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貝京之行（中）

街道寬得出乎馮雨瑤的意料，樓高得讓她不能想象，所有建築都排得異常整齊，就像是一塊塊豆腐碼在路邊一樣。隔離欄的兩邊，所有的車輛都按自己的道線慢慢向前開著，像是一隊隊走親威的人。臨街的鋪面花花綠綠，但都顯得很乾凈很新，隱約可以聽到斷斷續續的音樂從某個店面傳來，聽起來又那麼的遙遠。

中途有人下車，劉紅大聲地叫著馮雨瑤，讓她趕緊過來坐下。原本站在空位邊的還在兩個男人，但看這兩個女孩要搶著坐便還是站著沒動。

已經過了好幾站，馮雨瑤的腿還真有點酸酸的感覺。一坐下便長長舒了一口氣說：「我的天哪，好擠呀！」

「都已經習慣了，過幾天你也就習慣了。這還好呢，要是遇到上下班高峰的時候，那才叫一個擠。」，劉紅笑著說：「到時候保准讓你氣都出不動，你相不相信。」

「比這更擠？現在我都感覺出不動氣了。」，馮雨瑤有點兒不相信。

「而且你還要做好心理準備，一天到晚基本都得站著。但如果有前邊有空位人又不多的時候還是可以坐的。」，劉紅進一步介紹。

馮雨瑤探出身子向前面看了一下說：「哪會有空位呀？人肯定是從前面向後面坐的。」

「現在當然沒有了，我是說你上班了以後，有這樣的機會你就可以坐著。」，劉紅向馮雨瑤解釋道。

「嗯，那當樣，誰那麼傻，有位不坐呢？」，馮雨瑤理解：「除了說你們公司還有規定說不準坐那就沒辦法了。」

「這倒沒有，不過要看你的運氣了，看是哪條線路的車。」，劉紅經驗很足：「有的線路一天到晚都是滿滿的人。根本沒機會坐。」

「哦！到時候再說吧！」，馮雨瑤現在還不知道後面會是什麼情況。

兩人一邊聊著天一邊看著窗外，劉紅會不時的指著一些高高大大的建築或廣場向馮雨瑤介紹這是哪裡，那是哪裡。馮雨瑤興奮地隨著她的說道看看這裡又轉而看看那裡。坐火車的一身疲憊早已丟在一旁。

大約又過了十幾個站台，終於到了。車上的人已經全部下的差不多了，三三兩兩的東一個西一個散在車廂里。終點站了，車進到裡面之後會停很久才會出發循環下一趟。

劉紅招呼說：「我們坐進去下車，然後先到我宿捨去。」

站在停車棚下面，滿耳朵都是汽車引擎的聲音，讓人頭有些脹痛的感覺。大約有幾百輛車不停地進進出出，站車上的人卻不是太多。劉紅說多數人都會在車站外面的站台就上下了，進來的人很少。

劉紅住的宿舍就在車站的旁邊不遠的地方，同樣算是租房。不過看起來要麼是公司統一租下的或是住得售票員很多。很有集體宿舍的味道，樓道各處的衛生情況都很好。三樓最頭上的一間是劉紅住的地方，房間里陳設很簡陋，一張床，一些日常用品。

「坐吧！我們等會吃午飯了就去辦公室辦手續。已經提前好久就和公司說了有一個表姐要介紹進來。」，劉紅之前已經有了安排。

「謝謝你，有沒有很為難你呀？」，馮雨瑤問道。

「哪裡會，這段時間公司正在大量的招售票員呢。只是幫你定了一個位而已。」，劉紅抱歉地說：「工資就是我給你講的那樣，不高喲！你可得想好。」

「唉！一千塊錢差不多了。不還有加班費嘛！反正到月底我估計怎麼也有個一千五六吧？」，馮雨瑤按自己的推測大約是這個數。

「那倒是有，我是給你說一下的，免得你到時候又覺得工資低什麼的就不好了。」，劉紅是怕表妹不滿意。

「你放心，可以了。我都還沒想到有這麼多呢！再說了。這不是為了能有一個熟人一起上班兒嗎？所以才來的。」，馮雨瑤來主要是劉紅在這裡。

「呃！表姐，你是和我一起住呢，還是單獨住？」，劉紅問道。

馮雨瑤環視了一下劉紅的房間。問她說：「是公司安排的宿舍還是你們自己租的？」

「公司安排的，不過要扣錢，一個月三百。如果我們一起住的話就一人一百平攤。」，劉紅看著馮雨瑤說：「看你的。」

「那就一起住嘛！何必要讓公司多扣三百塊呢？」，馮雨瑤的想法是這樣的：「只怕你不方便，如果不方便的話我就單獨住了！」

「我有什麼不方便的，你是我表姐，住一起當然是最好的。」，劉紅爽快地說。

「那我們就一起住吧！省下的那三百塊錢到月底拿去吃大餐去。」，馮雨瑤笑得很開心，因為從這一點可以看出來表妹是很願意接受她的。

草草到車站那個快餐點上吃過盒飯，劉紅帶著馮雨瑤走到車站六樓的辦公室。

這一層幾乎每一個門口都掛著某某交通或是某某交運的牌子，劉紅解釋說這裡的所有公共汽車實際上是不同公司承包經營的。

第三個辦公室門口，劉紅指著裡面說：「這就是我們公司了，走，跟我進去。」

辦公室裡面坐了五六個人，每個人的桌子上都堆著大摞的文件。角落的紙箱沒有封口，看得出來那裡面放著許多疊好的工作服。在靠的那張辦公桌後面坐著一個發胖的老女人，看起來用了很厚的化妝品抹在了臉上。

劉紅帶著滿臉的笑走上前去向胖女人打招呼說：「郝經理，我表姐過來了，就是我之前和您說起的要來這裡班的那個。」

「哦！是你親表姐呀？多大了？」，胖女人問道。

劉紅給馮雨瑤使了個眼色，讓她趕緊走上前來回答。

於是馮雨瑤向前走了一步說：「十九歲。」

「以前做過這個沒有？」，胖女人問：「都在哪些地方工作過？還是剛從學校裡面出來？」

「已經上過幾年班了，在餐廳和工廠都做過一段時間。」，馮雨瑤回答。

「帶身體證了嗎？」，胖女人問完又說：「你過去拿一張表先填一下吧！要辦入職手續。」

「帶了的！」，馮雨瑤回答完畢，馬上轉身向胖女人指的地方走去。向坐在另一張桌子上的男人要了一張表格。

「坐這裡來寫！」，劉紅拿著一個凳子喊馮雨瑤過去。

姓名、性別……，劉紅也在一邊幫馮雨瑤參考指點著，生怕她填錯了。

馮雨瑤笑笑說：「進廠的時間也填了這樣的表格！」

沒一會兒就寫好了。馮雨瑤站起來拿給胖女人看。

「你身體健康嗎？」，經理又問道。

「健康，沒問題！」，馮雨瑤當然沒問題。

胖女人用圓珠筆在入職表下方簽了名字之後將表遞給旁邊說：「小王，你幫她安排一下，明天就上班吧！」

「好的，我安排。」，小王點頭答應，然後對劉紅說：「問問她穿多大衣服，好給她發工作服。」。說完已經走到紙箱邊了。

「小碼的吧！你看她這個子也不太高，應該小碼的就可以了。」，劉紅不問而是用猜的。

「可以試試嗎？」，馮雨瑤覺得如果能試試就更好。

「你以為超市買衣服呢？還能試呀，工作服嘛差不多就行了。」。劉紅覺得工衣無所謂。

「不能試的，你試了後面來的人還以為是舊衣服呢？我們公司都是發新工作服的，這是規則。」，小王解釋說。

馮雨瑤很抱歉地看了一下劉紅，意思是說給她丟臉了。劉紅卻沒這樣覺得：「沒事兒，就給你要兩套小碼的，我都只穿小碼。」

劉紅都只穿小碼的話。那馮雨瑤當然只能是穿小碼。

發好衣服，小王說：「那你簽一下這些文件吧！如果有問題就問，我會幫你解釋。再說你表妹在這裡做很久了，她應該很清楚的。」

五六份文件推到馮雨瑤面前，但無非是一些員工條例之類的東西。馮雨瑤看都沒看都全部簽下了，有劉紅在這裡。馮雨瑤覺得沒必要一張一張去看，那樣浪費時間。

「給你講一下，你剛簽的文件裡面也有。就是三個月的試用期，你隨時可以辭職，但過了三個月轉為正式員工了。就得提前至少一個月通知我們，否則的話會扣掉你的工資。」

馮雨瑤望著劉紅，好像在向她證實小王說的是不是真的。劉紅卻轉向小王說：「她知道，我有同她講過的。」

其實之前沒說過這個事情，也沒機會說。不過馮雨雨遙想可能所有公司都是這樣的，因為之前在文州進工廠的時候也是這樣說的，不幸運的是工廠並沒有那樣做。

「明白嗎？」，小王可能是需要馮雨瑤親口回答。

走神的馮雨瑤趕緊回答說：「知道的，謝謝！」

「嗯，那好！你一個月的底薪是一千，加班費按小時計算的。具體的我就不跟你多說了，因為有劉紅介紹的。」，小王不想多廢口舌。

「好的，我會和她講的，之前也有講過了！」，劉紅滿口答應。

「那是你介紹的，就交給你帶她吧！實習期間一切問題都由你來負責。」，小王對劉紅說完拿了一份給馮雨瑤說：「你好好看看這裡面的內容，一定要按規定操作，如果有問題要提出來。」

「好的！」，馮雨瑤快速掃著紙上的內容，心不在焉地回答。

「那行，你等到五點半的時候上來拿工作證。」，小王擺擺手：「沒事兒了，先就這樣。」

「那我們先下去了！明天上班。」，劉紅說著拉了一下馮雨瑤的手，然後一起走出辦公室。剛到門口劉紅長長舒了一口氣說：「終於搞定了！」

「謝謝你！給你添麻煩了！」，馮雨瑤是真心要感謝表妹。

「切，跟我說這些幹嘛？你記得你說的話就好了。」，劉紅開玩笑說：「到月底的時候發工資了可得請我吃飯。」

「這裡每個月底都會發當月的工資嗎？」，馮雨瑤問劉紅。

「有時候會拖兩三天，不過基本都在下個月五號之前就會發上個月的。」，劉紅介紹道：「反正我來這麼久了，好像還沒拖很久的情況。」

「唉，那就好。不像我在那邊進廠，一搞就是一個月都不發上個月的工資。」，馮雨瑤有點埋怨：「我走的最後一個月工資都沒拿就走了。」

「你傻呀，怎麼不拿呢？」。劉紅驚訝地問。

「不發嘛！再說我又沒有正常辭到工，自離的。」，馮雨瑤解釋說：「那個工廠就那樣兒，不光它，好像那一片的工廠都是一個樣。」

「我沒進過廠，不太清楚。反正我一出來就到這裡上班了，還可以。」，劉紅以打工的概念與馮雨瑤是不一樣的，因為她們身處的公司不同。「你等會兒回去了要好好看看資料，要清楚一些基本的東西。也免得我再給你講。」

「好，我會看的。」，馮雨瑤點點頭說。

「你要得下午五點半上來拿工作證，可不能忘記了，要他們下班了就拿不到了。」。劉紅提醒她。

「我會記住的。」，馮雨瑤開心起來：「明天就可以跟你一起去上班了，好開心。」

「到時候你可得盯緊點兒，不能出錯。一個星期最多的時間，完了你就一個人單獨跟車了。」，劉紅小心地提醒她。

「一個星期那麼短，我學不會呀！」。馮雨瑤面露難色。

「就只有那麼久，如果可以再長一點的話，公司就不用招人了。正因為少人手嘛，不過你不用太擔心，一些基本的都很快掌握，後面會有調試員和你一起工作。」

「誰呀？」。馮雨瑤憑空又聽到一個調度員。

「就是我們剛一上去進門那個，姓黃。不過他一般只在車站不會跟車，用電話和售票員還有司機溝通的。」，劉紅看馮雨瑤那表情似乎有點緊張。

不知不覺已經回到宿舍，劉紅讓馮雨瑤把鬧鐘定好五點然後趕緊睡覺休息一下。然後自己出門有事去了。還說是晚上才回來，到時候一起吃晚餐。

五點二十的時候，馮雨瑤早早來到辦公室領取了工作證回來。看著暫新的工作證件，再穿上暫新的工作服，感覺好極了。她反覆在鏡子面前轉著圈看了又看，覺得自己這樣的裝扮還蠻好看的，很喜歡。

晚上劉紅回來的時候已經快八點了，馮雨瑤已經覺得很餓。車站外面的路口有很多快餐店，劉紅找了一家平日里熟識的進去。

老闆打著招呼：「小妹，你來了，今天怎麼這麼晚？」

「今天休假，接我表姐。」，劉紅說。

老闆打量了一下跟著劉紅進來的女孩，因為看著她也穿車站裡面的工作服，明白是來上班的。於是他說：「也好，有熟人一起在這裡，有人陪嘛！」

「是喲！蠻好的！」，劉紅應著，走向桌子邊上坐下。

馮雨瑤跟著坐下，環視了一下這個快餐店，很狹窄很小，傢具也不是很新。一般來說車站周邊的小店因為人流量太大了，都會是這樣的環境。另一方面就是車站附近的物價都特別高，可能快餐也不例外。

「多少錢一份？」，馮雨瑤小聲地問劉紅。

「我們吃炒菜，請你。」，劉紅笑著說：「我們經常來的，而且他們都認識是車站裡工作的，一般不會太貴。收多錢是向坐車的人，起碼多一小半的錢。」

馮雨瑤點點頭聽劉紅點菜。

「你最好去換一個這邊的手機卡，平時電話蠻多的。」，劉紅建議說：「那樣的話可以節省很多的話費，長途可打不起。」

馮雨瑤也正想要換個號碼，那樣的話彭國源就找不到她。

晚上，雖然下午睡了小半天，但坐車時候太長，還是一上床就做夢。整個人輕飄飄的好像還在車上一樣，直到第二天早上被劉紅叫醒。

第一天上班，馮雨瑤打足了一百二十分精神，一路上把眼睛睜得大大的，生怕漏過什麼細節。因為興奮，因為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這一路站下來還真沒覺得有多累。

「到站之前要及時報站，聲音要洪亮一點，不然有的人聽不過錯過站了會投訴。最怕就是這個了，一投訴又要扣錢罰款什麼的。」。劉紅提醒馮雨瑤。

馮雨瑤點點頭說：「每一站都要報嗎？那一天下來嗓子不得啞了？」

劉紅解釋說：「只是讓你洪亮一點，又不是喊。看到時候具體把你分到哪路車上，說不定已經裝了報站廣播了，就不用你報。」

馮雨瑤看看頭頂說：「那多好。你這一趟怎麼沒有呀？」

「有的有，有的沒有，不一定的。」，劉紅介紹說：「如果還沒到站的時候，車堵了或都開得慢的時候，有很多不耐煩的人會要求下車。如果車沒停穩，是不允許停的，怕人下去的時候出事兒。」

諸如此類，劉紅一整天都在給馮雨瑤講各種各樣的注意事項和操作流程。馮雨瑤似乎記了個七七八八，但又不太清楚。可能還得真碰上事兒的時候才能知道具體怎麼處理。現在說了也說不定會忘記。

一個星期很快就過了，後來馮雨瑤被分派到二十三路公交車上。

幸運的是，這台車上還真有報站廣播。而且是自動把投幣車，馮雨瑤幾乎可以什麼都不要管，除了偶爾和調度員之前報告一下情況之外。沒有什麼其它的事可以做。最多也就在車進出站的時候站在車旁面指揮一下，免得撞到人什麼的。

「太好玩了，今天上班都沒什麼事兒。」，馮雨瑤一下班回到宿舍就給劉紅說。

劉紅搖搖頭說：「麻煩的事情還在後頭呢，你別就興太早了，時間長你就知道了。」

「不過明天早上開始我上a班了，要四點鐘就起床。」。馮雨瑤嘟著嘴。

「嗯！一個月一倒，下個月你就上b班。」，劉紅很細心，什麼都願意說：「每個月的一號換班，快了，再上七八天就可以換。」

馮雨瑤因為要早上班。沒吃晚飯就睡了。

天還沒亮，停車場里的車都先先後后的發動。多數線路都是在五點鐘出發，晚上十一點多鐘才收班。極少數熱門線路的還要跑夜班，不過司機和售票員都是兩班倒。

一路上，馮雨瑤默默地記著每一個站台的名稱。因為劉紅說過，說不定哪天報站廣播就壞了或是人多的時候聽不到廣播就得人報。

這幾天下來，馮雨瑤已經大約記住了，這條二十三路線是從朝陽半壁店出發到虎坊路的。就算是下班之後，一個人也會趟在床上念念有詞。不過這招還真管用，最後她會在劉紅面前熟念地背出中間經過的二十四個站台的名字。

「方家村，四根旗杆，小海子……，垂楊柳，馬圈……，虎坊橋路南……」，一邊念頭她開心地笑了，第一次能完整地數出這些站台。

「表妹，你知道嗎，每次到了馬圈這個地方我都想笑。」，馮雨瑤和劉紅聊起那些站名。

「為什麼呢？」，劉紅側著頭問道。

「你想呀！如果是你的話也一定會笑的。你聽著啊！」，馮雨瑤裝腔作勢地報起站台：「馬圈到了啊，馬圈到了，有到馬圈的人請準備好，走到後門準備下車。」，念完一個人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來。

劉紅聽了也覺得有點意思，不過他並沒有覺得太奇怪。因為在貝京這個地方，奇怪的地名的確是太多了。她說：「到底是念馬圈還是馬圈呀？」

「你別管它念什麼，反正這麼讀也可以不是？」，馮雨瑤總覺得好玩。

兩個你一言我一語說著一些新奇的事兒。這也算是給無聊天沉悶的下班生活增添一點娛樂，藉以打發每天工作之餘的無聊時光。

回到宿舍便像個剛從籠子里放出來的小鳥，自由度比以前在工廠上班的時候要大得多。

轉眼已經上班大半個月了，馮雨瑤已基本能勝任這份工作了，至少她自己是這樣認為的。工作任務並不是很重，內容也沒有想象的那麼複雜。剛開始的這段時間每天上班都很開心，和接班的人交接完工作就算是完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