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⑤章
還是沒人回答。
季棠棠打了個寒噤,四周安靜的可怕,滴答的水聲分外刺耳。
季棠棠把登山杖的杖尖外指護在身前,打著手電筒向那個洞口過去。
洞口很小,站了一會沒見裡頭有異動,季棠棠屏住呼吸,先把登山杖送進去,反握了手柄搖了幾下,杖端磕在石壁上,發出悶悶的聲響。
除此之外,絕對沒有別的障礙物。
季棠棠心一橫,矮身鑽了進去。
大偉說的沒錯,這洞洞口小,裡頭卻高,剛好能容一人站得下。
只是,除了洞口,根本沒有別的出口,那麼大一個大活人,怎麼就這麼憑空……不見了?
這完全就超出正常人的認知範圍了,季棠棠站了半晌,突然害怕起來,似乎這洞口就是一張嘴,再遲上片刻,利齒閉合下來,自己就再也逃不脫了。
她雙腿發軟,幾乎是落荒而逃,出洞的時候頭幾次磕到洞壁,連登山杖都落下了。
洞外,陽光熾烈地刺眼,季棠棠頭暈目眩的,倚著石壁大口喘氣,忽然想起什麼,轉身沖著洞內大喊:「大偉!大偉?」
沒有迴音,只高處禿鷹盤旋,風吹過,岩石上的灌木叢草微微晃動,季棠棠站在最盛的日光之下,卻只覺得遍體發寒,直到左近傳來絮絮人聲。
回頭一看,是當地的藏民,兩個皮膚黝黑的男子,手裡搖著轉經筒,嘴唇上下翕動,應該念的六字真言,季棠棠彷彿落水者撈到了稻草,趕緊迎上去:「能幫個忙嗎?我朋友在洞里……」
對方茫然,先是擺擺手示意聽不懂漢話,然後嘰里呱啦說了一大串藏語,這回換了季棠棠聽不懂,她獃獃看兩人過去,那兩人似乎也覺得她很奇怪,走出老遠還回頭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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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哥很早的時候就起床下樓開旅館大門,那對上海小姑娘前兩天叮囑過他,早上務必給開個門,因為要趕今天的早班車回蘭州,然後從蘭州乘飛機回上海。
開了門之後,毛哥又轉回去睡回籠覺,直到日上三竿才打著呵欠正式起床,先把鍋莊的水燒上,然後挨個把架在桌子上的凳子放下來,最後去到隔壁的清真餐廳,給自己點了份牛雜湯,給岳峰和光頭點了粥和饅頭鹹菜,雞毛在尕奈有店,一直回家住,不需要他照顧吃喝拉撒。
點完了忽然想起昨兒到店的季棠棠,也給她點了一份。
湯飯送到,毛哥挨著窗邊的桌子坐下,很是心滿意足地享用早餐,岳峰起的最早,跟他打了聲招呼就去了洗手間,接著下來的是那對上海女孩中的一個,好像是叫什麼羽眉的……
毛哥的眼睛刷的瞪圓了。
羽眉拎著化妝包,估計是去洗漱的,毛哥盯著她的背影倒抽氣,岳峰進來倒水喝的時候,毛哥騰的就竄上去了。
「那個……那個羽眉,」毛哥氣急敗壞的,「不是說要趕今天一早的車走么?不是要趕飛機嗎?我還特意起個大早把門給開了……」
「改簽了。」岳峰答的輕鬆。
「為什麼改簽?」
「在這玩的開心,想多待幾天唄。」
「是不是你?」毛哥咬牙切齒,伸手就戳岳峰的額頭。
「哎,」岳峰躲他,「我可什麼都沒做,我不好那款的。」
「那還不讓人走?」
「都說了人自己樂意留的,再說了,現在人少,多些人多點熱鬧,不也變相給你賺多點房費么。」
毛哥沒詞兒了。
說話的當兒,光頭也進來倒水,聽得挺樂呵,末了拍拍毛哥的肩膀:「岳峰也不容易,犧牲了色相給你賺那點房費,多無私一小伙兒啊。」
「呸。」岳峰和毛哥同時啐他。
多了這插曲,毛哥挺沒好氣,催著兩人洗漱了趕緊吃飯,忽然又想到季棠棠:「誰幫我上樓叫叫那姑娘,就昨兒來的那個,怎麼現在還沒起?一會粥涼了。」
光頭應聲:「我去叫吧。」
上樓沒兩分鐘他就下來了:「那姑娘不在。」
「不在?」毛哥大吃一驚,「走了?」
「人不在,東西都攤著,八成是出去了。」
「出去了?」毛哥趕緊朝窗外探出半個身子,主街上空的很,閑晃的人不過小貓兩三個。
「不可能是去高原海子,下午才有拼車的。也不會是去天葬台,最近沒死人,沒天葬。」岳峰在對面坐下,拿勺子攪了攪碗里的粥。
「那就是去峽谷了?」毛哥納悶,「就那麼一破峽谷,有個什麼看頭?」
「話不能這麼說,這些北京上海過來的,見多了高樓大廈故宮長城什麼的,還就看峽谷新鮮。」岳峰漫不經心,「羽眉和曉佳昨兒不是也在峽谷里轉足了一天嗎。」
毛哥想想,覺得也是。
光頭坐下來呼啦啦喝了兩口粥,忽然冒了句:「那姑娘有點古怪。」
「誰古怪?」羽眉恰好進來,手裡拈了片浸了爽膚水的化妝棉,小心地擦拭額頭。
毛哥想示意光頭別亂說,哪知眼神示意的慢了一步,光頭已經接茬了:「昨兒來的那姑娘。」
「她呀。」住店的女客加上自己統共才三個,羽眉立刻就反應出他說的是季棠棠,「是有點古怪,還有,我覺得她長得……」
「你要說她長的不好看了是吧,」岳峰挺不客氣的,「你們這些女孩兒都這樣,遇到個好看點的吧就各種看不順眼,昨兒你和曉佳那眼睛翻的,你們那眼皮不疼啊?」
羽眉有點尷尬,她這次還真不是想說季棠棠長的不好看,但是岳峰太不給面子了,怎麼就這麼直白的說出來了?
想想不管自己多熱絡,岳峰總這麼不咸不淡,羽眉就覺得挺委屈的。
場面有點僵,毛哥雖然不怎麼喜歡羽眉,也只得出來圓場子:「丫頭,你那護膚品都抹完了沒啊?」
他推推原本為季棠棠點的那碗粥:「弄好了下來吃飯,別放涼了。」
羽眉也知道毛哥是給她台階下,悶悶應了一聲上樓去了。
毛哥這才轉頭看光頭:「怎麼古怪?」
「那丫頭床頭掛了個風鈴。古錢的。」
「掛風鈴怎麼了?」毛哥沒好氣,「她要是樂意,掛個衝鋒槍我都沒意見。」
「我也說不大清,」光頭撓了撓腦袋,「那古錢都生銅綠了,錢上的字也看不清楚,看著是老久老久的東西了。怎麼年輕小姑娘隨身帶這種玩意兒的?」
「少見多怪,」毛哥鼻子里哼哼兩聲,「沒準是做古玩的。」
「她那樣,不像做古玩的山西客。」
「又說沒見識的話了,」毛哥伸長胳膊,照著光頭圓滾滾的腦袋就是一下子,「做古玩的還非得在自己腦門上貼個字條?別看像不像,這年頭,像啥不是啥,不像啥才是啥,你說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光頭嘿嘿笑起來:「還真有。」
正說著,岳峰忽然皺了下眉頭,伸手指了指外頭:「那不就是……那丫頭么?」
順著岳峰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還真是季棠棠。
她正站在街尾達瓦旅館的門口,跟人說著什麼。
毛哥好奇,拿胳膊搗了搗光頭:「她在那幹嘛?嫌這住的不舒服,換旅館?」
「我上哪知道去!」
再伸頭去看,季棠棠忽然轉身離開達瓦旅館,快步拐過了街角。
「哎,峰子,」毛哥支使岳峰,「你過去問問,那丫頭是想幹嘛啊?」
「你抽瘋了吧,」岳峰動都沒動,「好端端的,我幹嘛要去打聽她?」
「打聽一下怎麼了?閑著也是閑著。」毛哥理直氣壯,「橫豎我們沒事,現在生意這麼清淡,關心住客是我們的職責,這店裡從早到晚進不了兩個人,累著你了怎的?
「不去。」岳峰迴絕的乾脆利落。
毛哥沒轍,不過倒也巧,不一會達瓦旅館的老闆丹巴經過,毛哥半個身子探出窗外,中途截下他:「丹巴,剛剛那姑娘,跟你說什麼?」
「她啊?打聽個人。」
「誰?」
「說是找個漢人學生,叫陳偉的。我那沒有,我讓她去格桑家的旅館問問。」
毛哥莫名其妙,只得放丹巴過去,正納悶著,丹巴又退回來了:「那姑娘還問了仙女洞許願的事。」
「我同她講了,要在神石前頭不聲不響的許願,她馬上問我,不能大聲喊的嘛?」
「大聲喊?」這下別說是毛哥了,連光頭和岳峰都嚇了一跳。
「就是!」丹巴皺眉頭,「誰教她大聲喊的?那會觸怒洞里的仙女的。你們教的?」
毛哥趕緊搖頭:「沒有沒有,我們怎麼會亂教。」
丹巴走了之後,毛哥和光頭他們面面相覷,岳峰冷笑:「她要真敢在神石前頭聒噪——這可是犯忌諱,旁邊有藏民的話,被打了也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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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偉的確住的是格桑旅館,雙人間。
「房裡還住了誰?」季棠棠問的急。
前台的藏人小姑娘翻了翻登記本:「沒人,這幾天客人少,統共才住了兩三個,沒必要安排擠在一起。」
「那陳偉有向你打聽過仙女洞的事么?」
「沒。」小姑娘搖頭。
季棠棠失望,頓了頓又問:「仙女洞里能大聲喊么?」
這問題,先前在達瓦旅館,她就已經有了答案,但她想再確認一下。
果然,小姑娘嚇了一跳:「不能,當然不能!那會觸怒仙女的!」
季棠棠咬了咬嘴唇:「那怎麼許願?」
小姑娘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似乎覺得這個問題問的相當愚蠢:「當然是在神石前頭許願,一進洞就能看到神石了,你不知道么?」
「那洞里還有沒有別的洞了?」
「誰知道?」小姑娘有點不耐煩,「沒聽過。」
季棠棠不說話了,她忽然想起,進洞前問過陳偉洞里是不是有活水,陳偉馬上就答了一句:「不知道,那大哥沒說。」
那個大哥,到底是誰?
到底是誰向陳偉提起那個不易被人發現的洞中洞,還有,故意誤導他要大聲的把自己的願望說出來?
季棠棠的目光落在前台攤放的那本外來遊客入住登記本上。
統共才住了兩三個人,那需要懷疑的對象,就不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