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神秘人物
談論完貴州局勢后,張發奎插話說:「希夷,剛才你說日本人很快就會伸手關內,要我們團結一致對外,我對這判斷有點看法。日本人雖然佔領東北,但根基不穩,現在東北的抗日義勇軍有幾十萬,聲勢浩大,我看日本人沒有幾年是『搞不掂』(廣東話:對付不了)的,他要伸手關內,恐怕力不從心。再說,就算日本人很快入侵關內,我們兩廣怎樣一致對外?兩廣與東北之間隔著兩千公里,中間都是蔣介石的地盤,老蔣抱著『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還不是象『九一八』一樣對日本人退讓?『九一八』時你們十九路軍不是組織了一支精銳準備支援東北嗎?還不是被老蔣阻攔住了?」
葉挺說:「此一時也,彼一時也。我在這裡下三個推斷,供各位參考。一是東北義勇軍人數雖眾,但組織鬆散,也缺乏游擊戰經驗,最遲遲至今年年底,必將全部潰散,殘部或退入關內,或避入蘇聯。日本關東軍騰出手來,入侵關內的時間,不會晚於明年1月,而且必將先侵佔山海關,再侵佔整個熱河,進逼長城沿線。二是國難當頭,國內各大實力定將捐棄前嫌,一致對外。具體來說,就是國內各大勢力奉蔣介石為全國領袖,在南京中央領導下,團結在抗日大業旗下,組成抗日國防政府,掀起抗日新**!三是全國真正一統后,中央必將組成抗日先遣軍北上,光復長城、熱河。抗日先遣軍的組成,不外是中央軍和我們兩廣聯軍,再加上紅軍,與華北的張學良、閻錫山部隊共同對日作戰。」
葉挺此言一出,在座眾人除蔡廷鍇外,人人大驚。
張發奎質疑說:「東北義勇軍到年底就要潰散?幾十萬大軍就這樣不經打?難以置信。現在單一個馬占山就打得日本人焦頭爛額,而義勇軍中實力比馬占山強大的還有好幾股,他日本人就能輕易對付?」
李宗仁說:「國內各大勢力聯合組成抗日國防政府?不算**和我們兩廣,大的勢力就有十幾家。華北的張學良不戰而棄東北,畏日本如虎,早已失去鬥志;山西的閻錫山、山東的韓復榘、河南的劉鎮華、陝西的楊虎城、寧夏的馬鴻逵、青海的馬步芳、新疆的金樹仁、西康的劉文輝、雲南的龍雲、貴州的毛光翔、湖南的何鍵、福建的陳濟棠,都是對自己的地盤看得緊,以保存實力為第一,要一致對外,談何容易?不說別的,單說現在四川,劉湘、劉文輝、劉存厚、楊森、田頌堯、鄧錫侯、羅澤玉、范紹曾等各路軍閥正在四川盆地混戰,將一個天府之國打得殘破不堪,宛如人間地獄,不知何時是了局,加上**與國民黨誓不兩立,如此情勢下要全國一統,組建國防政府,嘿嘿,只怕一廂情願吧?」
白崇禧則冷笑說:「希夷其餘的分析似不無道理,但這個**也加入國防政府,紅軍與中央軍以及我們兩廣軍隊一起北上抗日,只怕是痴人說夢吧?」
黃紹竑則說:「希夷,如公說你得周易秘笈,所料無有不中,之前各事均得驗證,我們欽佩不已。但現在你說的這三條推斷,確實匪夷所思啊。」
葉挺胸有成竹地說:「各位所慮均有道理,但今時不同往日,國內各大勢力大聯合的機遇就在眼前!最困難的**方面,我估計不出半年,也就是明年2月之前,**必將放棄『反蔣』方針,倡導國共第二次合作,並與一切抗日的政治團體聯合,組建有各階層參加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領袖,則非蔣介石莫屬。而蔣介石在形勢逼迫下,也將放棄『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領導起抗日國防政府。根據這樣的形勢判斷,國防政府將派出包括中央軍、紅軍和我們兩廣軍隊在內的先遣軍北上抗日,那時熱河必定已陷入敵手,故我們與日軍交戰的地點,必在長城沿線。還有,蘇聯和我國政府最遲不晚於今年的年底復交,蘇聯將稱為我國抗日大業的最有力盟國,有此強援,我軍光復熱河乃至整個東北,都指日可待。」
李白黃三人和張發奎四人聽到葉挺這番言論,更是目瞪口呆。要知道1927年蔣介石「清黨」導致國共合作破裂,就是當時他認為蘇聯指使**奪國民黨的權而發動的,國民政府也宣布與蘇聯斷交,蔣介石可說是蘇聯的死敵。而葉挺說蘇聯和國民政府年底就將復交,當時毫無徵兆,可以說,比葉挺先前說的三條推斷更加石破天驚。
此時蔡廷鍇笑著說:「希夷這些推斷,之前也與我談過,並列出了具體理由,我是已經完全信服。諸位不要疑慮,只管相信就是,關鍵是做好應對國內局勢大變的準備。我在這裡只強調一點:希夷所料絕無偏差,要是一個月前他跟四位說十九路軍可以兵不血刃就奪取廣東,諸位也必以為是天方夜談,但現在不是兌現了嗎?」
眾人之前雖欽佩葉挺的料事如神,但今晚葉挺所作推斷確實一個比一個震驚,且每件事看上去都難如登天,難道真如葉挺所說,在半年之後都將全部迎刃而解?他們都覺得葉挺信心爆棚,過於託大了。
張發奎再次質疑:「就算蔣介石肯放棄『剿共』,那**可是好相與的?他們會奉蔣介石為全國領袖?紅軍怎麼辦?難道交給國民黨改編?」
白崇禧眼光看得更遠:「希夷,還有個大問題,即使一切如你所說,包括**在內各大勢力組成國防政府,一致對外,那抗戰勝利之後呢?各大勢力都有自己地盤,各有一套治省方針,軍隊也自成體系,怎麼統一?**一直宣揚打土豪分田地,與國民黨勢成水火,到時又怎麼辦?」
葉挺早知他們有此一問,果斷回答:「向華多慮了,到時紅軍自然是改編為國民革命軍。至於健生擔心的抗戰勝利后問題,我的意見是,在先保留現狀的前提下,以抗日戰爭為試金石,誰能擔負起中華民族抗日禦侮的神聖使命,各大勢力就奉其為國民革命的領袖!之後嘛,就著手建立中華聯邦共和國,充分發揚民主,由各階層選出的代表組成政治協商參政會,選出執政黨以及各省、市、縣直至鄉、村的各級政府,制定憲法,國防、外交統歸中央,各省、各地則允許當選者自行決定當地的發展模式,不強求統一。以上一切均由憲法規定並保障,健生覺得這樣如何?」
白崇禧和李宗仁、黃紹竑等長出了一口氣:這樣就保證了廣西特殊的發展模式了,各黨派、勢力的競爭就體現在政治協商參政會裡面,避免兵戎相見,確實是最好的選擇。
張發奎有點擔心:「如果有人繼續大搞封建割據,不服從呢?」
葉挺笑道:「向華放心,有不從者,全國上下共誅之!我葉挺第一個就率十九路軍將士將其掃平,就如中山先生所說的:世界潮流,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李宗仁等了解了十九路軍的統一方略,都放下心來。這時李宗仁忽然問:「講了半晚,卻還沒有談到今晚的主題。賢初、希夷要我們在此茗茶,等候一位神秘人物,怎麼還未到?他究竟是誰?」
蔡廷鍇回答說:「德公莫急,此人剛從海外回來,傍晚才在香港下船,就立即乘坐水上飛機前來廣州。任公(李濟深字任潮)、如公(陳銘樞字真如)已去香港迎接,正如希夷所說,有此人天下大事可成,請諸位耐心等候。」
二沙島邊上有一個水上飛機站,各大政要人物之所以選擇在這裡休養,一個重要原因也是考慮到萬一外圍生變,就可乘坐水上飛機速離。
李宗仁等聽蔡廷鍇說得如此鄭重此事,不禁提起興趣:到底什麼大人物,居然要當今兩廣的最高權力領袖李濟深、陳銘樞親自前往迎接?此人有何能量,足以能鼎定天下?
正在猜疑間,一行人笑談著步入「藕香水榭」。
蔡廷鍇、葉挺笑道:「來了。」隨即起身迎接。
進來的一行人,李濟深、陳銘樞分列兩旁,當中一人,中等身材,神采奕奕的眼睛、高高的顴骨、寬寬的眉毛、結實的下巴,構成了一張自然大方的剛毅面容,確有領袖群雄的風範!
一見此人,李白黃和張發奎大感意外,忙不迭站起,白崇禧、黃紹竑、張發奎口稱:「擇公!」李宗仁則驚喜迎上:「擇生兄!」
「今宵剩把殘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諸位大才,勞煩久等了,我鄧擇生在此謝過。」來人引用了北宋詞人晏殊的名句,並與眾人一一握手。
「今日群賢畢至,北伐群雄六年後再聚首,堪稱盛會無前!如此何愁大事不成!」身為兩廣領袖的李濟深剛一落座就感慨一番。
眾人對望一眼,均欣喜點頭。在座眾人,都是當年北伐軍名將,李濟深是鐵4軍的軍長,李白黃是鋼7軍的首腦,陳銘樞、張發奎是4軍參加北伐的師長,蔡廷鍇、葉挺是團長。至於來的這位神秘人物,則是北伐軍的總政治部主任,聲望還在北伐軍總司令蔣介石之上,風頭一時無兩。
此人就是國民革命軍著名領軍人物鄧演達。
鄧演達,字擇生,1895年3月1日生於廣東省惠陽縣永湖村鹿頸村(與葉挺同鄉),系中國民主革命時期的一位傑出的軍事家和政治家。鄧演達早年追隨孫中山先生,深得孫中山先生的賞識和器重。他曾先後任黃埔軍校訓練部副主任、教育長、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政治部主任、湖北省政府主席、國民黨中央農民部長等職。他早期曾與蔣介石合作共事多年,因此也較早地識破了蔣介石的野心與陰謀。當蔣介石公開叛變革命后,鄧演達迅速走上了反蔣之路,並於1930年正式成立中國國民黨臨時行動委員會,與蔣介石展開了決死之爭。
鄧演達與鐵軍有極深的淵源。當年孫中山為使粵軍成為真正的革命武裝,特派參謀長鄧鏗創建粵軍第1師(兼任師長),為其他部隊作示範。鄧演達任師部少校編練參謀兼軍管教育班主任,分批輪訓下級軍官。鄧演達在第1師的職位並不算高,可是他為官兵所擁戴,也深得鄧鏗的信任。因此,無形中成為第1師的核心人物,與鄧鏗同心協力建設第1師,使它漸具革命軍隊的素質,後來成長為在北伐戰爭中立下赫赫戰功的「鐵軍」——第4軍,為中國革命培育出不少傑出將領,如葉挺、葉劍英、李濟深、陳銘樞、蔣光鼐等。孫中山先生對鄧演達非常賞識和器重,調鄧部拱衛大元帥府和廣州,並授予他少將參軍之職,並親自題贈半身照片一幀和對聯一副,上書「養成樂死之志氣,革命貪生之性根」。又讓他籌辦黃埔軍校。時粵軍第1師的師長李濟深為鄧演達餞別時說過這樣的話:「沒有鄧仲元(即鄧鏗)師長的偉大、毅力,就不可能有革命的粵軍第一師,並為其他部隊的模範;沒有擇生(鄧演達)同志的忠貞和熱誠,也沒有鞏固的第一師,並堅定地為革命事業效命。」由此可見鄧演達在粵軍第1師中的重要作用和崇高威望。
1924年國共合作,鄧演達衷心擁護孫中山「聯俄、聯共、扶助農工」的革命三民主義,積極協助孫中山創辦黃埔軍校,是軍校7個籌委之一。孫中山擬委任他擔任教練部主任,他謙虛地推薦李濟深擔任正職,自己甘居其副,併兼學生總隊隊長,后升任教育長。他尊重蘇聯顧問,與**人周恩來、聶榮臻、葉劍英等密切合作,知人善任,廣泛吸收德才兼備的人才。他辦事認真,雷厲風行,為人師表,住在校內與學生朝夕相處,打成一片。每次野外演習,必親自參加並進行講評。清晨與學生一起出操跑步。
說到跑步,還有一個小插曲。按照軍校的慣例,每天雄雞鳴白時,只要不是雨天和雪天,全校各科各連的學生,都要圍繞黃埔島公路列隊跑步,繞島一周,大約有15公里的路程。一天,素以嚴厲著稱的鄧演達教育長到校視察,全校學員早典跑得又快又齊。突然,步科3連的方陣中有一個學員「撲通」一下倒在了地上,整齊的隊形被打亂了。鄧演達疾步攙起這名撲倒在地的學員,大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怎麼啦?」
這名學員滿臉羞色,難過地說:「報告教育長,我叫**,剛才吃不消了。」
「停止跑步!便步走!」鄧演達告訴值星官:「跑步要兼顧學員體力,逐漸增加路程,不可硬來。體弱多病者應視情況分別對待。」
黃埔軍校的早跑,既是一種紀律的約束,又是鍛煉身體的好方法。日積月累,持之以恆,以後**也逐漸適應了這種馬拉松式的早跑,體質漸漸增強。到後來,身體雖然仍舊那樣瘦削,但已經煉成了一副經得起摸爬滾打的筋骨。由於鄧演達的這次關懷,使黃埔四期生**對鄧演達終生感激。
鄧演達每周還對學生做一次國內外形勢報告,講解孫中山的三大政策,進行愛國主義和紀律教育,反對封建主義,抨擊舊軍隊的腐化,宣傳重視農民力量和解決土地問題。鄧演達軍容威武,昂首挺胸,腳步堅定有力。他的高尚品德,淵博學識,英武從容的風度,龍馬不羈的精神,贏得了學生的尊敬和愛戴,甚至把鄧演達的舉止當作規範來模仿,被稱為「鄧演達式」的學生。
北伐戰爭開始,鄧演達擔任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政治部主任。在他周圍,聚集了不少**員和革命左派人士,如惲代英任秘書長,郭沫若任宣傳科長。國民革命軍8個軍中,除第1、5軍外,全部由**員任黨代表或政治部主任,各師團政工人員也多由**員擔任。
鄧演達支持農民運動。隨著北伐的勝利進軍,湖南農民運動在中國**和**領導下迅猛發展。鄧演達十分重視和支持農民運動:以黨中央農民委員會名義發表《對農民問題宣言》;擔任農民部部長;與**、譚平山等人成立土地委員會;舉辦農民運動講習所,自兼所長,邀**為副所長。在湖北省農民代表大會上,旗幟鮮明地宣講農民運動的重要意義,駁斥「糟得很」、「痞子運動」等攻擊農民運動的論調。**同志盛讚鄧演達在農民運動方面同他的合作。
1927年4月12日蔣介石發動反革命政變,4月18日在南京另組國民黨中央黨部和國民政府。鄧演達積極投入討蔣鬥爭,由此愈加遭到蔣介石的忌恨,多次在公開場合誣陷鄧演達煽動暴亂,下令通緝。鄧鑒於革命形勢急劇逆轉,而自己雖彈精竭慮也無法挽救革命的失敗,於是決定從武漢出走,轉道陝西潼關,抵達莫斯科。鄧演達到達莫斯科后,受到共產國際的熱情接待,11月他與已在那裡的宋慶齡、陳友仁等商量,決定成立一個臨時性的革命領導機關——臨時行動委員會,由鄧演達起草《對中國及世界革命民眾宣言》(即莫斯科宣言),宋慶齡、鄧演達、陳友仁3人署名,表示要在孫中山革命精神領導下,「為三民主義的革命綱領完全實現」而鬥爭,痛斥蔣、汪是舊勢力的化身、軍閥的工具、人民的公敵。
在國內革命同志的一再敦促下,鄧演達決定回國開展革命活動。1930年春,鄧演達從歐洲回到上海。當時,一個由譚平山等人所組織的中華革命黨,人員主要是前總政治部人員,在國內已存在了兩年。1930年8月,該黨召開會議,正式命名為中國國民黨臨時行動委員會,選舉鄧演達為總幹事。會議還通過了鄧起草的《政治主張》,隨後在14個省市建立了組織,開展活動。中國國民黨臨時行動委員會的政治主張,主要矛頭指向蔣介石的獨裁令制反動統治,願意在特定條件下與**合作,企圖建立第三種勢力,走第三條道路。因此,當時很多人將其稱為「第三黨」(這個組織於1947年改名為中國農工民主黨,為新中國建國后八大民主黨派之一)。一些外國人也用最高級的讚美詞讚揚鄧演達,說「他這位革命偉人象美國華盛頓、法國拿破崙,是中國空前絕後的人物。」
鄧演達不僅在政治上積極進行反蔣宣傳,還積極準備軍事倒蔣。他在國民黨軍隊中廣泛開展聯絡和策反工作,如對江西的陳誠、陳銘樞,陝西的楊虎城、鄧寶珊,山西的馮玉祥、閻錫山,河南的郜子舉、張軫,四川的孫震、鄧錫侯,武漢的胡伯翰,福建的盧興邦等,都以反蔣為基礎建立了不同程度的聯繫,鄧寶珊等還參加了第三黨。
當鄧演達回到上海時,黃埔軍校的一些畢業生如胡宗南、李延年等就秘密到上海和鄧見面;陳誠也秘訪過上海。為了將一些黃埔學生團結在自己周圍,鄧演達發起成立黃埔革命同學會,作為建立平民武裝的骨幹。這個革命同學會在18個省市建立了分會或支部,從國民黨軍隊中吸收和聯繫了黃埔學生近6000人,其中的骨幹分子和部分會員參加了第三黨。陳誠也參加了第三黨,是**中著名的「第三黨分子」。陳誠投奔粵軍時,就是投奔鄧演達,以後又隨鄧進入黃埔軍校,陳誠和鄧演達有著非同尋常的私人關係。從陳誠的思想和作風看,是屬於勵精圖治,對國家、對民族都要有所貢獻的一類,這一點他也更接近鄧演達。1930年鄧演達回國后,忙著在上海組織第三黨,經費無著,陳誠到上海看望鄧演達時,仍表示支持鄧的政治主張,願從18軍11師公積金內,為鄧提供活動費用。陳還請鄧派人到18軍中工作,18軍的一些軍官,除陳誠而外,如主力11師的師長蕭乾等對鄧演達也相當尊重。
鄧演達特別重視軍事工作,強調「軍事第一」,把武裝鬥爭看作是奪取政權的根本手段。反蔣各派勢力都躍躍欲試,馮玉祥、楊虎城等均派人秘密與鄧演達聯繫,希望他率先發難。為此,鄧演達專門討論制定了以江西為中心,武漢、陝西、四川、河南、山西、福建等省所有建立聯繫的軍隊一齊響應的武裝起義計劃,以推翻蔣介石的統治。
鄧演達對他在粵軍中的號召力頗具信心,認為粵軍主要將領和他都很有淵源,因此只要他義旗一舉,粵軍將領必然響應。按照鄧演達和陳銘樞商定的計劃,由「陳銘樞到江西吉安指揮十九路軍停止對紅軍的『圍剿』,將部隊從吉安經泰和趨贛州入廣東,樹起停止內戰、反蔣的旗號,與廣東部隊聯合,在南方建立反蔣基地」。由「鄧演達去江西陳誠第18軍駐地臨川、清江一帶指揮起義,起義后首先攻取南昌」。「與此同時,武漢、西安、華北方面的楊虎城、馮玉祥等人的部隊一齊響應,迫使蔣介石下台,推翻南京的統治。」
鄧演達的軍事策動全盤計劃被蔣介石發覺后,蔣介石下令懸賞追捕鄧演達,他本人並於8月中旬由江西來到上海,親自坐鎮指揮追捕鄧演達。鄧演達為了準備武裝起義,專門辦了幹部訓練班。1931年8月17日,幹部訓練班結業,鄧演達在即將赴陳誠18軍駐地指揮起義前夕,到結業式上講國內外形勢,為叛徒陳敬齋告密。淞滬警備司令部夥同租界巡捕房暗探衝進課堂,當即逮捕了鄧演達等20餘人,夜間又查抄了「黃埔革命同學會」,抓走了該會負責人10餘人。
蔣介石此時也並未下定決心要殺鄧演達,認為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蔣對鄧的看法是:「殺之可惜,縱之可畏。」所以此時蔣要求鄧演達,最好是能合作,如果不能合作,也不要在這四面楚歌的情況下反對他。鄧演達剛被押到南京,陳立夫就按蔣介石的意思派人勸鄧說:「你不是主張中國革命要中國人自己來幹嗎?何不幫助委員長削平內亂,然後從事建設,再行抗日呢?如果同意,可先去南昌暫住,或在南京襄助軍政大計。」鄧嚴厲斥責:「蔣行個人獨裁,完全背叛了孫中山主義,叛離了革命!」他閘述了自己的政治主張之後說:「**是政治問題,不可能憑武力解決。」「九一八事變」之後,蔣介石又派人向鄧轉達他的意思,企圖說服鄧演達。說:現在日寇深入,大敵當前,我們之間理應捐棄前嫌,共赴國難。並提出要鄧公開聲明取消中國國民黨臨時行動委員會,即任命鄧為「剿匪』副總司令。鄧憤然斥責說:「政治鬥爭是為國為民,絕無個人私利存乎其間。我的政治主張決不變更,個人更不苟且求活。」蔣介石親去見鄧演達三次,每次去時,不許其他任何人接近。最後一次是11月20日,蔣對鄧說:「擇生,別人反對我,還有可說,你我是多年朋友,有什麼不可以講清楚的呢?你應該同我合作呀!」鄧演達答覆得很乾脆:「只要你聽取我的意見,不違背總理的意志行事,我當然可以同你合作,並且能合作得很好。」兩人爭論一陣后,談不下去了。蔣匆匆走了出來,滿臉陰沉而鐵青。最後,蔣介石又命陳立夫派鄧的朋友李熙元見鄧,只要求在蔣介石下野以後,鄧演達不寫反蔣文章,鄧即可獲釋。鄧演達斷然拒絕。
這時,何應欽、何鍵、何成浚等人都致電蔣介石,要求殺鄧演達。戴季陶也向蔣介石說:「今天可怕的敵人,不是汪精衛、陳濟棠,真正能動搖政府根基,分散黃埔力量的,只有鄧演達一人。」戴季陶的話正中要害。這樣,蔣介石終於起了殺機。
(歷史上的1931年11月29日夜,蔣派其衛隊長王世和帶領幾名衛士秘密將鄧演達押至南京麒麟門外沙子崗處決。鄧演達被害的消息於12月初透露出來,宋慶齡從上海趕至南京質詢蔣介石才得到證實。宋慶齡當即勃然大怒,把茶几掀翻,蔣介石窘迫地躲上了樓。經多方查找,才在沙子崗荒野上找到被特務草草掩埋的鄧之遺體,由陳銘樞在遇難處附近的小營崗修墳樹碑,上書「故友鄧擇生先生之墓」。全國解放后,人民政府判叛徒陳敬齋死刑,1957年將烈士遺骸遷葬於中山陵左側,與廖仲愷墓左右並立;重修陵墓,樹立何香凝題寫的「鄧演達烈士之墓」的石碑。**曾把鄧演達與民族英雄岳飛、文天祥和著名**人瞿秋白、方誌敏及著名愛國志士楊虎城、聞一多等一同論列,稱讚他們「以身殉志,不亦偉乎』!)
現在由於蔣先雲的到來,歷史就此拐彎!就在1931年11月初,蔣先雲和葉挺從德國回到上海,葉挺即在陳銘樞的幫助下,開始積極營救鄧演達的工作。葉挺與鄧演達同為北伐摯友,更兼惠陽淡水同鄉,關係比他人更深一層。葉挺親自修書一封,託人送入關押鄧的南京陸軍監獄(當時監獄的看守為鄧演達感化,為其傳遞消息,並暗示可以配鑰匙助鄧演達逃走,鄧演達為不連累他人而未同意),信中闡明了蔣先雲對中國未來局勢的判斷,稱兩年之內國內局勢將有大變化,中國**將轉向提出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擁護國民黨、蔣介石為抗戰領袖;而葉挺也會奪回廣東,聯合兩廣逼蔣抗日,全國四分五裂的局勢有望一統,凝聚中華民族的精英和精華與日本帝國主義作殊死抗爭,且能得到大國蘇聯的援助,抗日大業可期。葉挺信中勸鄧演達,只要蔣介石停止內戰,領導起中國的抗戰事業,鄧演達就可從「反蔣抗日」變為「逼蔣抗日」,至不濟也可出國留洋考察,以觀後效,如果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不能建立,蔣介石堅持內戰,那時鄧演達再出山反蔣不遲,而十九路軍和兩廣將起而響應,那時勝算更大。
葉挺的書信分析透徹,鞭辟入裡,鄧演達閱后終被說服。就在1931年11月20日蔣介石最後一次見鄧演達時,鄧演達表示只要蔣介石能停止內戰,領導起全民抗戰,他願不再反蔣,且解散「黃埔革命同學會」,並擁蔣抗日。蔣介石這次來與鄧演達談話,已抱定最後的底線,只要求在蔣介石下野期間,鄧演達不寫反蔣文章即可獲釋,哪知鄧演達態度突然轉變,且表示可解散他最忌憚的「黃埔革命同學會」,還暗示可擁蔣再次出山,不禁大喜過望,終於在下野前下令釋放鄧演達,送其「出洋考察」。就這樣,鄧演達在生死邊緣被拉了回來。
鄧演達出洋后,先後赴歐洲英、法、德等國遊歷考察。直到十九路軍重返廣東,鄧演達在李濟深、陳銘樞等老友盛情邀請下,決定回國共商抗日大計。
李宗仁、張發奎等見到「神秘人物」是鄧演達,才明白為什麼說只有此人才大事可成。要知道鄧演達的「黃埔革命同學會」有6000多人,包括了黃埔系大部分精英和骨幹,其中有陳誠等高級將領,還與馮玉祥、楊虎城等地方實力派密切聯絡,確實有左右風雲的能力。要知道蔣介石以黃埔系軍人為骨幹,而能在中央軍系統中與蔣介石抗衡的,也只有鄧演達一人了。
白崇禧最重兵權,於是問道:「擇公,聞說你被捕前,準備前往江西發動陳誠的18軍舉義,不知當時有幾成把握?」
「九成。」
「哦?」
鄧演達解釋說:「陳誠也忠於蔣介石,我並不認為陳誠會帶18軍隨我起兵。我是親自到江西的18軍駐地,強制該軍立即起義。我打算去后對陳誠當面說破:『如果你反對起義倒蔣,可將我捆送給蔣!否則,同我一起發難,或者離開部隊。』我估計陳誠沒有扯反蔣旗號的勇氣,但也不敢把我捆送給蔣,最後只能是陳誠自己離開,讓我去領導他的軍隊。有了18軍,加上真如、賢初的十九路軍,以及馮玉祥、楊虎城等外援,大事未必不成。」
葉挺知道鄧演達說的是實情。陳誠傾向第三黨的政綱,還在江西的時候就提出了兩個非常有遠見的建議。第一個建議是,陳誠認為,紅軍在江西能生存下去,重要原因之一是國民黨統治腐化,他認為只有刷新政治、清除苛捐雜稅、減輕百姓負擔、清除貪污腐化,才能消除動亂之源。於是,他搜集有關江西政治中的苛捐雜稅和貪污腐化的材料,讓團長邱行湘加以整理,指控江西省主席熊式輝,但沒有結果。第二個建議是,陳誠認為,自國民黨執政以來,對於孫中山先生在民生主義中的「耕者有其田」並未實行。**所以在江西深得民心,是因為實行了「打土豪、分田地」的政策,因而深得農民擁護。如果想讓農民也支持國民黨,就得讓其得到土地。因而陳誠建議,實行「限田制度」,一方面限制地主對土地的兼并;另一方面用贖買的辦法,由政府向地主購買土地,分給無地少地的農民,以安撫這些人,實現孫中山先生「耕者有其田」的主張(註:這些主張蔣介石退到台灣后才實行,成為台灣經濟騰飛的基礎)。陳誠要求江西省政府先做實驗,但也為熊式輝所拒絕。
陳誠和鄧演達有著非同一般的私人關係,鄧有恩於陳;但此時蔣介石和陳誠的關係也早非一般,陳非常得蔣賞識,蔣也已大力栽培陳誠。陳誠作風雷厲風行,在思想上更靠近鄧演達;但陳誠又勇於任事、服從指揮,對政治上誰是誰非,並不很在意。鄧演達需要支援,陳誠給以經濟上的幫忙,鄧向18軍中安置人員,陳也接受;但蔣介石的命令,陳也聽。鄧演達和蔣介石是死對頭,陳誠盡量使雙方都滿意,在私人關係上對得起鄧演達,在工作關係上也對得起蔣介石。
歷史上鄧演達被捕后,陳誠在江西前線曾打電報給蔣介石,請求釋放鄧演達。在聽到蔣處死鄧演達的消息后,陳誠十分震驚,「極為傷感,曾有數天不進飲食」。當時蕭乾和宋瑞珂的駐地離吉安不遠,聞訊后二人去吉安勸慰陳誠,見陳誠「面容消瘦,甚為憂戚」!由於鄧演達被殺,陳誠還曾致電蔣介石辭職,稱「上無以對總司令,下無以對恩友」。
現在葉挺請鄧演達出山,憑著鄧演達在黃埔系中的廣泛的人脈,統一抗日大業更添勝算。
這時鄧演達說:「一路上任潮和真如已經對我說了希夷的謀划,老實說,我認為每一項都難如登天。但希夷奇謀疊出,就說這次『四兩撥千斤』巧取廣東,趕走『南天王』陳濟棠,就令人匪夷所思,拍案驚奇!所以希夷的這幾項推斷,說不定真有實現的可能。我最擔心的,就是**會不會認同國民黨?我在莫斯科時,發現共產國際左得厲害,其觀點我並不認同,所以才創建第三黨,走第三條道路。后又聽說紅色根據地大搞『肅反』,打AB團和第三黨分子,殺了許多人,在這樣的背景下,我對**擁護國民黨搞統一戰線深表懷疑,不知希夷你這個同鄉有何教我?如果實在不行,就只有兩廣牽起頭來幹了。」
葉挺笑著說:「擇公有所不知,現在**內部的『肅反』已經完全停止,江西根據地的**、周恩來,鄂豫皖的劉伯承、徐向前,都已實行溫和的土地路線,改變了以往疾風驟雨式橫掃一切的左傾做法。最大的阻力來自莫斯科,就是共產國際。但我推斷,今年底國民政府就可和蘇聯復交;明年1月,歐洲局勢將發生大的變化,蘇聯也會改弦更張,重新修訂革命策略,新的指示將通過共產國際傳達到中國**。要知道中國**只是共產國際的一個支部,無條件執行總部的命令,屆時只要抓住機會,我們聯合**逼蔣抗日甚至聯蔣抗日,都有很大可能。」
李濟深說:「既然希夷這麼說,我們就拭目以待,畢竟只有半年時間,很快就可驗證。關鍵是我們兩廣的鋼鐵聯盟牢不可破,就可應對各種複雜局勢。」
鄧演達問葉挺:「不知希夷準備在廣東實行怎樣的土地政策?」
葉挺知道這是問題的關鍵,爽快答道:「與辭修(陳誠字辭修)的主張差不多,我準備請梁漱溟先生來粵搞鄉村建設,不知擇公以為如何?」
鄧演達十分欣喜,連說:「這樣好!這樣好!」
李濟深更是大喜:「梁公再次入粵,必將使廣東農村發生根本變化!」
1927年5月,應李濟深之邀梁漱溟就來到廣州,開始了他的「鄉村建設」實驗。后李濟深被蔣介石軟禁在南京城外的湯山。李濟深倒了,梁的鄉村建設在廣東就搞不成了,1929年1月,梁漱溟這位國學大師離開了廣州,結束了他在廣東的短暫鄉村實驗之旅。葉挺這次將梁漱溟迎回廣東,不但鄧演達、李濟深、陳銘樞非常支持,廣西的李白黃也打消了疑慮:看來葉挺是要走第三黨的道路了。
蔡廷鍇此時說:「還有一件錦上添花的好事:希夷已安排擇公之兄從武漢南下,即將抵穗,不久就可兄弟團聚了。」
鄧演達更為激動:「賢初、希夷費心了!」
鄧演達之兄鄧演存,曾為北伐軍第4軍參謀長,與軍長李濟深關係極好,後任漢陽兵工廠廠長,軍銜中將。這次葉挺通過李濟深將鄧演存聘來擔任廣東兵工廠的廠長,一舉數得:鄧氏兄弟得以相聚;北伐鐵軍將領重會;廣東兵工事業有了一位卓越的領導者。
1932年8月初夏的廣州二沙島頤養園的「藕香水榭」,兩廣領袖、北伐群雄齊聚於此,達成空前一致團結,在當時中國,形成了與蔣介石南京政府、中國**鼎足三分中的一極,對中國政壇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