的各個專家、技術員，仍在高通、台積電里進行實習，不敢投入生產，兩邊技術差距太大了，根據他視察后得出的結論，最少得到94年，平城半導體有限公司才能上馬。但這是從現在就追趕的，若是從現在不追趕，往後去差距更大。

「首長，這些年，我賺了一些錢，許多錢投入到科技研發，科技研發出來的成果，又變成了產品，產品所帶來的利潤，又能提供充足的資金反哺研發，並且因為公司規模的壯大，提供了十七萬多的工作崗位，這是員工的。還有各下游廠家，最少又造福了上百萬員工的下游企業，若是將各個整條產業鏈包括進去，養活的人更多。所以這兩點才是我最看重的。」

話便轉了回來。

大家一起拍起了巴掌。

但李默看似簡單的幾句話中，卻包含了很多東西。

總設計師後面的一個人在用筆認真地記住。

不管怎麼說，李默是成功的，那麼肯定有成功的原因，也有借鑒的價值。

另一個領導問：「中國開始重視科技了。」

「放在國家上面，問題更多，清朝衰微，曾國藩、李鴻章與左宗棠都是一時人傑，他們認為清朝衰敗是器不如人，這個器不如人，指的就是科技不如別人，於是發起洋務運動。結果甲午戰爭爆發，一夕打回解放前。因此又有人反思，僅是重視科技還不行，必須得有配套的制度，由是發起了百日維新。但有了制度就行了嗎？比如貪污腐敗，歷朝歷代都制訂了嚴厲的處罰措施，朱元璋手中更是扒貪官的皮做縣衙門前的聞登鼓，但還是沒有戒絕貪污腐敗。因為有了制度，沒有執行制度的人。有了執行制度的人就行了嗎，還是不行，比如王安石變法，有了法，有了人，然而因為精英思想跟不上，不願意讓出自己的利益，由是變法失敗。思想跟上了就行了嗎？還是不行，民國初年教育界發起了新思想新文化運動，甚至連漢字都準備丟棄了，然而國家四分五裂，接著日本來侵華……因此還得有眼光、有雄心、有智慧的領導，以及一個清廉高效，有長遠明確規劃的強力政府。我個人以為，眼下中國是最壞的年代。但因為有了各個首長，又是最好的年代。」

總設計師抽著煙。

宜華生產車間絕對不準抽煙的，但李默能不能說：「首長，我們這裡不準抽煙，請你將煙掐掉！」

他一邊抽煙，一邊沉思。

其實李默還能用更清晰的語言將他的想法表達出來。

不過那樣做，就是不明智了。

所以說話時，有意地蒙上了一層霧紗，而且不問，他也不說。

「小李，聽說你註冊了一家半導體公司？」

「是的，不過技術差距太大，現在只是雇請了許多專家、技術人員，在高通與台積電學習。還有，必須將一些關鍵生產設備給逆推出來，特別是光刻機，如果手中不能掌握光刻機技術，日本人又將事情鬧得那麼大，不但國內的半導體公司不能開業，甚至都能連累到高通與台積電。」

「中國的國際環境……」

「日本是一個例外，首先他們需要中國的人力資源，中國的市場，其次，日本是一個出口順差國家，這讓西方許多國家不滿，特別是美國。因此必須將一部分生產基地轉移到海外，比如轉移到中國，便成了中國的出口。雖然不僅是中國，然而只有中國人最遵守紀律，勤勞聰明。能這樣說，是他們求著中國的，不是中國求著他們的。」

不要以為李默說得不管用。

至少總設計師性格是強硬的，李默說了，有人也記下了，並且也管用了。

李默繼續帶著他們參觀，包括兩家公司的試驗大樓，這兩幢大樓花費可不菲，裡面還有許多無塵試驗室。

但不用李默展示，都知道科研是極重要的，只是國家哪來的錢？而且即便有錢，若是碰到一汽哪樣的主，不是撥款科研，而是撥款讓各個領導有了更多的錢吃喝玩樂養小蜜。

參觀了兩家公司，總設計師說：「小李，帶我們去看看舉子倉。」

若是包括孤兒院在內，幾乎達到了近六十平方公里，雖然一半是空著的，餘下一半還有許多正在開工，但這一片面積也不小。如果不坐車，不騎自行車，在這片區域里純靠走路，那慢慢兜吧，兜一天一夜，一圈子都兜不下來。

來到孤兒院，一行領導奇怪地看著門口一行大字：請盡量留下你孩子詳細的資料，以便他們長大后，能找到他們的父母。

「這是……」

「首長，是這樣的，孤兒院開業后，有些家庭重男輕女，生下的女兒捨不得扔，又想養一個男孩，還有一些孩子生下來后，有些殘疾，或者患了病，他們怕家庭負擔不起，正好聽到了舉子倉的事迹，便將孩子抱過來，夜裡偷偷地丟在門口。孤兒院收養孤兒是義舉，但就是將這些孩子撫養成人，他們長大后無父無母，也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因此舉子倉每收養一名孤兒，都盡量地從原來地方找到他們更詳細的檔案，真沒有任何檔案，也要記錄下，他們是來自哪裡，衣服襁褓有什麼特徵，身上又有什麼特徵。這樣，以後還會有許多孩子找不到他們的親人，但也會有不少孩子長大后，根據這些線索，找到他們的家人。所以舉子倉才寫下這些標語，不管他們有什麼困難或什麼想法，但為了孩子著想，留下一些線索總可以吧。而且數量還不少，舉子倉正式開業，不過半年時間，已經有三千多戶人家，將他們的孩子丟在舉子倉門口，這一數量還在遞增中，以後越來越多。」

這個話題就很沉重了。

總設計師又拿出一根煙，抽了起來。

「這些叫父母嗎？」一名領導憤怒地說。

「也不是啊，你們跟我來……」李默與方院長將大夥帶到了舉子倉的總部大樓。

從五樓七樓，總共三個樓層，都是密密麻麻的資料室。不但現在建設了資料室，未來李默還打算將它們備份到網路上，以免有意外的事發生。

李默從資料室里拿出一些資料，它們便是在門口收養的各個孤兒資料。

有的父母留下了信，還有的父母親因為難過，淚水都將信上的字弄模糊了。

「是他們身上掉下來的肉，有幾個人能捨得呢？」李默說。

這樣說，話題就更沉重了。

大家全部沉默。

但李默對計劃生育沒有發表任何意見，他繼續帶著大家參觀，始至今天，舉子倉收養的孤兒數量已經達到了十九萬多人，但只開放了一個區。不過到了今年春天，舉子倉打算就要放開第二個區了。

大夥看了學校，有不少是半大的孩子，他們必須要接受教育了，還有醫院，李默這才帶著他們參觀宿舍樓。

除了一些半大的孩子外，多數還是嬰兒。

這些嬰兒不用上學的，但在各個育嬰室里，育嬰員不但在照顧著這些嬰兒，還播放鋼琴曲，兒歌，古詩，甚至還有英語兒歌，一些多才多藝的育嬰員還給這些嬰兒表演跳舞，繪畫，講故事。

各個領導看傻了，一名領導忍不住說：「小李，不是每一個孩子都像你，是一個天才，他們還小，不需要……」

李默立即打斷了他的話，說：「嚴格說，嬰兒在母胎里，七八個月長成形了，便能接受教育，雖然這些嬰兒還小，什麼都不懂，但從現在起就教導一些知識，在他們潛意識裡便會烙印一些知識的印記。人是群體型動物，魚幫水，水幫魚，然而這些孩子不同，他們是孤兒，長大後幾乎沒有任何人脈關係。這意味著他們想要成功會更困難，起點低，只好逼著他們更努力，以後才能適應這個複雜的社會。」

李默又將他們帶到了頂層。

與普通的小區樓不一樣，舉子倉的各個小高層是開放性陽台，陽台除了有很高的護欄外，都是連在一起的，這樣，每一層樓，等於是一個小村莊。各個孤兒能在一起共同成長，玩耍，學習，則不會孤單。

這也是李默對待員工的特點，嚴厲的時候可以說是苛刻，人性化的時候比做父母的都要關愛。

孤兒院為了樹德，對一些皮孩子都實行了關禁閉的做法，但關愛的時候比誰都細心。

此外便是每一套房子了，都是三房一廳，房是卧房，廳不是客廳，而是學習的場所，還有一廁。不可能有廚房了，因為用不著他們來做飯。半大的孩子也准許他們看電視，但電視機放在教導員或保安哪裡，每天晚上只准許看上一兩個小時，就必須回去看書學習睡覺了。

但在頂層這些房子里，他們看到了洗衣機。

李默又做了解釋：「這上面住的孩子都是年滿十二周歲的孩子，舉子倉不能負責將他們養大，什麼都不管，那不是養大，說不定還是害了這些孩子。因此必須做到，教育他們的知識，樹立良好的品德，此外，還要培養他們獨立生活的能力。年滿十二周歲的，不僅要讓他們自己動手洗衣服，偶爾還會將他們帶到廚房，讓他們跟著廚師雜工後面學做飯菜。雖然我能力有限，不過在這些細節上，非我自誇，我做得還可以。但這還不是最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