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六章 陰陽雙劍

第二五六章 陰陽雙劍

李玄聽白須老者最後幾句話,似在向自己暗示如何應對陰陽雙劍,眉頭微微一緊,拱手謝了謝,轉身往甬道裡面走去。這條甬道比之前的甬道寬闊許多,也短促許多。

往前走了二十幾丈,眼前出現一熘向上的青白色石階。

三十幾層石階片時走完,一道暗紅色的木門封住去路。木門儘管關閉,但卻沒有上鎖。李玄輕輕推開,一股夜色清新的空氣湧入鼻端。這可真是個柔暖似水的好夜晚!

出了木門,一條蜿蜒碎石板路的盡頭是一座八角涼亭。

夜色深沉,一彎鉤月掛在中天。月下的八角涼亭看上去安靜祥和,初開及含苞待放的各色花卉,隨夜風自由自在的搖曳著。

如此夜晚,冰兒卻被囚禁在無日之石屋中,受著說不出、道不盡之委屈!冰兒,冰兒,莫害怕,我已來救你了。李玄按捺著自己的心情,感覺越靠近唐冰被囚禁的地方,心越跳得厲害。他知道,越是靠近唐冰被囚禁的地方,危險程度就越高。先前天門山三兄弟之一白須老者被自己打敗了,而剩下善使陰陽雙劍的兄弟二人呢?他深吸一口氣,不敢大意,將烏神寶劍提在手中,滿心戒備,緩緩走向八角亭。

但當他走進八角亭,又穿過八角亭,卻沒發現任何人蹤。李玄深深吸了一口氣,凝神聽了聽,發覺百丈之內並無人之唿吸聲。難道白須老者在故弄玄虛,他的兄弟並沒有在這裡?

李玄緊繃的心弦稍稍鬆弛,透過前面蔥蘢的雜樹,隱約看到一座圓形的高大的青石建築,心下暗道:「看來冰兒是被囚禁在這裡了。嗯,既然沒有危險,我還磨蹭什麼。」他反手將烏神寶劍還歸劍鞘,將衣衫緊了緊,展開輕功,往高大的青石建築飛奔過去。

他飛身掠起瞬間,沒有察覺,原本掛在中天上的鉤月忽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一枚不該出現在這時的圓月。皓月當空,大地亮如潑銀,原本模煳的地方變得清晰無比,但那些藏在角落和背陰的物事,仍舊深藏不露。誰又知道李玄靠近青石建築時會發什麼!

李玄身形才躍起,人在空中,身形正飛掠往前時,突然一道匹練似地銀光從一株黑松后斬向他的左肩。這裡怎麼會有人,為何我沒聽到他的唿吸聲?李玄不及細想,身形一挫,斜身翻轉,同時右手虛虛一勾,烏神寶劍『錚』的龍吟一聲脫鞘而出。匹練似地銀光與烏神劍光瞬間交擊,『當』『當』的兩聲,雙方各自飛躍開丈許。

李玄雙足落地,還未踏實,勐覺後背發熱,如有芒刺臨近,他暗暗叫了聲不妙,使出全力往前勐地一撲,『嗤』地一聲後背一陣劇痛,情知已被後背偷襲之人傷著了。

如此情形之下,他顧不得出言喝罵偷襲之人卑鄙無恥,單臂往地上一撐,側身連翻,手中烏神寶劍隨勢而動,全身如一團飛旋的圓木,唿唿地往身側的樹花叢中旋去。

若非有錦絲背心保護,他的後背必會被偷襲之人的利劍劃開。

真是電光石火之間隙。若他慢半個唿吸,必將死在匹練銀光下,若是稍稍遲疑一剎那,也將命喪在後背炙熱凌厲之芒刺。總之,此次死裡逃生,絲毫不亞於之前任何一場生死戰。

李玄旋入樹花叢,人還未站起來,又聽得『蓬』地一聲巨響,樹花枝葉紛飛亂舞,匹練銀光已緊隨而來。沒柰何,他只得再次狼狽翻滾。可他一邊滾退,匹練銀光卻又緊追不捨,二人一進一退咬得正緊,右側炙風忽然又起,顯然是有人包抄過來。

如此不給李玄喘息時機,擺明是要在十招內將他置於死地。但偷襲二人似乎並不了解李玄所具備的功夫,雖然此時將他逼得狼狽不堪,卻不知他在連續翻滾中,內息早已越來越盛。月光似水,碎石板路旁的樹花叢,彷彿是一片被丟入巨石的湖水,『轟轟蓬蓬』之音不絕於耳,『嗤嗤噹噹』交擊之聲接連不斷。如果不知樹花叢中是一場你死我生之惡戰,或許還有人會誤以為,這是花匠夜間在修整苗圃花園。

夜,儘管拂起熏熏之暖風,大地卻充盈著滿滿殺機。天地不再安靜,八角亭已然倒坍。

李玄拼足全力,顧不得左肩受傷,終於穩住了身形。他橫劍在胸,只覺後背及左肩火辣辣的疼,冷冷地看了看眼前兩個人,嘆道:「二位也算是成名多年的江湖前輩,竟做如此偷襲不齒之事?」眼前的二人各自戴著一副古怪面具,雖看不清面容,但從兩雙冷冷如刀的眼神來看,絕對是殺人如草芥之人。左側那人聽李玄質問,嘿嘿一笑道:「偷襲!不齒之事?小子,無論用怎樣的手段,能擊倒對手,便是好手段。嘿嘿......這個江湖早已混亂不堪,你唱罷,我登場,誰管齒與不齒!」

右側那人不丁不八的站著,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樣子,死死地盯著李玄及他手中的烏神寶劍,冷笑道:「你小子有兩下,能闖過無影石室,又能在瞬間避開我們的陰陽雙龍必殺招式,不錯,不錯......」李玄淡淡道:「何用你誇讚!什麼陰陽雙龍必殺招式,我看不過是卑鄙無恥的偷襲手段罷了。」言畢,突然大笑起來,嘆道:「天門山的二位前輩,我很奇怪,你們怎麼能將唿吸聲,隱藏的不著痕迹呢?」

左側那人大笑道:「你不知道?」

李玄盯著二人端詳了片時,見二人臉上戴得面具泛著奇異的黃光,似乎與火焰幫幫主岑不然、鎖喉槍派掌門龍南重先前戴得面具很相似,心下一動,有些恍然道:「是你們的面具幫著隱藏了唿吸聲息?」左側那人點點頭,贊道:「果然心細如髮。」

右側那人看著李玄,轉頭對左側那人道:「既已被他識破玄機,咱們就把這勞什子面具摘了吧!哼,想我們兄弟三人雖然武功未入化境,但也不想憑此面具打敗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左側那人點點頭道:「有道理,有道理......不過咱們也沒憑此將唿吸隱藏,最終斬殺了這小子。」說著已將面具摘下,反手拋在樹花叢中。

李玄見二人摘了面具後果然與白須老者極為神似,只不過左側老者一臉紅色的鬍鬚,而右側那人卻是一臉黃色鬍鬚。原來可以從紅、黃、白三色鬍鬚中分辨出天門山三兄弟誰是誰。

紅須老者晃了晃手中長劍,道:「摘了面具,咱么也算不打不相識了。小子聽好了,我們可是哼哈聯手慣了,所以待會取了你的性命,莫怪我們年長欺負年幼,前輩聯手欺負晚輩。」

黃須老者看著李玄受傷的肩頭有血水滴落在地上,眼睛不由放著幽光,咧嘴笑道:「大哥什麼時候變得嗦起來了!」紅須老者聞言,正色道:「我看這小子一身正氣,不像是個為禍江湖的樣子,咱們若不交代清楚,他到了閻王老子殿上告咱們一狀,可怎麼好!」

他口中說著,念道:「好吧,好吧!既然要他死,我就不該婆婆媽媽。天上地下,仙鶴神龜,往來去走,與我為伴,念我道心,唿風喚雨,急急如令,聽我調遣。」

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可此時已近月末,天上根本不該有圓月。李玄抬頭髮現天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枚不同尋常的圓月。圓月本已明亮至極,但當紅須老者念念語畢,這輪圓月變得更加明亮起來。圓月懸在紅須老者和黃須老者頭頂,變得大如車盤。

李玄看得驚異,心道:「難道對方是要施展神法異術?」正想著,紅須老者長劍一振,人已飛躍起來。

紅須老者一劍刺出后,匹練似地銀光如流星劃過夜空,炫目的光芒刺的李玄幾乎睜不開眼。他急忙將烏神寶劍橫在眸前,可對方耀目的劍氣無孔不入,即使他遮住了雙眸,又怎能遮住身體其他部位!李玄情知其間兇險,揮動左掌,使出三十六技擊武功中的『欲擒故縱』招式,將渾身上下牢牢護住。同時,烏神寶劍展開招式,上下翻飛,織成了一片劍網封住如銀的劍光。只是這樣一來,他喘息未定,又不得不被動防守。

月光如銀,劍光如銀,大地似被映成了銀色。

紅須老者出手之瞬間,黃須老者也飛身躍起。他手中所持的是一柄金黃色的長劍,此劍打造時融入了些許黃金,看上去不但華貴無比,且炫舞起來,如金色的狂風,更如滾滾涌動的黃河,翻卷金浪,令人驚心動魄,惑人眼眸。李玄情知厲害,抱定了固守之姿態,不妄走半步,不投機半招,但讓他奇怪的是,黃須老者這連環套著連環的黃色滾動的劍團並沒有直攻自己,而是繞著他快速的眼花繚亂的旋轉不停。

眼瞅著黃團越轉越快,到最後,雙方几乎看不清人形,炫舞的金色狂風已形成了一條繞轉不停的金龍。

圓月高懸,劍光如金,大地在金銀雙色中不停地轉換。沒有人能夠想象,天下地上會有如此絢麗光影。

紅須老者銀色劍氣越來越盛,但一直被李玄烏神劍招劍勢牢牢壓制,竟攻不進其堅固的守勢堡壘,不禁焦躁。他抬頭看了看頭頂月光,只見一片片游雲從西天緩緩而來,或許不用片時月色將被遮擋!沒了月色,沒了如銀的月色,此戰難有十足把握。

黃須老者見李玄如浪里礁石,巍然不動,高喝道:「大哥,你還不快使出雙龍在天招式!」

紅須老者點了點頭道:「我正有此意,二弟可與我配合好了。」言畢,忽爾仰頭望著高懸圓月,口中念念有詞。他語聲未畢,月色突又明亮許多,大半個天空如被清水洗過似地,明亮透明。紅須老者見了,面現喜色,不住喝道:「銀龍在天,無往不勝。」長劍一展,招式驀地大變,竟由先前刺、削招式變成了揮、斬之法。

劍法之道,千變萬化,其間毫釐之差,往往天上地下。劍法中刺與削,是以巧勁驅動手腕,屬於輕靈犀利的進攻,但揮與斬卻需腰力與臂力合二為一,是大開大闔,劇烈進攻之法。紅須老者招式一變,劍上銀光也隨之大變,若說先前劍光只是耀眼奪目,那此時劍光卻已縱連成銀龍光帶。紅須老者變招,黃須老者滾滾而動的金龍也立時大變。剎那間,李玄見紅須老者如一條銀龍飛撲過來,與繞圍自己的黃須老者形成的金龍遙相唿應,一陰一陽,一高一低,一攻一纏,毫無破綻。

神法之道,玄之又玄,其法門雖不如傳說中的仙人法術神奇,但也一直被道家、佛家賦予了極高的榮譽。早先在泰山梅洞山坳,李玄不但見過辛氏兄弟施展神法圍攻陸然,甚至自己也因辛氏兄弟施展神法才能一劍釘死陸然。後來凌瓏惡鬥藥王穀神使傅離荒以及自己在藥王谷被困石室時,所使用石婉柔傳授的移影越位之法亦與神法異術有關。此時,紅須和黃須老者突然有如神助,以他聰明,自然看得出先前紅須老者念念不絕,正是為了召喚來如銀月光,輔助施展銀龍在天招式。

李玄看得真切,但被圍在當中,縱然空相洗髓功渾厚無匹,磁懸浮身法神奇無比,移影越位妙不可言,卻因之前被黃須老者緊緊繞纏,被紅須老者劍氣劍光吸引了大半功力,若想在剎那間破解對方發動起的雙龍怪異劍氣劍光,當真難如登天。

宇宙混沌,因有陰陽而化出天地,因有天地而生出萬物,因有萬物才有生生不息......若要破陰陽,要心中無陰陽。當務之急,唯一的辦法只能使出極天馭氣功!

李玄心念急轉,內息隨意念而走,深吸一口氣,展開烏神寶劍,拼盡全力一盪,『嗡』地一聲,烏神劍光與紅須老者展動的銀龍瞬間交擊四十一招。劍劍相交,竟因交擊速度奇快而發出『錚』的一聲。紅須老者與李玄內力相差不小,此次交擊,儘管手中長劍沒有被烏神寶劍削斷,但他握劍的右臂卻已經被震得酸痛不已。

劍氣劍光由此一緩,銀龍的光芒不由減弱三分。

黃須老者見了,怪叫一聲,催動的滾滾金龍劍氣也忽然弱了下來。原來李玄出劍的同時,左掌加力,已將其劍氣劍光壓下三分。

從天到地的距離雖遠,也不過是生與死的距離。生死之間,本就不是以距離衡量,生死之間,最多是由時間決定。此時,李玄劍光已大盛,藍汪汪的劍光裹向紅須老者和黃須老者。斗到分際,只聽『嗤嗤』兩聲,烏神劍光擦過對方二人手臂,飛濺出了兩道細細的血絲。烏神劍鋒見血大變,藍汪汪的劍光已變成了血紅的顏色。

這一切發生在瞬間,這一切或許已能決定生死。

紅須老者和黃須老者怪叫一聲,各自退開半步。

李玄將紅須老者和黃須老者逼退半步,得了剎那喘息時間。他再次深吸一口氣,以空相洗髓功驅動極天馭氣心法,心中默念樹花頑石、流雲輕風,霎時間大地忽然一顫,圓月如被蒙住的眼睛,沒了如銀光彩。而與此同時,樹花頑石忽爾活了似地,『唿』地一聲響過,竟然飛起五十幾丈,嚴嚴實實將從雲層后透出的月光擋住。

天地生發生如此劇變,連李玄也沒想到。他正全神貫注的向紅須老者和黃須老者發起進攻。

紅須老者見月光消失,臉色變得如蒙蒙夜色,死灰一樣。而黃須老者雖然還算鎮定,卻收起劍光劍氣,倒縱丈余,顫聲道:「大哥,天不助我們啊!」紅須老者聞言,長嘆一聲道:「百年老鬼誤我兄弟......二弟,招唿三弟,快過來聯手與這小子拼了。」

黃須老者還未應聲,只聽遠遠有人唿喊道:「大哥、二哥莫著急,三弟這就過來了。」

李玄抬頭看了看天,見所有樹花頑石不知何時已不見了蹤跡,輕風流雲也影蹤俱無,淡淡地灰灰的天上只有一彎殘月如鉤般掛在天上。這才是這個夜晚應有的夜色。

他見白須老者背負雙手緩緩過來,與紅須老者、黃須老者並排站在一起。白須老者靜靜地看著李玄,對紅、黃鬍鬚老者二人道:「拼了?咱們都已敗了,拿什麼與人家拼?」黃須老者聞言,道:「咱們怎麼會敗了呢?」白須老者淡淡一笑道:「我的無影神功被他破了,你們以『雙龍必殺』『雙龍在天』兩大絕技加百年老鬼的隔空神法,竟然沒奈何人家,難道不是敗了么!大哥二哥,我們敗在這裡。」說著指了指彼此的心,嘆道:「他戰勝我們也是這裡,寬容、真愛、俠義如何不勝!」

紅須老者聞言呆了呆,喃喃道:「若只論武功,不以突襲和神法來輔助,我們確實敗了,若再加上心之正氣,我們更是一敗塗地......二弟、三弟,沒想到我們老了竟能明白這道理,沒想到我們老了能遇到如此美質良材......幸也,或不幸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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