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淡忘（上）
對江新華所講的，其實馮雨瑤並非不懂，只是她感覺對人或對事他的要求都要比自己高很多。多部分原因是家庭環境影響所造成的觀念上的差別，幸運的是兩個人之間並沒有太多的不統一。
「反正我是這麼認為的，和我交往的人都希望他們愛乾淨，愛整潔，更要注意心身的健康。」，江新華總結他對人的要求。
馮雨瑤點點表示同意他的說法：「那是當然！」
「是嘛！其實人心底都有一個最為原始的聲音在吶喊，對於那些不好的人或事都有排斥心理。難道一個十天不洗澡的人你會喜歡嗎？是吧！」
「不會！」
「難道一個小偷或是強盜你會喜歡嗎？」
馮雨瑤乾脆地回答說：「也不會！」
「你會喜歡別人吃剩下的飯菜嗎？」
「這個……」，馮雨瑤停頓了一下說：「一般人都不會！除非沒得吃了！」
「所以嘛！誰都希望自己見到的，得到的事物或是交往的人乾乾淨淨，潔白無暇。如果是你，交朋友的話一定不會選擇曾經做過壞事的，是吧！」
馮雨瑤有些猶豫地說：「那要看情況嘛，說不定！」
「那是你嘴硬，誰也不會。我肯定你也不想和這樣的人交往！難道你談戀愛會找一個結過婚的嗎？不到萬不得已肯定不會是吧？」
「當然，又不是二婚，誰會想去找個結過婚的人呢！呵呵！除非是神經病了！」，馮雨瑤努力地笑起來。
「這點嘛……，從心理上來說的話呢就是人都想得到完美無缺的東西，當然包括人。特別是愛人，因為將來兩個人要走到一起永遠生活，容不得半點瑕疵。」。江新華非常嚴肅地說。
馮雨瑤的心開始撲撲地跳動，這個話題談到現在已經有些敏感，不知道接下來要怎樣回答江新華的話，只能面帶微笑靜靜地看著他。
「反正我是接受不了我愛的人心理上或是生理上有缺點的。」，江新華終於還是說了馮雨瑤最害怕聽到的話。
「那難道我就沒有缺陷嗎？」，馮雨瑤很想知道江新華內心到底是怎麼想的。
江新華看了馮雨瑤一眼，溫柔地說：「像你這樣的小女孩，來自那麼美麗的地方，人又漂亮，剛出社會還沒有沾染上壞毛病，我當然喜歡。」
「僅僅是對我，還是所有像我這樣的女孩呢？」，馮雨瑤又問道。
江新華哈哈大笑起來：「當然只是你一個啦！遇到你我很幸福。哪有心思去觀察其它人，是你吸引了我，而且還剛好符合我對女朋友的要求。」
「這樣啊！哦！那也是！」，馮雨瑤不知道要表達些什麼。
江新華心疼地扶起馮雨瑤的肩膀說：「知道嗎？像你這麼純潔可愛的女孩現在好難遇到了，遇到你我就是撿到寶了，呵呵……」
馮雨瑤突然間感覺有點不自在，倒不是因為江新華的摟抱或是碰觸，而是因為她內心還藏著一個心痛的結，這個痛永遠也不能讓江新華知道。從他的觀點和語氣里已經明顯聽得出他會很在乎這樣的事情。
「哪裡是個寶喲？說不定哪天就變成一根草了！到那時你可不要後悔喲！」，她開玩笑地說，其實也是在進一步掏江新華的心裡話。
「切！你說哪裡去了！你在我心裡永遠會是一塊寶，就算是一根草那也是天下絕無僅有的奇花異草！放心吧！」，江新華說的是真話，因為此時此刻的馮雨瑤在他的眼裡就是一個完美無缺，稱心如意的女朋友，純潔、善良、天真、可愛、勤勞……
「但願是咯！希望我真的能一輩子都是你的寶……」，馮雨瑤只是一個人在心裡默默地念，並沒有將這些話說出來給江新華聽。她開始有些沒了底氣，但她覺得江新華是真的愛自己，也許會永遠像他說的那樣，自己有一天不是寶了，在他的心理還是奇花異草。
這一刻的馮雨瑤不可能知道未來的結果是什麼樣的，就連江新華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兩個剛開始戀愛的人都在想著最好的那一個結果，美麗讓人心動的未來。
這天晚上馮雨瑤在江新華家裡坐到很晚，兩人從開始的話題一直聊到工作，生活，以及各自對社會的一些看法等等。當手機時間顯示到十二點半的時候，江新華實然站起來對馮雨瑤說：「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好嗎？」
「嗯！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了，又不遠。再說我以前下班都是一個人回去的，沒事兒的！」，馮雨瑤不好意思在這麼晚的時間讓江新華送自己回去，那樣的話他還要一個人再走回來，那時候就更晚了。
「這麼晚了，我怎麼會讓你一個人回去？可你留下來住怕又不太方便，所以我才想要送你回去的。」，江新華不好意思地解釋說。
「呵呵！沒事！」，馮雨瑤因為江新華沒留自己住而有些失望，不是因為她真的想住或是一定要住在這裡過夜，只是她從內心裡想江新華能夠留她一下。結果是他並沒有要留的意思，還說不太方便，讓她聽起來心裡不太舒服而已。
江新華之前給馮雨瑤說過，他是一個傳統的人，他不希望馮雨瑤這樣留在他家裡過夜而又沒有其它人在，會給她造成一些不好的負面影響或是給她平日的生活帶來不便。也正是他的這種傳統或是嚴肅的想法讓多少人都不敢或是不願接近他，大學畢業了竟然都還沒有女朋友。
江新華關掉電視，開門站在走道里等馮雨瑤。
馮雨瑤拿起挎包緊隨著走了出來，兩人一前一後下了樓，向她在*街租房的方向走去。
這次江新華照舊把馮雨瑤送到了她的房間里之後才離開，臨走的時候還叮囑她早點睡。
馮雨瑤站在窗口，一直目送江新華消失在巷子盡頭才拉上帘子打水洗腳。
坐在床沿，她久久想著江新華今天和自己的談話，之前從來沒有一次說過這麼多話，也從沒有談起過這麼深的話題。
「從心理上來說的話呢就是人都想得到完美無缺的東西，當然包括人。特別是愛人，因為將來兩個人要走到一起永遠生活，容不得半點瑕疵……」
「反正我是接受不了我愛的人心理上或是生理上有缺點的……」
江新華的話一遍遍在她的腦海里反覆，這是他的一種態度，是他對事物固有的認識和邏輯。
「當然只是你一個啦！遇到你我很幸福。哪有心思去觀察其它人，是你吸引了我，而且還剛好符合我對女朋友的要求……」
「知道嗎？像你這麼純潔可愛的女孩現在好難遇到了，遇到你我就是撿到寶了……」
「你在我心裡永遠會是一塊寶，就算是一根草那也是天下絕無僅有的奇花異草！放心吧……」
這些是江新華對馮雨瑤的看法和評價，也一定是目前他內心所認識的馮雨瑤，一個光鮮明亮的形象。
這一晚馮雨瑤沒睡踏實，有太多想法和擔憂一直在她的心頭揮之不去，直到天快要亮的時候才勉強眯了一會兒眼。
早上起床照樣還得去上班，這應該是近幾個月來馮雨瑤精神最差的一次。一路打著哈欠朝餐館走去，臨到的時候還刻意扭頭看了一眼馬路對面的那棟住宅樓，熟悉的門洞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勇氣或是機會重新再走進去一次。
整整一上午總是哈欠不斷，這讓小妹好好的拿她的表現訕笑了一番。在餐館同事們的眼裡，知道昨天江新華回來了而馮雨瑤又熬了夜，那麼兩個人一定是在一起的。可事實並非如此，完完全全不是她們想的那樣。
這天下午彭國源又來了，進門就帶著一臉笑。看大家都不太忙，便開玩笑說：「我是來幫忙的，看樣子這會兒用不著我是吧？哈哈……」
向老闆客氣地同彭國源打了招呼，隨後便進到后間做事去了。每個看到他的人都會笑著和他打一下招呼，至少是點頭表示看到他的到來。
其實彭國源在餐館同事們的眼中，是個很容易交到的朋友，也很讓人覺得這樣的朋友交得值得，親切，年輕又有禮貌。
走到裡邊，看馮雨瑤一臉的困意，彭國源笑著說：「昨晚沒睡好，做小偷去了？」
馮雨瑤打起精神大聲說：「你才偷東西呢！我昨天晚上有事熬了一下夜，到凌晨才睡而已！」。說完假裝生氣地瞟了彭國源一眼，其實她根本不可能這麼容易生氣。
不知道什麼時候小妹從旁邊走了過來，嘻嘻地笑著說：「她呀！昨天男朋友從恩詩回來了，那還不是要陪他？你看這眼睛熬得，一圈黑……」
「不說你會死呀？不就是陪他聊天晚了一點嘛！」，馮雨瑤舉起手假意要打小妹，小妹一側身跑開。
彭國源的臉瞬間漲的通紅，尷尬地笑了笑退出門去。走到桌子邊輕輕坐下，掏出手機翻看，但明顯又有些心不在焉。沒人知道是小妹的這個玩笑話刺痛了彭國源敏感的神經，就連彭國源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會在聽到這樣的消息之後心情瞬間如此的失落。
馮雨瑤似乎看出了點什麼，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因為什麼事情實然不開心，但至少是因為自己。也走過來坐在他對面的凳子上，看他還在低頭玩手機便向他呃了一聲。
聽到馮雨瑤在找自己說話，彭國源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然後低下頭繼續看手機。可能是出於禮貌，喉嚨里努力地哼出了幾個字：「嗯，什麼事？」
「你怎麼了？剛來的時候看你都蠻高興的，是不是你那些哥們兒沒有一起來不好玩兒？」，馮雨瑤試探著想知道彭國源到底為什麼不開心。
他抬起臉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很快便隱下去了。小聲地對馮雨瑤說：「沒什麼！你忙去吧！等會兒我再來幫忙。」，說完站起來徑直走了出去。
彭國源今天這樣的表現讓店裡所有人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單單隻有向老闆知道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見馮雨瑤正看著自己，向老闆嘴角向上翹了一下然後用力搖了搖頭，好像還說了些什麼，不過馮雨瑤沒能聽清楚，大約是說年輕人什麼的。
江新華回來以後的日子，馮雨瑤過得並不像他走之前那樣的舒心。越是走得近了，越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擔心，總會想起之前的種種，但在他面前一直沒提起過半個字。但是有江新華每天的關心，日子還是過得很快的，轉眼便又過去了好幾個星期。
晚上，馮雨瑤快要下班的時候，江新華又來店裡等她。
「等會兒我們出去走走好嗎？」，江新華約馮雨瑤下班後去逛街。
對於這樣的邀請，馮雨瑤是一定會答應的，沒有哪個女孩子會拒絕男友的逛街邀請。她滿口答應說：「好啊！你等我一下，馬上就可以下班。」
「沒事兒，你忙吧！我就坐在這兒等你一會兒！」，江新華一邊說一邊在角落裡坐下，很文靜地對著和他打招呼的店員們微笑。
馮雨瑤剛要轉身進到后間去的時候，彭國源一下子攛了進來，高聲和店員們打著招呼，向老闆友善地笑了笑，乾脆在櫃檯裡面坐定。
向老闆可是過來人，只有他一個人會明白目前所發生的事到底是個什麼情況。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人會聯想到彭國源和江新華會有一種特殊的交集，會發生在這個小店裡。
一進來看見有人，彭國源便順口問了聲：「有客人啊？」，可定睛一看又覺得不太對，因為他的坐姿和店員對他的態度不像。
小妹走過來低聲說：「哦！他是馮雨瑤的男朋友，在等她下班嘞！」
彭國源咬咬牙，放鬆之後淡淡地說了聲：「是嗎？」，然後轉過身對江新華問好：「你好！我是馮雨瑤的老鄉！經常過來這裡幫忙的！」
江新華顯然也已經注意到彭國源的到來，並且聽到了他和小妹的談話，早已經站起身來和彭國源打招呼。
招呼過後兩人坐下來聊天，男人自有男人的話題，多數都離不開新聞里的那些社會呀軍事呀什麼的。不過兩人好像有很多共同的觀點，這讓他們越聊越歡。
馮雨瑤偶爾會站到旁邊聽一下。這會兒他們正聊到工作，便停下手中的活兒想聽個清楚，因為關係到江新華工作的事情，馮雨瑤也特別關心。
「你剛才考試不久，那結果下來了嗎？」。彭國源並切地問道。
江新華高興地說：「下來了，昨天成績就出來了。我爸爸幫忙安排了工作，以前沒有考試怕別人說，現在好了，終於放心了。」
「那倒也是，靠本事才是最好的，哈哈！先恭喜你了啊，可以去做醫生了！」，彭國源爽朗地說。
「謝謝！過幾天就要到蘭鳳那邊去報到去，上班之後很少會回麗川來的。」，江新華有些傷感。
彭國源以為江新華是擔心到了蘭鳳之後會想家或是離爸爸媽媽太遠了才會有這樣的表情：「現在這交通，你就是到更遠的地方都不怕，何況是蘭鳳呢？幾個小時的車就到了，剛好有蘭鳳到麗川的直達車。」
「是有直達車，好像要四個小時左右吧！去過一次，之前和媽媽去那邊看過一次單位，記得的。」，江新華是擔心馮雨瑤，不知道這個才談戀愛不久的女朋友是會選擇跟自己一起到蘭鳳去還是會留在麗川。
這是江新華內心的想法，暫時不會告訴對面坐的這個剛認識的男人。他是馮雨瑤的熟人，隨便聊聊工作還是可以的：「你做什麼工作的，在哪裡上班？」
彭國源換了一下坐姿，有些吞吞吐吐地回答：「嗯，我嘛！嗯……，什麼工作都做，哈哈！只要能掙到錢就行，這年頭錢不好掙呀！」
「那是，那是！只要是憑雙手掙來的，其實做什麼工作都一樣。」，江新華附和道。
「不比你們，有本事，學問高，工作才會這麼好。我只能在社會上混點飯吃了……」，彭國源幽幽地說。
江新華聽他說的這話似乎感覺有點不舒服，一種酸酸的感覺從心底竄出來：「話也不是這樣說，工作嘛總是各種各樣的，有好有壞。什麼樣的崗位都要人的，這個不分高低，能吃飽就行。」
彭國源完全能聽得出這是江新華在安慰自己，要是真這樣的話，他自己就不會去考試也不會讓爸爸媽媽幫忙安排好工作。他故作輕鬆說：「當然，要不然的話這社會還運轉不了了呢！不過羨慕你罷了，我們這輩子是沒有機會混成你這樣子的啦！」
「努力就好，努力就好！」，江新華說著客套話，在他看來彭國源也的確沒辦法和自己比，起點就不一樣，上升的速度不同，完全沒辦法達到自己這樣的高度。
馮雨瑤一直在旁邊聽，兩個男人卻都沒和她說話而是自顧著聊天。聽說江新華會到蘭鳳去，她知道這是真的，因為他從來不說慌，不會因為只是想聊天而隨便編假話。
心裡一陣陣緊起來，她在想自己要怎樣安排自己，是跟他一起到蘭鳳去呢還是留在麗川。留下來又隔那麼遠，時間一長就會生分了，要是跟著一起去的話，心裡又還藏著不敢讓江新華知道的事情，說不定哪天就會被他厭惡而拋棄。
彭國源和江新華聊著，轉眼到了馮雨瑤下班的時間。見她收拾好工作服，江新華站起來向彭國源說了再見，拉著馮雨瑤向外走去。
彭國源也站起來，本想對馮雨瑤說聲再見抑或是想對江新華說聲再見。可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伸到半途的手停了下來，嘴裡小聲的念著：「慢走……」。
江新華聽不見，馮雨瑤聽不見，其實除了彭國源自己所有人都沒有聽見，因為聲音確實太小。轉身對小妹和向老闆說：「你們也下班了，今天不用幫忙那我就先走了！明天有時間的話就再來！」
向老闆笑著點點頭：「好嘞！那你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