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看客新娘(中)

第九十五章 看客新娘(中)

與錢文勛相識以後,彷彿在潛移默化中向著他的一切慢慢靠近,按受了他的一切。要是以往,如果像秀嬸兒這樣的人,馮雨瑤一定是接受不了的,不過現在一切都是看在錢文勛的面子上不能生氣,因為他是自己這一輩子的男人,不能讓他有絲毫的為難。

兩人走到一起,付出也是相互的。馮雨瑤給他帶來了青春,而錢文勛給她帶來了安定,這不是一種交易,而是一種相互的無私付出。以後的生活里,一定要相敬如賓,不要隨便去埋怨他的不好,因為從他現在的表現看得出來他已經儘力

人一生從生下來那天也許就開始憧憬,夢想著會得到各種各樣自己相要的東西和結果。但那畢竟只是想法,現實是蒼白無力的,不管你希望作多少改變,命運讓你改變多少就多少。

如果,要嫁給的是江新華,那麼一定會有車有房,有一份好工作;如果嫁的是彭國源,那麼他可以和自己有更多的共同話題,起碼從年紀上是相仿的。可現在要嫁給的是一個比自己在了將近十歲,無車無房無工作的男人,這一切都只是因為他懂她,他愛她,他理解她。除了這些,物質上的他一無所有,但也正是這些他所擁有的便等於什麼都有了。

這一生,錢文勛一定就是那個和自己一起相攜到老的人。也會他會先老,但到死去的那一天,他的心裡一定會有馮雨瑤這個人,有這個一生陪伴著他的女人。只要能在他身邊,只要他能陪在她身邊,就算嫁到這個家裡只是端茶遞水也不怨,只是相夫教子也不悔。

從十六歲踏入社會,雖然到現在才三年的時間,可馮雨瑤經歷了太多。她所走過的這三年換一個人一生也無法走完,而命運卻是如此地殘酷。將所有的事情在這三年內讓她全數經歷了一遍。受過太多的傷,破滅過太多的希望,她已經學會不再彷徨,不會再輕易地猶豫。

其實她是一個很容易就會激動而改變主意的人。好多事情都是因為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而做出了選擇。到最後往往會是一件錯事,擺在她來時的路上那麼多事例無不能說明這一點。可這一次沒有退路,馮雨瑤選擇了堅持了這份感情,堅守這一個家。

除了鄭蓉和馮雨瑤自己知道,不會將過去再告訴你三個人。就算是一種善意的欺騙吧!讓這個已經受過好多次傷的男人開心,以為這個比自己小十歲的女人從今天開始會伴他終生,不離不棄。關於過去,不管他在不在乎,那都將隨著這一次的嫁人而成為塵封的密秘。

想想自己一個人孤苦無依,在這個地方就一個人很可憐。別的女從出嫁的時候都會有很多嫁妝。可馮雨瑤沒有,就連個送親的人都沒有,更別說嫁妝了。不行,不能就這樣空著手結婚,那樣到老了都會後悔。

可誰會給自己一份嫁妝呢?發伯老了。掙點錢太不容易,而且如果知道女兒要嫁人了,他一定會從遠方趕著回來,會花掉一大筆錢;瑤媽連在哪個方向都不知道,就別指望她了;馮雨沐是親哥哥,得問他要一份禮物,一份作為自己家人送的嫁妝。

女人一輩子就這麼一次。提點要求也不算太過分。可就這樣說自己要出嫁了太寒酸,就要禮物好了,不說是嫁妝。只要馮雨瑤自己知道是怎麼回事就行,這只是一個象徵而已。

「哥哥,我想你了!」,馮雨瑤在電話里對馮雨瑤沐說。

「呵呵!今天是怎麼了。受欺負了還是有什麼事要我幫忙?」,從小一起長大,馮雨沐這個做哥哥的一聽就知道馮雨瑤沒安好心。

「那你既然猜到了,就先答應我再說。」,馮雨瑤狡猾地說。因為她知道哥哥一定會答應,只是沒那麼容易罷了,所以先耍個賴。

「你說吧!有什麼事?答應你就是了。」,馮雨沐一直都很疼自己這個妹妹的,從內心裡他也很感激她。能有今天這份工作,如果不是妹妹和爸爸那時候一起幫忙掙學費,那能把大學讀畢業。

「我手機過時了,想要一部新手機,要你給我買。」,馮雨瑤說。

「那你想要一個什麼樣的手機呢?」,馮雨沐滑有猶豫,一時間才想起來長這麼大,直到現在參加工作了還沒有買什麼給妹妹。

「那你就自己看了,反正要一個好一點的。比我現在這個要好!現在用的這個還是你在讀書的那年就買了,你看有多舊。」,馮雨瑤這部手機還是剛到麗川不久的時候買的,算來也差不多三年時間。

「那好!這個星期天放徦就買了寄給你,你把你的地址發給我。」,馮雨沐沒有一絲的猶豫,因為她是自己的妹妹,有求必應。

「好啊!我哥最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那我呆會就把地址發給你。」,馮雨瑤很開心,如果能得到一部手機,也就代表了家裡人的祝福。

可這裡的地址她又不知道,錢文勛說了他上班的時候不方便接電話,問誰呢?雖然知道這裡的大概地址,可門牌上面的那個號碼看起來已經好久之前的。如果現在已經換了新的街道或是門牌那可不行……,有了,可以把鄭蓉的地址發給他,過幾她會過來喝她的喜酒,就一併將手機帶過來就行。

於是馮雨瑤打電話給鄭蓉講了幫忙帶手機的事兒,並且將她的地址發給了馮雨沐。期待著能早一點收到哥哥幫忙買的手機,那是一件開心的事兒。

接下來的日子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秀嬸兒依然言語刻薄,老錢依然和錢文勛早出晚歸,貴芝依然一聲不吭。因為秀嬸在奔波著為馮雨瑤和錢文勛擺酒席的事兒,所以這幾天也算是早出晚歸。

馮雨瑤依然沒辦法出去,只能在家裡帶著貴芝。

最遠的時候,也就是帶著貴芝走到路口,快看不見家門的時候就必須返回來。因為秀嬸兒帶走了鑰匙,大門不鎖沒人看的話怕會丟東西。實際是馮雨瑤想多了,這個家裡除了一個電視機可能還值個百十來塊。似乎找不到另一件還能值錢的物事兒。

轉眼去了十天,鄭蓉打電話來說收到了馮雨沐寄來的一個包裹,打開了是一部漂亮的手機。

馮雨瑤高興極了,拜託鄭蓉過幾天過來的時候一定要幫忙帶來。還調侃說那便是她的嫁妝。

大約這天是十六,按秀嬸兒和錢文明安排好的日子,再準備這最後一天,明天就是擺酒的日子。也就是說明天是馮雨瑤嫁給錢文勛的日子,是他們結婚的大喜之日。

晚上,錢文勛和老錢回得比平時都要早一點。回來的時候帶了笤帚回來,一進門便開始掃掃衛生,馮雨瑤知道這是在為自己準備,所以也忙著擦桌凳。

可能是秀嬸兒向菜農訂了菜,有兩個鄉下人送了一些過來沒有收錢。臨走的時候秀嬸招呼說:「明天你們幫忙把正菜送來了再一起結賬……」

馮雨瑤以前在老家的時候見過。大約還是知道一個喜事擺酒的過程。今天晚上送來的菜只是供明天早上前來幫忙的鄉親們吃的。正菜要麼就是說肉之類的,要麼就是說正席上給客人吃的菜品。

晚飯時,秀嬸兒望著馮雨瑤說:「你呢!我們也知道沒個家人送一下。但按我們這裡的規矩,明天你得從外面走進來,算是過門兒。」

「一切都聽您安排。有什麼需要就同我說,我不懂!」,馮雨瑤很謙虛,這是她內心裡對人的尊重,另外一方面是她從來沒有經歷過,就算見識再多的女人,第一次出嫁總是覺得什麼都不知道的。

「家裡人一個都沒有嗎?這樣我們親戚都會笑話……」。從秀嬸兒的表情里可以看出來她很瞧不起馮雨瑤這樣的背景,覺得她像個孤兒一樣的就這樣到錢家有些給錢家丟臉。

「媽,你說什麼呢?她不是沒有家人,是都在遠方來不了。我們把她取進門她就是錢家的人,還說這生分話幹什麼?」,錢文勛覺得秀嬸兒剛才的這話的確是有些太傷人。

「你懂個屁。這對門那麼多家,還有左右的這麼多人,那個家裡取媳婦不是熱熱鬧鬧地?哪個女人不是一大堆送親的?」,秀嬸兒氣憤地說,其實也不知道這是一種妒忌還是什麼。臉都有些扭曲。

「媽,對不起,讓你們為難了。如果不方便的話,這個酒席就不擺了……」,馮雨瑤不知道怎麼去面對會給老錢家丟臉的這件事。可又無從改變,家裡的人天南地北,誰會來呢?誰可以來呢?

就算他們能來,看到女兒或是妹妹嫁到這樣的家庭裡面一定會很傷心,怎麼肯接受這樣的事實。之所以選擇錢家,也只是因為愛上了錢文勛,而且得到了他的愛。像自己這樣跟過好多個男朋友都被拋棄的女人,還能有什麼選擇的餘地,只要有錢文勛在,還有什麼氣不能咽下去。

「唉,說多了也沒用。你明天到城裡去轉一圈再回來,到時候給你打電話你就過來就行。」,秀嬸兒安排著馮雨瑤。

「呃!我知道了!」,馮雨瑤低聲地回答著,心裡很不是滋味。從進這個門那一天起,秀嬸兒就好像對自己有意見。好在老錢和錢文勛的態度還不錯,貴芝也還蠻招人喜歡的。這樣的環境也沒什麼不適應,以前小時候瑤媽那麼厲害不照樣過來了。

晚上,將貴芝哄睡了放到秀嬸兒的房間里之後,又幫忙洗完了菜才準備睡覺。

錢文勛因為在工地上做事每天都很累,一回來吃完飯就會提前上|床躺下。

剛一進房間,錢文勛從被子裡面鑽出頭來,望著正在換衣服的馮雨瑤說:「瑤,有個事我想和商量一下!」

「你說吧!和我你還用得著商量?有什麼事兒儘管說就是了。」,馮雨瑤覺得和錢文勛之間,只要是他說的一定會去照辦,因為從這麼長時間打交道來看,他也不是一個沒有分寸的人。

「你也知道我們家經濟不寬裕,明天早上送菜的會來,到時候要先給他們結賬,你身上還有沒有錢?如果有的話先拿給我用,明天擺酒就會有人送人情錢過來。到時候就還給你。看這樣行不行?」,錢文勛誠懇地說,從他的語氣里完全聽得出那種無奈。

「那大概要多少呀?我也沒多少錢,不知道夠不夠?」。馮雨瑤有些猶豫,因為自己身上也就是在麗川那賓館上班發了幾個月的工資,平時也用去了一些。現在身上最多可能餘下一千三四百塊的樣子,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

「要就要很多,你看還有煙和酒都是明天早上送來。這一走要大幾千塊,家裡有一些,但還是不夠。本來可以先賒著,可那樣別人會笑話。」,錢文勛解釋說。

「那有什麼好笑話的?這很正常嘛!」,馮雨瑤並不覺得一次性買這麼多東西。稍微有一點賒欠有什麼是正常的。

「你不知道,這是城裡,不是鄉下。別人會笑話說我們老錢家連娶個媳婦都要欠賬,甚至有人會奚落叫我們娶不起就別娶……」,說完錢文勛轉過身去看著發黃的牆壁一籌莫展。

馮雨瑤也有些為難。一個人在這個地方如果身上沒有一分錢的話很多事都不方便。可轉念一想,錢家的面子不就是自己的面子嗎?能為男人分擔就一定要為他分擔,這才算是盡到了一個作妻子的本份。俗話不是說了有難同當,有福才能同享。

翻開自己的錢包,還有一千三百七十塊錢。兩個硬幣就不能算了,至少明天在街上走的時候還要留一點錢吃個飯什麼的。點了一千三百五十塊給他,因為明天他說了會還的。不然就給他一千三,至少要留個七十塊下來。

錢文勛接過錢,在馮雨瑤臉上狠狠地親了一下。感激地說:「能娶到你,真是我錢文勛這輩子最榮幸的事。我們老錢家都一起沾了光,你是個好老婆。」

老婆這個稱呼,在這一刻變得如此真切。因為這個男人就在眼前,這個家就在身邊。有了這些,馮雨瑤還在乎什麼呢?聽到錢文勛這麼說,她的心裡簡直就樂開了花。

從行李裡面找出了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這是準備明天要穿的。明天是一個重要的日子。這一天一定要穿著最漂亮的衣服走進錢家這個大門。

有個人明天一定不能忘了請,但願這個時候打電話給她還沒睡。還好鄭蓉不僅接了電話,還說明天一定會來。不過她很不理解為什麼馮雨瑤明天就要擺酒,今天晚上這半夜才告訴她。

馮雨瑤沒怎麼解釋,鄭蓉也沒怎麼再問。

掛完電話,檢查了一下門已經關好,馮雨瑤這才上|床。因為明天就要結婚,兩人忍不住興奮,只到半夜才喘著粗氣入睡。

天還沒亮,秀嬸兒就在門外咚咚地踹門。像失火了一樣的大聲叫喊著:「這麼個時候了,還不起來?一會兒來人了怎麼辦?今天在十二點前不能讓別人看到的,昨天晚了說了又說,怎麼這麼不懂事兒?」

顯然是在罵馮雨瑤,不懂事兒的只有一個,因為秀嬸嘴裡的那個「你」單單就指提馮雨瑤。唉,哪想到要這麼早就出門去,早知道能定個鬧鐘也好。

匆匆忙忙地爬起來套好衣服,推開門正好撞在秀嬸懷裡。秀嬸兒一臉的不滿,向後退了一步,嘴裡嘟喃著說:「快點收拾了去門去,不打電話你可不能回來,不能破了這裡的規矩。」

馮雨瑤簡單地洗了把臉,梳好頭髮上街去。一直順著香山路向前,過了好幾條街才發現根本忘了帶錢。早上走太急了,壓根兒就沒想起這回事兒。現在要返回去拿是不可能了,那樣一定會破了他們的風俗,讓錢文勛送吧那更不可能,他一定有很多事要忙。

秋天的早上風很冷,馬上就進十一月。馮雨瑤只穿了單衣,這是為中午進錢家大門的時候特意選的一套最好的衣服。

走久了肚子有些餓,但身上一分錢也沒有,只能是忍著。到中午十二點至少還有五個小時,現在才只有六點多一點。去哪兒呢?越是在繁華的街市裡越會感覺到餓,因為那裡有太多的誘|惑。

去長江邊看看吧!看看向東去的江水,去那裡將上午還餘下的這幾個小時度過。大橋路連著那座聽說還沒有通車的長江大橋,只要一直走就能到那裡。

馮雨瑤這天是不是走到了長江邊,後來一點也記不起來。許是當時腦子裡只想後方那院子里應該在發生的事兒,許是後來遇到的事抹去了她在楓縣的所有記憶。好多年以後,不論有人問她還是她自己想努力記起,但就是從走向長江那一刻開始就空白了。

只能隱約感覺到好難熬的那一個上午在一陣電話鈴聲里結束,錢文勛來電話讓她可以回去。趕回錢家的時候,已經有許多人在那裡等。本以為錢文勛會在很遠的地方接她然後一起走進那個大門,但一直到進院子都沒有看到人。

那些站在院子里還有馬路上的人甚至沒有人注意到她,即使有人看到這個陌生的女孩也不過以為是個來走親威的而已。誰也不會想到新娘子就這樣一個人孤身前來,而且還是一個人步行來的。

如果錢文勛能出門來接她一下,哪怕就是站在大門口向她招個手也好。可現在每個人都有各自顧著自己,無睱這個新娘兀自立在院子中央無所適從。

原來以為中午會熱一點,可天空反而是慢慢開始陰沉起來,剛才趕路汗透了的後背感到一陣陣地濕冷。

再一次出乎了自己的意料,就在前一秒馮雨瑤還在想象著那種眾人迎接的場面。以為會在錢文勛的溫柔牽引下走進那扇大門,會在堂屋跪在公公婆婆面前為他們遞上茶水,會從他們那裡得到紅包……

就在十幾天前,自己從麗川跟著錢文勛一起風塵僕僕地趕來,只是為了在這個地方跟自己覺得有安全感的男人過一輩子。原本就沒有想過會有一場婚禮,沒有想過會為他們的事而擺一次酒席。但既然秀嬸兒安排了,馮雨瑤便從那天開始有了一種期盼,但現在擺在面前的現實卻像一盆冷水當頭潑來。

是自己忘記了什麼嗎?是秀嬸兒還說過什麼樣的細節嗎?是不是因為她的疏忽大意麵錯過了什麼其它的安排?今天是她從一個獨身女人蛻變成一個家庭成員的日子,在計劃里,從今天開始就會在萬里漂泊之後的溫暖港灣里停靠。

而在今天的這個場合里,馮雨瑤卻像是一個被人看不見的透明體。沒有朋友,沒有熟人,根本就沒有人過來和她說話,甚至倒茶水的小男孩都沒注意到院子的人群里還站著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大姐。

另一邊,擠在一起形形色色的人相互問候,顯然這些人平時可能聚少離多,這好不容易借今天的機會見面便一定是有好多話談。

看那幾位老一點的奶奶,各自拉著自己的小孫子也或是外孫。那些穿著時髦的年青人正笑鬧著,看樣子是剛姍姍而歸在外找工的幾個夥伴。為什麼他們都有人陪著說話,馮雨瑤現在最大的希望就是鄭蓉早一點來,那樣的話也就有個人講講話了。

今天的主角完完全全地變成了一個無人問津的過客,連配角都算不上,只是這場婚禮的看客。

看看時間,已經十二點半了。可能是錢文勛久等不見馮雨瑤回來,便走出門來看一眼。剛好和馮雨瑤的目光碰到了一起,兩人都很茫然。馮雨瑤是在問他為什麼不早點出來接,讓她一個人涼在這裡寂寞;而錢文勛是在問她為什麼回來了不進去,讓他在裡面等著為她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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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死沙漏的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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