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蘇聯受命
醒來后,窗外已是陽光燦爛。王炳南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連忙示意我躺著,連聲說:「巫山兄,我真是佩服死了!昨晚你還問中國是不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今早就接到共產國際通知,昨晚日本關東軍在東北發動突然襲擊,已攻佔瀋陽城。看來你是未卜先知啊。難怪人們說你是『黃埔三傑』之首,躺在床上還能知天下事,果然厲害啊!」
我心裡一驚:絕對不能讓我的「特異功能」被別人察覺。於是嘴上敷衍著:「諸葛亮不出隆中而知天下三分,那時還沒有報紙和電報呢!」接著我插開話題:「我昨晚想了想,不錯,北伐時我是11軍26師77團的團長,大家同在第一縱隊,是有一面之緣。」
王炳南非常高興:「看來你是完全康復了。等會科瓦廖夫醫生和一批權威醫學家要來給你作全身檢查,如果沒事就可以出院了。」
我又試探著問了幾個關鍵問題,答案都令我失望。首先,除了「我」,莫斯科沒有中國來的「不速之客」。其次,我身邊沒有什麼異常的東西,我原指望手提電腦和手機之類的現代化裝備都沒有來到這個時空。看來,我只能依靠自己的記憶了。幸好我的記憶還不錯。
檢查一切順利。科瓦廖夫醫生等表示我身體的機能和智力水平完全正常。王炳南幫我辦理了出院手續,我向醫生、護士道謝后,乘車離開了這座我的身體已經躺了4年的醫院。
王炳南安排我在莫斯科郊區茲維尼果羅德鎮附近的一座鄉間別墅住下。這是沙皇時代一個地主的莊園,叫作銀色別墅,因其白色的牆壁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而得名。樓房面臨公路,樓后是漂亮的花園,穿過花園是座小山,山上長滿樹木。山後有條溪流,兩岸綠樹成蔭。別墅附近有一個國營農場和一些零落的農舍,田野一片金黃,正是深秋的景色。
陽光和熙溫暖,但空氣中已略有了寒意,冬天即將到來了。我舒適地躺在花園中一張椅子上閉目養神,旁邊桌子放滿了一大堆書和報紙。
我來到這座別墅已經一星期了。這段時間裡我如饑似渴地讀了大量報紙和書,特別是斯大林的著作、《真理報》塔斯社的社論,王炳南也不時過來與我交談。我不覺放下心來。沒變,與歷史上1931年的蘇聯和中國一模一樣,自己不覺又多了幾分信心。現在,該構思一下細節問題了。
下午,王炳南將我接去了莫斯科特維爾斯卡亞大街(后改名高爾基大街)的共產國際總部。我知道,考驗開始了。
在總部一間小辦公室內,兩位顯然是高層領導的高大蘇聯人與我對面而坐,王炳南陪同。我只知道當時共產國際負責中國事務的有個米夫,見過他照片,這兩人卻不是米夫。我的俄語講得極好,湊巧歷史上蔣先雲也精通俄語,曾到蘇聯作了半年翻譯,倒也天衣無縫。我暗暗慶幸:當初為了研究蘇聯偉大衛國戰爭史,選修了俄語,否則今天就原形畢露了。
經王炳南介紹,這兩人是庫西寧和馬基亞爾。共產國際下屬有一個東方部,部下分3個二級部,即遠東部、中東部、近東部。東方部部長是庫西寧,副部長有馬基亞爾、米夫等,米夫兼遠東部部長,實際上管中國**。我記起來了,米夫現在應該在上海,給王明撐腰,是中國革命的「太上皇」。
庫西寧和馬基亞爾詢問了許多問題。我早有所準備,對答如流,滴水不漏(實際上都是些極左口號,自己就快噁心死了)。兩人邀請我共進晚餐,看得出來,他們對我是十分滿意的。
回到茲維尼果羅德鎮的別墅后,我期待著與蘇共中央高層的見面。
9月28日,王炳南接我前往克里姆林宮。我明白,我的人生成敗再次一舉。
由於腦海里一直在思考如何應對,進入克里姆林宮穿過重重宮殿,我都無心留意周圍景色。很快,我們進入了一個小會議室。
會議室很小,一張長桌子和十來把椅子。就座的人卻把我下了一跳:
斯大林。
拿著煙斗的斯大林,就活生生地坐在我眼前。他個子很小。據歷史記載,他身高僅1.64米,也不魁梧。但眼前這個人,那強烈的領袖氣質、絕對的權威、深邃的眼神、顯現出的鋼鐵意志力,使人覺得他十分高大,必須仰視。
我一陣暈眩,時空錯亂的感覺又出現了。
「不要緊張,蔣先雲同志」。最邊上的一個人說話了。是共產國際東方部部長庫西寧。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入座,環視了一下。
蘇共歷史上最高層的領導人,原來只在照片上見過的領導人,很多都坐在對面。
莫洛托夫(外交部長)、伏羅西洛夫、布瓊尼、布柳赫爾(這三位是元帥,不過是1935年封的,現在1931年還沒有軍銜制)、曼努伊斯基(當時的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書記,1935年才由季米特洛夫接任)。
還有一個人,眼神很陰險,看一眼就令人不寒而慄。介紹才知道,是大肅反中殺人不眨眼的「契卡」負責人亞戈達。當然比起貝利亞來,他是小巫見大巫。那我這個「巫山」呢,是不是「中巫」?想到這,我已完全放鬆了。
在座職務最低的是共產國際東方部部長庫西寧。他首先發話:「蔣先雲同志,斯大林和政治局領導想聽聽你對國際局勢、**運動和中國形勢的看法。」
我胸有成竹,侃侃而談:「當今世界,正處在資本主義總崩潰、無產階級革命即將取得全面勝利的前夜!1929年爆發的資本主義總危機,現在不但沒有好轉,反而越陷越深,已經證明了偉大領袖馬克思、列寧和斯大林同志的論斷,帝國主義是在作腐朽、垂死的掙扎了,很快就要滅亡!國際**運動的革命時機和**即將到來!我們必須抓住這個機會!」
「對蘇聯來說,我完全擁護斯大林同志的決定,全力完成第一個五年計劃,爭取在儘可能短的時間內提高國家工業化水平,趕超資本主義大國。托洛茨基搞機會主義,布哈林、季諾維也夫、加米涅夫妄圖放慢工業化步伐,這是對蘇聯人民的犯罪!必須對他們儘快審判!」
布哈林、季諾維也夫、加米涅夫因為反對第一個五年計劃的大躍進指標,而被斯大林定為反黨集團,不過1936年大肅反時才審判,我在這裡必須搶先表態。
「我深信,完成工業化的蘇聯,必將成為世界上第一強國,將會率領全世界無產階級,一舉粉碎帝國主義,將革命的火炬點燃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說得好!說得好!」三位元帥情不自禁。畢竟是軍人,性子直率。
「好,好。」莫洛托夫接著說:「日本已經侵佔了中國東北,也就是你的祖國,你怎麼看,蔣先雲同志?」
好你個老謀深算的外交家,要是真的蔣先雲在這,肯定被你害死了。
「九·一八」事變后,全國抗日情緒風起雲湧,中日之間的民族矛盾上升到主要地位。事變發生后,**、朱德、賀龍、彭德懷等聯名發表文告指出:「現在日本帝國主義的軍隊已經佔據了滿洲最重要的一切城市,用槍炮炸彈屠殺著滿洲勞苦的工農群眾與兵士,把滿洲已經完全看做是他們的殖民地了。」堅決主張抗日為首要任務。
但是**六屆四中全會後,以王明為代表的「左」傾教條主義已在**中央取得統治地位。他們根本不能正確地估量全國局勢中出現的這種重大變動,及時調整自己的政策,而是盲目貫徹共產國際的指示,把日本侵佔我國東北看作主要是「反蘇戰爭的導火線」,脫離實際地提出「武裝保衛蘇聯」的口號;也看不到中國社會各階層中日益高漲的抗日要求,看不到中間派的積極變化和國民黨內部的分化,而把中間派視為「最危險的敵人」,要以主要力量對它進行打擊。他們一味強調所謂「進攻路線」,在王明起草的一個文件中宣稱「目前中國政治形勢的中心的中心,是反革命與革命的決死鬥爭」,把反對這種冒險行動的主張一概斥為「保守」、「退卻」以至「右傾機會主義路線」,並且利用組織手段把他們那一套強行推行到紅軍和革命根據地去。王明的做法,使中國**在國內喪失了很大一部分民主派和進步人士的支持,搞亂了工人和農民的思想,他們把中國**看作是蘇聯和共產國際的附庸,居然把蘇聯的利益看得高於中華民族的利益,使中國**陷於孤立。
要是真的蔣先雲現在活著,以其軍人的血性,肯定要表態打擊日本、還我河山吧。如果這樣就死定了。
現在是1931年9月28日,蘇聯對中國局勢的看法還未完全形成。我作為21世紀來的人,當然預先知道了蘇共中央的決定。
「日本發動事變侵佔我國東北,我判斷主要不是要侵佔全中國,而是點燃反蘇戰爭的導火線,要將中國東北建成反蘇戰爭的基地,伺機對蘇聯動手,滅亡蘇維埃國家,實現他們在日俄戰爭中沒有達到的目的。」
日俄戰爭,觸到了蘇聯的痛處。蘇聯滅了沙皇俄國,卻繼承了它的大國沙文主義。日俄戰爭俄國失敗,蘇聯也引為恥辱。1945年蘇軍出兵東北消滅日本關東軍,遠東蘇軍總司令華西列夫斯基元帥帶隊拜祭旅順口日俄戰爭中陣亡俄軍將士的亡靈,宣稱:「給日俄戰爭報仇了。」就直接體現了這一思維邏輯。
看得出來,我的這番言論,包括斯大林在內的人都很意外。提到這個日俄戰爭,就搔到了蘇聯領導人的癢處。這就是我的中國功夫——點穴。一點就靈。
「因此,中國**作為共產國際的一個支部,必須負起責任,一切以蘇聯利益為中心,可以提出類似『武裝保衛蘇聯』的口號。至於中國國內的主要矛盾,不是與日本的矛盾,而是反革命與革命的矛盾,是反革命與革命的決死鬥爭。中間派是最危險的敵人,要以主要力量對它進行打擊。」
「說得太好了!蔣先雲同志!」曼努伊斯基一下站了起來:「你有這樣高的覺悟,真是想不到啊!」
斯大林平穩地發話了:「你對富農問題怎樣看,蔣先雲同志?」
又是一個陷阱啊,多少革命家死在裡面了。「我認為,就蘇聯來說,當前工業化和農村的集體農莊制度,必須兩條腿走路。富農是集體農莊最大的敵人,從長遠看,必須予以消滅。近期看,可以先限制和剝奪,比如地主不分田、富農分壞田。」地主不分田、富農分壞田,當時是共產國際提出的。斯大林1933年才實行消滅富農的政策,我提前一年多就說出了斯大林內心醞釀已久的話。「至於中國國內,我聽王炳南同志介紹,中央蘇區現在搞土地『抽多補少』、『抽肥補瘦』、『分配土地給一切人』,這是模糊土地革命中的階級鬥爭,犯了富農路線的錯誤,是很危險的」。中央蘇區的富農政策是**同志搞的,我為了迎合斯大林,現在迫不得已對偉大領袖「開刀」。
「你說得對,蔣先雲同志。」斯大林站了起來,抽了一口煙。我看《朱可夫元帥回憶錄》提到過,斯大林點燃煙斗並猛抽一口,就是他心情好的標誌;如果煙斗中沒有火,那就不妙了,就是雷霆震怒的前奏。現在他的煙斗燒得通紅,看來是對我非常滿意了。
「你對中國紅軍的軍事戰略怎麼看,蔣先雲同志?」發話得是國防人民委員伏羅西洛夫,開口不離本行。
「王炳南同志給我提供了一些資料。我的感覺是,中國工農紅軍實行的是游擊戰術,作為權宜之計尚可。但現在中央蘇區三次反圍剿成功。鄂豫皖根據地也取得了勝利。紅軍已經壯大了,已經具備了與反動派決戰的實力,可以進行北伐那樣的大兵團作戰。雖然李立三的『飲馬長江,會師武漢』的戰略過急,但現在的游擊戰術也過緩。我的意見,是先打下幾個中心城市,爭取在一省或數省先取得勝利,積累經驗後進入決戰,爭取早日消滅國民黨反動派,再與日本算帳,武裝保衛蘇聯。」我記得歷史上的1932年1月,**臨時中央貫徹共產國際意見,發出《關於爭取革命在一省與數省首先勝利的決議》,要求紅軍要努力求得將中央蘇區閩粵贛、贛東北、湘鄂贛、湘鄂邊各蘇區聯繫成整個一片的蘇區,並以佔取南昌、撫州、吉安等中心城市作為戰略目標。
「你可是李立三的妹夫啊。」一旁陰冷的亞戈達突然冒出一句。
這點關係對契卡來說根本不是秘密,我也不打算隱瞞。「我知道,李立三犯了路線錯誤。我要與他劃清階級界限。」
「還必須與他妹妹離婚,脫離關係。」亞戈達補充說。「那是當然。」一般來說,蔣先雲拋棄李祈欣對她肯定是重大打擊,但我不是蔣先雲,只是一個冒牌貨,還是擺脫她好。
「如果由你指揮,你要怎樣打下中心城市?」問的是布瓊尼。
這個問題難不倒我。「之前中國紅軍打不下中心城市,是因為缺乏重武器,不象蘇聯紅軍有大炮。我認為,攻城一是要勇猛,全線猛撲但又集中突破一點(我知道斯大林對集中優勢兵力是非常重視的),北伐時武漢就是這樣打下的,加倫將軍對此很清楚。」加倫即布柳赫爾,北伐時任蘇軍總顧問,指揮過攻克武漢。我目光轉向他,見他點了點頭。「還有就是進行坑道戰,用大量黃色炸藥爆破城牆和工事。紅軍中有不少礦工,可以做到這一點。我參加過安源路礦大罷工和水口罷工,那裡懂挖坑道和使用炸藥的礦工很多,也可以利用起來。」這裡我一是突出我領導過罷工的工運身份,而是迎合斯大林對礦工的偏愛。當時斯大林正準備開展向礦工斯達漢諾夫學習的運動,我又搞個「提前量」。「我有信心,在中國大地上演保衛察里津、攻克彼列科普的光榮,鍛造出一支象第1、第4騎兵軍那樣的精銳部隊!」這些戰例和部隊,都是斯大林、伏羅西洛夫、布瓊尼和布柳赫爾的驕傲。
「很好,看得出你是認真思考了的。」斯大林發話了,我知道他要做總結髮言了。「你沒有選錯人,瓦西里·康斯坦丁諾維奇。」瓦西里·康斯坦丁諾維奇是布柳赫爾的名和父名,蘇聯人這樣稱呼時表示對對方的尊重(為避免蘇聯人姓名之長,以後不再這樣表述)。「共產國際的推薦也是正確的。」
布柳赫爾、曼努伊斯基、庫西寧露出了笑容。顯然,如果我一句答錯成為「階級敵人」,他們也跑不掉。現在他們的寶是押對了。
「蔣先雲同志,你的優秀出乎我的意料。我們決定把你派回中國去,挑起中國革命的擔子。」
「也許,蔣先雲同志需要在蘇聯再學習深造一段時間,斯大林同志。」亞戈達出聲試圖阻止。果然不愧是契卡的老狐狸,沒有被我搞暈,聞到了一絲不對勁。我有些後悔,也許,我的演戲過於完美了,以致有些不真實?但不管怎樣說,契卡再厲害,也是不知道平行宇宙理論的,還有借屍還魂。
「不必了。蔣先雲同志剛恢復記憶,只看了一星期的書,就有這樣的理論高度和水平,已經非常了不起了,堪稱天才。」
我欲擒故縱:「亞戈達同志是對的,我也許應該再學習……」此時我早已歸心似箭、早日回到祖國大展身手。但心急吃不得熱豆腐。我了解斯大林的秉性,作出的決定是不輕易更改的。
「中國革命需要你。」斯大林一錘定音。
蘇聯衛國戰爭爆發前,斯大林決定由基輔軍區司令員朱可夫擔任總參謀長。朱可夫推辭,斯大林就說了句:「總參謀部需要你。」看來這是他的口頭禪。
「我們決定派你回中國參與主持紅軍的軍事工作。」伏羅西洛夫說。斯大林接著說:「中國的農村和土地問題也很需要你去解決,但沒辦法,不能把你分成兩個人使用。農村問題還是讓陳紹禹多操心吧,**那套不行。」
陳紹禹就是王明。我連忙表態,決心堅決完成任務。
斯大林轉向曼努伊斯基和庫西寧:「你們派人和蔣先雲同志溝通一下,按上述意見起草一份給中國革命的指導電報,報政治局后發給米夫。另外,叫他安排蔣先雲同志抓軍事工作。」
送我出門后,布柳赫爾快步走上來,張開雙臂。「加倫將軍!」我也上去與之熱烈擁抱。儘管我是個冒牌貨,但對布柳赫爾這個正直、真心幫助中國革命的軍人是非常尊重的,這樣做是發自內心的。
我的眼淚很快泉涌而出。布柳赫爾安慰說:「別哭!你躺了4年,我都以為沒希望了,現在你能康復,見到老朋友,應該高興才對!」
我已不自禁痛哭流涕了。加倫將軍,你知道嗎,再過7年,你就要被肅反掉了,而且死前遭到慘無人道的折磨……我是為自己無力挽救你的悲慘命運而痛哭啊!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