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龍爭虎鬥

燕無敵依照李玄所言，果然找到個寬約一尺的地穴。

他大喜過望，從懷中取出那支粗如兒臂的蠟燭，晃亮火折將其點燃。燭火燃起，冒出絲絲白煙。燕無敵以手作扇，小心翼翼地將白煙扇入地穴內，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只聽地穴內傳來『吱吱』的亂叫聲。這聲音甚是奇特，令人聞之不禁牙根發癢。

眼見地穴內白煙越積越多，就連遠遠高居樹上的李玄，亦能聞到白煙散發出的怪異香息。這香息好怪異啊！燕無敵為何要將這怪異香息扇入地穴內？李玄正暗暗思量，聽得『轟』的一聲，十幾隻黑乎油光水亮大如山兔的野鼠如電般從地穴內竄出來。

李玄心知世間奇怪詭異的事物很多，但像大如山兔般的野鼠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自然驚異非常，而更令他奇怪的是，這些碩大的山鼠從地穴內飛竄出來，竟著了魔似地，先是彼此咬著尾巴圍著燕無敵轉了一圈，再仰著尖尖的鼻孔向著天空使力嗅著巨燭燃燒出的奇特香息。碩鼠們嗅了一會兒，似心滿意足或迷醉，一個個歪著毛絨絨的腦袋，齊刷刷在石堆下『吱吱』亂叫一番，最後才又老老實實的一動不動。

燕無敵似已料到這些山鼠會這般模樣，也不理會，單手伸進地穴內，摸索片時，似抓牢地穴內的環扣，猛喝一聲，使力一拉，但聽『扎扎扎』響聲不絕，地面因之晃動數下，與此同時，黑白相間的亂石堆平移開三尺。當亂石堆停止了移動，下面便顯現出一個更大的地穴。這個地穴藏在亂石堆下，直徑足有三尺，遠遠看去，黑乎乎的似乎深不見底。燕無敵見地穴顯現出來，輕輕向後一躍，滑開了丈許，從腰間取下金絲野藤軟鞭，單手一抖，長鞭『呼』的一聲，捲起蜷縮在石堆下的一隻碩鼠，手腕接連抖動，竟準確無誤的將這隻碩鼠丟入亂石堆下的地穴中。

李玄越看越驚奇。他見燕無敵長鞭隨手一揮，便將一隻碩鼠送入地穴，其精準的手法恰好的力道，當真讓人莫不讚歎。眼見碩鼠一隻只被燕無敵捲起，丟入地穴，不消片刻，石堆旁的碩鼠只剩下了四五隻，而地穴內依舊毫無動靜。燕無敵似乎等的心焦，手腕一震，長鞭宛如一條騰雲金龍，迴旋中『刷』的一聲，又捲起石堆旁兩隻蜷縮一團的碩鼠，長鞭一抖，將其送入地穴內。就在諸人既焦急又奇怪時，地穴內突然傳來一陣『吱吱』亂叫聲，聲音凄慘至極，碩鼠似被什麼東西咬住，但片時卻又復歸寧靜。碩鼠為何突然亂叫？地穴中是什麼事物？就在這時，地面微微晃動，地穴口黃泥簌簌而落。難道會有什麼怪異的東西從地穴中出來？

燕無敵見狀興奮不已，一雙大眼睛緊緊盯著地穴口，就在這時，一個大似木桶般的腦袋伸了出來。

李玄看去，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原來自地穴洞口伸出的木桶般的腦袋是一個生的奇怪至極的蟒頭。這蟒頭好似木桶大小，上面滿布著紅黑相間的鱗片，一雙閃著金色光芒怪眼，四顧之時，散著碧油油的光芒。它的嘴呈成三角狀，自探出洞后一直不斷蠕動，遠遠看去，嘴角似乎垂著一條鼠尾，可見那些碩鼠之所以尖叫，正是被其吞噬時發出的聲音。最令人不寒而慄的是，這蟒頭頭頂上竟然生著一個紅色碩大的雞冠。雞冠肥厚豐滿，像征伐將軍金盔上的紅纓一樣，極其鮮艷奪目。

燕無敵看到巨蟒，驚喜之下，情不自禁後退一步，站定身形，隨手輕揮，手中金絲野藤軟鞭吞吐瞬間，已將一隻碩鼠捲起，拋向巨蟒，可等碩鼠快要接近巨蟒蟒頭時，他長鞭卻又一抖，『啪』的一聲，那隻碩鼠被凌空擊碎。霎時間，蟒頭上空儘是碩鼠四濺的血肉。巨蟒聞到碩鼠血肉腥味，變得興奮不已。蟒頭緩緩抬起，左右晃動一下，『呼』的一聲，身子瞬間從洞中探出大半。李玄屏住呼吸看去，見這巨蟒雖然頭部大得嚇人，但身子卻只有海碗粗細，遠遠看去，仿如一條粗大的繩子拴著一個木桶，甚是怪異。燕無敵見巨蟒出了地穴，向後一躍，落在身後亂石堆半腰。要知，亂石堆的玄奧機關大部分是設在中下部，以及陣中路徑上。他這一躍落，恰好避開了亂石堆的玄奧機關，甚是高明。李玄見燕無敵不消片時，便能窺破陣中玄機，正暗自佩服，卻見巨蟒將出洞的身子向前一拱，耳聽『呼』的一聲，整個蟒身完全出了穴洞。

要知世間蛇類遭遇危險時，必先會盤起身子，將頭昂起，護住自己七寸，以最具攻擊力的蛇頭部位直面迎敵。燕無敵知道，若等巨蟒盤起身子，自己將難以對其發起攻擊，因此不待巨蟒盤身停歇，長鞭又是一卷一甩，『啪』的一聲，又一隻碩鼠被他凌空捲起后，擊得血肉橫飛。

巨蟒似乎飢餓太久，很在乎到嘴邊的食物，它嗅了嗅碩鼠的血肉氣息，腦袋擺動幾下，等不及盤起身子，突然將蟒頭昂高六七尺，對著燕無敵『咕咕』怪叫幾聲。

李玄從未聽到一條巨蟒會發出如此怪聲，只覺得心跳驀地加速，手腳沁滿了冷汗。

便在這時，原本被燕無敵和鍾楚拴在巨松間的金錢豹還在低鳴，聽到巨蟒發出了怪聲，似乎大受刺激，已焦躁不安起來，兩隻豹耳不住地抖動，呲著鋒銳的牙齒，向天嘶吼一聲。燕無敵不敢怠慢，見巨蟒向著自己怪叫幾聲，手中長鞭再次一卷，將最後一隻碩鼠凌空擊得粉碎。巨蟒這次已被徹底激怒了，身體在亂石堆中一滑一拱，頭部已離燕無敵不過三尺之距，一雙金光閃閃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燕無敵，同時『刷』的一聲，一股墨黑色液汁伴著三四尺長的蛇信，猛然襲向燕無敵。

燕無敵早有準備，他不等巨蟒欺到自己身前，潛運內力，長鞭向身後亂石堆頂上一卷一拉，倒飛出去。他堪堪躍起，黑色液汁已噴到他適才的落腳處，只聽得『嗤嗤』一陣亂響，亂石堆的石塊登時冒起縷縷青煙。看來這些墨黑色的液汁具有極強的腐蝕性，無論是誰，若被濺身，必會被其灼傷。燕無敵暗道僥倖，豈敢停頓！展開身法，三躍兩跳，便往陣外飛馳而來。儘管他快，可是這條巨蟒更快。巨蟒雖然身體巨大，但因是貼地滑行，所過玄奧機關竟沒有一個被觸動。眼見不用呼吸間，燕無敵就被巨蟒從石堆另一側包抄住，到了那時，他要脫身只怕很難。

李玄見燕無敵已到了壘區，默默一算，心知此區內尚有幾百支狼牙短箭機關未被觸動，忍不住大喊：「前輩何不觸動玄奧機關，以阻之！」燕無敵聞言頓時醒悟，喝道：「妙也，多謝了......」急切中，他仰天長嘯一聲，手腕一抖，丈長的金絲野藤軟鞭立時變得筆直，振腕連連，以上乘點穴手法往身側亂石堆中一陣亂戳。

這法子雖然可以暫時阻止巨蟒前行，但相對燕無敵自己安全脫身也同樣極具威脅。

燕無敵哪顧得這些！一陣點戳后，壘區內控制狼牙短箭的踏板機關倒真被他戳動幾個，亂箭登時從不同的角度射出。霎時間，箭如飛蝗，有的射向巨蟒，有的射向燕無敵，有的貼地飛出，也有的射向空中。巨蟒似乎透著詭異的靈性，對亂箭射來，毫無懼意。眼見亂箭紛沓而至，它將蟒身輕輕一滾，鋒銳的狼牙短箭瞬間貼身滑落，雖然仍有幾支短箭躲不過，『噗噗噗』數聲響過，狼牙短箭勁透蟒身，巨蟒也只疼的痙攣幾下，並無大礙。而燕無敵要的正是巨蟒略微停頓的時機。他見巨蟒被亂箭射中，抓準時機，手中長鞭在空中抖起千百個大小不一的圓圈，內力到處，『呼呼』幾聲后，竟將亂石堆上堅固的石塊紛紛卷下，凌空擊向巨蟒。

李玄瞧得清楚，知曉眼前這些亂石堆雖歷經多少年，被風霜雪雨侵蝕，有些鬆動，但依然堅固非常。他見燕無敵縱橫跳躍，隨手揮灑時，便能將亂石堆上的石塊拆下卷飛，其定力、眼力、腕力、內力確實罕有。人蟒鬥智斗勇，生死戰已然觸發。巨蟒縱然極具靈性，憑藉身體的柔韌和詭異滑行沒有觸動玄奧機關，但仍無法躲避紛落的石塊。颯忽滑行間，已被數塊亂石擊中，饒它皮糙肉厚，也是不能禁受其痛，『轟轟』聲中，幾塊巨石砸落，痛得它向天『咕咕』數聲，憤怒至極。

燕無敵藉此時機，展開輕功，一邊向陣外後退，一邊將鞭子抖得『啪啪』直響，不斷將亂石卷落。李玄見他退卻，時緩時急，似乎要把巨蟒引向陣外，正感到奇怪，卻被鍾楚托著從巨松上躍了下來。李玄堪堪著地，鍾楚順手在其脊背陽關穴拍了一下，而後才雙臂一振，飛身躍到金錢豹的身側。李玄被鍾楚隨手拍倒在旁，跌倒之時，本能的翻了個身，想要站起來，誰知還未完全站起，察覺腰際劇痛。

陽關穴從屬督脈，在背脊第四腰椎棘突下凹陷處，是支撐身體之要穴。若被損傷，輕則疼痛不能直腰，重則下肢麻痹，甚至終生癱瘓。李玄哪裡知道，鍾楚適才輕拍他時，雖潛運內力損傷了他的陽關穴，卻要留住他的命，不想讓他走遠離開。

鍾楚甩開李玄，幾個起躍，與脫身的燕無敵一起到了金錢豹身側。燕無敵見巨蟒不舍不棄，從亂石陣中追了過來，對鍾楚喝道：「放開金錢豹，照我的吩咐去做。」鍾楚點點頭，從腰間拔出一把利刃，『錚錚』兩聲，將拴住金錢豹後腿的兩條鎖鏈斬斷，雙手一抄，握住鎖鏈端頭。燕無敵見他準備妥當，長鞭一卷，纏住鎖在金錢豹頸項間鎖鏈的一端，奮力一扯，『錚』的一聲，綁在巨松上的鎖鏈立時斷開，同時他手腕向里一抖，長鞭鞭梢便與鎖鏈打結在一起。二人剛剛準備妥帖，巨蟒已從亂石陣中滑行而出，『咕咕』巨叫數聲，昂著碩大的蟒頭沖向了過來。

要知金錢豹是世上少有的彪悍動物，不但勇猛，甚至比之獅虎還要好鬥。它們天生聰明敏銳，具有虎的剛猛、獅子的力氣、野貓的本領、狐狸的機智，可以說是集靈性動物優勢於一身。縱然如此，金錢豹見了怪異巨蟒欺到近前時，還是被嚇了一跳，不由連連後退幾步。燕無敵見狀，長鞭一抖，『嘩啦啦』鎖鏈亂響聲中，金錢豹被扯得向前衝出幾步。巨蟒似才察覺，除了燕無敵之外，這裡還有一隻猛獸在自己身側。它碩大的蟒頭一轉，蟒身如魚般滑動數尺，與此同時，頭上的雞冠猛然漲的紅艷欲滴，蛇信『波』的一吐，『嗤』的一聲，一股黑色液汁噴向金錢豹。

燕無敵與鍾楚知道這些黑色液汁很厲害，金錢豹若被噴中，必會被燒得皮肉潰爛。

二人心神領會，一個長鞭向右側一抖，一個力貫雙臂，順著長鞭的力道向右一翻，金錢豹立時被凌空翻了個身，驚險躲過巨蟒噴來的黑色液汁。但金錢豹本就好勇鬥狠，適才只是被巨蟒嚇了一跳，待到自己遭到攻擊，狂性自然大發。它翻身落地，呲牙一吼，四肢緊緊抓地，身如彎弓，向前猛地竄躍，往巨蟒七寸處咬去。

巨蟒噴完黑色液汁，見一擊不中，隨即將蟒身一拱一纏，瞬間向左滑出十幾尺，扭動蟒頭，見金錢豹攻向自己，竟不閃不避，粗大的尾巴一擺，『呼』的一聲，像一條巨鞭似地，抽向金錢豹。

燕無敵見巨蟒與金錢豹斗在一起，面現喜色，喝道：「纏它......」話音未落，金錢豹已瘋了般衝到巨蟒身前。

金錢豹帶著鎖鏈聲響，疾撲上去，兩隻前爪如風如刀般合抱住巨蟒，可張開的利嘴還未碰到巨蟒半分，卻見巨蟒蟒身一抖，『嚓嚓』幾聲響過，巨蟒身上一些紅黑相間的鱗片，突然暴射而出，如被高手甩手打出的暗器，射入了金錢豹的雙眸。

誰也沒有料到，這條奇異的巨蟒會在瞬間將身上的鱗片飛射而出。這等怪異不測之招數，莫說對付一隻金錢豹，就算當世武功高強機敏之人，遭此暗算，能躲過的也寥寥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