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謀定後動(1)
1933年1月1日,日本關東軍發動突然襲擊,佔領「萬里長城第一關」山海關,揭開了侵略熱河省的序幕。但這一震驚中外的巨大歷史事件,正是蔣先雲、葉挺等待的建立起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凝聚中華民族全部力量奮力抗擊侵略的契機。
自1932年5月中日淞滬協定簽訂之後,中日兩**事、政治形勢都發生了變化。
1932年5月15日,日本一批少壯派軍人發動政變,襲擊了首相官邸及警視廳等國家重要機關,殺死了首相犬養毅。日本軍部藉機很快宣布緊急狀態,建立了由軍部控制的、以前海軍大將齋藤實為首相的新內閣,從而摧毀了資產階級民主內閣的基礎。新內閣以確立所謂「國防國家體制」為宗旨,將日本政體的法西斯化進一步推進。自此,日本政治開始完全由軍部控制,強硬的軍國主義分子控制了國家的一切,軍國主義國家也正式全面形成。在此情況下,日本關東軍決定「調頭把聖戰指向熱河省」。
熱河省這個名稱現在大家也許比較陌生,它其實是中華民國時期的東北四省中的一個省份(當年中華民國的東北並非三省,而是包括黑龍江、吉林、遼寧、熱河四個省和一個哈爾濱特別行政區)。
熱河省面積19萬平方公里,和現在的廣東、江蘇省差不多大,人口有450萬。當時的熱河省包括現在的河北省北部,內蒙古自治區東部,遼寧省的南部(該省在1955年被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撤銷)。
熱河省最有名的自然就是省會承德,它在清朝時期是滿清皇帝的行宮——避暑山莊所在。據說避暑山莊內有一條僅有數十米的河流,是由地下溫泉形成,終年溫熱,四季不結冰,熱河省的名字由此而來。
熱河雖然面積不小,但是省內多是高原地帶,物產貧乏,經濟比較落後。但是熱河省的地利位置非常重要,自古以外熱河省內各個城市都是塞外的軍事重鎮,全省地跨內蒙古高原和東北的松遼平原,是東北和華北的最後門戶和戰略樞紐,千年以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
歷史上的大宋,大明和滿清都在熱河建立眾多防禦要塞,用以作為關內的屏障。
同時,熱河地帶多為高原的山地,到處是崇山峻岭,高山險隘,從戰術上來說是絕對的易守難攻之地。對於中國來說,華北地區多為平原地帶,從平津往北只有熱河省一塊高地的防禦優勢地形。
如果能夠保住熱河,那麼中國對東北的日軍就保有戰略進攻的態勢,一旦有機會可以隨時反擊,收復東三省。同時可以利用熱河省,對關外堅持戰鬥的義勇軍進行源源不斷的物資支援,對東北的日軍是一個很大牽制。
但是,如果中國丟失了熱河,那麼華北平津一帶就無任何地理屏障,只剩下古代的萬里長城而已。磚石結構的萬里長城對於冷兵器時代的游牧民族來說,可能還是防禦的利器。但是對於現代化的新式軍隊來說,殘破的長城根本是沒有什麼防禦能力的。
自古以來,無論盤踞在東北的少數民族如契丹、女真、滿清等入侵,必須首先攻佔的就是熱河,一直打到長城邊。熱河地區一旦失守,定都在北京的眾多王朝如北宋、大明都滅亡了。
對於熱河的重要性,中日二國當然都是非常清楚。
熱河省連接東北、華北和內蒙古,日軍如佔領該省,既可隨時進窺內蒙古和華北,又可切斷關內和東北義勇軍的聯繫,鞏固它在偽滿的統治。早在日本發動「九一八」事變兩個月後,關東軍就已在《滿蒙自由國設立方案大綱》中將熱河划入預定建立的偽滿洲國版圖。1932年2月,關東軍炮製的「東北行政委員會」在其所謂的《獨立宣言》中說:「熱河省與舊東北三省有不可分割之關係。」1933年1月,日本外相內田康哉在議會發表演說,說:「滿蒙與中國系以長城為境界者,由歷史而言,亦無議論之餘地。尤以熱河省之屬於滿洲國之一部者,征諸該國建國之經緯,當可明了。」因此,在日本組建偽「滿洲國」的各種方案中,沒有一個不把熱河與遼、吉、黑三省並列,划入偽滿洲國的「行政區劃的之中」。在1932年3月「滿洲國」成立時,偽政府成員名單中就包括了熱河省主席湯玉麟,並委其為「參議府副議長兼熱河省長」,企圖以高官厚祿把湯引誘出去,使日本不戰而得熱河省。此時,日本一面設法拉攏湯玉麟,一面開始籌劃直接以軍事行動奪取熱河。
「九一八」事變佔領錦州以後,關東軍精銳第8師團就駐紮和熱河近在咫尺的綏中一帶,並且頻繁騷擾熱河省邊境。1932年7月,日本就借口「權四郎事件」(石本權四郎為關東軍的特務,接受任務前往熱河策反當地軍閥叛變。結果石本在火車上被得到情報的義勇軍李海峰部士兵捕獲,隨後被義勇軍以間諜罪槍決),用裝甲部隊配合數百日軍攻擊熱河東部城市朝陽,還出動飛機轟炸熱河各大主要城市。當地義勇軍堅決抵抗,以游擊戰四處襲擊進攻朝陽的日軍。日本沒有佔到什麼大便宜,很快被迫後撤。這只是一次試探性的進攻,目的是看看熱河省東北軍的實力和抵抗意志。隨即,關東軍又策劃了「山海關事件」。
山海關又稱榆關,位於燕山山脈及萬里長城的東端,枕山襟海,地勢險要,扼遼、冀咽喉,戰略地位極為重要。東北淪陷之後,張學良為加強山海關地區的防禦力量,任命獨立步兵第9旅旅長何柱國為臨永警備司令,統領該旅及獨立步兵第12旅、騎兵第3旅和工兵、山炮兵各1個營,分駐於臨榆、撫寧、昌黎、盧龍、遷安等地。部署于山海關的部隊為第9旅第626團的2個營。
根據不平等的《辛丑條約》規定,日本及英、美等11個國家在天津至山海關間的各要點上均駐有軍隊。「九一八」事變后,山海關、秦皇島駐有日軍守備隊200餘人,附近海面還泊有日海軍第2遣外艦隊的軍艦10餘艘。山海關以東至錦州間,沿北寧鐵路沿線駐有日關東軍第8師團的第4旅團和騎兵第3旅團一部及炮兵第8聯隊,另外配屬有關東飛行隊的第1中隊、鐵甲列車3列和坦克10餘輛,兵力共約4000人。
1933年1月1日深夜,日軍山海關守備隊長落合甚九郎派人在營院內投擲手榴彈並鳴槍數次,卻反誣中**隊所為,即以此為借口,向中方提出4項條件,蠻橫無理地要求中**隊、警察及保安隊撤出山海關的南關及南門,由日軍進駐。遭到中方拒絕後,日軍於2日晨強佔南關車站,並將中國警察繳械。上午9時開始攻城,被守軍擊退。日軍第8師團即向東北軍第9旅送來最後通牒,要求中**隊立即撤出山海關。10時,日第8師團一部兵力乘4輛列車,在3輛鐵甲車護送下到達山海關,10分鐘后與其守備隊在飛行第1中隊5架飛機支援下共同發起進攻。守軍沉著應戰。戰鬥至17時許,日軍受挫退去。當晚,關東軍司令官武藤信義大將命令第4旅團長鈴木美通:「一併指揮隨著事件發生而準備出動的各部隊及由步兵第16旅團增派的部隊,與山海關守備隊協力奪取該地。」3日晨,日第8師團1個多旅團的兵力在15架飛機輪流支援下對山海關南門展開猛烈的攻擊。日海軍第2遣外艦隊的艦炮亦從山海關以東的海面上對中國守軍進行轟擊。激戰至14時,東南城角被日軍突破,守軍團長石世安組織反擊未能奏效,第1營營長安德馨及4名連長先後戰死,2個營的官兵已傷亡殆盡。石世安率余部於15時從西水門向石河西岸撤退。日軍於當日佔領了山海關。
「九一八」事變使張學良背了一個「不抵抗將軍」的罵名。他有苦難言,內心非常希望南京政府實行全民抗戰。在日軍攻佔了山海關並準備侵略熱河的時候,張學良給南京發了一份電報,說:「現在我的忍耐力已到了極限,武力是自衛的唯一方法。我一直堅定不移地遵循著中央政府的政策,我願率領我的部下抗擊入侵者,保衛我民族和我黨,即使犧牲了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張學良還相繼派員與各地方實力派首腦取得聯繫,其中兩廣的抗日呼聲最高,實力最強,且又與蔣記中央長期對峙,所以張學良對兩廣的動態十分重視,派出親信解方專程秘密前來廣州,表白少帥的抵抗決心,了解兩廣的政治態度和抗日主張。
日軍佔領山海關的消息傳到廣州,兼之張學良的秘使到來,兩廣首腦立即聚首二沙島頤養園,緊急磋商對策。李宗仁、白崇禧乘坐西南航空公司的飛機從廣西趕來,陳銘樞則忙於搞建設沒有赴會。胡漢民在香港養病,原在廣州的國民黨元老鄒魯的西山會議派等右派團體遭到十九路軍冷落,自覺無趣,也跑到香港去了。蔣光鼐也去了香港,與胡漢民保持聯絡,畢竟胡漢民是與蔣介石、汪精衛並列的國民黨「三巨頭」之一。
李宗仁首先發話:「希夷神了!東北義勇軍幾十萬都被日本人打散,日本人果然就在今年元旦就侵佔山海關,將侵略的魔爪伸向關內,中華民族面臨新的巨大危機!現在張學良的秘使到來,我們應如何應對,還要請希夷參謀參謀。」
葉挺說:「還須擇公定奪。」
鄧演達問:「秘使解方帶來什麼口信?」
蔡廷鍇回答:「張學良表明了他武力反抗侵略的決心,要求我們兩廣牽頭,聯合各地勢力,呼籲南京政府停止內戰,一致對外,派兵出華北保衛熱河。他特別希望鐵軍和鋼軍能聯袂北上,再創淞滬抗戰的輝煌。」
張發奎哼道:「停止內戰,談何容易?再說,他張學良九一八后『不抵抗將軍』的名聲全國皆知,這次口頭說要武力抵抗,何以取信於人?要我們出兵北上,莫非是替他火中取栗?東北和熱河都是他的地盤,他張學良收復故土責無旁貸,好歹要與日本人血拚一場,才能看出是不是真心抗日。」
白崇禧道:「東北軍就是日本教官訓練的,長期處在日本人淫威之下,且東北軍視為『軍神』、張學良崇拜的老師郭松齡都慘敗於日軍之手,東北軍從張學良到士兵上下都對日本人膽氣已喪,九一八時2萬日軍3個月就佔領全東北,幾十萬東北軍退入關內,丟盡了中國人的臉,他們哪有勇氣對抗日本?幸好十九路軍在淞滬打出了威名,他張學良無非是捧殺我們。我看還是向華說得對,張學良是想把我們推到前面去硬拼日本人,他在後面坐享其成,所以我認為兩廣出兵一事還得從長計議。」
李濟深說:「不管怎麼說,聯合抗日是頭等大事。希夷去年的預言已經應驗兩個,即日軍打垮東北義勇軍和出兵熱河,我看希夷你也不要謙虛,把你的謀划說出來。」
葉挺也不推辭:「健生和向華說的也有道理,張學良現在已無路可退,他丟了東三省,如果再丟熱河,別說輿論上過不去,就說日本人下一步就要以熱河為跳板入侵華北,他這個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華北軍分會的委員長也就沒地盤了。所以熱河他是一定要保的,但幾十萬東北軍又是他的命根子,他又捨不得全力去拼,怕打光老本。熱河實際上是省主席湯玉麟的獨立王國,張學良無法插手,現在風傳湯玉麟與日本人勾結,如果東北軍主力開進熱河,難保不會被湯玉麟賣給日本人。因此張學良顧慮重重,寄希望於南京政府領導起全面抗戰,又要我們兩廣挑頭替他分擔。」
白崇禧、張發奎連聲道;「對!張學良就是如此「卸膊」(廣東話:推卸責任),還是希夷分析透徹!」
葉挺繼續說:「但我贊同任公的主張,聯合抗日是大局。抗擊日本侵略是每一個中華兒女的神聖使命,只要能打擊日本,抗日地域就應該不分南北。十九路軍是廣東子弟,但抗日的戰場卻在華東的淞滬,就是最好的例子。現在熱河即將淪陷,我兩廣子弟同樣有守土抗戰之責。所以張學良這次派來秘使,不管其真正動機如何,都是我兩廣豪傑上陣殺敵的機會!」
鄧演達拍案道:「好!希夷膽略過人,不愧為北伐鐵軍名將!但此事牽扯太大,我怕南京從中作梗,壞了大事。」
葉挺笑道:「無妨。此次熱河事變既是中國的危機,但又何嘗不是我中華民族團結抗日的良機!只要把握住時機,就可促成全國一致對外的格局!」
鄧演達等又驚又喜:「只是這機會如何把握?」
葉挺道:「此事雖然複雜,難以一部到位,但可分三步走。第一步,兩廣立即就山海關事變和熱河危機發表抗聲明,堅決支持少帥抵抗侵略,兩廣軍隊組成『中國國民革命救**』,簡稱援熱軍,北上抗日,與東北軍並肩作戰,光復國土!第二步,聯合各地方首腦,首先是馮玉祥、閻錫山、楊虎城,聯名呼籲南京以抗日大局為重,全面停止內戰,一致對外。這還須擇公的崇高威望,出面呼籲中央軍發揚去年5軍淞滬抗戰的光榮傳統,北上抗日再創新的光輝業績!如此內外施壓,就是要逼得蔣介石坐不住,儘快表態。第三步,對於北上抗日,中國**將有新的重要聲明,呼籲舉國聯合抗日,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此乃國共再次合作的良機,屆時我們兩廣要立即響應。三步棋走下來,如果蔣介石還執迷不悟,我們就暗示,如果他還繼續堅持攘外必先安內,我們兩廣將聯合紅軍,兵出長江中下游,端他南京的老巢!嘿嘿,十九路軍連日本人也打得焦頭爛額,現在鋼鐵聯軍,他老蔣也要掂一掂斤兩!紅軍那邊,老蔣的十大德械王牌師在鄂豫皖已經頭破血流,非殘即傷,**在江西又屢屢大勝,中央軍精銳非幾年不能恢復元氣,老蔣的本錢已經不多,底氣不足,他到底是做全民抗戰的領袖,還是做中華民族的千古罪人,只怕他沒有多少選擇餘地吧。」
李宗仁道:「希夷所言宏圖大略,但其中細節還得商榷。最關鍵的一點,就是**的態度。如果真如希夷所說,他們呼籲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但能否接受蔣介石的領導?紅軍受不受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統一指揮?中華蘇維埃政府又如何繼續存在,肯不肯放棄打土豪分田地?這三大問題不解決,只怕即使全國其他地方都停止內戰,國共雙方還得繼續打下去,如此內憂外患,聯合抗日終將泡影。」
白崇禧、張發奎暗暗點頭。他們知道葉挺是**軍隊的創始人之一,說不定真有內線情報,知道**即將發表統戰抗日的聲明,但李宗仁的三大疑問確實是要害,很難想象**會改弦更張。
葉挺微微一笑。李宗仁等最顧慮**,尤甚於日本。去年中李宗仁在同日本駐廣東總領事代理須磨彌吉郎談話(自然是蔣先雲告知)時說:「中日兩國不和,不僅給世界和平投上暗影,且同格言所說,兩虎相爭,一死一傷,對雙方都極為不利。更令人懸念者,『滿洲事變』以後,人民對**的觀念顯著變化。現在,知識階級中論及中國將來時,對依靠自力毫無信心,而對作為他力之國聯,亦感無可信賴。結果,因自暴自棄而倒向赤俄者,屢見不鮮。這種現象不僅使中國之將來愈益無望,對世界特別是日本來說亦無可樂觀。要之,中日如欲解決問題,對此點須特加考慮。」「作為一個中**人,余欲借貴官回東京之便,給日本陸軍帶個口信:望日本陸軍勿逼中**人倒向蘇維埃,而能使之和日本共同以蘇維埃為敵;為此目的,應以協作態度律己。」
李宗仁一廂情願,日本陸軍豈是好相與的?葉挺也不點破,只是胸有成竹地回答:「德公顧慮甚是。但**精英雲集,**、周恩來、朱德等無不是震古爍今、燦若星河的偉才,自有高瞻遠矚的視野,是推動統戰的中間力量,其阻力無非兩個:一是內部的左傾派別作梗,堅持推翻國民黨奪取政權;二是共產國際堅持赤化中國,輸出世界革命。此兩大阻力看似強大,不可與毛周朱等調和,但並非無解決之道。」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