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魔窟里的新生命〔下〕
起床,洗臉,吃飯,餵奶,換尿片,睡覺,上廁所,馮雨瑤每天全部的生活內容。再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電視壞了沒有聲音,圖像也花了。
沒辦法和外界取得聯繫,更沒機會走出這個大門。家人除了和貴芝偶爾有兩句話之外再也沒有人會理她。
見到最多人的這一天,因應是小孩滿月。因為錢文勛和馮雨瑤沒有拿結婚證,所以也就辦不到准生證。為了不驚動相關的部門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錢家人將這天簡辦了。說人多也無非就是左鄰右舍,外加錢家自己幾口人。
馮雨瑤第一次被允許走到院子里來,因為坐月子的時候秀嬸兒說了不能吹風。倒不是關心馮雨瑤,而是怕她病了會影響小寶寶。好久沒站在陽光底下了,抬起頭閉上眼睛用力呼吸著屋外的新鮮空氣。
雖然馬路邊的空氣不很新鮮,但對於在屋裡呆了一個多月的馮雨瑤來說,已經滿足了。
這天大約有二十幾個人在家裡吃飯,還送了一些小東西到錢家。但無非是人情,都不關馮雨瑤的事。幾個大嬸兒是想和她說說話表示一下親熱,但秀嬸兒總會在第一時間插嘴或者將她們叫到一邊。
下午人就全部走了,畢竟這不是擺酒,只是走了個過場。錢家人計算過,以平時送出去的人情和與周圍人的交往,去年接媳婦的那次已經把該收的都收了。這次就算是有人來也不會送多少人情,如果擺酒的話明顯是虧本生意。為了防止別人說錢家小氣,私下裡她們早就將沒準生證不敢擺酒的風放了出去,真正是做到了體面。
秀嬸兒從馮雨瑤懷裡接過小孩,邊逗著邊對馮雨瑤說:「去把碗洗了,從今天開始你就可以碰冷水了。這也有一個月沒做事了,再懶都成習慣了。」
這是什麼狗|屁不通的安排,馮雨瑤可是在坐月子,難道這也是懶。再說了。這個家裡她能夠做什麼呢?家徒四壁,就算是她想做點家務那也沒什麼可做。但她只想好好把孩子養大,能忍就忍吧!
一大堆碗盤放在廚房的地上,馮雨瑤一件件開始清洗。這些都不是錢家的。平時就幾副碗筷,有個什麼事兒人多的時候就到別處去借的。這洗了就會去送還給別家,下次有需要的時候再去拿。
好久沒有洗碗了,手上一點兒勁都沒有。感覺每個碗都是滑的,有些拿不住。慢慢洗完了第一遍,得將碗放到檯面上再用水清一次。
剛一站起來,眼前一黑,就像被滅了燈一樣,腦子裡也是一片空白。
一陣碗破碎的聲音傳入耳朵,這是手裡抱著的一疊碗摔在地上發出的聲音。幾秒之後。腦袋逐漸清醒,眼前開始亮起來。
原來在地上蹭太久之後,站起來太快所以大腦供血不足。
「你個要死的,搞什麼?叫你洗個碗你不滿意了是不是?」,秀嬸兒衝到門口。指著馮雨瑤破口大罵。
「又不是故意的,一站起來就發暈。」,馮雨瑤大聲解釋說。
「你還大聲了?以前怎麼沒見你暈過?是不是生了個兒子了不起呀?叫你做這麼點小事你還出氣。」,秀嬸兒毫不講理。
「這是你說的,我這是不小心,已經給你解釋了。」,馮雨瑤想想還是不要太激化矛盾。畢竟以後還要在一起生活,想想到堂屋裡拿掃帚將地上的碎片打掃一下。
「幹嘛?不管了,摔完就算了?」,也不知道秀嬸兒是誤會了還是故意的,見馮雨瑤走到堂屋裡,便在後面大聲音地質問著。
「我就不管了。怎麼樣?本來想拿掃帚掃一下的,聽你這麼說了我還真就這麼算了。」,馮雨瑤本想忍讓的,但秀嬸兒卻一再咄咄逼人。
「你還反了你了,看看你那什麼態度?你憑什麼在這個家裡大聲說話?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秀嬸兒差點被氣死,要不是手裡抱著孫子,她說不定早就出手打人。
「不是我反了,看看你們一家人都是些什麼東西?」,馮雨瑤也是氣憤不已,本不想這麼沒有禮貌,但秀嬸兒說話確實太過份。
「你等著,有你的好日子過!」,秀嬸兒不再和她爭吵,重重地坐在凳子上,咬著牙像是要將馮雨瑤嚼碎。
馮雨瑤也再沒理秀嬸兒,而是走到院子里曬太陽。堆在廚房裡地下的碗渣兒就那樣放著,沒有人再去理。結果錢文勛一回來就看到了,大聲地詢問著怎麼回事。
秀嬸兒說:「別問我,你去問問你女人,看她幹了什麼好事。」
錢文勛衝出門,徑直走到院子里,大聲質問道:「你搞了什麼?那麼多碗就被你摔了?出氣是吧?」
「我都給她說了是發暈。」,馮雨瑤白了錢文勛一眼。
「暈就可以摔碗是吧?你翅膀長硬了是吧?」,錢文勛指著馮雨瑤大聲地罵道:「這麼多碗是借來的,你賠呀?沒用的東西,什麼事都做不好。」
「你再說一遍?」,馮雨瑤噌一下站了起來。
「你還有理了是吧?做錯事了還嘴硬,你相不相信我抽你?」,錢文勛氣急敗壞地衝到離馮雨瑤只有一步的距離。
「你打試一下?」,馮雨瑤不怕她,反而迎上來,一點也不示弱。
啪地一聲,錢文勛一個重重的耳光打在馮雨瑤的臉上。嘴裡罵道:「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在老|子面前示威。打的就是你,你再試試?」
從來沒想過男人會出手打她,這是始料未及的事情。可臉上傳來的真真實實的痛告訴她,幻想永遠都只是幻想,現實才是最可信的。這一巴掌下來,宣告了錢文勛早已經不再將這個女人看作是老婆,因為打完之後他並沒有半點悔意,甚至想再發泄多打幾下。
捂著火燙的臉,馮雨瑤狠狠地咬著牙,半天才擠出四個字:「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不服呀?跟你說清楚了。以後在這個家裡就沒有你高聲的份兒。說話的時候給我小心點,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錢文勛狠狠地丟下一句話。
還有誰會在乎呢?因為在錢家,馮雨瑤只是個工具而不是個人。好多的因素都已經逐漸讓她清醒。錢家人不會給她一個她想要的結果,而是留下不斷的榨取和折磨。
他們不會輕易放開,因為小孩子才剛剛生下來,需要人餵奶。錢家人是斷然不會買奶粉的,用馮雨瑤這台機器的話可以節約一大筆開支。不論有多累,在錢家人心裡就只不過需要給點飯吃就行了。
馮雨瑤想躲,但又不知道能去哪裡。只能暫時沉默,因為已經無法回頭,即使不肯相信這發生的一切都會選中她,但也沒有能力去拒絕接受。也許在錢家的日子也就只剩下暗無天日的憂愁。還有那無限的傷痛。
死,也許是一種解脫。不能再繼續呆在這裡了,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即使有一種想哭的衝動,但眼裡卻流出淚來。努力地想要擠點淚水出來,最終卻變成了幾聲冷笑。還有什麼比這可憐的更徹底?還有什麼比這悲哀的更徹底?
從被錢文勛打過之後,馮雨瑤就沒有再正眼看過他一次。男人再也碰不到她。因為她會隨時都離得遠遠的,晚上睡覺都會帶著寶寶在另一個被窩裡。
不想和任何人再說話,做個啞吧也許比說話要好。心裡的煩惱就讓它留在心裡,也許明天更甚至今天晚上就這樣平平靜靜地帶著它們死去。
在錢家的日子已經無望,接下來將會更加倍受折磨。在人世間走了這一路,馬上就會是個盡頭,無法去面對這些無恥的人。這個無奈的世界,那麼就選擇逃避,選擇離開這個可恨的世界。雖然理智告訴她一定要要堅強,可越是理智就越清醒,越清醒就越害怕,就會覺得自己在這個環境里是多麼的脆弱。
在錢文勛一路設好的這些套里。馮雨瑤鑽得渾然不知。本以為他會給一個新的開始,可來到錢家之後的生活現實卻是如此殘酷。他們一家人用冷漠歧視將她看得低人一等,從一開始她就只是個代||孕工具。
唉!死了想了吧!留在這世上也只是一種煎熬。跳到長江里去就行了,還可以順著江水向東,就算是死了也可以離開這個地方。可她知道自己到不了長江。因為根本就出不了這個門,離不開這條馬路。
家裡有老鼠藥的,因為前段時候用過。那就找到它,吃了它,只是這樣死在錢家她不甘心,那樣就算死了也還是沒有解脫。那就吃完了再跑出去,如果錢家人追的話也不要緊,那樣毒性發作了也會死在外面。
已經想好了,決定不再猶豫,死了總比活著受折磨的強。馮雨瑤悄悄的在角落裡尋找,希望能找到殘存或是留下的老鼠藥。可因為有了小孩,秀嬸兒和錢文勛總是輪流在家裡看著,一是守著寶寶,另外就是看著馮雨瑤。一連幾天都只能偷偷地找,什麼都沒有。
一定是放在秀嬸兒的房間里,可又不敢讓貴芝去,那樣她一定會告訴她爸爸,畢竟她什麼都不懂。得想辦法支開他們,於是趁錢文勛在家的那天,她開口說話了。
這是近一個月來第一次開口:「你也出去找個事兒吧!眼看著孩子營養不夠,再說了打預防針不也要錢嗎?」
「做不做事是我的事,你管什麼?我在家裡不是好好的嗎?」,錢文勛冷冷地說。
「就算現在用不了多少錢,爸爸可以掙,但孩子會長大,漸漸就要花很多錢。早一點出去找個事做,要不然到時候可怎麼辦?」,馮雨瑤誠懇地勸著錢文勛。
「這是男人的事兒,再說了你把他奶餵飽就行了,管這麼多幹什麼?你有要得管嗎?」,錢文勛輕蔑地看了一眼馮雨瑤,意思是說她根本沒有這個資格來過問。
要是平常,馮雨瑤一定會生氣發火,但現在不會,她的目的是勸他能離開。只要輪到錢文勛在家的時候,如果他能出去找事,哪怕是離開一會兒都好,那樣就有機會找葯。
人一旦想要死。還有什麼值得計較的呢?不用生氣,她微笑著說:「你看兒子長得多好,以後一定會成才,我們可不能虧了他。你是做爸爸的。一定要出去掙生活費給他,還要把他好好培養。這些都需要錢,所以一定要去做事。」
「少來這一套,我的任務就是守著你,看著你好好的帶兒子,你有奶水喂他,還要我去掙什麼奶粉錢?」,顯然錢文勛並不為所動。
這一次看來是說不動了,看他那副德性,斜依在桌子上。手裡夾著並截煙,半睜著眼和馮雨瑤說話,整個一副吸了鴉片的樣子。這樣的男人是說不聽的,就算是再怎麼去激將都沒用。原來他還會抽三四塊一包的煙,這段時間已經只抽一塊多的了。同樣是賒。小店也不敢再給他好的煙,找了個貨進少的借口給了他差的煙。
本來想好了不再猶豫,可小孩子一抱到手上,她便馬上後悔了自己有死的想法。看看他真得很可愛,長大了說不定會很有出息,更甚至他會為媽媽鳴不平,會幫著她。但他一定會是真心的。不會像他那爸爸一樣只是假裝出來設局。
堅持吧!既然錢文勛不出門去,既然找不到毒藥,既然連死的機會都沒有,那麼就堅持吧!堅持到這個小傢伙能懂事的時候,做媽媽的一定會有出頭之日。
除了兒子,其它的事都不再關心。心如死水。錢家人要怎麼樣都無所謂,最好結局就是忍耐,為了兒子,為了這唯一的也是最後的希望。
兒子取名叫錢東,小名東東。並不需要經過馮雨瑤或者是和她商量一下。也不知道是哪個人幫忙起的。只是錢家人在逗他的時候會叫他東東,至於從什麼時候叫起的,馮雨瑤還真沒有注意到。
既然叫東東,那就東東好了,這只是個名字,雖然馮雨瑤不知道,但並不影響兒子什麼。從知道他的名字那天,也會一邊哄他睡的時候嘴裡念著東東。時候長了就接受了,這就是自己的兒子,叫錢東,東東就是馮雨瑤的兒子。
一天天,從偶爾睜開眼睛到頭髮越長越多,從餓了才哭到想哭就哭,馮雨瑤看著兒子一點點長大。
轉眼已經八個月,還過四個月就滿一歲,那時候一定會自己慢慢走路。從來沒有帶過小孩,更甚至沒有見過多少,並不知道兒子長到什麼時候會需要什麼,會學到什麼。只能是一天天帶著,一天天看著,至於明天需要什麼,會發生什麼,這個做媽媽的完全不知道。
即使她想知道,也無從知道,沒人會告訴她。
除了整天和兒子說話,他還會和貴芝講講話。按常理,貴芝這麼大了要上學的,但錢家人認為她的女孩,完全沒必要送她讀書。有時候馮雨瑤就在想,要是自己有錢或能夠做主就好了,那樣就一定會送貴芝去上學。雖然她是香娃兒生的,是一個未曾謀面但和自己同一個男人的女人生的,但貴芝並沒有錯。
馮雨瑤不會因此而恨這個小女孩。
香娃兒的命比自己好,她成功地跑掉了,也許真得已經解脫。可憐的是留下了這個女孩,這個還只有五六歲的貴芝。在這樣的家庭里成長,以後的路有多麼坎坷可想而知。
但馮雨瑤也只是想想罷了,什麼都只是如果,什麼都不是現實。能把錢東照顧好,讓他好好長大成人就行,這是她這一生唯一的希望和動力。如果沒有錢東,她也許早就選擇了死去,不論什麼辦法,一定會達到目的。
正因為是兒子的存在,讓她失去了死的勇氣,多了幾分生的希望和理由。在將他帶到八個月大的這個過程里,馮雨瑤不止一次受到毆打,男人只要喝醉了就一定會找她發火。越來越深的恨在心裡積累,完全將錢文勛拒之千里。在她眼裡他完全就是個畜|生,一個沒有人性,不通人性的牲口。
錢文勛今天又喝醉了,也許沒醉,但他總是在馮雨瑤面前兇巴巴的,一副要吃人的樣子。好久沒有發泄他的獸慾了,一進門就將女人按在地上,全然不顧還有個八個月大的孩子在旁邊。
「不要碰我,你個畜|生。」,馮雨瑤努力地推著酒氣熏天的男人。
「是我女人,天生就是讓我壓的,還不讓我碰?就碰給你看。」,錢文勛重重地壓著她,撕扯她的衣服。
「你個沒人性的畜|生,有本事就弄死我。」,馮雨瑤抗爭著,不讓錢文勛得逞。
別看平時他懶得要死,但這個時候卻不知哪來這麼大的力氣。馮雨瑤在他面前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於是她猛然在男人的肩頭狠狠咬了一口。
錢文勛啊一聲慘叫,從地上彈起來,但馬上又俯下身重重地扇了她幾耳光。嘴裡大聲地罵道:「以為你是什麼?不就是個女人嗎?把你帶回來是幹什麼的,是供著嗎?不識抬舉的東西。」
「就是不讓你碰,打死也不讓,你就等著吧!」,馮雨瑤沒有哭,只是氣憤。
「你以為你多高貴是吧?還不讓我碰?」,錢文勛對著地上啐了一口,指著馮雨瑤說:「裝清高是吧?別以為你過去那點破事兒我不知道?」
以前有男朋友的事兒他知道,但其它的事兒就連鄭蓉都不知道。那他還能知道什麼呢?於是她大聲地問:「你知道什麼?過去怎麼了,有男人,那你還是有女人?」
「我是有女人怎麼了,我願意。可你呢?你做什麼的,別以為我不知道,在老|子面前裝正經是吧?」,錢文勛惡毒地說。
「我怎麼了,你意思是我不正經了?」,馮雨瑤大聲質問錢言勛為何有此一說。
「一個在賓館坐|台的,以為我不知道你幹了什麼?」,錢文明說出了他一直想說的話,難怪在錢家人的眼裡,從一開始就那麼的怪異。就連錢文明也一定是這麼想的,要不然不會對自己的堂弟兒媳婦做出輕薄的舉動。
「放你的狗|屁,難道你不知道嗎?你去過我上班的地方,你知道我在幹什麼。沒做你想的那些齷齪事,你不要血口噴人。」,錢文勛這是欲加之罪,一直都把馮雨瑤當成一個賣||身坐||台的女人。
「要不是的話,你會跟我?會跟一個比你大十歲的男人過日子?會在這個屋裡呆這麼長時間?」,錢文勛好像很有道理:「不是那樣的嗎?那為什麼鄭蓉就敢做敢當,她不是你的好姐妹嗎?為什麼是你的姐妹呢?」,錢文勛說得很有道理,馮雨瑤的確沒辦法回答他。
可不是嗎?要怎樣才能將這些為什麼解釋清楚呢?不僅錢文勛要問為什麼,就是馮雨瑤自己現在也在問為什麼?為什麼會把自己毀在一個大十歲的男人手裡,為什麼會有鄭蓉這樣的姐妹?誰會明白呢?馮雨瑤自己都不明白。
「可以,老|子再也不碰你了。我出去找還不行嗎?天下你以為就你一個人有那玩意兒嗎?」,錢文勛氣急敗壞地丟下一句話便走了。
他不會離開太遠,無非就是在馬路上轉轉。因為今天大約是他在家裡守著馮雨瑤,明天才是秀嬸兒。他們以為馮雨瑤是因為有人守著所以才老實,實際是因為錢東,沒有哪個媽媽會在這時候丟下兒子不管。
兒子還不太會吃東西,如果錢家人又沒有錢買奶粉的話,馮雨瑤走了他一定會餓壞的。
錢文勛真的沒再碰過馮雨瑤,連想都沒有想過。因為從那天起他就公開在外面找女人,而且堂哥錢文明就有一項生意就組織了一大批人,這對錢文勛來說很方便,基本都不用花錢。這也正合他意,要是需要錢的話,他就沒辦法得逞了。因為他身上一分錢也沒有,早就賭完,又長時間沒有去找事兒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