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奈何緣淺報今生

唐嫣然恍恍惚惚，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那個圖案，那個圖案，她那麼熟悉！

菩提子，帶佛陀……

「夫人，您怎麼了？」紅袖見夫人仰頭看著寺廟後院的一棵蒼天大樹，不由奇怪的問道。

「你可知這是什麼樹。」李嫣問道。眼前的大樹估摸已有幾百年的歷史，枝幹粗壯雄偉，樹冠亭亭如蓋，有外露根莖，簇擁而生。樹葉心狀，葉尖若滴水，很是漂亮，她撿起一片樹葉放在手中把玩。

紅袖仰著巴掌大的小臉望了會，帶著些苦惱望向自家夫人：「回夫人，奴婢才學疏淺，從未見過。」

「不怪你，你是家生子，自然沒怎麼見識過府外的東西，就連本夫人，也是幼年隨母親進香才見過的，這是菩提樹，傳說中，佛祖釋迦牟尼便是在此種樹下打坐修道，最終經過七天七夜的頓悟，越為佛陀，不受紅塵侵饒。」不受紅塵羈絆，若是能那麼洒脫，倒也省心。

「夫人？」紅袖有些擔心的喊了一句。夫人最近心情一直不好，都怪那個賤女人：「夫人，您真的打算讓那位就這麼囂張下去？她可要爬到您的頭上了！」

唐嫣然瞥了她一眼，眼中無喜無怒：「母憑子貴，她為老爺生了兩男一女是她的本事，如今又懷上了，嬌貴些也是難免的，只要這胎還是男孩，不僅不該怪。還應該賞。」

「可她最近連請安都懶得請了！當初夫人給她開了臉，她可是天天巴著夫人恨不得住在我們屋子裡，現在倒好。仗著自己有孕，伯爺又寵她，連夫人都不放在眼裡，說什麼身體不適，賤人，就是矯情！」紅袖憤憤不平，這話在府里她是不好說的。可到了外面，又是包下了院子。都是自己人，也就少了顧忌。

「行了，這話可不要亂說。」李嫣比紅袖淡定多了，她心情不好可不光是為這麼個妾。

「你記住。妾，終究是妾，就算她能讓伯爺封她貴妾，那也是妾，你是我身邊的貼身侍女，記住自己的位子，知道嗎？」不過是個有些臉面的下人，翻不出什麼大浪。

紅袖聽了這話眼睛一亮，這是告訴我不用讓著她了？也好。忍她好久了，也虧夫人好氣度，懶得收拾她。不過。夫人既然這麼說了，好日子也是要到頭了啊。

李嫣搖了搖頭，這紅袖的性子還是得磨磨，沉得住氣，活得才能更久，才能更好。

咦。這是什麼？

李嫣覺得有什麼砸到了自己的頭上，一摸。摸到一顆菩提子，不由愕然。這顆菩提子是橢圓形的，表皮上帶有褐色條紋，這條紋，竟然隱約組成了一副佛像！像是用極為粗獷的手法草草畫出，簡簡單單的幾畫，卻勾勒的極為傳神，扭曲的線條之間，卻帶著佛門靜心之感。

紅袖眼尖，也看到了：「這種子好生奇怪，難道真是佛祖顯靈？夫人，這可是大吉之兆！」

李嫣小心將菩提子放入香帕之中，交給紅袖收好，在菩提樹下好生跪拜了一番，回去之後更是沐浴焚香，親手抄寫經書，以示誠意。

其實她本人對這些，並不是多相信。世界若真有佛祖，哪會有如此之多的不平？不過是大家都信她也就信了，至於真假……何必追究？

可不久后的一夜，她從夢中醒來，第一件事便是讓人去找那個菩提子。

婢女們慌慌忙忙的回報，明明擺放好的菩提子卻突然消失無蹤。下人跪了一地，滿心惶恐，李嫣表情有些奇特。

「算了。本來就不是凡間該有之物，或許已是物歸原主。不過你們畢竟是保管不利，還是要罰，那邊一個月月錢吧。東西既然已經沒了，那就當沒出現過，若是我聽到有什麼風言風語，你們知道後果。」

婢女們自然是誠惶誠恐的應了，把這事深深埋在心底。

李嫣又躺回了床上。她的屋裡，自然都是可以信任的人，釘子早早就被清理出去，自然也不擔心他們會陰奉陽違，何況，她的手段，他們也是看在眼裡的，也沒那麼大的膽量。

只是，她還是睡不著。

手放在小腹之上，微微撫摸著，剛剛那個夢，到底意味著什麼？靈魂飄渺的進入雲中，辨不清方向，彷彿有佛音指引，靈魂舒適難言，飄渺不知所向。忽而雲中金光頓顯，隱約見似有佛祖顯靈，想看清，卻觀不得，最終白光一閃，意識回歸。

這是佛祖入夢？李嫣又去摸了摸手上的佛珠，難道我真和佛祖有緣？可我明明不是什麼信徒，還是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這事全然無解，李嫣只能默默放到心底。

然而……

「你說什麼？夫人有喜了？」紅袖瞪大眼睛，一臉的驚喜。

老大夫摸了摸鬍子，笑著點點頭：「不錯，恭喜夫人了。」還以為是什麼大病，原來是有喜，倒也是好事，賞錢有著落了。

紅袖還是不大相信，這大夫可不是府里常用的那個，也不知道夫人是怎麼想的，非要請一個江野郎中來看病，不是看錯了吧？

老大夫雖然沒什麼名氣，閱歷卻不小，一眼就看出這丫鬟眼中的懷疑，不由有些生氣：「在下行醫數十年，還不至於這點東西都看錯，確實是喜脈無疑！」

紅袖不由笑開了眉，連忙拿出金裸子打賞。夫人也有孕了？這下看那個賤人怎麼囂張，夫人肚子里的才是嫡子，才是正真的繼承人！夫人一直未能有孕，又被大夫診斷確實難以懷上，不知道承受了多大的壓力，要不是娘家撐腰。手段又厲害，還不知道也被欺負成什麼樣！

不過就算夫人站住了腳，還是被那群小賤人背後嚼舌頭。真以為夫人不知道嗎？不過是懶得計較。現在夫人也有了，看他們還有什麼話說！

李嫣低著頭，嘴角微揚，矜持的笑著，似乎早就胸有成竹，不過是來確定一下的。

其實她卻是感到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她小時受寒。身體一向不是太好，月事更是不規律。以前也有過幾次懷疑，卻都是空歡喜一場。後來請到名醫，卻得知，早年傷了根基。很難有孕。

李嫣卻是知道，說是很難，卻很可能是不會有了。

而今天，卻有人信誓旦旦說她有了？不知為什麼，她想到的是那顆菩提子，還有那場夢。夢醒，菩提子便消失不見，這真的是毫無聯繫的幾件事嗎？

三個月後，李嫣懷孕的消息還是沒能繼續瞞下去。自然是有人喜有人悲。李嫣早就將院子弄成鐵桶一個，就怕孩子保不住，可這孩子。最終，竟然還沒保住！

「夫人，夫人，不要傷心，孩子還會有的，一定還會有的......」

李嫣躺在床上。面色蒼白，黑的髮絲散落在床上。額前是汗,身下是血,就像是水中的女鬼,帶著令人心驚的沉寂.是誰?到底是誰!竟然能突破她的層層防禦....千萬，千萬不要讓我知道，這裡有你的手筆！

小產後的李嫣，自然是要徹查的，可她竟然只發現了蛛絲馬跡，卻拿不到一點實證。幾位心腹成天心驚膽戰，就怕夫人覺得自己辦事不利，打發賣人。

李嫣還是躺在床上，原本就沒什麼肉的她越發消瘦，簡直弱不禁風。這幾日，或是諒解她小產難過，伯爺一直是留宿在她這裡，越發憐惜起來。李嫣面上是悲痛是感動，心中卻是冷到了骨子裡。

真以為，抹除了痕迹，她真的就沒辦法了嗎？

半個月之後，最受寵愛，甚至身懷七月身孕的雲姨娘，默默消失在府中，對外稱是早產，一屍兩命，實則……

「阿雲，喝了這杯酒，上路吧。」李嫣身子還虛，靠坐在椅子上，說完這句話就咳了幾聲，臉上是病態的紅暈。

「不，我不喝，我不喝！」原本嬌俏的美人此時卻像是個瘋子一樣的掙扎著，插著的金釵早就不知所蹤，「我要見老爺，我要見老爺！你敢，你敢這麼對我，老爺一定會替我報仇的！」

「老爺？他，他可不會見你，見你，提醒自己帶了綠帽子嗎？你呀，怎麼能這麼想不開？要是你早就告訴我你又心上人，我怎麼會將你送給老爺？」李嫣搖搖頭，還是一副體貼的模樣。

「沒有，我沒有！我真的沒有背叛老爺，夫人，夫人你相信我，不對，小姐，小姐，你救救雲兒吧，看在雲兒跟過你那麼多年的份上救救我吧……」她確實有過一個幼年時的心上人，可她自從跟了老爺，就再也沒想過他，他不過是個有點體面的小管家，哪裡比得上一表人才的老爺？她真的沒有做過那麼不知廉恥的事情啊！

「雲兒，不是我不救你，證據確鑿，東西是在你那找到的，也是你的筆跡，對方也承認了，甚至有人看到你做過那等苟且……咳咳，苟且之事。」李嫣拿著帕子堵住嘴，這裡的環境確實不大好。

「沒有，我真的沒有，我懷著老爺的骨肉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事！」雲姨娘抱著自己已經很大的肚子哭嚎著，完全看不出往日的風采。

「骨肉，誰知道，那是不是老爺的骨肉呢？」李嫣輕輕道了一句，眼中古井無波。

雲姨娘爬在地上，抬起頭正好撞進了她的眼裡，不由顫抖了一下：「是你，是你對不對？你為什麼要陷害我，你說啊！」

幾個粗婆子立刻把人按在地上，很不客氣的反手就是兩耳巴：「死到臨頭還想害夫人？」

李嫣完全不在意她的憤恨，喃喃自語：」你看，我的孩子沒了，你也沒了，府里，正值多事之秋啊。」

雲娘總算打破了所有的僥倖：「哈哈，你就算是害死了我，也沒有孩子，照樣是替別人做嫁衣！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活該一輩子無兒無女！」

「孩子，你說，沒娘的孩子，還有什麼呢？」李嫣起了身，不再回頭看瞪大了眼渾身顫抖的雲姨娘，淡然的道：「送雲姨娘上路吧，時辰，到了。」

「李嫣，有什麼沖我來，你動我孩子，老爺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不放過我？你還是不明白啊，男人，從來都是不可信的，只要我李家一天沒倒，只要我手裡的東西還在，我真想做什麼，他，也只能看著，何況，只是幾個女人，只是幾個孩子呢，他又不是，只有這幾個……

阿音，別急，害了你的人，娘會一個個找過去的，別急，原諒娘親沒照顧好你，好不好？

……

「寶寶，寶寶你怎麼了？你哭什麼啊！」李元清出來嚇了一跳，連忙沖了過去，心都糾成了一團，「乖，不哭，不哭，誰欺負你了，你告訴我，告訴我好不好？」

唐嫣然在他懷裡哭成了一團，阿音，阿音，是你又來找我了嗎？(未完待續)

ps：有木有神轉折_(:3ゝ∠)_就算你們罵也沒辦法嘍，作者進入悲慘的考試周，和你們見面的都是草稿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