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仙途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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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想御醫為之診治,就必須要有這三人降下旨意,其中包括太子亦是如此。不過本朝太后早逝,現今能支使御醫的,就只有御階上的這對夫妻而已。
大夏宮廷醫署共有三名御醫,現在正有兩名當值在皇帝身邊。此時皇帝旨意一下,不過是盞茶功夫,御醫就已在為二皇子請上脈了。
偌大的甘泉殿上落針可聞,在座諸人幾乎都屏息以待。精明點的都知道御醫宣判的基本是二皇子結局了。
兩名御醫輪流給二皇子探脈后,又小聲討論幾句。年長些的那個頭髮半白的老御醫拱手跪地回奏。
「啟稟皇上,微臣二人經診斷後確認,二皇子下焦虛寒、命門火衰。已是絕無孕育子嗣的可能。」
御醫語氣斬釘截鐵,多年混跡宮廷的他,自然明白他說出的話對二皇子意味著仕么。不過,這都與他無關。普天之下,只有皇帝才能干涉他的命運。只要皇帝滿意自己。其他人,他都無需在乎。
御醫的話如同一個晴天霹靂轟的炸在二皇子的腦海中,使他瞬間就失去思考能力,四肢冰冷沉重,像是被灌了鉛似的。他跌坐在座位上,寬袖把酒壺帶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二皇子卻毫無所覺,他覺得四周一切似乎是在夢中,渾渾噩噩。就連前方鄭貴妃暈過去摔倒在地。二皇子都無法反應過來。
榮妃馬上搶前一步,一手麻利地托住鄭貴妃的後腦勺。狀似焦急呼喚著。另一隻手在廣袖的遮掩下,狠狠掐在鄭貴妃的人中處。哼,現在還不是你暈的時候。你暈了,接下來她安排的戲,還怎麼唱下去。
鄭貴妃疼痛的嚶嚀一聲,便悠悠轉醒過來。她一把猛地推開榮妃,現在顧不上這賤婢。鄭貴妃搶上前幾步,蹌踉了一下,摔倒在御階上。她仰著臉祈求地看著皇帝,嘴唇顫抖:「皇上,臣妾——」
鄭貴妃想皇帝為她們母子主持公道,但又不知如何說,她甚至不知該懇求皇帝什麼,一時間,鄭貴妃臉色百變,痛苦萬分。
皇帝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鬧劇,又掃了眼御階前、舞台上噤若寒蟬的人群。冷聲開口道:「御宴結束,諸卿先行退下吧。」
朝臣、宗室親貴們都大大鬆了口氣,他們早就想離開了。皇帝家的熱鬧可不是那麼好看的。
莫心然看著諸人謝恩告退後,火速倒退出了甘泉殿。她揉了揉因微醺而還有些暈眩的額頭。又給了下首處太子一個安心的眼神。
有些人真是很奇怪的動物。她們可以對其他人,百般算計,異常狠毒,甚至對象可以是無辜稚子。但是對手一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還以顏色。她們就無法接受,恨天怨地的。
最低限度,這都算是成王敗寇。難道她們真不明白?
莫心然瞧了眼剛趴跪在階梯上哀哀哭泣的鄭貴妃,二皇子現在已算是大局已定了。這母子都已不足為懼。
莫心然淡淡收回目光,端起茶盞飲了口茶水。不想,皇帝此時側轉過身子。目光幽深似海,靜靜的注視著她。半響不發一言。
皇帝也很明白,皇后在此事其中,絕對起來不小的作用。
莫心然抬眼迎上皇帝的目光,兩人對視一陣。莫心然挑了挑柳眉,唇角揚起。在皇帝的注視下展顏一笑:「皇上如此注目臣妾,不知所謂何事?」
莫心然語氣舒緩,說話不緊不慢。就好像是平日問候「你吃了嗎?」般的自然愜意。
如花笑靨堪繾綣,容顏似水怎纏綿。
眼前人瀟洒燦笑映入皇帝眼帘。但他腦海中卻恍惚掠過昔日皇后那張,帶著含蓄溫柔的笑容和隱忍關切的面龐。
兩張臉上眉眼五官不差分毫,但皇帝心下卻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同了。
皇帝看著眼前風姿卓越,氣度凌然的絕色女子。他發覺,他並不討厭皇后這種變化。
皇帝心間思緒紛雜,面上卻沒表露分毫。他收回目光轉過身子,淡淡開口:「沒事。」
在皇帝轉身同時,一個御前太監進殿稟報:「奴才啟奏皇上,御膳房總管求見。」
甘泉殿眾皇子一事早已傳開。皇宮中消息靈通者,耳聰目明得讓人不可思議。何況,御膳房大總管還是皇帝的鐵杆心腹,權柄不小。
莫心然瞅了眼下方含蓄微笑的容妃。看來她安排的後手要上場了。就不知能不能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呢?她饒有興緻地想著。
「宣」
皇帝神色不變,似乎這一連串糟心事絲毫沒有撼動他的心緒。聲音沉穩依舊,不疾不徐。
「奴才叩見吾皇萬歲,萬歲萬福金安。」
御膳房大總管姓徐,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胖子。夏季衣衫單薄,他跪下時,莫心然似乎看見他腰間肥肉都似乎顫了顫。
莫心然心下抖了抖。一邊看戲,一邊心下跑題暗想:嘖嘖,這人得有多少肉啊!
她這廂思維跑火車,那邊廂的皇帝已道:「起吧,何事求見?」
那徐總管躬身回話:「啟稟陛下,奴才有罪,奴才一時疏忽。讓人串通手下人在皇子們的點心下了葯。奴才萬死難辭其咎。請陛下降罪。」他停頓了一下后,繼續道:「幸而奴才已徹查御膳房,查出下藥一個分事總管和協同的二名小太監。他們俱已招供畫押。」
說到此處,徐總管將畫押呈上。御階下的小太監上前接過,轉手交給王安。
王安見皇帝絲毫沒有察看的意思,就先自己收起來了。
徐總管已經繼續說下去了。
「而指示他們和提供藥物的,正是長春宮掌宮大宮女畫眉。」
話音一落,殿上方才還斷斷續續響起的,鄭貴妃那哀戚的低泣聲就戛然而止。
鄭貴妃垂下頭,目光驚慌失措。但她突然就想起皇帝對她十數年如一日的愛寵。又想到她母子二人現今的境地。接著又聯想到皇后。
鄭貴妃猛地抬起頭,目光哀婉,張口欲言。卻不想卻一頭扎進皇帝冷漠的雙眸中。她頓時啞了聲,說不出一句話來。
皇帝冷冷地看著狼狽的昔日寵妃,聲音沒有絲毫愛憐:「傳旨,廢鄭氏貴妃位,貶之為嬪。即日起遷居永福宮側殿。」
哼,真是一個廢物,謀算不成還把母子倆都搭進去了。白費他十幾年的精心培養。
想到此處,皇帝臉色頗有不虞。
鄭貴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著皇帝,她驚呼一聲,剎時間只覺眼前天旋地轉,接著就「啪」地一聲倒在御階底下了。
或許,在宮中其他人眼中,會覺得纖柔楚楚、弱柳扶風皇后,簡直已將病弱美態四字演繹得淋漓盡致。
但身為兒子楊永寧,此刻卻只能想到,自己身體羸弱的母親卻還在為這個無能兒子操心勞神,不得安寧。他眼眶有些發熱,聲音也沙啞不少。
「母后,都怪兒子無能。還要連累母親勞神。」
莫心然側頭看見兒子眼眶微紅,不禁失笑:「真是傻孩子,不是說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嘛。母后能有你這孩子操心,也是很好的。」
楊永寧忍住了鼻間泛上的酸楚,想到自己都快要及冠之年了。還在母親跟前坐作小兒之態,不禁有些赧然。復又低聲仔細詢問母親今日可有勞累之感。
莫心然覺得此時心境很是平和安寧。果然,人還是需要不定時補充些正能量。
她拍了拍兒子的手,笑道:「母後身子好多了,並不疲累。」又側頭看了兒子一眼:「倒是寧兒,如今你經已大婚了。可是要早日讓母后當上祖母啊。」
楊永寧笑了下:「必不會讓母后久等。」
古代男子,不但對於延續後嗣相當看重,而且還覺的很正常自然。一點也不會扭捏這話題。更別說楊永寧還是太子,子嗣對他的意義比尋常男子更要重大得多。
莫心然接著又囑咐兒子需注意鄭貴妃母子可能會有的垂死反撲。太子一一點頭應是。
母子二人一番交談,腳下不停。現在已經回到皇後起居的寢殿了。
楊永寧待到母親安然歇下后,方才率人離開棲鳳殿。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
一轉眼,已到了行宮裡的樹木已微黃落葉、候鳥亦開始南飛準備過冬之時。天氣早晚漸涼,午後陽光不再灼熱逼人。此刻已是初秋微涼之時。
既然炎炎夏季已經告一段落,那麼就沒必要繼續再留在這避暑行宮了。
皇帝一聲令下。提前收拾停當的行宮內外諸人,便隨著御駕一起返回京中皇城。
皇宮,永福宮,東側殿。
昔日皇後身邊的大宮女冬梅,如今的鄭貴人。早已過上了呼奴喚婢的舒適日子。
鄭貴人摸了摸隆起的腹部,得意地揚起嘴角。
她雖不得寵,皇帝也只臨幸一次便將自己拋於腦後,連行宮避暑之行都沒有她的份。但好在自己卻有一個非常爭氣的肚子。只承寵一次,就懷上了龍種。而且這肚皮尖尖的,看來有很大的可能會是個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