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八章 移影越位

第二三八章 移影越位

百葯廳內亮著明晃晃的牛油巨燭,一股股沖人腦際的葯香飛散庭院,月色仍是這片月色,但在這裡卻充滿了詭異。

李玄見廳門口四個臉色蒼白的白衣少年正在抱臂打瞌睡,廳內九字銅缸內依舊泡著幾個人,但這幾人看上去卻非袁四姑娘、金水、沙漫天諸人。李玄靠近過去,雖小心卻並不擔心。他一路走來,已對『移影越位』之法有了相當信心。在他看來『移影越位』之法簡直與傳說中的隱身術、靈魂出竅之法並無二致,因為施展開『移影越位』,無論行走在路上或是端坐在廳堂,沒人能發現你,就如一個既有感情又有思維但卻是透明的人。

要知石婉柔當初在少室山密林被上官梟雄設伏圍住,萬分緊急之下,曾施展過『移影越位』之法向少林寺求救,儘管她受內力限制,無法做到隨心所欲的與他人流暢溝通,但還是找到內力渾厚的知愚禪師。在知愚禪師內力感應下,終於與之對話。如今,老者說自己內力可以做到無需對方感應,便可與之對話的至高境界。這是否真實呢?

他緩步入了廳內,見了銅缸內浸泡的人後不禁大吃一驚。原來銅缸內九人不是別人,卻是楊謙、黃干丹、張世萬、燕山狄氏五兄弟、董壁夢等九人。他們不是在死亡河畔么?袁馭風不是曾說過死亡河的河水會莫名其妙漲出十幾丈高,又迅速回落,這無法捉摸突然高漲的河水含有致命毒氣,無論人或飛禽走獸,任誰沾上了,誰就會僵化在原地,化成白骨!是他們僥倖躲過了致命毒氣,還是袁馭風在故意危言聳聽呢?

李玄伸手搖了搖董壁夢,見對方毫無知覺,不知是睡得太沉還是被藥物浸泡后昏迷不醒。他正驚異疑惑間,忽聽內廳傳來一陣極低的痛苦呻吟聲。會是誰在裡面,這聲音怎麼如此熟悉?李玄疾步入了內廳,見明晃晃的內廳排列著數十根紅木柱子,每根柱子上都綁著一個人,而這些人竟是白寒冰、趙飛硯、史江海以及宮家十六兄弟。他越看越心驚,來到第一根柱子前,輕輕搖了搖不住呻吟的白寒冰,見他驚詫的睜開眼,看了看四周,痛苦的眼神中充滿茫然,輕哼一聲,喃喃道:「誰在搖我......」李玄見他看不到自己,既驚且喜,附在他耳畔,低聲道:「白右使,是我。」

白寒冰聞聲渾身一顫,又掃視了一下四周,不住地搖著頭,喃喃道:「我在做夢,還是死去了......」待咬了咬舌尖,感到尖銳的疼痛后,這才勐然醒悟過來,問道:「你是誰......啊呀......是幫主么?您......您在哪裡呀?您在用千里傳音......您是來救我們的么......您可千萬別過來......小心廳外有陰陽如鬼的死士把守!」

李玄見白寒冰因疼痛而扭曲的臉上,充滿詫異、驚喜、惶恐,心下不由一陣難過,心道:「他看不到我,還不忘向我提醒這裡有危險,當真忠誠至極。」嘆息一聲道:「你低聲些!我在你身旁......莫要驚詫,你們無法看到我......白右使,你受傷很重么?」

白寒冰雖對李玄所說的話難以置信,但仍不住地點著頭,低聲道:「我收到您的命令,星夜兼程往這邊趕,當我們到了死亡河畔與趙飛硯諸人匯合后,你們早已過河去了。唉,為了不打草驚蛇,我們不敢過河找你們,正商討著怎樣守住那條詭異的死亡河,卻莫名其妙的暈厥過去......醒來后便被綁在這裡,每日受那四個白衣少年鞭撻,已有三日了。嘿,我聽白衣少年說,明天就要將我們帶到前廳,泡......酒......」說著,臉色不由自主恐懼起來。他極度不安地看了看四周,低聲問道:「幫主,你到底在哪裡?為何我看不到你,卻能聽到你的聲音又感覺你在我身旁?」

李玄微微一笑,知道現在沒時間解釋太多,低聲道:「我確實在你身旁。你不用管為何看不到我,我只問你,你受的傷重不重?是否被傷著了筋骨?」白寒冰輕輕搖了搖頭,道:「鞭撻之傷倒無所謂,只是我的後腦被插了一根銀針,疼得我渾身無法動彈。」

二人說話間,其餘人也醒了過來,見白寒冰面現驚喜,與人對話般自言自語說個不停,不由感到詫異。趙飛硯道:「白右使,你自言自語說些什麼。我看你還是留些力氣為好。」

李玄轉到白寒冰身後,看了看他的腦後,果然插著一根銀針。銀針入腦,正是控制他人思維,成為行屍走肉的邪派法門。南宮真師果然邪惡詭毒。李玄暗罵了一聲,對白寒冰低聲道:「我將你腦後銀針取出來,你趕緊行功療傷,救下趙飛硯他們......」說著,便以拇食二指捏住銀針針尾,將銀針拔了出來。銀針被拔出,白寒冰頓時鬆了口氣,渾身疼痛立時消減大半。他潛運內息,雙臂一揮震斷繩索,低聲道:「幫主,先前我聽那幾個白衣少年說,南宮老賊要趁著圓月之夜配置神法火藥......要炸掉什麼飛鳥和石室......」李玄聞言,驚問道:「飛翼鵬鳥它們來了么?」

白寒冰搖頭道:「不甚清楚。」李玄並不再追問。他既然已知道南宮真師下定決心要炸死自己和凌瓏,那麼自己就不能讓他得逞,事不宜遲,必須要找到南宮真師,全力阻止他。他問道:「你可知南宮真師現在何處?」白寒冰道:「出了百葯廳,左轉石屋內。」李玄點點頭道:「那我先去找南宮真師,你們自由了,立刻到處放火攪亂此地。」白寒冰咬牙道:「請幫主放心......」頓了頓,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他喃喃道:「幫主,若真是飛翼鵬鳥來了,還請您趕快乘著飛翼鵬鳥走吧。」李玄搖搖頭道:「你我儘管是從屬關係,但也是好兄弟啊!在江湖上,好兄弟豈會丟下好兄弟。」

白寒冰大為感動,哽咽一聲,忙去相救趙飛硯諸人。

李玄心知此時是出其不意滅掉南宮真師的絕佳機會,若是錯過了,不但凌瓏會被炸死,就連自己留在石室中的肉身也會被炸的灰飛煙滅,到那時,自己或許就成了孤魂野鬼了。

他匆匆出了百葯廳,左轉果然看到一座石屋。石屋內亮如白晝,南宮真師正低著頭在幾個泡缸前調配什麼東西。李玄知其武功厲害,擔心自己靠的太近,或會被其感應到,所以隔著石室窗戶十幾丈,便停了下來。夜空中,圓月依舊在雲層中在星輝下緩緩移動,明亮地好似一顆洞察人世的眼睛,散著憐憫、悲傷、憂鬱、不安的眸光。

李玄看了看四周,見小路旁有一兵刃架子,上面不但插著長矛、大刀、齊眉棍之類的長兵刃,還有鏈子錘、九節鞭、鎢鋼連環奪命索之類的軟兵刃。他拿起鎢鋼連環奪命索比量了一下,若甩手打出去,恰好能洞穿石屋木窗,偷襲到背對窗戶的南宮真師。

對方雖是邪惡之人,難道我就該不擇手段?

李玄拿起武鋼連環奪命索,心下猶豫起來,暗道:「我若被狗咬一口,自己再反過來去咬狗一口,那豈不與狗一般無二么......邪不勝正......我隱身已經佔了便宜,便不能再做偷襲之事了......」他正猶豫著,忽然見南宮真師勐地轉過頭來,盯著李玄隱身所站的位置。此時,鎢鋼連環奪命索被隱身的李玄拿在手中,遠遠看上去,好似懸浮在空中。南宮真師冷笑一聲,淡淡道:「原來小子會隱身**......嘿嘿......高人啊!」正說著,勐地振臂一揚,向李玄隱身位置射出一枚喪門釘。

喪門釘烏黑,帶著尖銳詭異的唿哨聲刺破月光,如一條伺機攻擊的毒蛇,徑直射向李玄面門。

李玄沒想到背對自己的南宮真師會突然轉身出手,心下一驚,本能中想向左躍開,但喪門釘似乎被注入了奇異的力量,儘管他躲避及時,卻仍『噗』地一聲戳穿了他的袍袖。

袍袖破了,李玄感到身體如被刺破的皮囊,陡然下沉。這感覺雖然只有一剎那,他卻察覺自己開始從隱形人變成了半透明的人。難道喪門釘上有古怪?他有些不明白。可讓他更不明白的是,南宮真師怎麼會發現自己!難道是感應到了自己的存在,或是背後長了眼睛,或是看見鎢鋼連環奪命索懸浮在空中,還是他能掐會算,早知屋外有異?一切來得突然,豈容他將心下疑問全部想通。李玄低頭看看破碎的袍袖,見自己上半身已顯現出來,而下半身仍然是隱身狀態。南宮真師見李玄半隱半現的怪模樣,毫不驚奇,咧著嘴喋喋大笑道:「好小子,果然是你。你這特殊的本領......嘿嘿......看來不怎麼樣!小子,你是否很奇怪,我怎麼會發現了你?」

李玄雖驚不亂,冷冷道:「確實很奇怪啊!我無聲無息來,你卻能感應到十幾丈外隱身的我。」

南宮真師笑道:「萬世野聞中記載的『靈魂出竅』之法是神法異術宗師鬼谷子獨創,奇妙無窮。哈......你或許不知,當年少室山的凌菊染和藏劍山莊的石飛揚正是根據這『靈魂出竅』之法,分別創造出了幻影奇陣、移影越位兩種極玄的神法異學。哼哼......當年我師父從藏劍山莊第二代莊主石衝天手中奪得萬世野聞,曾細心精讀,但至死也沒弄清楚其中獨特的神法異學。後來,萬世野聞傳到我的手中,我又花了幾十年的時間,已可以感應到悄悄逼近我的隱形人。所以適才你在十幾丈外,我便感應到你來了......哈哈,小子,看你如此半透不透的樣子很可笑,你是不是很難受啊?如果難受的話,就讓我徹底將你打回原型,滾回到石室中去吧!」

李玄仔細想了想,萬世野聞中果然有關於『靈魂出竅』的神法的詳解。他因對神法之類的異術不感興趣,所以並沒有去深讀,如今想來,倒有些後悔,卻無法彌補眼前事了。

南宮真師見李玄臉色蒼白,眼神中已有絲絲驚慌,喋喋怪笑道:「我師父比我聰明百倍,他也只是弄懂了靈魂出竅之關鍵,卻不能修成。所以,我也很難做到像石飛揚、凌菊染那樣另闢蹊徑,再創或升級靈魂出竅這樣的神法。既然修不成,那就尋法破之。於是,我便開始研究如何破解此類神法。嘿,蒼天不負有心人,一年前,我終於在古墓中找到了一本古書,其中記載著如何破解靈魂出竅最簡潔有效的辦法。」

李玄見南宮真師說著,已從石屋內走了出來,不徐不疾向自己走來,不由暗暗焦急。要知他肉身在峰頂石室中,此時施展的『移影越位』**完全靠內力將元神催逼出體外。倘若是完全隱身,說明連貫肉身和元神的內息通暢無阻,如果出現將隱不隱的狀況,便預示著內息開始發生斷裂。內息斷裂,對施展靈魂出竅來說,正是連接肉身與元神的路被切斷,到那時,元神無法回到肉身,勢必會成為孤魂野鬼,而肉身失去元神的主導,就如大樹被鋸成木段,沒了生命,成為名副其實的臭皮囊。

但讓李玄奇怪的是,南宮真師看著忽隱忽現的自己,似乎也猶疑不定。李玄自然不知,這是南宮真師發現破解靈魂出竅的方法以來,第一次用以禦敵。對手是否真的會被自己從古墓中找到的千年喪門釘破掉神法,他難有十足把握。眼下他要得到李玄體內的無敵內息,更要將他變成無敵死士,所以不想他的神法被破后,變成個廢物。

南宮真師喋喋怪笑幾聲,嘆息道:「小子,你要是撐不住千年喪門釘的陰晦之氣,就老老實實呆在原地,莫要發功,莫要發功......嘿......就讓老夫上前幫你穩住心神吧!」

李玄見他越來越近,而自己漸漸無法憑藉『移影越位』之法控制元神,危險在即,該怎麼辦!

二人一個小心翼翼、一個焦急萬分,正各懷心思,卻見百葯廳那邊火光衝天而起。南宮真師見了火光,臉色大變,咬牙道:「你小子好陰險,我怎麼忘了你會先去救那些廢物呢......」一言未畢,忽見遠處另幾座石屋也冒出火光,不禁急地跳了起來,喝道:「怎麼百葯庫、靈芝廳、神湯廳也被點著了......他奶奶的......嘿嘿,調虎離山?調虎離山!老子不上當,若得了你,就算燒毀整個藥王谷又怎樣呢!」口中說著,『唿』地一掌,向李玄噼去。這一掌去勢剛勐,且隱含綿綿刺鼻葯香。

李玄見了火光,精神一振,內息陡然加強,懸浮在空中難以隱藏的上半身『嗖忽』一聲不見了。他之前出現了半隱半現狀況,皆因被南宮真師射出的帶有千年晦氣的喪門釘射中。但幸運的是,他沒被喪門釘射中元神,只是射中了衣袖,所以此時內息增強了,自然又完全隱身。

他既明此理,便一把將衣袍扯下,待見南宮真師一掌噼來,順勢將鎢鋼連環鎖鏈拋過去,同時足下左三右四,斜身閃過凌厲的掌風,一招『釜底抽薪』,攻向南宮真師肋間。

南宮真師做夢也沒想到李玄突又隱身,只覺眼前一閃一晃,灑滿月光的庭院除了月光只有月光,身前身後,空空蕩蕩。他感覺自己似乎置身勐虎獵豹掌控的山谷,任動一步,便有不測之危險,吃驚之餘,連環拍出十一掌,盪開李玄襲向肋間的招式,護住周身要害,不敢移動半寸。而李玄此時也不輕鬆,他才轉身出手一招,立時覺地心慌氣短,情知儘管脫去沾染喪門釘晦氣的衣衫,再次隱身成功,元神還是受了不小影響,若持續激斗下去,或許在某一刻還會出現身形半隱半現的危險狀況。

若不趁機撤回峰頂石室,更待何時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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