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五樓有陷阱(上)

第八十五章 五樓有陷阱(上)

別人工作都是日出而作,而沒而歇,就算是有上夜班的也最多只是把時間調過來。可在這裡上班沒有白天黑夜,除了透過大門那掛著門帘時而飄起的一角去看外面的光之外,就只能通過掛在前台後面的一排鍾來了解時間。

吃穿住行都在這個小小的台裡面,哪兒也不用去。沒有非常特殊的情況不用走出這個門,馮雨瑤總強迫自己想得簡單一點,只不過是一份工作罷了,環境雖然不好,但至少可以有熱飯吃,有地方隨時可以睡下。

兩個阿姨加馮雨瑤,這三個人是這棟五層樓裡面不每天精心打扮的人。就算陳姨也是每天畫得像鬼一樣,因為年齡和身材的關係,已經失去了那個可以和五樓的嫂子們比較的資格。

連續大半個月來,馮雨瑤沒有睡飽過一次。每天晚上都要到十二點左右才可以進到格子里睡,可不時還是有人來開|房間或者有客人需要送個東西之類。早上本可以睡一會,但總會有人進進出出,開門關門,還有筆摔到吧台上的聲音。眼窩已經陷得很深,她發現自己又瘦了不少。

還好這些日子總有錢文勛的陪伴,不然的話還真可以用暗無天日來形容目前的工作環境。他便成了這種無白天黑夜的生活的嚮導,會和她一起說天說地,談感情,談社會。

馮雨瑤從錢文勛那裡學會了很多社會知識。

從來沒人像他這樣的有耐心,就算是謝昊然都做不到這樣,他會一會兒出現一會兒消失。但錢文勛不一樣,只要她有需要的時候他便一定在,似乎是二十四小時在線一樣。同樣的,馮雨瑤也隨時關注著錢文勛的動態,只要他一發起聊天而馮雨瑤又剛好在電腦前面的時候,她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回復他。

「你們老家那邊有山嗎?」,馮雨瑤問道。

錢文勛說:「有呀!我們家裡那邊也有山。不過比麗川這裡的山小了很多。好多都只能是算小山包包,都不太高。」

這一點馮雨瑤就不太明白了,聽說楓縣離皇水也不太遠,可大花山那一帶山都很高很大。為什麼楓縣只有小山包呢?她說:「你們那裡離始柱有多遠呀?」。

「你是說始柱呀?我們在始柱北面,大概就只在幾十里路吧!反正坐車一兩個小時都不要。」,錢文勛解釋說。

「是嗎?我的老家也在始柱的北邊,也只要一個多小時就到了。」,馮雨瑤是知道始柱在哪裡的,這是她對整個沖慶最為了解的一個縣城。

「是嗎?那你是哪裡的?我在你資料裡面只看到你說沖慶大花山,找了好久都沒這個地方呀!」,看來錢文勛已經花了一番功夫,找過馮雨瑤的故鄉。

「那是個小地名,我是皇水的。霜河鄉。」,馮雨瑤說。

「皇水呀?那我知道,到我們那裡很近的,一天可以一個來回。我們如果到麗川走小路的話就會經過皇水。」,錢文勛說。

「還有小路走呀?那有多遠?」。馮雨瑤還是沒有概念。

「從皇水到麗川和到我們楓縣基本上是差不多遠。」,錢文勛耐心地解釋:「不過,我們屬於同一個市。還有一條大路的話就是走始柱那邊繞,一般的話班車都是走那邊,路面好,總共也就是一百四五十里路。」

「你在縣城裡嗎?」,馮雨瑤問道。

「沒呀!不在城裡。不過我蠻多親威都在那裡。經常呆在城裡。」,錢文勛說:「我也是鄉下的人喲,呵呵!」

「誰不是呢?你說你們那裡沒有大山,那我們隔這麼近怎麼就不一樣了呀?」,馮雨瑤的語文成績好,但不代表她的地理也學得很好。

「我們在長江邊上嘛!當然沒有大山咯!」。錢文勛應該是笑了,他說:「我們這邊從沖慶出來,沿著長江這一條都沒有太大的山。」

「這樣呀?我不知道!」,馮雨瑤是真的不知道,在她想來小山只有宜昌那邊才有。因為上次從貝京回來,一路上看了到宜昌的小山包的確都在長江邊上。

正聊得火熱的時候,有人進來了。

是一個男人,大約四十五六歲的樣子,穿著一般。聽口音是本地人,之所以有心情注意他,是因為一般在這個時候進來的客人很少。大中午來這裡開|房或是帶人的可能一個星期也遇不到一個。

「小妹,有房嗎?」,男人問道。

馮雨瑤一邊回答說有,一邊還不忘記給錢文勛發去一條信息:「哦!有客人進來了,我呆會兒再來,你等我啊!」

抬起頭來,問那個男人是住宿還是消費。

男人脹紅著臉說:「住宿,有那種沒有?」

已經招呼了這麼久的客人,當然明白這個男人所說的那種是什麼事。馮雨瑤面無表情地說:「有,五樓包間,你是鐘點還是過夜?」

「我……,我鐘點,怎麼算?」,這個男人顯然還是第一次或是很少有這種消費。

「過夜一百,鐘點一小時起,二十。服務費另外給她們就行,先交房費,再開|房間。」,馮雨瑤熟念地報著價。

「那……」,看樣子他似乎還有什麼想問的,可又不知道怎麼開口。支吾了半天,他小聲地問:「服務費怎麼收呀?」

「這個我不知道,你開|房了上去和她們說吧!我不管這個。」,馮雨瑤冷冷地說:「決定開的話我就給你登記,不開我有事了」

她還等著要和錢文勛聊天,有些急。

「那,我開吧!」,說著掏出錢來遞給馮雨瑤一張五十,這樣看來他是想開鐘點了。

「兩個小時嗎?」,根據他這張五十的票面,可以算出他最多能開兩個小時,馮雨瑤之所以要問,是因為如果他真開兩個小時的話,十塊錢的押金是不夠的。

「一……一個小時就行了!」,男人緊張地說。

「三十塊的押金,你退房結賬的時候退給你!注意。額外的消費另外付費。」,馮雨瑤提醒他:「具體的等一下她們代收,你付給她們就好了。」

「好,那你帶我上去吧!」。男人顯然是開過房的,只是沒有為了這種事兒而開過房。他知道應該由服務員帶顧客到房間,所以他才這樣說。

「不用開門的,你直接上去就行了。她們都在五樓,你自己看住哪個房間就進去就行。」,馮雨瑤又強調說:「哪個房間都一樣,得收費可能不同。」

男人還想問些什麼,看馮雨瑤已經坐下去了。埋頭再也沒有理他,所以只能是冒冒失失地向上面走去。

聽著消失的腳步聲,馮雨瑤低聲嘆了口氣搖搖頭。心些男人怎麼都這樣,也許他是背著他老婆出來的。真搞不懂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需要和這樣行業,想了想,又覺得可能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弄清楚這件事兒,其實根本也沒必要去想這事兒。

再看qq。錢文勛已經離開。給馮雨瑤的回復是:「那你忙吧!我也有點兒事要離開一下,有機會再聊。

看著他的留言,馮雨瑤覺得有些許的失落,看來這一整個下午又只能一個人在這裡坐著度過了。

在這兒上班快一個月整,按陳姨說的一個月發一次工資的話,再過兩三天就有工資拿。馮雨瑤想著發了工資可得出去走走,只是兩天休息的時間不知能不能調到發工資之後。

正在這時。那個開|房的男人下樓來了,臉紅紅的,看來已經做完了他想做的事。走到前台他甚至都沒有抬頭:「退房!」

馮雨瑤打了電話上樓,有人說他已經結了服務費。這種情況馮雨瑤是不用上去檢查房間的,只有三三四樓的才需要進去看。退了三十塊錢的押金之後,她在記錄後面寫下了已結兩個字。

只要等有人下來在這條記錄後面簽下名就可以。那代表提供服務的那個女人確定了這筆交易的成功。大約那些消費的其它東西是按月領取的,陳姨會隔一段時間去盤點一下,女孩們按少的數量以某種差價補給老闆娘就行。

這只是馮雨瑤所知道的,具體的她也沒有了解過。這些都是那個阿姨告訴的,似乎是在有意的傳授一些知識給她。只要是輪到這個阿姨值班的時候總會給馮雨瑤講一些這方面的事。

明天那個兼帶做飯的阿姨又要休息了,馮雨瑤得幫另一個阿姨到各個房間收床單。這段時間生意很好,幾乎有百分之七十的房間都有人入住。五樓的房間當然就是百分這百的入住了,甚至出現了有客人等服務的情況。

從五樓收下來的床單是最髒的,阿姨有交待說這些床單單獨放,不能和下面幾層樓的混在一起。下面三層樓一般住的都是不消費的普通客人,對衛生的要求要高一些,床單本身也沒有那麼容易臟。

五樓一共是八個房間,每個房間兩張床,一共是十六套床單。馮雨瑤跑了四趟才完全抱到二樓,累的氣都出不動。特別是床單里散發出來的重重的汗味和腥臭很讓人難受,為了多抱一點,她不得不碼得高高的,幾乎堵住了鼻子。

兩個阿姨平時就住在二樓的洗衣房裡,這裡可以烘乾床單所以馮雨瑤從來沒見過晾曬。天台上有一個門可以上去,但平時都鎖著不準任何人上去。馮雨瑤好奇地偷偷去過,趁著一次沒鎖門的機會,她發現天台上面什麼都沒有,但越過後牆,有一個鐵的樓梯在整棟房的外面一直通到後面的院子里。

「收完了?」,阿姨問道。

馮雨瑤丟下最後一抱床單,喘著氣說:「累死了,收完了。」,抹了一把臉上的汗,重重地坐在旁邊的一堆三樓收下來的床單里。

下面三層樓的床單在收的時候,阿姨是需要換上新床單的,五樓的需要女人們自己換。阿姨說:「你把洗好的拿上去放到她們房間里,再下來幫一下忙就行了。」

馮雨瑤抱著洗好疊好的床單送到五樓,因為整齊可以多拿的原因,只用了兩次就送完。回頭看著姐妹們快速地拉扯著床單,整理被子,馮雨瑤心裡有些酸酸地說不出的感覺。

可能是覺得她們比自己還可憐,都是女人。能體會到她們心底的那種不情願。

回到洗衣房,阿姨說要幫忙疊一下洗好的床單。馮雨瑤一邊幫忙牽著另一頭,一邊聽阿姨說話,這就是那個話多的阿姨。每次一起做事總會聽她不停地說。說這說那,好像什麼都知道一樣。

「你拿工資了沒有?」,阿姨問道。

馮雨瑤搖搖頭說:「可能還有兩天吧!陳姨還沒說起呢!」

「你不是已經來很久了嗎?怎麼感覺有一個多月了?」,阿姨轉著眼珠算了一下日子說:「有一個月了吧?我記得你上個月來的時候我正在休假。」

「還沒有呢!還只有二十九天吧!我來的時候是沒看到你!」,馮雨瑤自己當然能記清楚。

「哦!那快了。人家都是按每個月固定的時候發工資,老闆娘是分人發的,也不知道她具體什麼時候發。」,阿姨解釋說。

馮雨瑤一聽她這樣說心裡有些不舒服,擔心那個陳姨到底會不會準時發給自己工資。於是她問道:「每個月都有發嗎?」

「有哇!她很有錢的,一個月少入幾十萬。哪會再乎你這幾百塊錢?」,阿姨有些誇大其詞:「我們一個月都只有七八百塊,對於她來說不算回事兒!」

「那是,我只是問問的。你一個月有八百呀?」,馮雨瑤問道。

「呃!八百。我做好多年了,在這裡都快要五年了吧!」,阿姨點點頭。

「哦!那也難怪!」,馮雨瑤無奈地說:「現在錢真難掙呀!一個月幾百塊錢文勛都有點不夠花了,呵呵!」

「你以前做過什麼呀?」,阿姨問。

馮雨瑤快整的回憶了一下說:「做過好多事,在麗川上過幾年班。做餐飲的服務員,後來到遠處進廠。工資都還可以,一千多一個月,這次回來本還是想找個餐館什麼的,可沒有哪裡招人,所以就來了。」

「你這麼年輕。一個月拿幾百塊錢文勛的確是沒什麼用,買個衣服什麼的一下子就花沒了。你不比我們老傢伙。」,阿姨似乎有目地地看了馮雨瑤一眼,接著說:「這裡面就我們三個錢最少了,她們都是一個月上大幾千的。你不知道這個月生意有多好。一個人一天收入都有七八百,交了還有一百多。」

「呵呵!她們有能力嘛!我們就只能是拿幾百塊錢文勛一個月了,沒辦法!沒本事……」,馮雨瑤低下頭將已經疊好的床單碼在地上。

阿姨突然走近馮雨瑤,小聲地說:「呃!你看你這麼好的條件,不如也跟著她們一起做,那還不一個月大幾千塊呀?羨慕什麼,我這個年級是沒辦法了,你正好呀!」

「你說什麼呢?我不是那樣的人,苦點就苦點,熬一下也就過去了。一個月少買兩件衣服,少花點兒錢就過去了。錢嘛,少有少用,多有多用。」,馮雨瑤心裡有些生氣,但大家在一起工作,又不能表現的太不近人情。

「想那麼幹什麼?人一輩子誰不想吃好點穿好點?如果不是為了錢,你出來幹什麼,在家種田還不一樣嗎?出門不就是為了錢?」,阿姨說得倒好像有幾分道理。

「呵呵!六百塊也不錯。等有機會了,重新換個好一點的工作也許就可以拿到和她們一樣的錢了。」,馮雨瑤巧妙地回答阿姨。

「你這個孩子,太掘了,等你差錢的時候你就知道了。」,阿姨語重心長地說:「一分錢難道英雄汗,何況我們還是女人,不趁年輕的時候多掙些,難道你還想老了和我一樣洗床單八百塊錢一個月呀?」

馮雨瑤看疊完了所有的床單,便對阿姨說:「還有沒有事要幫忙,沒有的話我就先下去了。好半天沒人看了,不知道有沒有人客人來。」,說完沒等阿姨回答便走出洗衣房向樓梯口走去,但她能聽到阿姨在後面說:「開始都這樣,過段時間就會了。」

馮雨瑤心裡砰砰跳著,她當然明白阿姨說的是什麼意思。一定不能受了五樓那些人的影響,不要把錢看得太重,不然的話一定會陷進去的。

她每天早上起來都會提醒自己,要處在一個怎樣的位置。要用一種什麼樣的心態去面對阿姨那天說的話。

進入八月,馮雨瑤第從回到麗川以後,第一次拿到自己的工資。老闆娘還算好,給了她整整六百。沒有扣除什麼東西。看她拿著錢數了又數,陳姨搖搖頭帶著詭異的笑走開了。

她會每天會出現在上午的十點多鐘,拿著前台的記錄本上五樓去收錢然後離開。

這裡所有的女孩都是自願的,沒有強迫或是什麼控制,所以大家都和陳姨的關係不錯。從來沒人想過要離開這裡,就包括馮雨瑤也並沒有覺得陳姨這個人本身有什麼不好。就算是未來要走,也一定是因為這裡的環境不好而不是老闆娘有什麼問題。

學校早已經放了暑假,有十七八歲的高中生模樣的男女從門口走過。他們或手牽著手或搭著肩,一副熱戀中的樣子,讓馮雨瑤好不羨慕。知道已經回不去那個階段了。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好的條件去體驗。

自己的高中年齡是在麗川度過的,失去了最美的東西,被人欺騙,一連串的打擊,怎麼可以拿來和門前經過的這些小弟小妹比呢?

比上不足。但比下有餘。比不上街上走過的那些自由自在的人,但比起五樓那些白天都不敢出門的女孩來說,自己覺得又比她們強多了。起碼大白天的時候願意也想走到陽光下面去,就算每次進來的時候怕人看見那只是怕被誤會而已。

夏天的夜很短,但夜生活時間卻很長,那些喝得微醺的人會不進走進來要求開|房。獨自來的,三兩個一起的。甚至有一大幫混混也會來。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因為季節的問題,反正這個月的生意一下子比上個月好了很多。

讓人不敢相信的是有時候陳姨會從外面帶陌生的女孩來住店,四樓的房間也開始為她們提供住宿,當然這是有條件的,她們和五樓的姐妹一樣做著同樣的工作。只是五樓那幫是長住,而四樓這幾位是臨時的支援。她們會在有活兒的時候過來。沒事的時候就會回去各自的地方。

「唉,這段時間怎麼沒有人下城來呀!急死人了!」,忙了半天的陳姨在吧台里坐下,對著風扇猛吹一陣,也難怪。就她那身胖肉在這天氣里不熱是假的。

「我開空調給你吧!」,馮雨瑤說。

「下午再開吧!有客人再開,那個空調太大了,很耗電。」,陳姨平時賺那麼多的錢,輪到這點小開支的時候卻吝嗇起來。只是因為她平時已經不會呆這裡,所以覺得別人就免了,很自私,做老闆的都這樣。

「好的,我平時都是下午三點開,四點多剛好可以把溫降下來。晚上八點就關了,那時候就不熱了。」,馮雨瑤向陳姨彙報說。

「這段時間生意還可以,沒人下城,找不到人來幫忙。」,陳姨埋怨起來。

「那是,生意可能都好嘛!」,馮雨瑤隨意附和著陳姨的說話,心思卻根本就不在這上面。其實這些都與她無關,不過是陳姨坐在這裡說話,她總不可能不理她。

「小馮,你今年十九吧?我記得是這麼大。」,陳姨突然轉了一個話題問起馮雨瑤的年齡來,聽不出她這麼問的意思是什麼。

馮雨瑤認真地回答說:「十九呀!身份證上有的,你看過的,過年前會滿二十歲。」

「你說家裡人會下來的,他們來了嗎?在哪裡做什麼?」,陳姨仔細詢問。

馮雨瑤的腦子還算轉得快,馬上想起剛來的時候有說幾個哥哥會到麗川來幹活兒的。於是她說:「來了,他們在都上班了,但到底在哪條街我也不知道。」

「他們知道你在我這裡上班嗎?」,陳姨嚴肅的問。

因為她說過不能告訴別人,不要和外人多講的話,所以馮雨瑤回答說:「他們不知道,從來沒有和他們說起過我工作上的事兒,他們也從來沒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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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死沙漏的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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