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但我確定我愛的是大荷哥…….真是見鬼了。」唐論喃喃自語,怎麼想也想不透,甩甩頭,乾脆不再想。
五五一三單人病房開著窗,窗外風靜止,窗帘隱隱飄動……
五條島
當真?
你當真願意嗎?
當真願意為他……為白莫名做任何事?
願意!我願意,只要我弟平安無事,任何事情我都願意做!
只求上蒼……蒼天有眼……不要把我弟弟帶走……
即使,用你的命來換,妹也願意?
……阿名他,初次見到他時,他像被丟在路邊的流浪狗,來到我家成為我的弟弟,儘管我們一家人都很愛他,但他偶爾還是會流露出孤寂的眼神,後來我才知道那是……
不,總之……名他,出生在這世上已經夠辛苦了,不要再折磨他,讓他平安度過磨難,未來幸福快樂。
當年阿名他救下僅剩最後一口氣的我,用他瘦弱的身體背著我艱難地一步一步走下高樓……至今我俯瞰高樓仍然難以承受他的恩和……情。
倘若這場劫難必須要有人來承擔……就交給我吧!
那我倒要看看……你承擔得起?
「可以……只要阿名平安,我可以……」白雅君張開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環境——她和唐明的房間,和一盞不熄的燈。
阿明……
阿明呢……
白雅君表情怔忡,感覺臉上冰涼,伸手摸到臉頰濕濕的……怎麼回事,她哭過?
方才……她好像做了夢,但她卻想不起來夢的內容……
白雅君想起,莫名昏迷時,她也做了夢,那個夢她倒是記得。
她心繫莫名的安危,在夢裡哭求上天救救她弟弟,然後有一個聲音回答了她……
等她從夢裡醒來,阿名也清醒了……平安度過災難——
白雅君忽然全身畏寒發冷,她看著連手都在抖的自己,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阿明……」她剛才一定是做惡夢了吧?
她爬起身,打開書房那扇門,看見埋首案前的男人……她的夜明珠,照亮她的路,幫她找回過去的自己的……她的男人。
唐明,他在。
有他在,沒什麼好怕的,這個男人發起狠來比閻王還凶呢,還怕牛鬼蛇神靠過來?
白雅君像膜拜神明一樣看著唐明,直到撥雲見日,心底踏實了,低落的心情修復完畢,突然覺得自己大驚小怪,她打著呵欠,滿足地轉身悄悄關起房門——
「你沒睡嗎?」唐明早已發現她,在等她進來,見她默默折回房去,他才叫住她。
「睡了一會兒,醒來……突然想看看你。」白雅君回過身來,站在門口沒打算進去。
「過來吧。」唐明靠向椅背,端起茶喝。
「我吵到你了?」白雅君知道這幾天已經耽誤到他的工作,本來不想吵他,但還是不由自主走向他。
「早就干擾到了,你在隔壁睡得很不安穩,我怎麼專心工作。」唐明索性拉著她坐在他的大腿上,讓她待在身邊,他還比較能專心。
「那我明天到醫院去睡吧……」白雅君偎入他懷裡,嗅著熟悉的氣味,聲音很甜很撒嬌,捧著他的臉又親又吻。
「嗯……去啊,沒關係。」唐明眼神很鼓勵,嘴邊扯著笑容,聲音卻噴著一股森冷寒氣。
「我……應該也沒那個時間,最近都沒到公司去,明天得留在公司加班。」愈看著他的笑臉,白雅君愈覺得脖子後涼颼颼的,頭皮發麻,陪笑掩飾心虛。
她想說莫名重傷住院,情況特殊,唐明可能會允許,但聽他的口氣就可以預見她睡在醫院的下場……肯定會很慘。
「小莫已經醒過來,不會有事了。你這幾天都沒睡好,現在先好好睡,明天要是再讓我看到一雙貓熊眼……我就把你綁在床上,一步都別想出門。」唐明半哄半威脅,讓她靠在懷裡睡。
他語調輕淡,聽起來像在說笑話,白雅君卻縮了一下,因為她已經嚐過苦頭,深知他骨子裡邪惡的性格沒什麼事情做不出來。
「我回房間睡,不吵你……」
「快睡。」唐明不讓她起身,抱著她輕拍她的背,輕輕晃著椅背像在哄小孩。難得他展現溫柔寵她,白雅君很快就把他惡劣的一面拋在腦後,被他搖搖晃晃的哄,差點在他懷裡融化了,她圈住他的脖子,忍不住笑,「……唉,我看,我們生兩個兒子就好,不要生女兒了。」
「這麼喜歡兒子?」突然聽她提起小孩,唐明若有所思。「如果我生女兒,我猜你一定會把她寵上天,整天背著、抱著,以後大腿還會有我的位置嗎?這輩子有一朵小荷花跟我爭寵就夠了。」白雅君緊緊抱住唐明,希望就這麼黏在他身上,永遠都不分開。
「……唔。」唐明想了想,鷹眼笑,唇角柔。
白雅君仰頭看見他那「肖想女兒」的表情,一下子打翻醋罈子,「你還『唔』呢,這種時候你還不好好哄我!你應該說我是你一輩子的最愛,不管生幾個女兒,你最疼、最寵、最寶貝的永遠都是我。連說幾句哄我開心的話都不肯,我絕對不幫你生女兒!」
「別說傻話,生男生女又不是你能決定。」唐明瞅著電腦螢幕,分了心神。
「一看就知道你將來一定是個偏心的爸爸。」白雅君靠在他胸膛上,眼皮開始有些沉,她打了個呵欠。
「那倒不一定,要照顧你一個就很累了,生男生女或者……不生也無妨,像現在這樣的生活也不錯。」
現在這樣?……不行,他想連求婚和一場婚禮都省下來,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但是現在她好睏……
「嗯……那我們生一個兒子好了,一個就好……」她應和了一聲,下一秒鐘就睡著了。
唐明輕撫她的臉,低頭吻了她一下,抱著她繼續工作。
兩人遲遲沒有孩子,若是婚後仍然無法懷孕,她一定會失落難過,所以唐明才先表明立場給她打預防針,讓她看淡這件事,不要有過度期待。
一個禮拜后,距離農曆年還有一個多月,白家父母突然提前回來準備過年,發現兒子重傷住院,居然沒人通知他們,李慧英大發了一頓脾氣,不只白雅君被罵,唐明也被罰站了。
不過這回見到未來丈母娘,唐明倒是心情很不錯。
李慧英留下來照顧兒子,白雅君就可以專心忙公司的事,不用再公司、醫院兩頭跑,忙到沒時間回家。
兩人的生活終於恢復正常。
白雅君沒告訴唐明,雖然醫院裡有她母親在,她仍然每天都去探視,現在莫名已經能夠起身,她也鬆了口氣,以為一切否極泰來時……
卻發生了怪事。
她開始一入睡就做夢,總是在半夜驚醒,淚流滿面。
也曾經幾次在夢中驚叫,嚇到唐明從書房衝過來把她叫醒。
她卻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夢,只是感覺很不舒服,身體很沉很重,心裡很難受,情緒低落。
她猜想可能是莫名受傷昏迷期間所累積下來的緊張和不安在夢裡抒發,況且她醒來后不久心情就恢復,也沒發生什麼事。
只是唐明不放心,拉她去看醫生,醫生研判可能是壓力所致,開了一些鎮靜安神的葯給她。
她吃藥以後比較好睡,但偶爾仍然會做夢,而且漸漸有了夢的輪廓,隱隱約約地感覺到她總是在同一個夢境里徘徊,畫面一再重疊,慢慢清晰,她記得了夢的內容……
夢中場景是一個穿著古服的男子守著兩座墳墓。
她在夢中陪著男子守墳,陪著男子落淚,看著他從壯年化白骨,用一生歲月守著兩座墳墓。
她把夢境告訴唐明,她卻不敢跟唐明說……每回夢裡醒來,心裡總浮現一抹熟悉的身影——莫名。
對她而言,莫名是她驕傲的弟弟,是她可以撒嬌、撒野、撒潑的家人。
他們姐弟感情好,從小形影不離,兩人睡在一張床上已經成習憤,習慣就如同呼吸一樣自在,她從來不覺得有什麼不自然的地方。
就像唐宋回國時總愛賴在小荷花身邊,纏著妹妹陪他,兩兄妹也經常聊著、聊著,就在一個房間睡著了,醒來才發現唐宋的胸膛沾滿了小荷花的口水,畫面很溫馨,不是嗎?
但是,唐明卻一再要求她和莫名保持「男與女」的距離,而且隨著兩人交往日長,唐明不厭其煩的羅嗦和霸道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