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死如秋葉
我聽見音樂,來自月光和胴體
輔極端的誘餌捕獲飄渺的唯美
一生充盈著ji烈,又充盈著純然
總有回憶貫穿於世間
我相信自己
死時如同靜美的秋日落葉
不盛不亂,姿態如煙
即便枯萎也保留豐肌清骨的傲然
玄之又玄
……
「不要來。快回去。」春半雨面容憔悴,眼圈黑黑的,像是沒睡好,但神態卻倔強堅定。
「我是巫女,我能幫你。」索瑪也很堅決,「發生了什麼事,告訴我。」
「我怕她會傷害你。」春半雨苦笑,「就算你有些能力,但我感覺那是幫助人的。可現在你幫不了我,也幫不了她。」
「我可以。」索瑪用力點頭,「慈悲可以戰勝一切。」
她沒說的是:慈悲也需要付出代價,有時候代價還很大,因為對付執迷是需要犧牲的。若最後需要她獻出生命,她願意安靜的離開,以換得他的平安。
春半雨擰不過索瑪,可能內心深處,他也需要她陪著他。於是兩人在宅內獨處了一天,都盡量保持輕鬆,說說笑笑,看看書,澆澆花,還一起做飯吃飯,盡量幸福。到了晚上,差不多九點多的時候,春半雨嘆息一聲道,「睡吧。」
索瑪漲紅了臉,不知道春半雨是什麼意思?難道,要他們睡在一個屋,一張床上嗎?是真的單純的睡覺。還是……
「不挨著我,你就什麼也看不到。而且。不挨著我,我也不放心你。」春半雨苦笑。卻沒有任何情慾的表示。反而,是擔心,是緊張,是無奈,還有一種頹然的放棄。
看他這樣,索瑪也沒心情害羞了。兩人打開被子,吹熄了燈,和衣而卧。奇怪的是,床這樣大。春半雨卻非要和索瑪擠在左半邊。
今晚的月色明亮,春半雨又沒掛窗帘,所以屋裡的能見度不錯。雖然比不得白天,但側卧的索瑪,可以看到仰卧的春半雨曲線挺直的鼻樑和柔軟的唇線。
明知道會出現異事,可靜默久了,仍然忍不住心如鹿撞。就連悶在被子中的體溫,此時都陡然升高。
嗯,確實是喜歡他的。喜歡到短短的相處,卻讓她相信一生。甚至,來世。
然而片刻后,她身子突然冰涼起來。手腳失去溫度。因為她聽到笨重的腳步聲,沉重得不像人類所有,從院外一直傳過來。
春家大宅也是很大的。不知為什麼,從那聲音一進大門。曲曲折折走了很久,每一步都讓人聽得清楚。就像印在心尖最柔軟的地方似的,火辣辣的疼痛和驚恐。她感覺被窩中,春半雨輕輕伸出手,緊緊握住她,那安撫的力量免於她立即驚跳起來。
她微轉過頭,屏住呼吸。
從她的角度,可以望向窗邊。當腳步聲停頓,她看到一個女人側身的剪影出現,好像倚在窗外,偷偷地往裡看。那女人站了好一會兒,忽然繞到旁邊的房門處,推門而入。
不是魂魄,是清清楚楚的肉身。那女人就這麼一步步走到床邊,然後在春半雨空出的那右半張床上,安然地躺下去。
屍臭,令人作嘔的屍臭傳來。
索瑪嚇得動也不敢動,感覺到春半雨手心中也全是冷汗,就知道他也是怕的。一般人這時候會嚇死了吧,他還能裝作無事,已經很強大了。
時間,在這種時候顯得無比漫長,似乎有一百年,忍耐著,忍耐著,天才終於亮了。
當第一縷陽光照進房間,春半雨迅速起身,生氣又絕望地站在床邊,把索瑪擋在身後。
索瑪咬緊牙關,探出身子往床上看。
是譚蓉!
她穿著華麗的壽衣,披散著一頭雪白長發,安靜的躺在床上。她沒有起屍,甚至沒有異常的動靜,但卻仍然煞氣奇重。而她的嘴唇爛掉了一半,除了這點,屍身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怎麼回事?」索瑪低聲問,身子微微發抖。
春半雨搖搖頭,還沒有說話,外間就又有腳步聲傳來。
「又來了嗎?」門外有人問,是譚桂中。
「抬走吧。」春半雨冷冷的答。
立即,外面進來幾個人,神情間都是驚恐,但卻似乎已經見慣這件事,手腳麻利地拿席子包了譚蓉的屍體,抬了出去。
期間,春半雨和譚桂中半個字也沒說,連眼神也不交流。
等這一切清理完畢,春半雨拉著索瑪來到院子外,深深吸了一口氣。沐浴在陽光下,他似乎重新活了過來。
「到底是怎麼回事?」索瑪忍不住問。
「我也不知道。」春半雨煩惱地搖頭,「自從把她下葬,當天晚上她就破土而出,也不知怎麼認識的路,直接找到我房間,睡在我身邊,就像正常夫妻那樣。」
「然後呢?」
「當她第一次出現,差點把我嚇死。我甚至不知道是我做夢,還是她真的來了。壯著膽子一摸……」春半雨打了個寒戰,「她是真的,身上帶著泥土。」
「可是這怎麼可能?」到現在索瑪都難以置信,「她是待在棺材里的,以譚家的財力,不可能是薄棺。那樣厚重要棺槨,還用十六顆半尺長的釘子釘死,埋在土裡,又不是浮土,上面還壓了那麼重的石碑。得什麼樣的力量,才能爬得出來!」
「我也不理解,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可她是真實的,你不是也看到了嗎?第二天,我把譚桂中叫了來,他也快嚇死了,立即秘密找人來,高價封口,又把她埋了進去。可晚上,她又來了!不管我怎麼鎖門。她也能破門而入。不管怎麼埋葬,她還是會出來!為此。還驚動了我家裡的人。雖然這件事對外封鎖了消息,可鬧鬼之說還是傳出去了。家裡人再也不敢住下,都搬到外面親朋那兒去了。」
「這些天,你就這麼熬著啊?」
「不然如何?」
索瑪無語,因為知道這男人犯了倔性子。於是,她換了一種說法,「不管怎樣,你也不能在原地等她。不管她為什麼會如此,起屍不像起屍,鬧鬼不像鬧鬼的。至少要躲一下啊。」
「躲nǎ里?」
「笨,先換房間!反正你家有的是。」
春半雨愣住,這麼簡單的事,為什麼他的腦子就僵住了,根本沒想到呢。
於是晚上,他換到了離他原房間很遠的一間房。半夜,那沉重的腳步聲依然出現,在他原房間門外徘徊了一會兒,就準確的找了來。仍然。破門而入,躺在他身邊,再無聲息。
第三天,春半雨和索瑪搬出了老宅。去春家在縣城外圍的小別莊上住。可是夜深時刻,譚蓉的屍體仍然出現。
他們再遠些,搬去山寨。結果仍然不變,還差點給寨子帶來災禍。全寨子的雞鴨全悄無聲息的死了,全身漆黑。沒有傷痕。索瑪雖然瞞著這一切,春半雨還是很內疚的賠了不少錢才算完事。
「我們走遠些,就不信她有那樣快的腳程。」索瑪出主意,當天就急著趕路,住到了百裡外的一個小鎮的旅店裡。
這一次,死了無辜的人。有人半夜上廁所,看到了些什麼,生生嚇死了。隨後,小鎮里有殭屍的傳聞就塵囂直上,造成了一小波逃難潮。
看到這種情況,春半雨決定不躲了。他不願意因為自己的事,給別人帶去麻煩,或者災難。
但索瑪有自己的想法,「她怎麼會有這麼快的腳程?又怎麼每回都準確的找到你。她什麼也不做,只求睡在你身邊嗎?天氣這樣熱,為什麼她的屍體腐爛程度很小?我相信她有強烈又邪惡的執念,但到了這種程度,怎麼感覺像有人幫忙?每一回,譚桂中都把她的墳墓修整成原樣,只那個巨大的石頭墓座就很難被砸開的。」
「什麼意思?」春半雨皺眉。
事實上,他們一直逃啊逃,因為恐懼令他們本能的想遠離,卻沒有時間仔細想想,更沒有發現這其中的漏洞。
「當初那場陰婚,不是有個大巫幫忙嗎?」索瑪一字一句地說,「若不是他,你也不可能被控制住心神,更不會差點和已死的譚蓉洞房。」
春半雨臉上一白,冷聲道,「這事我也問過譚桂中,他說那個大巫在譚蓉下葬后,就已經離開了。」
離開?怎麼這麼巧啊。那個大巫會控屍,既然能讓譚蓉自己「活動」,完成婚禮,自然也能讓她從墳墓中出來。可是,就算是邪惡的巫師,也沒必要損人不利己,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帶著這個懷疑,春半雨和索瑪又回縣城,找到譚桂中。
「你們來幹什麼?」看到春半雨和索瑪,譚桂中疲憊又厭煩地說,「你們給我譚家帶來的災禍還少嗎?既然離開,又為什麼回來?」短短半個月,譚桂中像老了二十歲似的。
「我不回來,你妹妹就也不會回來,你捨得嗎?」春半雨冷笑。
「嫁作春家婦,就是春家人。照理,她從你家祖墳爬出來,就應該由你在埋進去。從今以後,我再也不管了。」
「你這人真是倒打一耙。」索瑪很生氣,「若不是你搞出這些事來,到現在怎麼會到了不能收拾的地步!」
「是我嗎?明明是他!」譚桂中再無富家翁的溫和風度,激動的跳起來,指著春半雨的鼻子罵,「就是他!就是因為他!若是他喜歡我妹妹,譚家怎麼會出如此惡事!」
「奇怪了,誰規定你妹妹喜歡誰,誰就得喜歡她啊。」春半雨也生氣了。
譚桂中無力的揮揮手,「我妹妹是什麼樣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她要的東西,就算翻出天去,也一定要到手。哪怕是毀了,她也要毀在自己手裡!她從小就喜歡你,但你從來沒有對她有過好臉色。這些,都是最後造成她執念的原因,還敢說你沒責任!」
春半雨簡直哭笑不得。
這是什麼邏輯!別人喜歡你,你就得喜歡她,否則就是你的錯。哪怕那個人不斷做出可怕的事來傷害周圍所有的人,也是有原因的,也是應該原諒的。最好是順了她的意,那麼一切就不是問題。
憑什麼?!
「這還不是你寵的!」春半雨哼了聲,「可是別人沒有義務陪著她瘋。她越是死纏爛打,我就越是厭惡。」
……
ps:明天三更的時間是,早上九點,下午兩點,晚上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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