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二章 店內互搏

第二四二章 店內互搏

李玄送走白寒冰,牽著馬在大路上獃獃站立了許久。

風從北方沿著大路不斷吹過來,已是快近雨水的季節了,卻還是冷的直往衣領裡面鑽。他望著大火漸漸熄滅的安康分庄,心下暗嘆道:「李世民果然是個雄才大略的主兒,江湖每有大事發生,他總能料算在前。當初在少林寺中與他無意相見,他便以俠義、忠誠、信諾、平等八個字將人牢牢拴住。那日,他一番話不但讓我心動,萌生俠之大義的責任感,還讓我心生無限嚮往。雖然後來我婉拒替他出頭,去穩平江湖,但他一番話至少讓我不會與他作對......早先他的江湖勢力很弱,誰能想到才幾個月光景,他便超越大公子李建成、四公子李元吉、江都郡丞王世充,成為最具實力的人。可是,他將燕無敵招至麾下,難道不怕他某天狂性大發,成養虎之患......還有唐冰,若照丁蒼穹所言來看,她離開我是被迫無奈,但僅僅是被迫無奈么?冰兒,我現下已無大事在身,不能再枯守諾言,我想要見你!」

李玄暗暗想著,取出地圖展開,計算著往長安去路的何方,飛身上馬,匆匆疾馳而去。

忽忽數日,風向已變,李玄先是聽到了隱隱的雷鳴聲,後來又看到路旁的老柳吐出鵝黃的小芽,路旁枯黃的小草也已開始探出了尖尖的腦袋,起初是稀稀疏疏,沒過幾日便成了綠瑩瑩的一片。大地回暖,人也精神起來。李玄本來一直心情沉重,不知為何,看到這些不斷變換的春景,一顆心竟慢慢舒暢起來,只覺天大煩惱也不過是昨天而已。

這天他來到一處山坡,見坡上挑著一桿杏黃酒旗,上寫『松樹酒憩』,不由精神一振,催馬過去進了店內。店內已有三人在飲酒。當中一個峨冠老者,對面坐著兩個英俊少年。李玄見到老者,不知為何,突然想起在『客來喜』無意相逢沈無懼的情形,心下掠過一陣暖意。他見峨冠老者穿著打扮雖彬彬儒雅,一副飽讀詩書的樣子,但喝酒卻甚是豪爽,每當左側英俊少年將海碗斟滿酒,放在他面前,他便仰脖一飲而盡,不一會兒面前已摞起了二十七八個海碗。若照每隻海碗半斤高粱酒計算,自李玄入店至今,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峨冠老者已有十三四斤高粱酒下肚了。儘管如此,峨冠老者仍面不改色,酒到碗干,單就酒量而言,豈是『罕見』二字可以概括!

李玄正敬佩不已,小二已將他點好的酒菜布置妥帖,見李玄看向峨冠老者時滿是敬佩之色,便躬腰低聲說道:「這已是第三圈酒啦,若是照這個喝法,喝不醉,那肯定是酒仙下凡了。」

如此酒量當真是少見!

李玄聞言驚異,第三圈了!看來峨冠老者已有近四十斤酒下肚了。要知李玄平日不大飲酒,但酒量也是不弱,除了在客來喜酒店與段嘯天有過一次舉杯豪飲外,早先還曾與酒和尚、衛影暢飲過一次。儘管那兩次酒後發生了許多事,但他卻並未因豪飲而誤了正事。

酒逢知己千杯少,而今峨冠老者面前似乎連個知己都沒有,卻有如此豪飲的興緻,若非酒量驚人,絕不敢如此。江湖是個平地生雲藏龍卧虎之地,奇人異士數不勝數,常因一句話一個眼神而橫生禍端,所以沉得住氣管好自己,已成了在江湖上的處事原則。李玄年紀輕輕,早已經數次生死危難,一顆心已然練就了如水止靜,對事對人,抱定了不好奇不奇怪,因而自顧自飲,打算吃飽喝足了往長安趕路。

峨冠老者飲完第三十碗,忽然遙遙對李玄招了招手,微微笑道:「這位小哥酒量不錯。」

李玄聽老者說話,聲若洪鐘,但不知他和誰說話,轉頭看了看酒店內,見店內也只自己和老者這兩桌人,忙欠身道:「老丈在和我說話?」峨冠老者還未應聲,他左側的英俊少年卻冷冷道:「不和你說話,難道和門口那條狗說話?」李玄聽少年說話狂妄無禮,壓了壓心中騰起的怒氣,轉頭不理他。豈知,英俊少年見他不理,似乎不依不饒,又自言自語道:「原來是個啞巴......要不就是個聾子!」峨冠老者用手中空碗碰了碰桌子,示意英俊少年斟酒,道:「阿傑,怎麼如此無禮呢!」言畢,指了指李玄面前的酒碗淡淡道:「吐納之間,已將七八碗酒下肚,看來你酒量不弱啊!」李玄一怔,低頭看了看,自己面前果然摞了七八個海碗,忽爾想到自己十幾天沒沾酒味,適才驚異老者酒量時,走了神,不覺間竟也豪飲起來。

英俊少年見李玄對峨冠老者的話聽而不聞,『騰』的一聲站了起來,走到他的前面,冷然道:「你為何又不說話了?」李玄見少年步履穩健迅捷,雖然武功不弱,但也太過咄咄逼人,心下道:「若不讓你吃點苦頭,還真對不起你這無禮的態度了。」

李玄微笑道:「我說也不對,不說也不對,你倒霸道得很啊!」說著伸手輕輕地拂了拂桌子。英俊少年聽李玄話語中隱含不屑,臉色不由漲地通紅,他正想發作,忽覺桌面傳來一股洶湧的暗勁。這股暗勁綿柔醇厚,竟如層層疊疊的海浪潮湧向自己。

英俊少年吃了一驚,沒料到李玄內力如此深厚,情急之下,想使出千斤墜穩住身形,但當他與這股內力相撞后,卻不由自主『騰騰』地後退數步。眼見英俊少年便要撞到峨冠老者的酒桌,峨冠老者輕輕抬了抬手,似擋非擋的往英俊少年後背一拂,冷冷道:「阿傑無禮。人家沒使全力,你就後退了?嘿,小哥是請你坐下說話!」

阿傑得了峨冠老者在後背一拂,已明其理,待身形站住,悻悻道:「這小子會有好心?」

峨冠老者看著李玄,喃喃道:「好內力。」言畢,又微微一笑道:「小哥可否過來坐了。嗯,萍水相逢應講究一個緣字,看來你我有緣啊!」這幾日,李玄一路向東北,日日計算著路程,每次想著到了柞水后便離長安不遠,若到長安便在唐冰附近,所以心情好極了。他微笑道:「如此就叨擾了。「言畢,拿著酒碗過來坐在兩名英俊少年中間。峨冠老者右側始終聲色不動的英俊少年見李玄過來,毫不客氣的坐下,微微笑道:「這位小哥要往那裡去?」李玄淡淡道:「我正趕往柞水去見朋友。」喚作阿傑的少年嗤道:「你要到柞水?可是這裡將近商洛,看來你走岔路了。」

李玄聞言一呆,喃喃道:「我方向走偏了?」說著,掏出地圖看了看,指著柞水道:「我不是在這裡么?」少年阿傑看了看道:「不是。這裡是松樹嘴,在商洛附近。嘿嘿哈哈,你這張地圖從哪裡弄來的?」李玄道:「從一個販馬的朋友處討來的。」

兩個英俊少年聞言,忍不住相視大笑。

峨冠老者大笑道:「馬販子怎會弄錯方向!」李玄被三人笑得莫名其妙,忽然記起趙飛硯說那個馬販朋友很小氣,而自己這張地圖正是沒花錢得來的,忍不住苦笑道:「便宜沒好貨,那朋友果然很小氣,不花錢便給張錯圖,真虧他想得出來。」峨冠老者聞言再次大笑道:「與生意人談佔便宜,簡直如同在水中撈月一樣難。小哥莫急,我們正好要往長安去,看你是個豪爽老實人,咱們吃了酒食一道出發如何?」

李玄一怔,英俊少年阿傑已經不願意了,氣哼哼道:「先生有要事在身,怎麼能帶著這麼個累贅呢。」一語未落,卻聽門外有人喝道:「少少年紀,便目空一切,長大了可怎生了得。」說話間,一個黑衣高大威勐漢子走了進來。李玄見了這個漢子,不由大怒,原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在水域冰面打死龍紅葉狂妄至極的燕無敵。

燕無敵閃身進入酒店,足不揚塵,衣襟無風自動。他搖晃著碩大卻亂入蓬草的腦袋看了看李玄,有些驚異道:「李小朋友也在這裡?」李玄冷哼一聲,鐵青著臉道:「我在這裡怎的?燕無敵,你還我父母性命來。」燕無敵淡淡道:「李小朋友,咱們之間的事以後再談,眼下讓我先和老匹夫把事了結。」峨冠老者見了燕無敵,不但不懼,反而有些興奮。他哈哈大笑道:「好好,燕無敵來了,咱們先談談吧。」

李玄見殺了自己雙親的燕無敵好似無事一樣,不由怒火中燒,丹田之氣一衝一衝,正按耐不住,想要發作,卻聽燕無敵道:「朱前輩,看來今日你我一戰不可避免。但打鬥前我們要先立下規矩。嘿,你贏了,藏劍山莊歸你,可是你若輸了,就不能插手藏劍山莊的事,怎麼樣?」峨冠老者點頭道:「如此正是老夫所想。」燕無敵聞言,抬腳將身側桌子踢翻,高聲道:「是你出手,還是這兩個繡花枕頭出手?」兩個英俊少年聞言,『噌噌』地拔出腰間長劍道:「讓你嘗嘗繡花枕頭的厲害。」

燕無敵大笑道:「既然如此,趕快出手,待會兒老子可沒興趣和乳臭未乾的孩子動手。」

他口中說著,雙手忽然交錯一彈,『咯咯』聲中,兩個英俊少年手中的長劍便被他如電手法彈成兩截。峨冠老者見燕無敵說動手就動手,臉色一變道:「好手法。」燕無敵大笑道:「這有什麼了不起......」唿喝未了,單手便向峨冠老者衣領拿去。

李玄聽燕無敵和峨冠老者提到藏劍山莊,不由一驚,心下暗道:「他們怎麼在爭搶藏劍山莊,難道藏劍山莊出事了?如此我可不能不管。嘿嘿,燕無敵,還我父母命來!」心中想著,見燕無敵動了手,再也按耐不住,單掌一揮一抖,渾厚的掌勁隔開燕無敵剛勐的掌力,順勢一卸一引,兩股力道合二為一,借力打力中往其胸口拍去。燕無敵沒想到李玄不但出手阻止自己,且向自己攻了過來,大怒喝道:「李玄小朋友,我已說過,你我之間的恩怨待會再說,你難道真想找不痛快么?」口中說著,側身避過李玄這一招,同時雙拳緊握,『唿唿』兩拳砸向峨冠老者。峨冠老者聽燕無敵喊出李玄的名字,喜道:「你是李玄?好啊!老夫正四處找你呢。」說著,曲臂下沉,卸去燕無敵攻來的兩拳,左手暴漲,拿向李玄肩井穴。

兩個英俊少年被燕無敵一招間折斷長劍,虎口隱隱作痛,還未想明白怎麼回事,卻見三人你打我閃,我閃攻他,他躲擊你著一連串亂斗,大感奇怪,待見峨冠老者攻向李玄,想也沒想,也跟著雙掌拍向李玄。李玄見燕無敵不丁不八的站在原地,雙足微動,以精妙身法躲過自己『借梯上房』的招式,正想繼續發動進攻,卻見峨冠老者和兩個英俊少年幾乎同時攻向自己,忍不住冷笑道:「我是李玄,你要怎樣!」身形不動,反掌化開兩個英俊少年拍來的雙掌,右手在桌子上一拍,一股渾厚的內力如波浪洶湧,撞向對面的峨冠老者。峨冠老者內力登峰造極,豈能不知李玄招式厲害之處!

峨冠老者見狀,在桌上一拂,形神瀟洒,左掌攻勢不減,依舊凌厲地拿向李玄肩井穴。

燕無敵看在眼裡,大聲喝道:「老朱你太也猖狂,我與這小子的恩怨,豈要你胡亂插手!」說著,雙拳突張,化拳為掌往桌子上拍去。這一拍恰好拍在李玄與峨冠老者內力碰撞的節點上,『蓬』地一聲,三股力道合在一起,登時將桌子擊的粉碎。

李玄、峨冠老者、燕無敵三人被三股力道碰撞后產生的強大力道震得站立不穩,同時聽『咔咔』數聲,李玄與峨冠老者身側的木椅裂成碎片,而燕無敵也搖晃幾下,『蹬蹬』後退兩三步。兩個英俊少年攻向李玄,不料被他反掌擋開,正驚異著,胸口劇痛,倒飛了出去。

如此強強對決,才交鋒一招,三人不由吃了一驚。燕無敵看了看李玄,喃喃道:「才又幾個月不見,你內力不但精進許多,且還透著老辣的氣息啊!」李玄適才也被燕無敵和峨冠老者震到,只覺手臂發麻,暗道:「這二人好厲害。看來我若沒得爺爺傳輸的內力,適才或許要吃大虧了。」而三人當中最驚異的要數峨冠老者,他沒想到,李玄年紀輕輕,內力竟與自己相差無幾。峨冠老者是個久江湖之人,經驗極其豐富,適才交手,已察覺若非李玄經驗不足,內力未到控制自如的境地,恐怕自己要比現在木椅碎裂狼狽許多。他單手一揮,喝道:「胡亂打架算什麼?」

燕無敵冷笑道:「你說算什麼就是什麼!」說著,忽然斜身一閃,將兩個英俊少年提在手中向李玄丟去,大喝道:「這兩個小子目中無人,而且還偷襲你,讓他們嘗嘗你的厲害。」李玄雖然惱恨兩個英俊少年出言不遜,偷襲自己,但卻不願傷人或是拿人當玩偶,喝道:「你都當讓他們是繡花枕頭,給我做甚,還是滾回他主人那兒吧。」雙掌一抄,以四兩撥千斤之力,『唿』地一聲,將二人推向了峨冠老者。

峨冠老者大笑道:「這二人是宇文化及的干孫子,不算是我的人。好!我就收下他們。」雙掌一高一低,使了鯊魚張嘴的招式,輕輕地一夾,接住二人,丟在地上。兩個英俊少年平日里仗著是宇文化及干孫子的身份,作威作福慣了,沒想到今日真的像玩偶一樣,被人拋來拿去,而且無還手之力,不由羞愧非常,呆在地上,唿唿直喘。燕無敵見兩個英俊少年的狼狽模樣,大笑著道:「確是兩個繡花枕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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