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轉角遇到愛

馮雨沐和爸爸回到大花山是中午時間，太陽很大，烤得人有些眩暈。從山腳下爬到院子里，父子倆都一身老汗。院子里早已長滿荒草，沒過肩頭的艾蒿已經開花。廊前原先那排方形的石頭縫裡甚至長出幾棵小樹來，大泡桐附近也長出了幾株三米多高的小泡桐。

發伯最後搭的棚子已經完全塌了，倒在荒草里的木頭開始腐爛，大火燒過的瓦片深深埋在朵草中間。灶台上還架著那口大鍋，不過已經完全生出了紅紅的銹，底上破了一個大洞，那是棚子倒的時候砸的。

父子倆看著眼前這一切，半晌沒說出話來。馮雨沐很悲傷，沒了房子就像沒了家一樣，以後回到這大花山裡來，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有一種無家可歸的傷心。

宋家幾口人走過來，有老宋兩兄弟還有宋老二女人和樂西。他們靜靜地站在發伯家院子邊上，陪這兩父子一起杵在那裡。過了很久，老宋才開口說話，他問發伯：「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呀？」。

這時父子倆才發現身後站了人，趕緊回頭看。原來是宋家人過來了，馮雨沐親切叫著長輩。樂西也向雨沐問好：「雨沐哥哥，你們回來了！」

他能推測出這個比自己大幾歲的男孩就是馮雨沐，即使多年不見了，但可以想象一定是他。

「棚子是去年冬天倒的，雪太大壓塌了，也不知道你們到底什麼時候回來，所以沒幫著打理一下，真是不好意思！」，宋老二很是抱歉地說。

發伯趕緊掏出煙來發給宋家兄弟，還遞了一支給樂西。

樂西雙手一拱說：「大伯，我不抽煙。」

發伯誇道：「嗯，年輕人不抽煙好呀！」。又抬頭對宋老二說：「這是天災，你們也只能看著不是，本身棚子就不結實，倒就倒了，以後要用的時候再修就是了。」

「也是，馮雨沐和馮雨瑤都長大了，他們兄妹倆要修個房子還不快，不要擔心。」，宋老二女人一旁插嘴說。

「臨時就住我家裡就是了，有多的鋪。」，老宋熱情地承諾。

發伯感激他：「這遲早總是麻煩你們，早些年家裡困難又多就是你們幫，到現在還要你們幫忙。」

宋老二連忙說：「都是對門處戶幾個人，一直互幫互助，這點小事還掛在嘴上講什麼。能幫到你才是最好的，誰早年沒受過你的恩惠？」

「住就不住了，馮雨沐大學畢業想回來看看大傢伙兒，所以才回來走走。」，發伯解釋說。

「馮雨沐都大學畢業了呀！這時間過得還真快，還記得他光屁股和樂西瞎鬧那時候呢！」，老宋回憶後輩小時候的情形。

馮雨瑤禮貌地說：「嗯！剛畢業，準備到深圳去上班。前幾天到麗川看了一下馮雨瑤，回來看看親戚朋友就走！」

樂西羨慕地說：「你可是我們一起玩大的幾個夥伴里唯一上了大學的，我們都是些瓜娃子，連個好初中都沒考上。」

馮雨沐不知道怎樣回答這樣的問題，只能呵呵陪著笑了幾聲。

「馮雨瑤還好吧？」，宋老二女人問。

發伯回答說：「多謝關心！她還好，在麗川上班兒，工作也還蠻不錯。」

「她性子倔，就怕她在外面惹人了吃虧。」，宋老二女人擔心地說。

「真是勞你們掛心，她也還好，可能是上班學會了很多東西，說話做事都不像以前讀書時那樣任性了。懂事多了，長大了！」

「那就好，有些日子沒看到她了，逢年過節也沒見她回來過，一直挂念著呢！」，宋老二女人算算快一年沒見那丫頭了。

「勞你們掛懷，一家子都讓你們跟著操心，真是對不住！」，發伯覺得現在這種情況很是不好意思。

「說這話做什麼？」，老宋豪爽地說：「生在一處，住在一處這都是祖輩就有的安排！」

一陣寒暄過後宋老二女人請發伯和馮雨沐到家裡去吃午飯，發伯看看自己房子成了這個樣子沒地方開火，也不好再推辭。

飯後發伯和馮雨沐告別宋家向大姑家去了，他們要抽這次回來的時間到幾個姑姑家裡走走。離最近的是二姑家，父子倆最先到那裡坐了幾個小時，然後才去大姑家。

一進門大姑父就迎了過來：「是大舅舅和馮雨沐呀？怎麼有時候抽空回來看看？」

「馮雨沐畢業了，才從學校回來。」

「恭喜你了，大學畢業了！」，大姑父祝賀馮雨沐大學順利畢業。

「謝謝大姑父，你們在家辛苦了。特別是董蔓姐姐一直都幫妹妹的忙，又是找工作又是照顧生活……」，馮雨沐並不知道董蔓姐姐和妹妹之間發生的事情。

「唉！我們都是至親，都是該做的。只是馮雨瑤這孩子脾氣太倔，你董蔓姐姐管不住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大姑從外面走了進來。

馮雨沐趕緊站起來給大姑讓座，恭敬地對問道：「您在忙什麼呀？快坐！」

大姑邊坐下邊對馮雨沐說：「你妹妹呀太使性子，上次在麗川把你董蔓姐姐打成什麼樣子了。」

發伯趕緊向大姑和大姑父道歉：「真是對不住，這孩子從小就沒有媽媽教育她，她們媽媽又出門早，使這姑娘脾氣很不好。以後會讓她慢慢學好，長大一點就好了。」

大姑向發伯和馮雨沐仔細地講述著發生在馮雨瑤和董蔓之間的事情，但這都是董蔓單方面講出來的，在聽話一方來感受和話完全都是馮雨瑤一個人的錯，就是不聽話不服管，脾氣臭還打人。

馮雨沐不太相信妹妹是這樣的人，這中間一定有誤會，他想如果有機會要當面問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聽著親的人控訴，坐在大姑家裡就像坐在針氈上一樣難受，看爸爸低三下四地給親戚們說好話求原諒，馮雨沐真想站起來一走了之。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飯，馮雨沐催爸爸早早離開大姑家到了三姑家裡。可一到三姑家裡，幾句家常之後還是談到了馮雨瑤的事情，這讓馮雨沐無所適從。

「你妹妹呀！上次把大姑家董蔓打得好厲害……」

「知道為什麼嗎？」

「還能有什麼，董蔓可能多說了她幾句，你知道你妹妹那脾氣……」

「可能是有其它原因吧！要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大衝突？」

「無非就是董蔓說話重了點！那丫頭就打人了，這再大些了怎麼得了？」

馮雨沐還是不相信，不過幾個姑姑都這樣說，在長輩面前又不好爭辯。心裡很不舒服，為了暫時擱下這事兒，他笑著對三姑說：「等我碰到妹妹了，好好說她一下。」

「你們是得好好管教她，以後還要成家的，要是在婆家打人了可不是好玩兒的！」

「我問清楚再說吧！要真有這樣的那是一定要好好改正的！」

「不用問，難道你表姐還會講假話？」

「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想找個時間問清楚，好給她上講不是？」，馮雨沐尷尬地回答說。

「那你反正自己看著辦，你媽媽沒時間管，你和你爸爸一定要看著她成人，千萬不要再惹事兒了！」

「知道了，三姑！」

走了兩天親戚，幾乎所有人都在說馮雨瑤不好，雖然不很憤慨，但總帶著些情緒來講這個丫頭。馮雨沐有時候會偷偷看一下爸爸的表情，其它他也很不好意思，即使是在自己的妹妹妹夫面前，依然為自己女兒惹下的禍感到慚愧。

草草結束對親戚的探望，發伯和馮雨沐回到了麗川，暫且兩天不會出去，大家依然住在馮雨瑤租房裡。趁這樣的機會，父子三人開心地生活了差不多一個星期。白天馮雨瑤上班，發伯和兒子會到城裡各處走走。晚上就坐在一起淡天說地，聊一些開心的事兒。

馮雨沐仔細觀察妹妹，發現她並不像親人們所講那樣不近人情。相反和她的同事鄰居接觸，發現都對馮雨瑤很友善。馮雨沐終於明白為什麼妹妹會選擇一個人住的原因，問題的根源應該出在董蔓表姐那裡，只是一時弄不清詳細的原因。

按照之前工期的要求，發伯明天就要趕回去上工了，不能再久留。到麗川第二天中午就上車返回工地去了，馮雨沐也要到深圳上班，預定是下周一就得報到，明天他也得離開。

「妹妹，我要到深圳去上班了，在一家公司里。以後會經常給你打電話，在麗川好好上班，有機會接你到深圳去。」，馮雨沐不舍地向妹妹道別。

「嗯！你在那邊也要好好的努力工作，等著你帶我去深圳那一天！」，馮雨瑤目送哥哥離去，嘴裡喃喃地說：「一路順風！」

其實哥哥已聽不見。

回到租房，馮雨瑤感覺很累，實際上是有些失落，和哥哥這一別不知要多久才能見到。會不會又是三五年，或許還要更久時間，因為到深圳上班之後永遠也不會有畢業那天。以後哥哥會成家立業，和自己相處的日子慢慢就少了。

離別是遲早的事，馮雨瑤心裡雖然難受但她懂得哥哥和爸爸都得為生計忙碌。特別是哥哥會有他的事業，沒辦法留下他。

送走親人的馮雨瑤心裡空蕩蕩的，盼了好多年的相聚就這麼快結束了，爸爸走了，哥哥也走了。特別是一想到爸爸，馮雨瑤就覺得他一個人實在太苦。心底里更堅定要找到媽媽，勸她回來，回到爸爸身邊。

從這一天開始，馮雨瑤用盡所有方法希望能找到瑤媽。即使好多年沒有聯繫的幾個舅舅都問遍了，還有和媽媽要好的一些娘家人。一個月下來卻沒一點音信，也許有人知道但不願意或不敢告訴馮雨瑤而已。

打了很多電話，也去過很多就近可能的地方，始終沒得到一點兒關於媽媽的消息。她不想放棄，可唯一的辦法又只能是等待。其實*年沒有看到過瑤媽了，從馮雨瑤的生活中完全消失。馮雨瑤似乎不再需要這個媽媽任何關愛，尋找她只是為了爸爸。

照常在餐館里上班，馮雨瑤靜靜地等待，她希望自己放出去的消息有一天瑤媽能收到，能夠如願回來，回到這個家裡回到爸爸身邊。轉眼一個月又過去了，馮雨瑤開始失望，但僅是失望而已。

這天中午，樂西打通了馮雨瑤的電話。但從他電話里傳來的是一個陌生女人的聲音，有些沙啞。馮雨瑤猜不出是誰，打電話來的人有可能是宋家兩個嬸子，但她們的聲音馮雨瑤是能夠分辨的，總覺得不太像。

「你是誰呀？」，馮雨瑤想確認對方到底是誰。

電話里很久沒有回答，馮雨瑤有些急了，又怕是對方沒有聽清楚自己問話，所以再大聲問了一次。

「我是你媽媽！」，電話那頭的女人終於開口了。

馮雨瑤沒在意，只是覺得自己沒聽清楚：「你說你是誰？是不是打錯電話了？」

「是馮雨瑤嗎？我是你媽媽。」，這回馮雨瑤終於聽清楚了對方說話，一時間愣住了。

雖然這段時間一直在找她，也做好了她回來的心理準備，當聽到瑤媽聲音的時候她還是感到有些突然。

原來瑤媽從外面回來直接上了大花山上,一看房子成了那個破敗的樣子便到鄰居家打聽家人去向，用樂西手機給馮雨瑤打來了電話。

因為大花山已經沒有地方住了，瑤媽只能到魚龍娘家暫住。她希望馮雨瑤能回來看她，但馮雨瑤直接就拒絕了。她知道幾個舅舅都對發伯一家不太友善，回去面對他們肯定很尷尬。

發伯知道瑤媽回來是馮雨瑤接到電話的第二天晚上，沒有直接聯繫方式，所以要人轉達便耽誤了一天時間。馮雨瑤不敢想爸爸聽到這個消息是什麼表情，但從電話裡面還是能聽出他有一點激動，畢竟等了這些年，女人的回來算是一個好結果。

馮雨遙平靜地說：「媽媽昨天上午回來，用樂西的電話打給我了。」

「那她要不要到麗川來找你呀？」，發伯希望瑤媽能有個住處。

「不了，她會去魚龍，到舅舅家去住。」

「那你回去看她吧！我過幾天把這邊事情安排好了就回來。」，發伯是準備安排回來看瑤媽。

「我安排不到時間回去看她，過段時間再說吧！我建議您也暫時不要回來，剛剛才下去這車費怎麼受得了，回去了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她住在舅舅家裡不可能您也去吧？」，馮雨瑤講的是個現實難題，如果發伯回來，暫時一段時間連住的地方都沒有。

如果瑤媽能主動提出來到麗川看馮雨瑤，也許做女兒的還是會同意的。

「那倒也是，可怎麼辦呢？」，發伯很為難。

「她反正是在外面跑習慣了，讓她到工地來就近找個地方一起打工，和您在一起看怎麼樣。」，馮雨瑤給爸爸提了一個建議。

「這樣也好，看能不能聯繫到你媽媽，到時候給她講講，如果她同意了就最好不過。」

「嗯！您跟她聯繫吧！我不太想看到她。」，馮雨瑤說的是心裡話，找她回來並不是出自她自己的需要，而是為了爸爸著想。

發伯聽在心裡，完全能夠理解女兒的心情和想法，從小就沒有得到瑤媽關愛，看到的更多是她不好的一面。更何況又分開了這麼多年，一下子不能接受是很正常的事情。

瑤媽最終在魚龍住了大約一個星期之後還是下麗川來了，她想從麗川去發伯那裡去，也順便到城裡看看女兒。她來的時候，馮雨瑤還是去車站接了她，畢竟是自己親媽，基本尊重還是要有的。

見面之後並沒有什麼話可說，馮雨瑤和媽媽之間沒有正常的母女之情。瑤媽依然是那副冷冷地樣子，正常情況下她應該問問女兒這些年有些什麼變化，工作情況怎樣等等，但她並沒提起。

兩人到站前小店隨便吃了個飯，瑤媽進站買了去發伯工地的車票。馮雨沒送媽媽上車，只是看她進了候車大廳便轉身回去上班了。沒有一絲不舍或是要挽留的意思，彷彿只是在送一個剛認識的熟人而已。

回到餐館，馮雨瑤給爸爸打了電話，說媽媽上車和抵達的大約時間。讓爸爸明天在車站去接一下。這天晚上馮雨瑤睡得很香，瑤媽到發伯那裡去達成了馮雨瑤的心愿。她想爸爸從此以後又有人照顧了，不會再像以前一樣衣服沒人洗被子沒人疊。

第二天下午接到瑤媽后發伯給馮雨瑤報了平安，馮雨瑤叮囑一些注意身體不要太累之類的話，她希望爸爸過得好一點，現在有媽媽在就不要太累了。

馮雨瑤的工資已經拿到一千五一個月，向老闆向她承諾過的待遇並沒有食言，更主要是馮雨瑤自己的表現讓向老闆覺得值得。這個月店裡發生的事讓馮雨瑤感到難過的就是小崔走了，聽說她要去大一些的城市裡，說那邊工資高待遇比較好，再就是有親人在那裡上班。

小崔走後向老闆在門口貼了招工啟事，第二天便有個女孩過來應聘。雖然看起來弱不禁風，但因為店裡急需要人，向老闆還是先將她留了下來。馮雨瑤又了新搭檔——這個新來的女孩，原來的打雜小妹像之前的馮雨瑤一樣可以走上前廳來了。

「換人了嗎？」，有人在馮雨瑤身後問話。

馮雨瑤轉過身來原來是江新華，又有很久沒看到他了，應該是很忙。馮雨瑤問道：「好久沒見你來了，忙吧？」

「也還好呀！，沒太多事做，回老家去了一趟。」

「你老家哪裡喲？以為你是麗川城裡的呢！」，馮雨瑤有些好奇。

江新華找了張桌子坐下，笑著回答說：「老家是鄉下的，爸爸媽媽在這邊單位工作，分的房子就在對面那樓上。」

「哦！是這樣呀，我說呢！」

江新華又介紹說：「實習也結束了，爸爸正在幫忙聯繫工作單位，看到時候能在哪裡去上班。」

馮雨瑤覺得江新華很幸福，書讀得多又有爸爸媽媽幫忙張羅工作。她羨慕地說：「你真有福！可以趁這段時間好好休息一下，反正工作的事有你大人幫忙操心。」

「也不呀！要趁這段時間多看書，下半年有執業資格考試，雖然不通過的話工作還是有，那就只能是低層。如果通過了全國資格考試，就能一級級升上去。」

馮雨瑤不太懂得這方面的事情，只是覺得江新華很上進。

江新華還是點了他以前來時經常吃那幾個小菜，吃了兩碗飯便走了。臨走時對馮雨瑤說：「有空到家裡去玩，就住在對面樓上。很近的……」

馮雨瑤友善地笑了一下說：「好哇！有時候就來。」

她不會真去，只是出於禮貌。雖然對江新華有好感，也只是因為工作接觸認識而已，並沒有太深交往和了解。

看著江新華離去的背影，站在櫃檯後面的向老闆說：「這個男孩家庭條件不錯，他爸爸我認識，有段時間也經常來吃飯，那時候你都還沒來。好像是在縣政府哪個部門上班，一下子我又想不起來了。」

馮雨瑤哦了一聲便轉身開始忙起來，她的重點還是自己的工作，每天早出晚歸讓她過得很充實。

爸爸那邊，瑤媽和他同在一個工地住著，發伯做苦力，瑤媽從不幹活。兩個人也算是平平安安地生活著，就瑤媽回到發伯身邊這件事馮雨沐基本沒有過問，他也不願問。

中途瑤媽也打了幾次電話試圖和馮雨沐溝通點什麼，馮雨沐總是說很忙推到以後再談。

和兒女們通電話，每次都得借別人手機或是到工地外面公用電話亭才能打，這讓瑤媽覺得很是不爽。過了不久瑤媽就向發伯提出想要一部手機的要求，發伯覺得的確應該置辦一部手機好方便和兒女們聯繫。

一個休息天發伯帶著瑤媽到工地不遠的商場里去轉了一圈，出來剛好經過一個賣手機的店子就走了進去。兩人仔細地看著每款手機，店家用心推銷著他們的商品，講述哪款有什麼優點，總說這個不錯那個也可以。發伯關注的是好不好用，便不便宜，但瑤媽關注的卻主要是漂不漂亮。

發伯一再提醒說：「買個實用的就行，便宜點也沒問題，只要能聽得到馮雨瑤她們講話就可以。」

瑤媽可不這麼想，她說：「反正是出錢，為什麼不買個漂亮點的，那樣的話拿著也能出得了手。你看人家老劉家老婆手機多好看，我早就想有個她那樣的。」

發伯以為買個手機是自己帶著，方便和兒女們聯繫，但從瑤媽口氣聽來彷彿是應該給她買一個。不好當著店員面拒絕瑤媽，那樣會顯得自己太過小氣。再說誰拿著都一樣，能與兒女們溝通就好了。

瑤媽指著一款標價一千四百八的手機說：「就這個了！」

發伯覺得這樣的價位遠遠超出自己的預期：「不要這麼貴的，手機嘛打個電話就行，這邊兩三百塊的就行了。」

店員聽到發伯這麼說，趕緊拉攏瑤媽：「這款是白色的，一般適合女性用，如果是男性用的話我給你再推薦幾部其它樣式。」

「就是我用呀，這白的不錯。」，瑤媽似乎已經下了最後決定。

發伯是一向遷就瑤媽，以前是現在還是，所以他不想和瑤媽爭什麼，何況只要是共同的目的，手機歸誰來管都是一樣。

從手機店出來，發伯為超出了開支計劃感到有些不自在。看到瑤媽那股高興勁兒他又感覺在情理之中，瑤媽一路上不停擺弄手機，設置裡面各種各樣功能。發伯跟本就碰不到，只能時不時瞄一眼那白得刺眼的玩意兒。

晚上，發伯終於從瑤媽手裡「借」到手機，理由是要給馮雨瑤打個電話。

「雨瑤嗎？我和你媽媽今天到外面買了部手機，這是我們的電話號碼，以後聯繫就方便了。」，發伯開心地大聲說道。

「是呀！有手機聯繫方便些，免得老是要找別人傳達。」，馮雨瑤也覺得這樣挺好。

相互問了這幾天的情況，發伯叮囑馮雨瑤要注意身不要太累。還說在外面打幾個月工了，存些錢就回大花山修房子。馮雨瑤聽爸爸有這樣的計劃更是高興，以後回去了就和別人一樣有個家了。

「我們一起掙錢，等年底夠數了就開始修房子。」，馮雨瑤希望自己能為家裡承擔一部分責任，減輕爸爸的負擔。

發伯鼓勵她說：「一起加油，明年就會有新房子住了。」

馮雨瑤從這天就開始期盼著爸爸能早點回來修房子，她不想今年又沒地方去過年。

有了電話之後，馮雨瑤和發伯溝通次數多了，因為電話一直在瑤媽手裡的原因，所以母女兩慢慢也開始有話講。

直到有一天再也打不通那電話，馮雨瑤以為是欠費或是爸爸手機壞了。連續幾天都沒辦法聯繫到發伯，馮雨瑤又打了工地上發伯同事的電話。

晚上發伯下班後用同事的手機給馮雨瑤回了電話，從電話里聽得出他喘氣的聲音：「剛下班，這才走回來，有點累！」

「唉！辛苦您了。這幾天一直在擔心，電話也打不通，發生什麼事兒了嗎？」，馮雨瑤關切地問。

「你媽媽又走了，把手機也帶走了。」，發伯很失落。

馮雨瑤頓時就傻了，她不明白媽媽為什麼要這樣做，就算是要走也不能把爸爸的手機帶走，就算要帶走手機也不能直接就換了號碼。馮雨瑤心裡一陣陣痛也一陣陣恨，瑤媽在她心裡更加可惡了。這一次，媽媽的影子不僅從她的視野里消失，也算是徹底從心底消失了。

星期五下午在江新華生活概念里是屬於休息時間，從讀書到工作，每到這天便會結束一周的忙碌輕鬆下來好好享受兩天假期。雖然這段時間沒有上班只是在家裡看書，但長期養成的習慣還是讓他形成固定的生活節奏。

街道對面的餐館里依然人來人往，因為地理位置的特殊，這裡生意總是很好。江新華一個人靜靜坐在臨街的桌子旁，今天他沒點菜。小妹走過來問他吃什麼，他只是說等一下，這不像他平常的表現，甚至今天根本就沒有想要在這裡吃飯的意思。

就這樣坐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眼珠隨著馮雨瑤來來去去轉個不停。總算忙完手頭這一陣子，馮雨瑤走過來跟他禮貌性地打招呼。

「下班了請你吃飯。」，江新華對馮雨瑤說。

馮雨瑤吃驚地看著江新華，不太理解他說的話：「這裡就是吃飯的地方，還要到哪裡去吃？」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是想單獨請你吃個飯，到其它地方。」，江新華有些臉紅了。

「這樣呀！今天店裡太忙了沒時間，改天吧！再說都已經吃過了。」，馮雨瑤謝絕江新華的邀請。

「也是，今天看起來客人蠻多，那下次有機會再請你吧！」，江新華說完站起來給向她道別。

目送江新華走遠，馮雨瑤低頭搖搖腦袋。一直覺得他人不錯，不知為什麼平白無故要請自己吃飯，本身就在專門吃飯的地方上班……

小妹走過來拍了一下馮雨瑤的肩膀說：「你完蛋了，看中你了。」

馮雨瑤面無表情地說：「去你，看上你了吧！」

「關我什麼事，姓什名誰他都不知道，話沒說兩句，你覺得是我呢還是你？」，小妹是故意這樣說給馮雨瑤聽的。

馮雨瑤沒有回答，抬頭看著街邊漸漸亮起的路燈，久久沒轉過臉來。她感覺到了江新華剛才和往常不一樣的目光，略帶炙熱和羞澀。小妹說得沒錯，他一定是看上自己了。約吃飯是個借口，他應該是想和自己單獨相處一會兒。

晚上回到租房，一個人坐在凳子上透過窗戶看街燈映在樓下巷子里，一片桔黃。回憶初中時候那些好朋友，那些少男少女們，黃雲晨最快從她記憶里蹦出來，那張稚嫩的臉和一身汗漬的背心彷彿就在眼前觸手可及。

已經過去幾年了，馮雨瑤細細想著那時點點滴滴，依然還有種曖曖的感覺。心底一絲溫情掠過，轉瞬即逝，從回憶里猛然醒過來。明白是因為今天白天江新華示好讓自己想起了以前曾經有過的某種幸福感覺，她輕輕笑一聲，笑自己竟然還去想那些毫無用處的事情。

依然是在人多的下午，溫習完一天功課後的江新華又來了，還是沒有吃飯，只是靜靜坐在臨街桌子旁看著忙碌的馮雨瑤。看她實在忙不過來的時候，他會站起來幫著收拾桌子。向老闆在一邊難為情地看著，他知道江新華是沖馮雨瑤來的，自己沒有權利干涉，可一想是自己的店，一個客人幫忙收桌子不太好。想說吧，江新華的爸爸和自己也算是相識，所以很為難。

如此幾天，每到下午江新華都會在客人多時過來幫馮雨瑤收桌子，漸漸大家都接受他的到來，幾乎把他看成同事中一員。馮雨瑤卻只是對著他一笑了之，江新華倒也不很介意她的冷淡。

突然有一天江新華沒有來，客人最多的時候馮雨瑤感覺一下子沒了昨天那樣輕鬆。跑進跑出就是沒一個人可以幫手，她在客人中搜尋那個熟悉的影子卻沒能找到。期盼他會從大門進來，一直等到傍晚都沒有，忙完一天的馮雨瑤坐在空空的桌子前，心裡不免有些小小失落。

小妹走過來，開玩笑說：「是吧，我說你們兩個有事兒，就是不相信？現在感覺到了吧？」

「你個小屁孩兒，懂什麼？」

「是呀，我是小屁孩兒，一個沒男朋友的小屁孩兒……」，說完小妹嘻嘻笑了起來，惹得馮雨瑤滿臉通紅。

向老闆從旁邊走過，也添了一句：「這孩子不錯，家境也好！」

「不是那樣的……」，馮雨瑤想要給大伙兒解釋一下。

「誰看不出來，那孩子喜歡你的！」，向老闆可是過來人，他什麼不知道。

「也許吧！只是……」

馮雨瑤到目前為至，今天晚上才是第一次感覺到他的存在。以前就算沒有看到江新華，他照樣開心或是不開心，不論怎樣都不是受了他的影響。但今晚，她一萬個確定是因為江新華的原因。他的缺席讓馮雨瑤彷彿失去了什麼，整個人開始盼望著那個男人的出現。

客人多的時候，要將所有桌子收完還是有些累的，放下最後一疊碗之後喘著粗氣重重坐在凳子上。工作之餘她在想自己為什麼會期盼著江新華到來，是因為自己真的太忙需要有人幫忙嗎？不對，在江新華沒有動手之前自己一直是這樣過來的，也沒覺得有多累。難道自己真喜歡上了這個不時來搭把手的男人嗎？也不對，自己不會輕易愛上誰，受過傷，不會就如此簡單地讓一個男人走進心裡。

正出神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旁響起，不知何時江新華進來了。他就那樣站在離馮雨瑤很近的地方，只因為她想得太入神而沒能注意。

「想什麼呢？這麼入神，客人來了都不打個招呼。」，江新華所指的客人是他自己，這明顯是開了個小小的玩笑。

馮雨瑤趕緊正坐起來，板著臉說：「你又不是來吃飯的，算什麼客人，才不會跟你打招呼呢！」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來吃飯，問都沒問。要是以前一進來你就會問今天吃什麼？現在倒好，直接不讓吃了。」，江新華笑著，他是在逗這可愛的女子。

「那你今天吃什麼？」，馮雨瑤認真地問。

江新華微紅著臉，把眼鏡向上扶了一下說：「逗你啦！吃過了，專門過來看看你。前幾天發現你手都脫皮了，今天下午特意去賣了一瓶護手霜給你送過來。」，說著從口袋裡掏出專門給她帶來的護手霜。

「以前要洗碗刷盤子，洗潔精用多了所以手上皮膚不好了。」，馮雨瑤解釋說。

江新華將護手霜遞到馮雨瑤面前說：「所以才特意去買了這個，希望能保護一下你的手。」

馮雨瑤伸手將護手霜推回江新華面前，平靜地說：「不需要，每天都要接觸，只要還要上班所以沒辦法讓皮膚好起來。謝謝你，心領了，這個我真用不著！」

「下班了擦一點會好些，你試一下，效果不錯的！」，江新華勸她收下。

馮雨瑤站起來，背過身向操作間走去，回過頭說：「真是不需要，謝謝你！」

江新華有些尷尬，他怔怔坐在那裡盯著被馮雨瑤推回的護手霜，完全不知所措。伸出右手想將馮雨瑤招回來，可看她毫不猶豫離開，半舉的手才慢慢放下。嘴裡喃喃地說些什麼，沒人聽的清楚。看來他還真是第一次追女孩子，根本不知道要怎麼處理這樣的事。

小妹是個機靈鬼，跑進來一把搶過護手霜說：「她不要我要，謝謝啊！想有人給我買都沒有，今天碰上了。」

「呵呵！好呀！你拿著用吧！這個真得很好，聽藥店人講很有效。」，江新華一下子輕鬆多了，終於找了個台階下。

向老闆從櫃檯後面走出來，坐在江新華對面和他聊起來：「這幾天在幹什麼呢？」

「複習一下功課，快要考試了。」，江新華微笑著說。

向老闆知道他指的功課是什麼，好像也略懂得一點這方面事情。他擺正姿勢說：「每年這時候都要考試，像你們這樣剛從學校出來要拿到個證才好，要不然始終只能是個實習生，最多做個護士或是助手什麼，那樣沒前途。」

「所以咯！我得努力通過考試。」，江新華信心滿滿地說。

向老闆為江新華加油，也希望這個小夥子能順利通過考試，雖然沒什麼關係但終歸是件好事。

天上地下聊了一會兒，江新華總是轉身向操作間看，希望馮雨瑤能從裡面走出來。等了好久也沒見她，知道這是故意迴避了。看天色已晚，他站起來和店裡人道別，然後回家去了。

其實馮雨瑤一直就站在門后，看江新華走遠才出來。向老闆笑著看了一眼她說：「你這姑娘，幹嘛扭扭捏捏，人家給東西就拿著嘛！關心你。」

「才不要他東西，一不沾親二不帶故憑什麼拿他東西。」，馮雨瑤反問向老闆。

向老闆不知道怎麼接她的問話，只好笑著點點頭說：「那也是，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