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鳳凰
天空中飄起了細雨,沖淡了三桂村瀰漫不散的霧氣。吳汐跟著崔明寒來到村外的麥田裡,不知為何,她的心情突然如周邊清新的空氣一般,變得清澈透亮起來。
「主任,你是不是想知道發生了什麼?這個事說起來比較複雜了,其實這裡……」
「吳汐,」崔明寒打斷了她的話,「我對剛才發生的事情並沒有興趣。」
「那你?」
崔明寒淡淡一笑:「想也知道,你如今肯定又多了一個驚心動魄的經歷,可是這個經歷是我無論怎樣努力也不可能陪你一起度過的。吳汐你知道嗎?每次想到這裡,我都覺得特別的無助。從小到大,我自認為這世上沒有什麼事情是我做不到的,即使有些一時不能達成,但是經過時間和經驗的累計,也總會有達成的希望。可是唯獨在你這裡,我輸了。」
「主任。」
「你還記得嗎?那天晚上在村長家,我說我有自己特別想關心的人,可是當我在那個屋子裡被關了一天一夜也沒有辦法出去的時候,我突然發現,並不是每個人我都有資格去關心的。」
這算是表白嗎?如果是,它確實擊中了吳汐心中某個柔軟的地方。但是即使被擊中了又能怎麼樣,如今的她,完全沒有準備好去接受下一段感情。就在崔明寒說著這些含蓄卻又動人的情話時,朱昱的影子又一次毫無預警的襲擊了她的內心的堡壘,把她本以為固若金湯的城池打的七零八落。
「主任,我想我們之間還沒有……」
她話還沒說完,後背就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五爺樂哈哈的從麥地里跳了出來,沖她嬉皮笑臉的吐舌頭:「嚇一跳吧婷婷。」
「五爺,你今天看起來心情不錯。」吳汐突然有點慶幸五爺打斷了她即將脫口而出的話。
「那當然了,那些人被炸碎了,碎成一塊一塊的,再也回不來了。」
「你都看到了?」
「嘿嘿,你以為我會聽你的話待在屋子裡嗎?哦,對了,」他突然嘿嘿一笑,用食指在臉上划拉了幾下,「我還看到那個男人親你了,羞羞,羞羞。」說完他便一蹦一跳的跑進田裡,只留下呆若木雞的吳汐渾身僵直的站在那裡。
「其實不是這樣的。」吳汐終於反應過來,扭頭想跟崔明寒解釋一下事情的原委,可是卻發現自己的身後空無一人,崔明寒不知何時離開了。「****,」她在心裡暗罵了一句,「明明我是受害者,為什麼搞得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話雖如此,她還是快步走回了村子,想找到崔明寒把事情說清楚,雖然她並不喜歡他,可是總不能連累徐行一起被人誤會吧。可是吳汐在人群中搜索了一圈,也沒發現崔明寒的身影。無奈,她只好把丁丁拉了過來:「崔主任去哪裡了?沒回來嗎?」
「你們兩個是不是鬧矛盾了,」丁丁神神秘秘的小聲說道,「剛才崔主任一個人從外面回來,臉色鐵青的,他告訴我們他自己不跟車走之後,就一個人離開了。」
「哎,真倒霉,怎麼就會這麼巧呢?」吳汐一臉鬱悶,用手把頭髮抓的亂糟糟的。
「汐汐,以我的經驗,這兩人之間要是有什麼誤會,一定要趁早說清楚,千萬不要在彼此心裡留下什麼心結,那樣會傷感情的。崔主任應該還沒走遠,你現在去追還來得及。」
「算了,」吳汐看著村口,「這樣也好。」
「好什麼好,到手的金龜你就這麼不要了?」
「金你個頭啦,車來了,快走吧。」
吳汐上車就打起了盹,她實在太累了,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都急需休息。等她一覺醒來,發現身邊的徐行正拿著那隻晶瑩剔透的玉笛端詳。吳汐湊過頭去:「主管,說說唄,這笛子是怎麼到你手裡的?」
「剛睡醒就要開始採訪我了?」徐行輕輕地嘆了口氣,「青很聰明,找到他頗費了我一番工夫。那天他發現我之後,就把自己藏在地下不出來,讓我根本尋不得本體。不過,他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笛子。」吳汐喃喃的說。
「沒錯,那支笛子並不在青手裡,而是在他死後被李繼隆帶回了皇宮,據史料記載就放在d市的博物館中。」
「博物館中的東西你是如何拿到的?」吳汐一臉詫異的望著徐行。
「我自然有辦法。」
「你不會是……」
「是借,」徐行斬釘截鐵的望著吳汐說,「反正這東西放著也是放著,還不如拿出來發揮點餘熱。」
「好吧,借就借吧,然後呢?」
「這笛子應該是青的執念,所以當年他設下那麼大一個局,就是為了能入宮拿到它。沒想到千年以後,他依然對它無法抗拒。青為了拿到玉笛,不惜現出原形和我交手。可是,他終究還是被天遁劍所傷。然後,他將自己幻化成一個瓷人,湮沒在他的眾多瓷人之中,失去了蹤影。我只好暫時離開,其實是等在旁邊,希望他能自己現形。果然,他還是按耐不住,在你出現的時候現身了。」
「我?」
「你對這些妖怪們有一種致命的吸引力,這一點你自己應該很清楚了吧。」
「這我知道,可是徐行,那些瓷人為什麼要襲擊青呢?」
「青被我重傷之後,已經無法壓制那些怨靈幻化成的瓷人,那些人原本就對他有刻骨的仇恨,再加上它,」徐行低頭看著手上那根玉笛,「它是支魔笛,其實那支曲子並不是我吹出來的,而是它指揮著我吹出來的,我總覺得這支笛子里住著有一個看不見的靈魂,能決定什麼時候演奏什麼樂曲。」
「這支笛子到底有什麼來歷?」
「傳說在春秋時期,秦穆公的女兒弄玉品笛,引來鳳凰,終日流連於窗口,不願離去。弄玉死後,那鳳凰悲戚三日,從此三年不鳴,而魔笛也就此失蹤。我想,這就是青無論如何也要找到那支玉笛的原因了吧。」
「青就是那隻鳳凰?」
「是。」
「原來又是一個可憐人。」吳汐若有所思的說,「青他費勁心思想拿到這支玉笛,就是因為他想再聽一遍弄玉當年吹奏的樂曲吧。」
尾聲:為了避人耳目,徐行比吳汐多坐了一站地才下車,可是他剛走到院子門口,就遠遠的看到一個窈窕的身影搓著手站在單元樓下。
「不是讓你先回家嗎?站在這裡幹什麼?」他皺著眉頭問。
吳汐沖他揮了揮手裡的袋子:「我怕那倆胖墩活剝了我,所以去超市買了只土雞,準備一會兒熬湯。」
徐行的眉頭突然舒展下來:「他倆和你真像。」
「什麼意思?」
「從來不挑食。」
說完他就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上樓去,獨留她一人氣鼓鼓的站在那裡。
「吳汐,你有自己特別想關心的人嗎?」酒桌上崔明寒說的話又一次在她頭腦里響起。
應該……算是有吧,雖然這和那個關心並不是一個意思。吳汐莞爾一笑,跟著徐行上了樓梯。
門洞外,一個消瘦的身影望著一前一後上樓的兩人,呆立了好久。直到眼裡的悲傷終於變成了濃的化不開的仇恨,才轉身離開。
《瓮》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