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暴風雨到來之前
你一言我一語的，四個人有說有笑的將這個夜熬到凌晨三點多。窗外的夜早已經將大部分的世界都放進了寂靜無聲里，偶爾有和他們一樣睡不著的人家在打麻將，嘩嘩一陣之後便會靜下來等待下一次的洗牌。
雷澤弘似乎感覺到眼皮越來越沉，終於忍不住重重地將頭垂下。謝昊然看起來也好不到哪裡去，只是因為彭國源和馮雨瑤都還坐著，所以不好意思閉上眼而已。
彭國源看著這兩個傢伙實在行，轉頭看一下馮雨瑤說：「唉，這睡的地方也沒有，這兩個傢伙困得不行了……」
「那你們三個去床上躺一下，總比大家都這樣坐著的要好。」，馮雨瑤建議說。
彭國源點點頭，表示同意了馮雨瑤的安排。站起來拍了一下雷澤弘，嚇得他趕緊直起身來，糊里塗地問：「怎麼了，哎呀！我睡著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走，我們三個到床上休息一會兒，躺一下總比坐著的好。」，彭國源拉著他想要他站起來。
「不了，讓嫂子去吧！我們三個大男人坐著才沒事兒呢！」，雷澤弘建議馮雨瑤到床上去，他這樣的安排應該是最合適的，哪有讓一個女人陪著三個大老爺們兒熬夜的。
三個人都覺得只能讓馮雨瑤去睡才是最好的選擇，她也沒有推辭，整個房間里只有一張床。
因為熬夜的原因，一上床她就沉沉的睡去了。即使臨街的房間，馬路上的車會一整夜發出噪音，馮雨瑤早已習慣了這樣的睡眠環境。
第二天一早，當彭國源鑽進被窩的時候，馮雨瑤一下子被驚醒。半睜著惺忪的睡眼喃喃地說著話，彭國源聽得不是很清楚。他將耳朵湊近一點到她的嘴邊才聽清楚她是在問謝昊然和雷澤弘是不是走了。
謝昊然和雷澤弘天一剛亮就走了，因為不想吵到馮雨瑤所以沒有打招呼，他們兩個也得快點兒回廠里去補一下睡眠。
「走了！」，彭國源回答說。
冬日的上午，兩個不想起床的懶蟲窩在被子里說著情話。
馮雨瑤乖乖地躺在彭國源的臂彎里，感受著這種摟抱帶給她的安全感。他的呼吸是那樣的近切，熱熱的帶著酒味兒的氣息直衝著他的臉龐。
一絲絲的熱氣撩撥著她的神經，她輕輕地將自己的又唇送上前去，肆意的吸吮男人的唇齒。窗外的天地一片冰冷，而這裡卻有著滿屋子的春意。
下午兩點，兩人起床做飯。今天沒有人來，其實這幾天都不會再有人來，這是完全屬於兩人的世界。這就是馮雨瑤想要的生活方式，沒人打擾，只有自己和自己心愛的人一起細細的忙著家務。說白了，她就是想做一個小女人，一個能擁有小幸福的女人。沒有什麼太多的要求，沒有那些過於奢華的夢想和計劃。
「有個事兒想跟你說一下……」，馮雨瑤欲言又止。
彭國源小小地顫抖了一下，但很快靜下來看著她問話：「有什麼就說嘛！」，在等待答案的時候，他的眼神從馮雨瑤身上移開了，在房間里掃視著。
馮雨仰起頭認真地說：「我們這樣子會不會很容易就懷了？你說要不要做點什麼保護措施呀？」
「不用了，不用擔心，我們不可能懷上的，你放心好了！」，彭國源胸有成竹地說。
馮雨瑤疑惑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有什麼理由如此肯定說她不會懷孕呢？難道他做什麼腳？可這是兩人的事，馮雨瑤並沒有感覺到什麼異常的地方。
「我們不是一次兩次，是要長時間生活在一起的。我怕，畢竟還沒有結婚嘛！」，馮雨瑤說出了自己的擔心。
「不會的，我說不會就不會。」，彭國源說得非常乾脆。
什麼都能相信他，就這事兒他的保證似乎沒有什麼道理，畢竟還得相信科學。這事兒可不是鬧著玩的，要真一旦懷了會有很多問題出來，特別是對於一個未婚的女人來說，那意味著提前斷送了最為美好的時光。
她擔心地說：「我真害怕，你怎麼就知道一定不會呢？」
「我沒有生育能力！」，彭國源低聲說。
馮雨瑤張開的嘴半晌沒有合上，本來想說點什麼的，可此時聽到彭國源這樣的回答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像一個驚雷一樣從他的頭頂劈下，這是她從來沒有想到過的問題。看起來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會沒有生育能力呢？而且從這麼長時間的實際生活來講，他怎麼也不像呀，沒哪裡有問題。
「你開什麼玩笑？就不能說點正兒八經的嗎？」
「是真的沒有呀！這事兒你覺得我會騙你？」，彭國源看起來不像是在說慌，臉緊緊地綳著沒有一絲笑意。
「你自己怎麼知道？」，馮雨瑤想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件事兒。
「我到醫院檢查過，結果就是沒有生育能力。」，彭國源的語氣有些沮喪，看起來他已經在很長時間裡就接受了那個檢查結果。
「什麼時候知道的？是因為腎的問題嗎？我一直在擔心這件事，倒不是怕別的，就是怕你身體會受不了。」，馮雨瑤關切地問。
「其實我們很早就應該知道的，可惜不太懂，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彭國源憂傷地說。
馮雨瑤相信男人說的是真的，因為他不可能說慌，就這個事兒也沒必要講假話。兩人既然走到了一起就得共同去面對這樣的結果。
現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問他還能不能治好，未來的生活里要有個孩子才算完美，只要有可能她就不想放棄。於是她對彭國源說：「一定能治好的，現在這科技，什麼病治不好？看過很多廣告，你這病根本算不了什麼。」
「腎上的問題，治病要花錢的，還是算了吧！」，彭國源越發地憂傷起來。
「花錢怎麼了，有病就得治，總不能就這樣過下去吧？沒錢我們一起掙，有病治病，再沒有比這更大的事兒了。」，馮雨瑤的語氣很堅決。
「不要緊的，只是沒有生育而已。身體其實還蠻好的，就我那幾下你又不是沒領教過，難道說我不行嗎？怎麼也不像腎有問題的吧？」，彭國源還有心思調侃。
「死人，說這個幹什麼，從你嘴裡就沒有一句正經話……」
這樣一個小小玩笑很快衝散了剛才的緊張，一來二去兩人打鬧起來。
這天起，馮雨瑤心裡便多了一個打算，她要將所有掙到的錢儘可能花在彭國源的身上，為他治好病。相信這個時候的醫學是可以治好這個病的，不是街上發很多這樣的廣告嗎？
一年一萬塊錢的話，十年便有了十萬，應該到那時候就可以治好了。再說了，彭國源自己也會掙錢，等不到十年就會把他治好。
善良的馮雨瑤一心只為自己編織美麗的夢，她忽略了許多原本可以捕捉到的細節。她沒有想過眼前這個男人是怎麼知道自己沒有生育能力的？他又是在怎樣的動機下才會去做一個這方面的檢查？他們在一起這麼久怎麼一直對她隱瞞著不說呢？
愛他太深就不會懷疑他所有的一切，認為每一件事他都是對的，每一個結果都是理所當然。更甚至會覺得好結果是彭國源努力的收穫，壞結果就算換作誰都還是一樣，或許還比彭國源處理的結果更差。他是她心中的完美男神，是她的真愛所在。
冬去春來，新年伊始。過完春節也快半個月了，彭國源的姑媽才回來，除了有她老公同行之外還帶了好多家裡的特產，自然是要和大家一起分享的。
因為廠里接了許多新的訂單，節后回來找工作的人比去年下半年要多得多招工容易，公司做了很大的調整。新增了兩個車間，謝昊然也有機會做了一個小組長，幸運的是他還是留在了原來的生產線。
從這個月開始，廠里開始有夜班，加班加點的做貨。所有的工人都是輪班，馮雨瑤很不情願的答應從當天開始上夜班。
下班之後要趕快一點，不然晚上會遲到。可一回到房間彭國源下班還沒來，馮雨瑤做好飯只能再等等他。
站在窗前，看著街上的人流車流，感覺自己就像這大千世界里的一粒沙，只不過是樓下那些人流中的某個人而已。但她覺得應該不要有太多想法，這樣平平淡淡地生活著，比那忙碌終日要好多了。
門開了，馮雨瑤一下子撲過去緊緊地抱著彭國源，狠狠地親了他一口撒嬌地說：「等你好久了，你怎麼這麼晚呀？你看菜都涼了！」
「哈哈！沒事兒！要這時候才能回來嘛！」，彭國源解釋說。
兩人坐下來吃著已經涼透的飯菜，但彭國源吃得很香，這讓馮雨瑤很開心。一種成就感和存在感油然而生，這是她能為他所做的。
「今天晚上我還要加夜班，而且從明天開始我就上夜班了，要半個月才又倒回來。」，馮雨瑤不開心。
「為什麼，你們廠里有夜班嗎？」，彭國源停下筷子驚訝地問。
馮雨瑤點點頭說：「是啊！廠里說什麼訂單多了，要兩班人倒著才能做得過來。其實我一點都不想上夜班，這樣就不能和你天天在一起了。你看你白天上班我白天在家，晚上你一回來我又要上班去了，真是的……」
「工作需要嘛！你不是說了要好好在廠里上班嗎？既然有這樣的安排那做個小工人的有什麼辦法？要麼就不做了。」，彭國源明明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開心。
「我還真不想做，主要是上夜班不習慣……」，她心想要不是為了掙錢給彭國源看病，還要供他過段時間去學技術沒收入的時間生活，還真不去了。
「過幾天就習慣的，何況謝昊然應該也還在你們車間嘛！」
「那倒是，他還做了小組長了……」
「他是你老大，要實在頂不住了還可以開下小差不是？」，彭國源幫馮雨瑤打起鬼主意。
「說得倒是有道理，去吧！我也是對你說說而已，你還以為我真不想去上夜班了呀？哪能像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馮雨瑤癟了一下嘴，一半是撒嬌一半是不屑。
吃完飯，馮雨瑤快速將碗筷洗完。邊甩掉手上的水邊對彭國源說：「那你累了早點休息吧！我上夜班去，明天早上八點才回來。你就直接起來去上班，衣服我回來洗就行了。聽到了嗎？」
「嗯！去吧！」，彭國源親了一下馮雨瑤說：「有什麼事兒就給我打電話，給謝昊然他們講也可以，反正都是我們一起的。」
「那我走了！」，馮雨瑤不舍地出了門上班去。
可能這個廠的所有工人都還是第一次輪到有夜班，其實除了時差的問題，沒有什麼工作是和白天不一樣的。人大多還是車間那些人，除了新來那一大批不認識之外，整個車間里似乎沒什麼變化。
升了組長的謝昊然自然要將自己這個小組的人招集起來開一個小會，主要講了一下夜班不能打瞌睡之類的紀律問題。
馮雨瑤站在下面聽他講話覺得很開心，一起玩的同伴終於又有一個不用再坐著當工人，終有一天他也許會像雷澤弘一樣調到另一個車間做主管去。
果然如彭國源所講，馮雨瑤幾次想要閉上眼睛打瞌睡的時候謝昊然都會走過來提醒她一下。看她實在不行了，便走近她悄悄地說：「你要實在不行了，就去廁所裡面蹲一會再回來。」
馮雨瑤點點頭，還真去廁所了。要知道晚上熬到這個點兒上，是最想躺下的時候。她歪歪倒倒地走進洗手間，站在門背後閉上眼做點小夢。可謝昊然說了不能太長時間，那樣的話會引起別人注意，到時候就不好交代。
謝昊然的聲音似乎始終在提醒著她，所以根本不可能睡得踏實。
站了一會兒，馮雨瑤從廁所走出來，看到謝昊然正在幫忙頂著她的工位做事。太不好意思了，可謝昊然只是看了她一眼便走開，沒等她說出謝謝便已去了好遠。
半個小時之後，雷澤弘從另一個車間走進來，徑直向馮雨瑤這裡過來。好多工人都回頭看著她，是在想這個主管到底是她什麼人呢？從進廠那天起，老工人們就都注意到這三個人的關係不像一般的工友，要麼他們是老鄉，要麼就是其它關係。
馮雨瑤的心砰砰跳著，她也在想這雷澤弘走過來到底是幹什麼呢？
「嫂子，如果你累的話可以請假的，我那邊有多的人可以過來項你這個位子。」，雷澤弘說著向自己車間指了指，意思是說人都準備好了。
「不用，我剛站了一會兒，不太困。」，馮雨瑤謝絕了雷澤弘的安排，她得上班才有錢給彭國源學技術和治病。
「那行，嫂子你自己看著辦啊！可別累倒了！」，雷澤弘臨轉身的時候又確認了一次，他希望馮雨瑤如果項不住的話最好還是請假休息幾個小時。
「沒事兒，你去忙吧！」，馮雨瑤回答說。
雷澤弘離開了，他得回到他的工作崗位上去。如果不是有馮雨瑤在這個車間，也許他根本就不會過來，因為謝昊然是根本就不需要他這樣的關心的，自己就可以搞定。
旁邊的一個姐妹好生羨慕，打趣地說：「要是有人這麼關心我就好了。我聽他叫你嫂子？他是你小叔子？可看起來他年紀比你大呀！」
馮雨瑤淺笑著說：「我男朋友他們都叫哥，所以把我叫嫂子。」
「哦！是這樣啊！還真是些有禮貌的人，現在這個社會，像這樣的禮有節的人少了。特別的青年男人，幾個不是弔兒郎當的。」，姐妹顯得對那種弔兒郎當的男人很是不屑。
「也不一定吧！這主要還得看他是誰。不會每個都不好，也不會每個都好。性格不一樣嘛。」，馮雨瑤覺得社會就應該是這樣的。
「那也是，人上一百，種種色色。這個是一定的，不過看起來你這幾個朋友都不錯。」
馮雨瑤看了一下雷澤弘離開的那道門，希望能見到他離去的背影。「是，他們都蠻好的。我們關係不錯，大家經常在一起玩。算是那種誠實穩重的人，這可跟我男朋友不一樣。」
「他怎麼了？」，姐妹一邊做手裡的活兒，一邊側頭過來問。
馮雨瑤笑了笑，低下頭看了手裡的貨品以免出錯。停了幾秒才又重抬起頭來說：「他呀可跟一般人不一樣，喜歡有挑戰性的工作，不願意在工廠里像我們這樣上班下班。他喜歡自由一點的事，所以他想今年去學什麼技術。」
「哦！」，姐妹點點頭說：「這樣才好呢！男人嘛就是要上進才好，如果整天只知道在廠里上上班，那有什麼用呀？過些年年級大了就沒什麼機會了，他這樣的想法是對的。」
馮雨瑤完全贊同她說的話，正因為有這樣的道理所以自己也才會支持彭國源的決定。如果他能學點什麼技術的話，再好不過。
以後作為家庭的重要成員，自己有義務和責任讓他去闖蕩一番。只要他認認真真用心去學去做，一定是沒有問題的。他聰明，有眼光，上進，開朗……，一定會成功。
第一個夜班就在兩人的談話中接近下班的時間，臨了都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辦法。可以讓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去，才能熬過這樣的夜。
以後習慣就好了，馮雨瑤心想。
回到租房彭國源已經出去，應該是上班去了，整個房間里顯得很空，缺少的就是那種有他的氣氛。知道今天不用等他，不會像以前那樣一會兒就回來，上班去了最少得十個小時左右才能下班。不用等，自己先做點東西吃再說。
灶台下面放著的菜已經被吃得所剩無幾，今天還可以湊合著做一下，明天就沒菜了。馮雨瑤想著等下午了再去買菜，吃完飯先休息。
簡單的做了點飯，還沒吃兩口便感覺睡意已經很濃，沒來得及洗碗就倒在床上睡了。
這幾天的溫度還是沒有升起來，一個人在被窩裡感覺很冷。翻來覆去，總覺得腳那頭是空空的露在外面。馮雨瑤想要是男人在的話，一定會曖曖的不這麼涼。看起來自己的生活里還真不能沒了他的存在，就連這麼小的事情似乎都有需要。
想歸想，這瞌睡來了還是要閉上眼的。思維漸漸開始模糊，彭國源的影子卻越來越清晰，這無非又是一個夢而已，現在的她每時每刻滿腦子都是這個男人。
一覺醒來已是下午四點多鐘，馮雨瑤得去買好明天要吃的菜，然後趕回來為彭國源做晚飯才去上班。外面的天氣經過了一個中午的加溫，比早上要強多了。不過剛從家裡出來的時候，還是感覺到了很大的差異，馮雨瑤把脖子縮了縮，快步向菜市場走去。
一個人的時候馮雨瑤心裡暗暗地想，反正他在家只吃晚上一餐飯，那麼就摻著買一些好一點的菜給他吃，自己白天和平時就吃點便宜的就行。
身上的錢經過一個春節已經花得餘下不多了，下次發工資還不知道要等到何時，得節省著用，但又不能讓彭國源吃不好。
青菜蘿蔔之類算得上是價格最低的了，馮雨瑤將這些便宜的菜每種稱了一點。一共才七塊錢，算起來可以吃兩到三餐，也就是說一餐下來平均只花個兩塊菜錢，很是合算。
其實從小就過慣了苦日子，不覺得清寒一點有什麼不好。從來就沒想過要奢侈地花一回錢，打工開始的那一天就沒有放縱過，對於自己是節約了再節約，反倒現在對彭國源大方了。
所以說愛情的力量很偉大，能夠完完全全地改變一個人，不論是心態還是行動都和之前有較大區別。馮雨瑤在這個男人面前，甚至只要想到他的情況下總會時時以他為中心，自己完全可以放到一邊兒不去理會。
早已經做好了居家過日子的打算，從現在開始就得小心地花每一分錢。不過她有個大的前提就是保證彭國源的所需，包括吃飯在內也得讓他吃好的。身體本來就不好，如果缺了營養那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