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焰
還沒到一樓嗎?吳汐抬頭看了眼樓層顯示器,哦,二樓了,馬上就到了,於是她上前站到門邊準備出門。可是等了一分多鐘,門卻還是沒有開。吳汐又一次望向顯示器,奇怪,那上面怎麼什麼數字都沒有,怎麼回事,電梯壞了嗎?她有點著急了,伸手去摁開門鍵,可是摁了好多下,電梯門卻依舊沒有一點反應。
沒辦法,只能報警了,警報鍵在……這裡。吳汐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透過電梯的鏡子,她看到了自己背後站著一個人,這個人今天她已經多次見過了,一次是在自己的電腦上,一次是在交警大隊的監控錄像上。這個被土渣車撞成兩截的女人,如今捂著肚子站在自己的身後,眼睛保持著死時的樣子,斜在眼角上直勾勾的盯著她。
吳汐驀地低下頭,緊緊的閉上了雙眼,她不想再和那雙幾乎看不見黑眼珠子的眼睛再多對視一秒。可是沒過多久她又強迫自己把眼睛睜開了,她怕,怕那個女人會在她閉上眼睛時冷不丁的出現在她的身側。還好,女人依舊在原地沒動,可是動作卻十分的怪異,她的雙手插向自己已經被撞斷的腹部,不斷的掏著掏著……突然,她猛地從肚子里拽出了一樣東西捧在手裡,然後慢慢的向吳汐挪動過來:「孩子,我的孩子。」她的手中是一團血肉模糊的肉塊,不,更確切的說,是一個被撞的稀爛的還未成型的嬰孩。
吳汐再也不能保持鎮靜了,她尖叫一聲向後退去,身體重重的撞到電梯的門板上,手中的零錢袋也掉落在了地上,裡面的硬幣噼噼啪啪散落了一地。
「孩子,還我孩子。」女人一邊含混不清的重複著這句話一邊捧著那團爛肉一搖一擺的向吳汐走了過來。
「走開,你別過來。」吳汐沒有任何可以防身的武器,她只得撿起地上的硬幣,一顆顆的朝她扔去,可是就和她料想的一樣,這根本無法阻止女鬼向自己靠近,硬幣穿過她血肉模糊的身體,又重新落在了地上。
女鬼終於挪到了吳汐面前,她們離得那麼近,以至於她身上那股濃重的血腥味兒嗆得吳汐一陣頭暈。
「我的孩子啊,」她把那個嬰孩放到吳汐的眼下,「他死的好慘。」話音剛落,十根尖尖的手指就伸向吳汐了,猙獰的眼睛幾乎貼在她的臉上,「為什麼?為什麼?」
「冤有頭債有主,找上無辜的人算是做什麼?」不知為何,吳汐心裡突然升騰起一股怒氣,這怒氣像烈火般越燒越大,竟是超越了她的恐懼慢慢佔據了她內心的每一個角落。在這種情緒的支使下,吳汐想都沒想,拿起手中那僅剩的一枚硬幣就向女人的眉心摁了下去。她本以為那硬幣會像前面的那些一樣,穿過女人的身體嘎嘣一聲脆響掉到地上,可是在摁下去的那一瞬間,吳汐就知道自己錯了,硬幣後面竟然出現了軟軟的觸感。不僅是有觸感,硬幣的周圍竟然燃起了一圈白色的火焰,耀眼的、瘋狂的、如同有生命力一般的火焰。她呆住了,手指也停下了深入的動作收了回來。她就這麼靜靜的佇立在女鬼身前,看著那團火焰越燒越大,直到把厲聲尖叫的女人燒成了一灘黑水。
電梯的門打開了,徐行站在門口,看著呆若木雞的吳汐和她身前那灘漸漸消失掉的黑色液體。
「你做了什麼?」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我不知道,我只是……只是把硬幣戳進了她的頭裡……」吳汐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兩人就這麼站著不動,任憑那扇壞了的電梯門可笑的一開一合。不知道過了多久,吳汐突然扭過頭:「徐行,我們回家吧,走樓梯。」她說著便向樓梯間走了過去,卻被一個微涼的手拽住了。
「怕了?」徐行的語氣和剛才完全不同了,竟然透著一絲微微的笑意。
吳汐驚訝的望著他,她沒有眼花吧,徐行在笑,和他相處了這麼久,除了在工作上禮節性的微笑外,她從未見過他的笑容,雖然這笑有譏諷自己的成分,可還是猶如一道陽光照進了她心裡,幫她驅逐出那些冰冷的、黑暗的、不可言說的東西。
「我……」吳汐的眼睛濕潤了,雖然她極力想忍住,但還是哽咽出聲,「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為什麼我可以……可以殺掉她……」
徐行走到她身前,黑暗中,他的眼睛依然亮閃閃的,就好像燈塔上那盞令人心安的光。「沒事。」
吳汐再也忍不住了,她必須為自己所承受的驚懼和茫然找到一個宣洩的出口,於是,她將頭靠在徐行的肩膀上放聲大哭起來。
第二天吳汐起了個大早,在想通了一些事情之後,她的心情特別的好。她推開窗戶,看著第一縷晨光射穿薄霧。又是一個新的早晨,今天,又會有什麼樣的事情發生呢?她不可預知,但是,只要做好每一件自己認為對的事情,應該就可以不畏將來,安寧度日吧。地平線漸漸泛起了亮光,小心翼翼的浸潤著深藍色的天幕,太陽馬上就要出來了。
「咕咕。」一隻白色的鴿子撲棱著翅膀落到窗台上,琉璃般透徹的眼睛看著吳汐。
「你是不是餓了?」吳汐嘟囔著,轉身回屋準備拿些麵包來喂它,沒想到那鴿子卻跟著她跳到了屋裡,大搖大擺的在地板上來回走動著。
「出去出去,你不能進來的。」吳汐追著它滿屋跑,但是那鴿子似乎完全沒有把她放入眼中,自顧自的跳到桌子上,對著一盤花生米啄食了起來。
「怎麼這麼吵?」徐行皺著眉從屋內走了出來。
「飛進來一隻鴿子,怎麼趕都趕不走。」吳汐一臉無奈的指著桌子。
「讓它吃吧,趕了一夜路肯定餓了。」
「什麼?」
鴿子看見了徐行,張開翅膀朝他飛了過來,溫順的落在他的手臂上。徐行溫柔的輕撫它的羽毛,「它是我叫來的,吳汐,你那裡有張毓盈的照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