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零章 斗陰飲陽
李玄不知黑白二人呼喝的『定死』之法是什麼厲害的招式或異術,可單從名字聽來,其法必然異常厲害。他見黑白二人飛躍數丈,身形在空中滴溜溜飛旋不停,剎那間,已轉過九九八十一圈。
水樣的天空下氣息詭異。雖然山不搖地不動,但那些奇異花的花瓣卻隨旋動的風漫天飛舞起來。花瓣越飛越急,越飛越高,在黑白二人周身形成一條彩色長龍,但是沒過片時,花瓣突然在『嗤嗤』聲中化成粉末,被黑白二人深吸一口吸入了鼻腔。
李玄何曾見過這般奇異之事。他見黑白二人吸食完了花粉,又開始凌空旋轉起來。到了這時,二人每轉一圈,其氣場便強大一分,待又將九九八十一圈轉完了,黑白二人已如傳說中的天界聖仙,全身被紅、白光芒裹住,不斷向身外泛著熠熠光芒。
若是趁著二人旋轉之時,發動進攻,或許不會讓其將氣場輕易擴大。但李玄只想著如何擺脫二人,並無殺心,所以只是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黑白二人完成氣場擴張。
李玄見二人氣場已定,懸浮於空,各自持著銀光鎖鏈和喪門棒,兩雙眼睛死死地盯著自己,射出詭異紅、白光芒。兩雙眼睛四道光芒如快刀利劍之芒,遠遠射來,竟讓他有種置身刀林劍雨的壓迫感。黑白二人見李玄手持烏神寶劍,一臉戒備,喋喋詭笑道:「小子,你好福氣。魂魄丟失前,還能享受到『定死』之法帶來的快感。」說著,口中喃喃念道:「定死之法,閻羅聖決,冥界至尊,專捉妖魔,爾等魂魄......」黑白二人正念念著,忽見身著大紅衣服的孟婆婆呼的站起身來,冷笑道:「黑白無常,你二人好大膽。我讓你們去弄清楚這小子是否是冊子上記錄之人,你們卻越斗越忘性。嘿,看來你們施展『定死』之法不是嚇嚇這年輕人啊!」
黑衣黑袍漢子應聲道:「嚇嚇他?他不肯說出自己的名字,還與我兄弟動手動腳,豈能嚇嚇了事!」白衣白袍年輕人附和道:「婆婆,難道沒看見這小子與我們動手么?」
紅衣孟婆婆聞言,冷哼一聲,反問道:「你二人使出『定死』之法?難道忘了老爺子定下的冥界規矩?」
黑衣黑袍漢子聞言,臉色微變道:「婆婆,我們兄弟二人常年在外為老爺子辦事,怎會不知冥界規矩!」
孟婆婆點點頭道:「二位既知冥界規矩,就拿出老爺子准予使用『定死』之法的令牌來給老婆子看看。」
白衣白袍年輕人聞言,收了氣場,緩緩躍到孟婆婆身側,低聲道:「我們兄弟二人此次行動倉促,到了這九層冥界才發現,出行前不小心將令牌落在十八層冥界獄館內。所以,還請婆婆先莫計較這事......待我兄弟二人將此事了結,自會取令牌一起到老爺子處把事情說明。」說著,臉上堆著歡笑,但眼中卻閃爍狡黠之神色。
孟婆婆搖了搖頭,道:「這事絕不能商榷。你們該不會忘了前任黑白無常兄弟禍亂世間,致使仙界至尊大發雷霆。嗯,老爺子三令五申,凡身具『定死』之法的聖者未持令牌,不能以任何理由使用『定死』之法。黑白無常,本來你兄弟二人功力不夠,必須藉助幽冥奇花的力量轉化成紅白氣息,待氣場增強,才能使出『定死』之法,已有損自身法氣,可為何還要強做?再說,規矩是規矩,誰也不能破壞。」
黑衣黑袍漢子不理會滿身戒備的李玄,也收了氣場,躍到孟婆婆身側,焦躁道:「婆婆年高事多,好不羅嗦......你老人家不想想,我兄弟二人即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冒著被老爺子處罰的危險,隨意使用『定死』之法......」孟婆婆不等他說完,雙目如電似地在黑白無常二人臉上掃過,冷哼一聲,揮了揮寬大紅衣袍袖,淡淡道:「拿令牌來!沒令牌誰敢使用『定死』之法,老婆子第一個便不答應。」
白衣白袍年輕人森森道:「剛才已說過令牌被落在十八層獄館內了!婆婆再阻攔我兄弟,便是不通情達理,讓我兄弟難堪了!」孟婆婆看了看遠處長身玉立的的李玄,冷笑道:「此事沒得通融。若沒有令牌在手,你們就是不能使用『定死』之法。」
紅衣孟婆婆頓了頓,突然對黑衣黑袍漢子和藹一笑道:「黑白無常,你們執意要使用『定死』之法,難道......難道外界有人給了你們好處?」白衣白袍年輕人聞言,臉色巨變,冷冷道:「婆婆嘴裡有刀,是要戳死我們?」黑衣黑袍漢子緩緩向後退了幾步,繞到孟婆婆身後,冷冷道:「原來婆婆不但想管好自己熬的湯,還想管著我們兄弟二人......」說著,呼的一掌劈向孟婆婆後背。孟婆婆早有準備,斜身一閃,冷笑道:「就憑你也敢跟我動手?」口中說著,左手虛虛一晃,同時右手一叼,匪夷所思的叼住了黑衣黑袍漢子的手腕,一抖一甩,將其摔了出去。
李玄沒想到紅衣孟婆婆反而出手阻止黑白二人,此時見孟婆婆出手,竟然是極高的擒拿手法,不由又驚又佩。正暗自感嘆此手法生平僅見,卻見白衣白袍年輕人趁著孟婆婆側身與黑衣黑袍漢子動手之際,突然出手,揮動銀鎖鏈,纏向孟婆婆頸間。
原來黑衣黑袍漢子偷襲孟婆婆只是虛計,白衣白袍年輕人偷襲才是實招。看來這二人在這盛開幽冥奇花的地方鎖拿自己,不但是受了他人唆使,且是蓄謀已久之事。李玄念及這些,高聲道:「婆婆小心,白衣小子卑鄙。」口中呼喝,身形掠起,人在空中,人劍合一,如一道藍色霹靂,刺向白衣白袍年輕人。白衣白袍年輕人出手半途,聽得身後有劍氣凌厲之音,不敢大意,更不敢回頭,忙向左飛身滾出去。
按說人與神、仙、妖、鬼、精等非人間之人搏鬥,大多是以失敗告終,究其原因,皆因人是凡胎**,而諸上之類卻有人所不具備的超能。可讓李玄奇怪的是,他先前除了對黑白二人所念口訣有些許不適外,也只有『定死』之法顯現出來的玄奧氣場讓他心生敬畏。而今,對方施展『定死』之法既已被紅衣孟婆婆阻止,不知為何,心頭忽覺輕鬆萬倍。心情輕鬆,事半功倍,全力出手,對方便已抵擋不住。
李玄見白衣白袍年輕人狼狽滾開,豈能錯過乘勝追擊的好機會。
他身形不停,烏神寶劍上下翻飛,劍劍不離白衣白袍年輕人的咽喉。與此同時,紅衣孟婆婆也與黑衣黑袍漢子交上了手,很顯然,黑衣黑袍漢子也不是孟婆婆的對手。
紅黑兩個身影翻翻滾滾,往來複去,儘管只是呼吸間,卻已經鬥了約莫四五十招。身影交錯,黑衣黑袍漢子被孟婆婆一掌擊中肩頭,疼得呲著牙道:「白老二,撤吧!」
白衣白袍年輕人自被李玄一招逼得滾開,已被他霍霍不絕的劍影逼得氣喘吁吁。此時聞聽黑衣黑袍漢子招呼自己,銀鎖鏈奮力盪開李玄一劍,凌空倒飛七八丈,喘息道:「好,暫且饒了這小子。小子,你即使不說出自己名字,讓我們收了你的魂魄,但早晚有一天你還會落到我們手中。」說著,與黑衣黑袍漢子連滾帶爬離去。
紅衣孟婆婆見黑白無常憤恨離去,也不追趕,招手喚過李玄,靜靜凝望他片時,緩緩道:「小子可知,凡是來到九層冥界的人要麼是自行壽終,要麼是犯了天冥兩界規矩,這些人都會被黑白無常記錄在『往生冊』上......而所有路過此地的人,除了必須喝我熬制的忘魂湯,老爺子還囑咐我,要細細盤問一下,其中是否有冤。我們不能放過每一個必須到此的人,但也不能讓不該到此的人,糊塗來到此地。」
李玄聽了,躬身道:「婆婆明察秋毫,老爺子思慮周詳。」
孟婆婆淡淡一笑道:「我只是盡心儘力而為,談不上明察秋毫。你可知我為何突然阻止黑白無常使用『定死』之法?」李玄道:「不是因為他們沒有老爺子的令牌么?」孟婆婆笑道:「確是因為他們沒有令牌,但是我又怎麼知道他們沒有令牌呢?」
李玄一愣,怔怔道:「在下不知。」
孟婆婆道:「因為你一個懂得神法異術的朋友提醒了我。」李玄奇道:「我的朋友?誰?」孟婆婆指了指不遠處,道:「你以後自知。看,你的朋友安排良駒來接你了。」
李玄順著孟婆婆的指向,見不遠處涼亭下一匹火紅的駿馬正在低頭吃草,而這匹駿馬正是自己留給凌瓏的流火良駒。他微微沉吟,道:「我能自行離開這裡的,何用她派駿馬來。」
孟婆婆搖了搖頭,笑道:「九層冥界距離世間千萬丈,豈是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若不乘著這匹良駒回去,即使你武功絕頂,到了返回那日,恐怕也是世間百年之後了。」說著,抿嘴一笑道:「我年紀大了,來此之前,也有過青春極美時候。你總不能讓人家姑娘白了頭髮,孤零零的守著閨房,等你百年之久吧!」李玄聞言一呆,還要說什麼。孟婆婆抬手拍了拍他後背,輕輕一推道:「上馬回去吧。」
李玄被她一推,身形不由自主飛起,恰好落在流火馬背上。流火良駒似乎早得命令,見李玄坐穩了,嘶鳴一聲,前蹄高高揚起,『咻溜』一聲竄起百丈,竟絕塵飛起。
玄幻之事,最是不可捉摸。李玄閉著眼睛,只覺耳畔呼呼生風,渾身嗖嗖發冷,正驚異流火良駒沒有翅膀,還能飛躍起來,卻感覺身體一顫,待張開眼睛才發現滿眼已是斜陽西天。眼前,一片彩霞的光影潑灑在身前松林,大地天空,像是被塗抹了一層拌著胭脂溶化的金紅色的油彩,絢爛至極。風,緩緩吹來,帶著春晚涼意。
夢醒了!原來是南柯一夢。
李玄緩緩站起來,見老者尚無憂背對著自己,衣衫被風吹得烈烈作響,雖然身軀依舊有些佝僂,看上去卻霸氣隱隱。老者尚無憂見李玄走過來,佝僂的身軀又彎了些,面帶謙卑,緩緩道:「真是奇怪,這荒山野嶺的地方,怎麼會有一匹火紅色駿馬疾馳而過。」李玄一愣,往前方望去,只見松林前面遠處的一道溝壑邊上,一匹火紅色駿馬蕭蕭佇立。他見這匹火紅色的駿馬正是流火良駒,不由搔搔頭,暗道:「我仍在夢中么?」
流火駿馬望見李玄,揚起前蹄『咻溜』嘶鳴一聲,轉身下了溝壑,奮起四蹄疾馳而去。
李玄恍惚片刻,掐了自己一把,確認此時不是夢境,想想賓士而去的流火良駒,又想想早先夢境中事,難免痴然。老者尚無憂見李玄怔怔不語,微笑道:「沒想到你我一覺耽擱這麼多時辰,現下天色不早了,咱們還是趕路吧!」李玄點了點頭,二人移步往虎頭坡走去。山一程,水一程,說的是千里之外。虎頭坡不在千里之外,只需穿過一座巨大的溝壑,繞過一道不再光禿的山嶺,便可望見它斜斜的樣子。
穿過一大片雜林,李玄正順著老者尚無憂所指方向,端詳一座掛著殘舊酒旗的客棧,突聽身後『呼嚕嚕』作響,回頭看去,見是一頭肥壯的野豬正貪婪地拱食一些雜藤,不由童心大起,呼喝道:「兀那野豬賊,好大膽,你是來給咱送下酒菜的么?」
野豬聽李玄呼嚇,抬頭看了看他,掉頭急躥。但它哪能跑過李玄。李玄奮起直追,幾個起落已與野豬并行,野豬往左他便往左,野豬往右他便往右,兜轉幾圈,野豬見無路可逃,紅了眼珠,迎著李玄撞來。李玄大笑著,手起掌落,一掌將其拍死。
老者尚無憂見李玄肩扛著肥壯的野豬走回來,大喜道:「看來今夜可以大快朵頤,開懷暢飲啦!」李玄大笑道:「正是!卻不知這個破舊的客棧是否能有好酒賣給我們!」老者尚無憂聞言不住笑道:「肯定有!」李玄奇道:「你怎知道?」老者尚無憂神情突然古怪起來,又笑道:「因為客棧雖然破舊,但老闆卻是一個十足酒鬼,而老闆娘,嘿,正是個釀酒高手。」李玄聞言一拍大腿,道:「如此確實該痛飲了。」
二人進了客棧,吩咐小二將將野豬剝洗乾淨,取來鹽水、蜂蜜摸上,架起柴火自行燒烤起來。沒過多久,野豬油脂吱吱滴落,豬肉香氣瀰漫起來。李玄割了塊肥美的腿肉給老者尚無憂,尚無憂端起酒碗與他飲酒。二人酒一口肉一口,有一句沒一句的胡亂聊著,不知不覺,月已中天,大半烤野豬肉下肚后,也喝下七八壇老酒。
酒肉穿腸,最是人生快事之一。
李玄有些熏然,端起酒碗一飲而盡,似乎自言自語道:「尚前輩歷經江湖風雲幾十年,看過的事比我吃過的米還多,所以,我有些疑惑可否請您給予分析解答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