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閻王點將
難道這個木訥漢子是醫國高手?
沈無懼在一旁看了,心下納罕。他見木訥漢子所使的推宮點穴手法自己竟然見所未見,暗道:「常人推宮過血必定是以掌根先接觸受傷部位,再將力道逐漸向掌心過渡,這是控制掌上力道,使之悠緩軟綿,讓受傷部位在不知不覺中恢復血脈,不致用力過猛,讓受傷部位再次受傷。而點穴解穴手法,亦是將內力積聚指尖,通過指尖的點,準確打擊對方地穴道。但這漢子使得手法卻大不一樣,其推宮手法不但以掌背拍打受傷部位,而且速度奇快,看上去只拍了一下,其實卻是連續擊打了七下之多,而他的點穴手法更是匪夷所思,打穴前竟然先是握緊拳頭,以拇指扣緊第一個要打擊的穴道,與此同時,其餘四指猶如樂手鼓瑟,順勢敲點其他穴道,整個過程行雲流水,看上去好似在撫摸傷者受傷部位.......這人是誰?怎麼我從未聽過和見過呢?」
木訥漢子施救已畢,緩緩站起身來,轉頭對女子低聲道:「四妹,諸葛兄弟暫時無憂了。」那女子沒有回頭,細密著眼睛雖然盯著沈無懼,卻是向諸葛東方關切的問道:「你覺得好些了么?」聲音之中極盡女性之溫柔,暖暖關懷之意流露無遺。
諸葛東方點點頭,卻不答話,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雙臂一振,輕鬆站起身來,對木訥漢子抱拳一禮,道:「多謝金水大哥出手相救。嘿,經年不見,您看上去還是硬朗的很啊!」被喚作金水的漢子見諸葛東方站起身來,大嘴幾乎咧到雙耳後根,也不還禮,木訥道:「可......可算把你找到了,唉......我家四妹啊,可找你找得好......好苦啊!」
袁四妹聞言,臉上登時如薄施胭脂,暈紅一片,輕聲嗔道:「牛羊他爹,怎麼能在旁人面前說這樣的話呢!也不怕被恥笑......」金水木訥的笑了笑,獃痴著眼睛看了看袁四姑娘和諸葛東方二人,搔了搔頭,似乎想不明白,袁四姑娘原本冷峻的臉為何會突然間變得通紅。
沈無懼聽這夫婦二人彼此稱呼,心下已明白對方是何許人也,微微一笑,向女子道:「原來先前假的袁文門沒有說謊,袁四姑娘果然來了,而且還真的在附近啊!」言畢,雙拳當胸一抱,呵呵笑道:「在下雖然沒有見過袁師傅,但也久聞他的大名,還請代我向袁師傅問好!」他話音剛落,袁四姑娘眼睛一翻,面罩寒霜,尖聲急促道:「我爹爹已過世多年了。」沈無懼諸人聞言不由吃了一驚,又聽袁四姑娘尖聲道:「沈無懼,枉你也算江湖前輩?你先傷我諸葛兄弟,而今又出言辱我父親,是何道理啊?」沈無懼微覺尷尬,嘿嘿一笑,整了整神色道:「我哪知道袁師傅已經過世了......如此看來,先前現身的那個袁文門確實不是你父親,可他又是什麼人?」
袁四姑娘冷冷道:「你既然說那人是假的,就應該知道他是誰呀!怎麼反倒回頭來問我呢?」沈無懼聽了一怔,啞言失笑,喃喃道:「袁四姑娘這張嘴真的好厲害。」
金水這時已到了袁四姑娘身側,問道:「四妹,這人是誰?他先前傷了諸葛兄弟,是不是要以性命償還啊?」袁四姑娘咬著牙盯著沈無懼,點了點頭道:「這是自然。」
沈無懼身側的阿瑩見他夫婦二人自問自答,毫沒將爺爺沈無懼放在眼裡,早已不耐,冷笑道:「喂,你們的口氣也忒大了吧?真有本事么?那就先與本姑娘試試吧!」
金水呵呵一笑,道:「我不跟你斗,好男......好男......」說著便搔了搔頭,似乎想不起該如何說下去,袁四姑娘介面道:「好男不跟女斗。」金水連連點頭,看了袁四姑娘一眼,眼神中滿是敬佩之表情,道:「對,對極了,好男不會跟女斗。」
李玄見金水是一副憨憨厚厚的樣子,若真與沈無懼動起手來,恐怕根本不是對手,上前施禮道:「金先生,袁姑娘,都說江湖之禮該當以和為貴。這位諸葛先生雖然是被沈前輩打倒在地,但卻未傷他性命,而且他右手的蠍毒傷勢亦是他人所為。」
金水聽了,側過頭對袁四姑娘道:「四妹,他說諸葛兄弟的傷不是他們弄傷的。」袁四姑娘聽金水如是說,毫不理會,對李玄冷冷道:「那又怎樣?」李玄忙道:「所以晚輩覺得,眼下應該趕快救治諸葛先生的傷勢,而不是與我們糾纏誰是誰非。」袁四姑娘還未答話,金水又轉頭對她道:「他的意思是,先救治諸葛兄弟的傷,還有......喂,小子,不該糾纏甚麼?」他記不住什麼糾纏不糾纏,誰是誰非這句話,所以最後一句是問向李玄。李玄一愣,正要回答,卻聽袁四姑娘對金水厲聲道:「我何用你來解釋?難道我聽不懂他說的話么?」金水被她一聲呼喝,神色頓時慌張,縮著脖子,手足失措,低著頭,不住地搓著雙手,似乎害怕極了。
沈無懼見這對夫婦奇怪非常,忽然想起金水奇特的推宮點穴手法,一顆心竟不由的『砰砰』直跳起來,暗道:「難道這個木訥的漢子來自藥王谷?」臉上聲色不動,微微一笑,緩緩道:「多謝李公子出言解釋。但人家總是怪罪咱們,咱們難道就怕了不成?」
諸葛東方聞言,心頭驀地襲過百般滋味,對袁四姑娘道:「四妹,眼下這事是我自己的事,你與金水大哥還是莫管了吧!」沈無懼聽他說的傲氣,嘿嘿一笑道:「一個好漢三個幫,諸葛後生真是好福氣啊!你我適才相鬥,想來你還沒有過足癮吧?好啊!如今你的幫手來了,場面上也算公平,咱們再斗幾百回合,你說怎樣?」江湖常言,識時務者為俊傑。沈無懼向來自恃武功高強,極少將他人放於眼中。但他久歷江湖,經驗老道,遇事不但沉著冷靜,還可在瞬間將敵我之利害關係、形勢之利弊等等判別清楚。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在天神幫幫主的位置上穩穩坐了幾年。
沈無懼口中說著,暗道:「以目下情勢而言,對方三人中已有兩人武功深不可測,諸葛東方雖已受傷,但被金水簡單治療后,已經面色如常......而我這邊四人,李玄本領低微,段嘯天半死不活,阿瑩雖可與受傷的諸葛東方一斗,但三十招內也是必敗無疑。嗯,難道我要獨斗這對莫測的夫婦!倘若我受了傷,與黑雲逸不共戴天的仇恨誰人來報?唉......退一步海闊天空,我退一步,或許會海闊天空啊!」
袁四姑娘似乎對諸葛東方那句『這是我自己的事』甚是介意,身軀一顫,嘶聲道:「諸葛東方,十年間,我與你見過一十七次面,每次你都避我而去。我從天山找你到中原,又從中原尋你到關外,如今聞聽你在附近,我便徘徊不離,先前聞聽你的嘯聲,我趕到此處,你怎能以一句『我自己的事』就撇開彼此呢?你不知嗎!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諸葛東方聞言沉默不語,他又何嘗分辨不出眼下對自己有利的形勢呢!但他生來堅韌倔強,豈能當著諸人面,背負被女人庇護的名聲!他看也沒看身側的袁四姑娘,口氣陰狠,一臉怨毒道:「沈先生,多謝你適才沒有趁我受傷,取我的性命。嘿嘿......來而不往非禮也,那我也拼著朝廷的責怪,將你所犯之事一筆勾銷。哈哈......你們走吧!」
沈無懼見他態度突然轉變,稍加琢磨,已約略明白其中原因,仰天大笑,長嘆一聲道:「好!諸葛後生果然痛快,哈哈......老夫也是不願做一個不依不饒之人!阿瑩扶著他倆,走吧!」
金水聽沈無懼要走,低聲對袁四姑娘道:「四妹......他......他們真的要走,攔不攔啊?」
袁四姑娘轉頭看了看諸葛東方,見他看也不看自己,不禁一陣氣惱,跺了跺腳,道:「走就走吧,他愛被欺負,與你我何干?」李玄聽沈無懼要自己一起離去,扶著段嘯天剛要轉身,卻聽諸葛東方冷笑道:「慢走!我讓沈先生與他孫女離開,誰讓你們也離開了?」阿瑩聞言,再也忍耐不住,單臂一抖,手中多了柄細長的柳葉寒光刀,指著李玄對諸葛東方質問道:「難道你忘了適才他還為你求情么?要人走,又要人留,你當自己是天王老子么?」沈無懼見諸葛東方攔下李玄與段嘯天,也是氣惱,但腦際飛轉,心道:「若非我心下牽念與黑雲逸的不共戴天仇恨,不願趟這莫名的渾水,怎容你諸葛小子這般張狂?」他嘿嘿一笑,沉聲道:「阿瑩,不得無禮。」但同時也重重地『哼』了一聲,道:「咱與朋友要走便走,誰能留下!」
沈無懼話音未落,聽金水向諸葛東方道:「諸葛兄弟啊,你......你的傷剛剛好,毒質還沒驅除乾淨,不可妄動真氣......」轉頭又對沈無懼道:「我兄弟讓你走,你不走?那我就留下你。」說著,不見有任何動作,呼的閃身到沈無懼身前,舉掌便劈。
金水腦筋轉換極慢,他見袁四姑娘不高興的樣子,以為她不高興是因諸葛東方要放走沈無懼,這時見沈無懼真的要走,便著急起來。所以,這一出手不但猝然,且毫不留情。
沈無懼不曾料到金水說動手便動手,一點商量的餘地也沒有,側身避過這一掌,見掌風凌厲,心下不敢小覷,低喝一聲,左手『虎嘯山林絕世刀』向外斜抹橫切,使得是一引一拍手法,同時右手『龍歸大海翻騰刀』往上一翻,使得是一拍一扯的手法。
金水一掌劈到,沒想到被沈無懼向外一引一拍,身形竟有些收不住,向前趔趄半步后,發覺對方內力渾厚,炙熱無比,正想著變換身形,卻又被他右掌一拍一扯,登時站立不穩,竟往其左掌上撞去。總算他內力極高,百忙之中使了個千斤墜,勉強穩住身形,倒躍丈許,大聲對袁四姑娘喊道:「四妹,他......他很厲害啊!」
沈無懼見他身形才定,卻不忘與袁四姑娘搭話,雖微感好笑,卻依然摸不透此人是否是假作痴獃。看來一場惡戰難免!沈無懼精神大振,見袁四姑娘飛身躍過來,更不敢怠慢,一雙鐵掌展開,掌影呼呼閃動。袁四姑娘還未近前,便被其左掌『平沙落雁秋水刀』逼了回去。沈無懼得勢不饒人,見金水攻上來,反掌一招『豹游四海霹靂刀』攻其面部。
這雁門三十六刀儘管號稱三十六刀,其實只有六大式,分別為『虎嘯山林絕世刀』『龍歸大海翻騰刀』『如封似閉斜步刀』『大開大合直面刀』『平沙落雁秋水刀』『豹游四海霹靂刀』。這套掌法是將每大式化成六種變化,出手以掌為刀,對敵時講究反覆交錯使用,是攻勢凌厲的上乘掌法,又因這路刀法得於雁門關,所以稱為『雁門三十六刀』。儘管沈無懼習練這路刀法不過**年的時間,但因傳授刀法之人教的用心,所以一直以來是他壓箱底的武功。金水哪裡知道這『雁門三十六刀』是沈無懼行走江湖賴以應敵的必殺強功,因此二人開始交手,他便落了下風。
袁四姑娘看得清楚,情知以金水之力絕非沈無懼的對手,她後退一步,猱身攻上,卻不是上前與金水一起正面圍斗沈無懼,而是足下不停,迅捷異常的繞到沈無懼身後,發動進攻。沈無懼背對著袁四姑娘,聞風辨物,只聽『嗤嗤』破空聲中,兩枚石子迅捷射來,分擊自己頸下大椎、腰際京門二穴,忍不住冷笑一聲道:「難道還是鬼王的鬼手手法?」
李玄見袁四姑娘所使的手法雖與先前自稱袁文門的老者相似,但無論指法或勁力卻又明顯不同。自稱是袁文門的老者出手雖然老辣,卻有跡可循,而袁四姑娘所使的手法不但輕動靈活,繁複無窮,無跡可尋,而且騰挪縱躍間還帶著莫名其妙的陰森鬼氣。
沈無懼聽背後風聲勁急,已斷定這才是真正的鬼手手法,忙捨棄被自己逼得連退三步的金水,斜身一躍,撤掌自救同時,喝道:「鬼手手法不過如此,老夫有何懼怕!」金水得以喘息,立時猱身攻上,瞬間與袁四姑娘形成正反兩面的夾擊之勢。
三人走馬燈似地盤旋幾圈,沈無懼竟始終擺脫不了被夾擊的局面,心下暗驚道:「這二人果然有些名堂。」眼見三人越斗越快,幾乎難辨誰是誰的身形。斗到分際,金水身形一變,突然迎著袁四姑娘射出的石子而去。沈無懼不知他為何突然改變夾擊自己的局面,但身在其中,又不敢分神細思,只能以不變應萬變,凝神出招。
就在這時,袁四姑娘彈射的石子已帶著『嗤嗤』之音飛向金水,金水早有準備,見石子飛來,快與自己擦肩的瞬間,凌空屈指一彈,『啪啪』兩聲響過,石子合著袁四姑娘彈射的力道疾速飛向沈無懼。如此奇妙配合,石子的飛射速度更加凌厲。
沈無懼幾曾見過這樣突破思維的配合,微微一愣,搶得的先機蕩然無存。他看出石子來勢凌厲,正想著如何破解,袁四姑娘卻又『嗤嗤嗤嗤嗤』的接連射五枚石子,並且喝道:「鬼手手法怎麼樣......讓你嘗嘗不過如此的鬼手之閻王點將。」口中呼喝聲著,其中兩枚石子徑直射向沈無懼的胸口、腹間,另兩枚由左右兩側射向他的肩井穴,最後一枚中途經過金水,被他彈中后,改變方向,已射向沈無懼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