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皇后之恨 十一
皇帝說罷,便徑直起身,拂袖離去。
眾人恭送皇帝陛下后。莫心然掃了眼昏迷的鄭貴妃,和一邊還神思恍惚、對後事無知無覺的二皇子。只得先吩咐宮人將他們送返住地。接著,就讓眾人散了。
午後陽光漸足,氣溫比早晨升高不少。好在,這避暑行宮碧波蕩漾、綠樹成蔭。倒是要比皇宮大內要涼爽舒暢不少。
在返回棲鳳殿的路上。
皇后與太子緩步走在前頭,身邊的宮人在後方稍遠隨行,離母子二人足有十幾步距離。
楊永寧放慢腳步,輕輕地攙扶著母親。他摩挲了下母親掩蓋在寬大袍袖之下,彷彿能一折即斷的瘦弱手臂。又側頭看了眼母親盛妝之下難掩蒼白的臉。
或許,在宮中其他人眼中,會覺得纖柔楚楚、弱柳扶風皇后,簡直已將病弱美態四字演繹得淋漓盡致。
但身為兒子楊永寧,此刻卻只能想到,自己身體羸弱的母親卻還在為這個無能兒子操心勞神,不得安寧。他眼眶有些發熱,聲音也沙啞不少。
「母后,都怪兒子無能。還要連累母親勞神。」
莫心然側頭看見兒子眼眶微紅,不禁失笑:「真是傻孩子,不是說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嘛。母后能有你這孩子操心,也是很好的。」
楊永寧忍住了鼻間泛上的酸楚,想到自己都快要及冠之年了。還在母親跟前坐作小兒之態,不禁有些赧然。復又低聲仔細詢問母親今日可有勞累之感。
莫心然覺得此時心境很是平和安寧。果然,人還是需要不定時補充些正能量。
她拍了拍兒子的手,笑道:「母後身子好多了,並不疲累。」又側頭看了兒子一眼:「倒是寧兒,如今你經已大婚了。可是要早日讓母后當上祖母啊。」
楊永寧笑了下:「必不會讓母后久等。」
古代男子,不但對於延續後嗣相當看重,而且還覺的很正常自然。一點也不會扭捏這話題。更別說楊永寧還是太子,子嗣對他的意義比尋常男子更要重大得多。
莫心然接著又囑咐兒子需注意鄭貴妃母子可能會有的垂死反撲。太子一一點頭應是。
母子二人一番交談,腳下不停。現在已經回到皇後起居的寢殿了。
楊永寧待到母親安然歇下后,方才率人離開棲鳳殿。
時光荏苒,白駒過隙。
一轉眼,已到了行宮裡的樹木已微黃落葉、候鳥亦開始南飛準備過冬之時。天氣早晚漸涼,午後陽光不再灼熱逼人。此刻已是初秋微涼之時。
既然炎炎夏季已經告一段落,那麼就沒必要繼續再留在這避暑行宮了。
皇帝一聲令下。提前收拾停當的行宮內外諸人,便隨著御駕一起返回京中皇城。
皇宮,永福宮,東側殿。
昔日皇後身邊的大宮女冬梅,如今的鄭貴人。早已過上了呼奴喚婢的舒適日子。
鄭貴人摸了摸隆起的腹部,得意地揚起嘴角。
她雖不得寵,皇帝也只臨幸一次便將自己拋於腦後,連行宮避暑之行都沒有她的份。但好在自己卻有一個非常爭氣的肚子。只承寵一次,就懷上了龍種。而且這肚皮尖尖的,看來有很大的可能會是個皇子。
只要她一朝分娩時,順利誕下龍子。那麼到時,進位為嬪、成為一宮主位就是必然的事了。
鄭貴人意得志滿。她眼珠子一轉,站起來嬌聲吩咐:「咱們去探望一下西側殿的鄭嬪娘娘吧。」
說罷,她就扶著貼身宮女的手,搖曳生姿地往門外走了出去。
這位西側殿鄭嬪,正是鄭貴人昔日的幕後主子鄭貴妃。
本來幾月前遭遇貶位的鄭嬪,皇帝的旨意是遷居永福宮側殿的。但奉旨辦差的宮人也拿不準皇帝的意思,是應該將鄭嬪即日遣返呢?還是應該將鄭嬪安置在行宮,到時隨大隊伍一起回宮。這鄭嬪到底是皇子生母哇,二皇子雖生不齣兒子,但不是還可以過繼嘛。將來安分守己,封王也不是什麼難事。
掌事宮人正兩廂犯難時,不想鄭嬪卻當夜就發起高燒,並一直纏綿病榻。掌事宮人當即就彙報上去。
於是,莫心然就頒下了懿旨。讓鄭嬪在行宮養病,到時候再跟隨御駕一起回宮。
鄭嬪這一病斷斷續續的,直到御駕啟行前不久,才勉強算是康復。不過,這一次打擊對她們母子太過巨大。二皇子至今仍閉門不出。至於鄭嬪,更是失去所有神采,像是一朝就老了十歲似的。昔日那一張明艷張揚、光彩逼人的面龐上,竟然已經有了細微的皺紋。
鄭嬪端坐在偏殿裡頭,面無表情的看著寥寥幾個宮女太監在忙碌地進出收拾。樹倒猢猻散,她今日一朝落魄,肯跟隨著自己的只剩下這幾個心腹宮人。
鄭嬪冷冷一笑。
如今,這皇宮中的奴才都敢這般輕忽與她了。本來,皇帝下旨鄭嬪遷居永福宮偏殿,但皇帝並未指明是那個偏殿。而這永福宮共有左右兩個偏殿,住著她與鄭貴人兩個主子。
而皇宮的建築規格以及現下時人所認知,都是以要東邊為尊的。本來按理,鄭嬪地位高於鄭貴人,掌事宮人該讓鄭貴人遷至西側殿後,再讓自己搬進東側殿的。
可是這人精子般的掌事宮人,也不太願意為了基本沒有翻身可能的鄭嬪,去開罪另一個懷孕的宮嬪。畢竟對方還有無限可能。
正當此時,殿外傳來一陣喧嘩。
「啟稟娘娘,鄭貴人要求見娘娘。」翠鶯快步走進門稟報,當然了,鄭貴人並沒有這般客氣,她原話是說「來與鄭姐姐敘話」的。
「姐姐,不是妹妹說你,你這奴才也太不像話了。對主子也敢隨意阻攔。」嬌呼聲十分響亮清晰,似乎已到近旁。
隨著話音落地,鄭貴人經已跨步進門。
原來這鄭貴人竟沒有等宮女通傳,就徑直往裡頭闖了進去。而西側殿的宮人也不敢推搡她,唯恐鄭貴人肚子有何閃失,自己遭殃不說,還連累早已勢微的主子。
鄭嬪猛地一下死死攥緊拳頭,額上青筋暴起。她知道如今自己是落魄了,但沒想到一個小小貴人,這個昔日在她面前擺尾乞憐的賤奴,也膽敢上門在她面前耀武揚威。
鄭嬪抬眼望去,僅剩下的不離不棄的幾個心腹擋在鄭貴人面前,動作間頗有幾分又些束手束腳。
以前的這幾個大宮女,什麼時候受過這些閑氣。都說宰相門人七品官,鄭嬪高高在上時,這些小貴人還需討好著她們呢。
自己這個主子無用,還要連累底下人受氣。
鄭嬪胸口陡然燃起一把熊熊的怒火。她就是再不濟,也不是這等賤婢能隨意上門欺辱的。你既然來了,就必須要付出代價!
鄭嬪嘴角噙著一抹陰冷的笑意,狠狠一拍桌子站起身。接著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猛衝上前,隨手撥開幾個宮女后。在鄭貴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下,重重一腳踹在她隆起的腹部上,將其踹翻在地。
鄭貴人身邊的隨侍宮女攙扶不及,立馬亂作一團,慌亂的尖叫聲此起彼伏。
鄭嬪冷冷凝視地上的人一眼后,揚首瘋狂地哈哈大笑起來。賤婢!本宮看你往後有什麼可炫耀的。
劇烈疼痛從肚子傳來,鄭貴人倒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捂住腹部,疼得蜷縮成一團。淺藍色的宮裙下擺已經被鮮血染得通紅。
這又是抬回宮,又是請太醫地折騰了一輪。鄭貴人腹中的男嬰到底沒有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