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輕薄非禮
竟是她自己。
十一二歲的她,面容稚嫩,美貌初現,可見日後的絕艷傾城。
她愣了愣,早已忘記那時的自己是何等模樣。
孟知緲視線落在同是少年的玉傾闌身上,冷然的眸子有一絲異樣的情緒波動。自初見開始,他一貫溫和,無形中透著難以親近的疏離,卻不曾想過,他溫柔深情的眸子令人心口悸動。
她猛然後退了幾步,局外人一般看著眼前的情景。心口怦怦怦加速跳動,一下一下似要跳出胸腔。
這種失控的感覺,孟知緲內心極度的不安。她想要揮散眼前的畫面,畫面卻越發的清晰,她像是看到令她驚恐的情景。玉傾闌懷中的她,竟是笑意清淺的抬手觸摸著他的眉眼,緊接著跳下他的懷抱,繞到他的身後,自袖中掏出一把她的玉梳為他束髮,拔下斜插在髮髻里的玉簪固定他的發束。
孟知緲手指緊緊扣著門扉,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一幕,玉梳向來是她一個人用,即便是姐姐也是碰不得,她竟給玉傾闌梳頭,還將父親留給她的遺物贈給他。
不不不,這不可能!
孟知緲的心卻不像是她自己的,失律的快速跳動,她轉身要逃,可無論她換哪個方向,那個畫面都在她的眼前。
她不知這是她的夢境,亦或是她年少時發生過的情景。
下一刻,她便否定後者,父親的玉簪還在她這裡。
陡然,一陣刺痛,她猛然睜開眼睛,看見眼前之人的面容,烏黑深邃的眼,高挺筆直的鼻,緊抿的唇瓣顯露出冷漠的疏離。
玉傾闌!
夢中的少年?
不!
孟知緲猛然推開他,往後退幾步,卻忘了她是跌坐在地上,頭重重磕在地板上。
劇烈的痛襲來,她擰緊眉頭,捂著昏重的腦袋,她意識到常樂的那杯茶有問題。所以,方才她看見的情景只是幻想出來的?
「醒了,師叔請回罷。」
玉傾闌垂下眼睫,目光緩緩落在她的臉上,端詳許久,他之前掐在她人中的手微微抬了起來,確定她當真清醒了,優雅的站起身。
從袖中取出一條雪白的錦帕,擦了擦自己的手,隨意的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孟知緲緩緩地收攏自己的手,她明顯的感覺到他的態度轉變,比之過往更為冷漠。她摸著刺痛的人中,猜測著她陷入幻境時對他做了什麼。
她眼睫微微一眨,抬眼看向玉傾闌,便見他衣襟稍顯散亂,脖子上一道紅痕……
孟知緲心猛地一沉,「師侄,方才……」
「你中藥了。」玉傾闌躺在美人榻上,神情冷淡,透著疲倦。微微闔上眼,顯然不想多提方才發生了什麼。
孟知緲閉了閉眼,她不喜歡這種感覺,超脫她的控制。
孟知緲起身,冷聲道:「方才多謝師侄了。」甚至不看他一眼,轉身離去。
方才踏出門外,便聽見常樂歡快童稚的聲音,她如數家珍般介紹神農谷的事迹,「……我撿了一隻狗狗,它很乖很聽話,幫我趕走欺負師傅的壞人……」說著,幾人走近了,發現門口的孟知緲,常樂眨巴眨巴眼,立馬揚起笑臉,「師傅,您要回去了嗎?山黑路滑,徒兒讓玉叔叔送您上山。」
孟知緲冷著臉,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的話,「日後再敢胡來,莫要再上山。」
常樂低垂著頭,小手無措的捏著衣角,「師傅,對不起。」她本就是冒險行事,被抓住的機率很大,心裡仍舊帶著一絲僥倖,如果是能夠撮合玉叔叔和師傅,大不了被罰一頓。可是,眼前的情景,似乎被她想的還要糟糕。
「明日加站一個時辰木樁。」孟知緲看向她身後的一男一女,猜出他們的身份,點了一下頭,沉步離開。
謝橋看著懨懨的常樂,唇角微微一揚,「你心裡盤算著要撮合玉叔叔和師傅?可惜,行事太冒進,適得其反了。」
常樂咬住下唇,她仰頭看向母妃,「那我要怎麼做呢?」
謝橋想了想,也不得其法,她彎著腰,平視著常樂,摸著她白嫩的臉頰,「你只要好好練武學本事就好了,至於你玉叔叔的親事,你不折騰他反而還能夠娶到媳婦。」
常樂扁著嘴巴,「那母妃您為什麼嫁給父王的?」
謝橋眼皮子猛地一跳,側頭望著身邊的男人,他身材高大挺拔,像一顆大樹能為她們遮風避雨。她心中微微一暖,嘴角凝著一抹笑,「因為你父王是母妃的意中人。」
秦驀神情平靜而從容,嘴角卻是翹了一下,「你玉叔叔在何處?」
常樂似懂非懂,張開手臂要秦驀抱。
秦驀舉著她的雙臂,抱在懷中,一同進了竹樓。
玉傾闌聽到動靜便已經是站起身,將屋子裡稍作收整,目光轉向一側的謝橋,她素衣淡妝依然容光照人,靜靜的立在秦驀的身側,宛如一朵夜空下恣意綻放的曇花。
「師兄。」
謝橋的目光落在玉傾闌的身上,空氣中還殘留著引夢香的氣息,「常樂給你添亂了,日後她再敢如此不知輕重,你且像孟姑娘一般罰她便是,莫要寵慣著她,像個潑猴兒,毫無半點女孩兒的文靜。」
「母妃!」常樂癟著嘴,不高興的皺著小臉兒擱在秦驀的肩頭。
玉傾闌嘴角浮出一抹冷淡的笑意,似乎方才之事徹底的惹怒他了。只是礙於動手腳的是常樂,不便發作。
「我管教不嚴,自食其果,怨不得人。」
謝橋挑眉,看樣子他對孟姑娘沒有半點不同。
如果只是下藥,並未發生嚴重後果,按照師兄對常樂的疼惜,斷然不會生悶氣。想來是……目光瞥到他脖子上的一道紅痕,她心中瞭然。
常樂下藥沒輕沒重,許是兩個人都中了葯。他脖子上的痕迹顯然是孟姑娘所留,如果只是孟姑娘對他動了手腳,他萬萬不會如此。莫不是……
謝橋隱約猜到些什麼,她笑著轉移話題,「這次特地在常樂生辰趕來神農谷,還有一件要事同你說。」
玉傾闌給二人斟水,示意坐下說。
謝橋從秦驀懷中將常樂抱過來,讓他與玉傾闌商議。
「大慶皇一個月後壽辰,皇上讓我們作為使臣前往大慶。」秦驀淺啜一口茶水,「明日啟程。」
玉傾闌點頭,他在谷中即將四年,是該出去走一走。
「常樂同行?」
「嗯,這些年我們對常樂多有疏忽,這才海運那一邊由海爺把控,我們可以不用回去。正好帶著她去遊玩,開闊眼界。」謝橋揉了揉她的腦袋,常樂興高采烈的嘟著嘴在她臉頰上親一口,「我以後還要來谷里嗎?」
「你想不想來?」
「想!」
謝橋目光柔和,捏捏她的臉頰,她此番是想要將常樂帶在身邊,她與玉傾闌許是處出親厚的感情。罷了,她如今得閑,日後常來谷里探望她便是。
「你可得問玉叔叔願不願意。」謝橋看了一眼玉傾闌,他的唇角終於浮出一絲淡淡的笑容。她抱著常樂去洗澡,把這裡留給他們兩個男人商議政事。
她們母女兩一同洗澡,鬧得滿地水漬,常樂軟綿綿的趴在她的懷裡,心裡很想陪著父王母妃一同睡。可是今日里她惹惱了玉叔叔,如果他不肯要她了怎麼辦?而且,玉叔叔一個人睡,好可憐。
她強撐著困意,握著謝橋的手,聲音甜軟的說道:「母妃,我要陪玉叔叔睡,你幫我穿鞋子。」
謝橋一怔,「今日不陪母妃睡?」
常樂糾結了一下,想到日後還有時間,她堅定的搖了搖頭,「母妃有父王,我陪玉叔叔睡。」她眼底閃過狡黠,湊到謝橋的耳邊,「母妃,您可以給我生個小弟弟了。」
謝橋面色嬌紅,拍打她的小屁股,常樂一溜煙的跑了。
謝橋披著衣裳站在窗前,看著她鑽入對面的小竹樓里,手指搭在窗台上,她栽種的花草長的很茂盛,顯然是精心照料了。她慢慢伸出手,撫摸著嬌嫩的花瓣,輕輕嘆息一聲。
她到底是虧欠了玉傾闌,還有常樂。
顯然,常樂並未這般想,她小心翼翼的推開緊閉的門,探頭探腦,屋子裡無人,她貓著身子,躡手躡腳的進去,蹬掉鞋子,爬上床榻,鑽進被窩裡。
她聽明秀姨姨說她兩歲前,喜歡賴著玉叔叔,一直是同玉叔叔睡。
想著想著,常樂沉睡過去。
玉傾闌踏著月色進來,身上帶著清冽的酒香,去凈室沐浴出來,倚靠在床邊,床踏板上一雙小小繡花鞋東倒西歪,他搖了搖頭,擺正了,這才看向隆起小小一團的被子,她的頭給被子蓋住,掀開被子,露出她香甜的睡顏。
玉傾闌慢慢的伸出手,輕輕颳了她的臉頰一下,側身躺下。
她感受到熱源,滾進玉傾闌的懷裡,迷迷糊糊的咕囔,「不許不要常樂……常樂乖乖的……」
玉傾闌輕嘆一聲,拉著被子掖在她脖子上,她小小的手臂勾著他的脖子,小臉埋在他的肩窩蹭了蹭睡了過去。
這一晚,常樂睡得格外香甜,天蒙蒙亮,她揉著眼睛醒了。
被窩裡很暖和,她睡在玉叔叔的懷裡,有點兒不想起來。可是想起師傅罰她,想了想,她要陪著父王、母妃,悄然從床腳滑下床,穿好繡花鞋,她去了自己的小房間。
玉傾闌聽到關門聲,他睜開眼,內側空蕩蕩的,被子上殘留著她的奶香味。他揉了揉眉心,索性也起床,跟在常樂身後上山。
看著她跑到亭子里,爬上石桌點燃一炷香,讓候在那裡的香櫞抱著她站在樁子上,他靜靜的看了一會,轉身走向一條小徑,來到孟知緲居住的院子。
青黛正好打開院門,見到站在門外的玉傾闌,怔愣了一下,「公子,主上正在練功。」
玉傾闌頷首。
青黛沉吟片刻,領著他去往後院。
一道白色身影翻飛手中執劍挽出劍花,劍氣滌盪開去,她足尖踩在樹榦上,返身直逼玉傾闌的面門。
玉傾闌手裡握著摺扇,抵擋住她的一擊,側身避過。她劍劍奪命,他節節後退,並不還手。孟知緲目光驟然一變,氣勢凌厲,劍花如雪,一截森寒的劍尖直向他的心口。
玉傾闌拔地而起,凌空而躍,摺扇敲在她的手腕上,長劍落地,孟知緲冷著臉,一動不動。
他的摺扇抵在她的后心,她輸了。
「今日我們前往大慶,師叔可否減輕常樂的懲罰?」玉傾闌收回摺扇,風度翩翩的立在梅花樹下,拾起長劍,目光清潤的望著她,「師叔可要同行?」將劍柄遞給她。
孟知緲接過劍,拒絕的話到了嘴邊,改變了主意,「有何不可。」
玉傾闌愣了一下,似乎未曾料到她竟會同意。他唇角笑意漸深,頷首道:「辰時末啟程。」
孟知緲望著他離開的身影,唇瓣緊抿。目光落在手腕上,上面有一道紅印。他的力道不重,她卻握不緊劍。她曾與他交過手,他的武功在她之上,卻並未曾想過差距會如此之大。
「主上,您今日啟程?」青黛驚訝的問道,昨日里方才商議半月後啟程。
孟知緲摸了摸脖子,濃黑的眼睫微微顫抖,她昨日回來才發現上面有一道紅色印記……
------題外話------
咳咳~親愛的們,下午七點的樣子有二更,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