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沒有她,現在是誰守夜?那不就要發現小姐和陸珩沒有圓房這件事情了嗎?這個人能不能為小姐保守秘密?新婚一年還是完璧之身,這事情傳出去對府里的人都不好,尤其是小姐和他。
要想不被發現,他們就要睡在一張床上,這、這怎麼能行,小姐應該是有別的想法,才會堅持不同床共枕,這樣的意外豈不是破壞了小姐的安排嗎。
夏清甚至還想著秘密被發現后要怎麼安慰她家小姐,可這些問題都只是在腦海里走過一遍,最後只剩下最後一個她不敢想像的答案。
陸珩,是要和小姐在一起了嗎?
夏清只是想到這個可能就有些搖搖欲墜,只能坐下來,程婉月這些天的異樣、陸珩的異樣,難道這裡面的原因都是一個,那就是他們選擇在一起了。那她呢,她該怎麼辦?越想越煩,夏清忍不住握緊了手,不會的,應該不會的,絕不會。
她拚命說f己,可腦海里像是有兩個小人同時吵鬧,一個安慰她,一個拚命欺負她,就像是她一面相信最關心自己的兩個人不會做出傷害她的事情,一面又因為這些天的異樣不安。
夏清第一次不吃飯,也不覺得餓。
夏清從來沒覺得一個人睡在床上竟然這樣冷淸,就連睡著都是一件很難的事情,無論怎麼躺著都覺得不舒服,翻來覆去地折騰。
就這樣足足半個時辰都沒辦法睡著,乾脆就起來走動,又怕打擾了偏房睡覺的素心,只能極小心地放輕步子,先是在寢房走了一圈,把房間里每一樣擺設都看了一遍又一遍,就連牆上掛著的畫都沒放過。
這畫是贗品,並不是價值連城的名家手筆,陸珩一直想把它換成更好的,可因為她喜歡就沒有動手,可這會她站在那裡靜靜地看著,突然就贗品的畫大概真的有些廉價,就像是她,只是個妾侍,一旦陸珩對她無情,她就連問清楚的資格都沒有。
夏清不敢直接跑去程婉月那裡問到底發生了什麼,甚至不敢用惡意揣測事情的真相到底是如何,因為這兩個人對她來說都是非常重要的,所以即便心裡不安,委屈得要命,還是要忍耐。就在一個多月前,她還在暗暗祈禱上天,希望程婉月和陸珩能成為真正的夫妻,和和美美一輩子。
哪怕在被納為妾后,她的第一個念頭也是好好侍候他們,生個孩子,根本沒敢多想別的,更別說摻和進他們的感情,可現在她發現,那時候的她多麼幼稚。陸珩這樣的男人,在長久的相處后怎麼可能不生出貪婪之心,妄想得到他的全部,越想越心酸。
因為睡不著,她在寢房裡看了又看,最後還忍不住穿過客廳去小書房拿一本書靠在床上來看,因為不是所有的字都認識,總有些磕磕絆絆,可這會身邊沒有總是愛逗她笑,也寵她的男人,無人可問。
好不容易看得眼酸,累了,脫下外衫躺著……誰知才閉上眼片刻就又忽然睜開,恍恍惚惚像是聽到陸珩透著笑意的聲音。
夏清雙手抱肩,覺得有點涼,這些日子習慣了靠在男人溫暖的胸膛上睡著醒來,現在沒了,竟然這樣失落。這一刻,她突然就想到了程婉月問過的問題,她喜不喜歡陸珩?
傾身靠在枕上把眼角的淚滴藏在上面,夏清知道自己有答案了。她喜歡陸珩,還是比喜歡更甚的眷戀,眷戀他的一切,已經到了刻入骨髓,沒辦法分開的地步。想到自己在小姐面前竟然迷迷糊糊地說不知道,她幾乎要笑自己,可這笑容還沒片刻就成了眼淚。
夏清好像懂了小姐為什麼這樣問,也許記想知道她有沒有用心,如果沒有,陸珩走了她也不會心痛,他們可以放心地在一起。若是有……夏清覺得自己很壞,竟然用如此惡意揣測小姐,可她真的很希望回到那個時刻,她堅定地告訴小姐,她喜歡他。
陸珩、陸珩,他怎麼能這樣欺負她。曾經那樣寵,讓她習慣了他的存在,一日不見就這樣難捱,現在又這麼殘忍。他不過是去小姐房裡一夜,她竟然就輾轉反側地睡不著,以後那麼多的夜晚可怎麼熬?他現在又在做什麼呢?
夏清不敢繼續想下去,因為心疼得要命,她很想立刻衝到讓自己魂牽夢縈的男人面前,質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對她忽冷忽熱?
房間里點著燭火,一直沒有熄滅,長長的燭淚滑落下來,像是眼淚一般,夏清閉著眼拚命想讓自己睡著都不成功,只能爬起來吹滅燭火,又一股腦地撲到床上。
小院這邊,夏清輾轉反側。程婉月房裡,被打擾了好眠的女人咬牙切齒,「陸珩,你翻來覆去做什麼?吵著我休息了。」
就在她說完后,床邊貴妃榻上的男人又翻了一次身,「閉嘴!」
聽他這令人不爽的口氣,程婉月勃然大怒,從床上坐起來,要不是怕動靜太大,驚醒了外房陪夜的秋華,她一定衝到陸珩面前把他臭罵一頓。她努力剋制怒氣壓低了嗓音,悶著聲音發火,「你和夏清怎麼了,吵架了?」
陸珩沒有立刻回答,像是睡著了,只是呼吸出賣了他。
「你要是不說就趕緊出去,別耽誤我休息。」
「沒有。」他終於開口。
「沒有吵架為什麼來我這裡?你都有房裡人了,何必和我作戲,反倒離間了我們姐妹的關係。」
黑暗中,陸珩睜開了眼睛。是啊,他為什麼非要出現在程婉月房裡?明明兩個人都不是正經夫妻,從來都不是。當初娶了程婉月是無奈,一個月總要象徵性地在她房裡留宿兩次,也只是怕因為他的冷落讓下人們對她小瞧,欺負了人。
可現在無論他是不是留宿,程婉月被冷落已經成了府里的事實,他又何必還要來作戲,明明已經有了喜歡的女子……想到這些,腦海里夏清的影子更加清晰,揮之不去,他惱恨地暗暗咬牙。
他為什麼來程婉月這裡,說來說去還不是怪夏清,如果不是想用留宿這邊的方法讓夏清難受,讓她看清楚對他的感情,他何必來受這個罪,七尺男兒窩在一張女人平時歇的貴妃榻上,又累又氣。
看陸珩又裝死不回答,程婉月躺下去,突然笑了,嘆口氣,「隨你好了,反正夏清是個死心眼的,你就算把梯子親自遞給她,她也要猶豫半天才下來,可要是你決定把梯子搬走,她摔幾次,疼了也就不會再痴心妄想,斷了對你的感情。你們男人不都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她早點醒悟了也好。」
陸珩握緊拳頭,「誰說她對我有情。」
「有些人啊,眼不瞎,心盲。」程婉月嗤笑一聲,「她那樣死心眼的性格都為了你變成這樣,居然還不算有情。」
陸珩突然坐起來,「你是說……」
「我什麼也沒說,睡了。」程婉月掀起被子把自己埋起來,不肯再說。
在她身後,陸珩久久沒有躺下,他在黑暗中想著什麼,過了一會倏然起身,也不怕驚醒守夜的秋華,徑直朝著外面走去。
程婉月聽到動靜,轉過身來,笑了一下。情之一物,果然是最費思量,不知何起,偏一往而深。
夏清沒辦法躺下去了,她的腦海里都是陸衍,只要一閉上眼,兩個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都在眼前晃蕩,讓她的心刺痛了無數下,可這還不是最難捱的,更艱難的是她還總會想像小姐和他在一起的樣子。
忍不住會想他們的第一夜是不是會像她那樣笨拙,被這個男人欺負得腰酸背痛,可小姐那樣強的性格,又很聰明,也許根本不像她這麼笨。
越想越多,腦海中兩人抵死纏綿、翻雲覆雨的自己的臉都成了小姐,小姐她也會為了陸珩哭,為他情不能自已,他們情意綿綿地在床上歡愛,說著情話……猛地坐起來,夏清用手捂著嘴巴,才能剋制住自己不要喊出聲。她不要陸珩和小姐在一起,一點也不願意,她做不到大方地分享這個男人,只想獨佔陸珩……
想到程婉月說的那些話,夏清像是醒悟了一點,她不能永遠守在自己的一角等著陸珩來,她也要走進陸珩的生活軌跡里。
確定了念頭,夏清就下了床,穿上鞋,隨意穿了件外衫就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