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國共合作(二)

第45章:國共合作(二)

(以下內容為國共和談的曲折過程,沒興趣的也可跳過不看。)

熱河、長城抗戰後,蔣介石對日態度漸趨強硬,致電何應欽:「今後對日再無遷就之必要。」又讓駐日大使蔣作賓轉告日本政府:如果中國政府「被逼到無法忍耐的時候,我們將不惜一切代價與侵略者作戰」。

1933年4月11日,國民黨五全大會開幕。在會上,蔣介石作對外關係的報告,他提出:「和平未到完全絕望時期,決不放棄和平;犧牲未到最後關頭,亦不輕言犧牲。」同時表示,如果日本的進攻使和平完全絕望,「即當聽命黨國。下最後之決心」。大會後,國民政府進行改組,蔣介石取代汪精衛為行政院長,大部分部長為親英美派所擔任,親日派多被排除。不久。蔣介石對「五大」所確定的外交方針又作了進一步解釋。他說:「中央對於外交所抱的最低限度,就是保持領土主權的完整。任何國家要來侵略我們的領土主權,我們絕不能容忍。我們絕對不簽訂任何侵害我們領土主權的協定,並絕對不容忍任何侵害我們領土主權的事實。再明白些說,假如有人強迫我們簽訂承認偽滿洲國等損害領土主權的時候,就是我們不能容忍的時候,就是我們最後犧牲的時候。」

於是,蔣介石一面準備尋攏**,一面試圖尋求蘇聯在軍事上的支持。

4月13日,在蔣介石授意下,南京政府行政院劇院長兼財政部長孔祥熙秘密拜訪了蘇聯駐華大使鮑格莫洛夫,直截了當地提出了締結中蘇兩**事互助條約的問題。鮑格莫洛夫顯然沒有想到孔樣熙會提出這樣一種建議。兩國是1929年斷絕雙邊關係的。自1932年底兩國復交以來,南京政府就一直在同蘇聯談判互不侵犯條約問題和貿易協定問題。由於蔣介石力圖通過互不侵犯條約來約束蘇聯同**的關係,阻止蘇聯插手外蒙古和新疆的事務,而蘇聯始終懷疑南京政府極力對日妥協意在鼓勵日本北進,只是拿對蘇交涉作為壓迫日本讓步的一種籌碼,因此雙方一直末就互不浸犯等談判達成諒解。想不到互不侵犯條約的談判尚未得出結果、孔樣熙竟然又提出軍事互助條約問題來,這自然讓鮑大使感到驚異。

當晚,孔祥熙再度不打招呼徑直來到蘇聯大使館,告知鮑格莫洛夫說,明晚蔣介石希望能夠在孔的宅邸與大使單獨會晤。

這次會晤十分秘密,除了蔣、鮑外,只有孔祥熙一人在場兼作翻譯。

鮑大使首先向蔣說明了蘇聯政府的立場,表示願意根本改善兩國關係,但仍主張通過簽訂貿易協定和互不浸犯條約來達到這一目的。蔣介石回答:「我完全同意你的意見,定將改善中蘇關係,因為如果兩國都受到威脅,那威脅來源是共同的。締結貿易協定和互不侵犯條約是必要的,但問題是,這些條約都只是表面性的,希望中蘇之間能夠有一個實質性的真正促進中蘇親密關係並能保障遠東和平的協定。」

鮑問:「您指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協定?」

蔣答:「我國與蘇聯之間應該有一個非表面性的協定。實際上我們希望在下列兩個問題上得到蘇聯政府的回答:第一,蘇聯政府是否願意同中國簽訂一個多少能保證遠東和平的協定。我要強調的是,我在這裡不是以中國政府代表的身份,而是以中**隊總司令的身份來提出這一協定的。第二,如果蘇聯政府給予肯定的回答,那麼我想知道,蘇聯政府對這個協定有什麼樣的想法。」

鮑格莫洛夫很清楚蔣介石以中**隊總司令的身份暗示的這個「非表面性」的協定是什麼,但他很懷疑仍在對日妥協的蔣介石葫蘆里到底裝的是什麼葯。因此,她沒有回答蔣介石的話,反而問道:「是否有日本政府要求中國政府承認滿洲國和締結反蘇軍事同盟的事情?」

蔣介石答道:「日本政府並沒有正式提出這些要求,只是非正式地提出了第一個要求,至於第二個要求,問題是籠統提出的沒有指明蘇聯。只是要求結成反布爾什維克的軍事同盟。」

鮑強調:「您能夠了解,我所感興趣的不是泛指的布爾什維克,而是蘇聯。」

孔祥熙插話:「應該認為,從日本的觀點看,這樣提出問題是包括蘇聯在內的。」

鮑大使接著問:「那麼,如果日本政府一味要求中國政府締結反蘇軍事同盟,中國政府將持什麼立場?」

蔣介石毫不猶豫地表示:「中國政府絕不會同意這樣的建議!」

由蔣介石親自出面來向蘇聯提出這樣的要求,清楚地顯示出長城抗戰給了蔣介石強烈的刺激,南京政府的對蘇政策因此有了重要的變動,它異常迫切地希望得到蘇聯的援助。

蔣介石此舉引起了莫斯科的重視。蘇聯政府在近兩個月的時間裡對各方面的情報作了反覆研究,爾後作出了比較積極的反應。蘇聯外交部向鮑格莫洛夫發出秘密指示,明確答覆;「蘇聯政府不反對(締結軍事互助)協議,並準備同中國方面具體討論這個問題。詳情待函告。請將上述內容告訴蔣介石。」

12月19日,蔣介石在孔祥熙陪同下與鮑格莫洛夫共進早餐時得知上述消息,十分高興,當即表示了對蘇聯政府的感謝。並且急切地詢問:「什麼時候可以得知蘇聯政府對於這一談判購詳細復文?」

在談話當中,蔣介石似乎是順便問起鮑格莫洛夫近日與國民黨中委陳立夫以及南京政府駐蘇武官鄧文儀見面的情況。他特別問道:「鄧文儀是否向你講起了希望會見加倫將軍(即現在蘇聯遠東方面軍的司令員布柳赫爾元帥)的問題?我希望你能夠協助安排這一會晤。」

蔣介石會見鮑格莫洛夫兩天之後,鄧文儀便受命趕回了莫斯科。鄧文儀原是蔣介石的侍從秘書,幾個月前任駐蘇武官、他是3月上旬回國述職的。他向蔣介石遞交了一份**駐共產國際代表團團長王明的發言摘要。蔣介石在這份摘要里讀出了這樣的新消息:**願意同國內各個黨派團體在「抗日反蔣」的基礎上結成統一戰線。蔣介石雖然對「反蔣」之類的字眼感到氣憤,但他分明發現,**也要改變政策了。

鄧文儀趕回莫斯科前,蔣介石在官邸召見了鄧文儀。蔣單刀直人地說:「你馬上再回莫斯科,去見王明,問一問政治解決他們的可能性。」

鄧文儀告辭時,又被蔣介石叫住了。鄧文儀垂手而立,等待訓示。蔣介石背著手踱了一會兒,沉吟般地說:「日本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現在要抗日,非首先集中80個師不可、否則必受日本先發制人的打擊。如今,這80個師卻被紅軍牽制住了。你去告訴王明,國共軍隊停戰之日,即為中國與日本宣戰之時。合作的前提是統一指揮。如他們能取得蘇聯的援助,一切都好說。」

鄧文儀剛走幾天,蔣介石又特派國民黨中執委常委、組織部長陳立夫和中執委委員、蔣的親信張沖一起秘密出使蘇聯。陳立夫化名「李融清」,張沖化名「江帆南」,以駐德大使程天放隨員身份為掩護,秘密登上一艘德國郵船,計劃先到法國馬賽,然後乘火車抵達德國首都柏林,在這裡住下,伺機再往莫斯科,商討軍事同盟問題。

此時的蔣介石對可能同蘇聯建立軍事互助同盟的前景其實是又喜又憂。喜的是他竟然能夠說動蘇聯與之聯手對日,憂的是中蘇結盟蘇聯會不會繼續暗中支持**。因此,他剛一得到蘇聯同意討論軍事互助條約的消息,第一個反應就是提醒蘇方,蘇聯政府必須遵守當年在《孫文越飛宣言》中所承諾的內容,不能支持中國**及中國的蘇維埃運動。

**畢竟是蔣介石的「心腹之患」。他從清共、討共到剿共。他中落罵名也不肯改變「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不就是為了徹底清除這個「心腹之患」嗎?怎奈「數年剿共,末竟全功」!如今被迫聯蘇抗日,並不等於他準備把**問題擱置一邊。恰恰相反,自決定聯蘇之日起,他就在尋找解決這一棘手問題的途徑。除了要求蘇聯承諾不干涉中國內政,不支持中國**以外,他這時已經明確提出了「政治解決共黨問題」的設想,希望通過政治的方法,佼中國**徹底放棄武裝對抗的政策,服從南京政府。

蔣介石聽了鮑格莫洛夫一再表示「蘇聯擁護中國的政治團結」。「歡迎中國得到統一」后,他對蘇聯支持他政治解決**問題有了更多的幻想。當鮑大使告訴他不久即可收到莫斯科有關談判的具體指令之後,他當即表示「準備同意**合法化」。並且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命令陳立夫迅速準備秘密繞道歐洲。一面就近指導鄧文儀與王明談判,一面準備在鄧、王談判取得接近之後,立即開始與蘇聯政府接洽討論軍事互助條約問題。在蔣介石看來,蘇聯政府同意與南京政府商談軍事同盟間題,自然是建立在它承認南京政府是全圖統一政府的基礎上的;既然蘇聯贊同由南京來實現中國的統一,那麼它出面說服**服從南京政府的統治,也就是順理成章的。在這種情況下,一切問題應當可以在莫斯科迎刃而解。

不過蔣介石還是多留了一個心眼兒。他這時採取了兩個步驟:第一步是由鄧文儀首先在莫斯科與**中央駐共產國際代表團進行談判,在達到預期目標后,第二步再由陳立夫出面與蘇聯政府秘密商洽軍事互助問題。後者須視前者的結果為轉移。

再說駐蘇武官鄧文儀重新返回莫斯科,末及洗去征塵,即俯案寫信給共產國際執委會秘書處。請他們轉達王明,要求會面。

國共雙方反目成仇已近十年,鄧文儀採取這種「自由戀愛」的方式求見王明,自然不會有什麼結果。鄧不肯放棄努力,隨即找到了胡秋原,請胡代為說項。胡秋原是十九路軍設在香港的「中華民族革命同盟」駐莫斯科的代表。這個組織也在倡導抗日聯蔣,與**的主張相符,同時,十九路軍的將領原來都是蔣介石的部下,因此,胡秋原也就具有了當「紅娘」的資格。王明同意與鄧文儀見面,但決定先由潘漢年出面談。談話時間定在晚上,地點是胡秋原家裡。

當年輕瀟洒的**代表潘漢年出現在胡秋原的寓所,鄧文儀早在那裡等候了。略一寒暄,潘漢年單刀直入:「我受王明同志委託來談國共聯合抗日救國問題,請問先生是私人資格或正式代表南京當局?」

鄧文儀也不兜圈子,如實答道:「我這次來莫斯科,是受蔣先生之囑,來找王明先生討論彼此聯合抗日問題。我們曾在上海、南京等地找過**的關係,用了一周的時間,全無結果。後來又想到江西直接去找紅軍談判,但怕事先毫無聯繫。進不去,只好作罷。王明先生的演講和共產國際雜誌上的文章,蔣先生已經讀過。可以說,聯合中國**的事情是已經決定了。因此,我可以代表蔣先生與你們談判合作的初步條件,具體的合作條件,雙方當然還要請示。」

潘漢年問:「在全國同胞要求停止內戰、一致抗日的今天,貴黨和南京政府有什麼明確的表示?」

鄧文儀說:「蔣先生已在高級幹部會上提出全國共同抗日的主張,得到一致擁護,聯合抗日的原則已經定了下來。如今,國內只有我們和你們兩個力量,如像十年前那樣的合作,肯定有辦法。蔣先生說,雙方停戰之日,便是對日宣戰之時。所以,早日談妥就能早日抗日。」

「合作條件如何?」

「統一指揮。努力取得蘇聯的援助。」

潘漢年眸子里的亮光暗了下去。統一指揮,雖無主語,但絕對不是**指揮國民黨。**如今仍提「抗日反蔣」的口號,無論如何也不會立即承認蔣介石及南京政府的權威。

鄧文儀與王明進行了四次晤談。鄧文儀的態度很積極,他除了代表蔣介石提出在中國蘇維埃改制、紅軍改編的條件以外,突出強調了國共兩黨合作和聯蘇抗日的願望。王明表示反對國民黨方面提出的統一方式,堅持雙方平等合作共同組織國防政府的主張,不過仍舊錶示願意進一步談判。他同時提出,由於**中央和紅軍領導人均在國內,因此,兩黨談判應當也只能在國內進行。對此,鄧文儀當即表示贊成。

鄧文儀明確告訴王明,他已經收到蔣介石的來電,同意他和**代表一同返回南京進行談判。根據雙方當天商定的辦法,決定**代表團以潘漢年為代表,由鄧文儀隨同,從莫斯科動身前往海參崴,然後乘船經上海去南京進行談判。

但出人意料的是,就在這次談話的第二天,鄧文儀突然求見王明。說蔣介石來電要他取消同**代表團去南京談判的計劃,馬上改去柏林見「李融清」,準備參加李融清所進行的談判。據鄧文儀聲稱,李融清不僅負責與蘇聯的談判,而且還要直接參加與莫斯科的**代表的談判。而蔣介石也明確要求必須首先在莫斯科與**代表達成協議,再拿著協議到國內蘇區去簽字。

鄧文儀沒有告訴王明究竟誰是這個神秘的「李融清」。不過、事實上他也沒有能夠在柏林見到這個「李融清」,更不要說去參加由這個「李融清」在柏林主持的對蘇談判了。鄧文儀當時接到蔣介石的電令后就急匆匆趕往德國柏林。「等候會見我國派赴歐洲的高級代表,會商重要外交問題」,可是一連幾天也未見到這位高級代表。在柏林會同南京駐歐洲各國武官開了五天會之後,他才又接通知說他可以前往匈牙利的布達佩斯會見這位代表,「但在布達佩斯住了三天之後,仍未得到消息,第四天我在一家書畫店買畫,剛巧遇上陳立夫先生也在那裡買畫」。

陳立夫說,蔣介石這時也給他發了一封電報,告訴他說,赴蘇時機尚未成熟,讓他離開柏林到歐洲其他國家去走走。於是,他帶上張沖,兩個人開始了頗為惺意的歐洲旅遊。只是數日後得知鄧文儀到了柏林,他才通知駐土耳其大使賀耀祖,通知鄧到布達佩斯見了一面。至於所談,已與中蘇談判和國共談判沒有太多關係了。

蔣介石為什麼突然決定中斷談判呢?這是蔣介石5月2日與鮑格莫洛夫談話的結果。

這一天,蔣介石再次在孔祥熙的宅邸會見鮑格莫洛夫,聽取鮑大使轉述莫斯科復文的主要內容。但是,在鮑大使花了將近20分鐘說明莫斯科復文內容之後,他敏感地注意到蔣介石的反應相當冷淡。

這次會見總共進行了兩個小時,除了鮑大使佔用的不足10分鐘以外,其他大部分時間幾乎都被蔣介石佔用了。蔣介石反覆強調著一個話題:蘇聯必須勸告**服從南京政府。

鮑格莫洛夫斬釘截鐵地聲明:「我們絕不能扮演閣下講話中所說的任何居中調解人的角色,這是中國內政。」

眼看無法說服鮑格莫洛夫,蔣介石轉過臉去同孔祥熙商量一下,然後對鮑說:「我認為可以依據這樣的原則同中國**達成協議,即紅軍承認中央政府和總指揮的權威,同時保留其現有人員參加抗日。」

鮑格莫洛夫重申:「按自己的意向同中國紅軍談判這是您的內政。」

鮑格莫洛夫的這種態度,加劇了蔣介石對蘇聯與**關係的恐懼,他恍然發現他此前對蘇聯態度的估計可能完全錯了。

幾乎就在一天以前、蔣介石還相信與莫斯科**代表的談判能夠取得預期的結果,因而同意將談判移到南京來舉行。而與鮑格莫洛夫談話后,蔣介石清楚地意識到,蘇聯其實絲毫沒有壓迫**向南京輸誠的意思。這意味著,蘇聯並不准備為了同南京結盟而放棄它昔日的盟友。這種前景對於蔣介石宋說無論如何是可怕的。一旦同蘇聯簽訂了軍事互助條約,當日本對西北發動進攻、蘇聯軍隊根據條約出兵中國助戰之際,誰能保證他們不會利用這樣的機會來幫助那裡的紅軍呢?正是出於這種考慮,蔣介石在與鮑格莫洛夫會談的當天晚上就改變了主意,決定停止對蘇談判。

蔣介石要鮑大使把他的強硬態度轉告莫斯科,並期待著蘇聯方面回心轉意。莫斯科隨後給鮑格莫洛夫的指示甚至更強硬,它明確表示:蘇聯政府不僅不能承擔勸說**服從南京政府的責任,而且不能接受以《孫文越飛宣言》為中蘇關係的基礎的建議。因為「這樣做會對英勇的中國**和中國紅軍背後捅上一刀、這樣的建議對於我們來說當然是不妥當的」。這樣一來,陳立夫赴蘇談判就更無指望了,鄧文儀的使命也糊裡糊塗地終結了。

蔣介石深知,打蘇聯這張牌,將會得罪英、美等國,再加上蘇聯此時從自己民族利益出發,也不願公開得罪日本,這又使蔣疑慮重重。於是,蔣介石經過慎重考慮后,便決定取消陳立夫的莫斯科之行,指示陳立夫、張沖回國。

5月9日晚,身處前線的**、彭德懷致電洛甫提出:「目前不應發布討蔣令、而應發布告人民書與通電。在此時機發討蔣令,策略上把我們自己的最高的政治旗幟弄模糊了。我們的旗幟是討日令,在停止內戰旗幟下實行一致抗日,在討日令旗職下實行討蔣,這是最便利於實行國內戰爭與實行討蔣的政治旗幟,中心口號在停止內戰。」保存至今的電稿後面有一個註:「此電剛發,接到洛甫來電。所說立場同意。」

隨後,**、朱德聯名向南京政府和各黨派、各團體發出《停戰議和一致抗日通電》,又發表對哥老會的宣言:「歡迎各地各山堂的哥老會山主大爺,四路好漢弟兄都派代表來或親來與我們共同商討救國大計」。

正在這個時候,共產國際直接干預國共關係這個問題了。

潘漢年接王明指示后,在南京見過陳立夫,直接了解了國民黨的基本條件后,抵達**中央所在地贛州。上午,潘漢年向**中央口頭傳達了王明來信的內容。

同日下午,**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專門討論了國共關係。會上,**作了報告,指出「抗日必須反蔣」的口號已不合適,要在統一戰線下反對賣國賊,同時又要注意提高對同盟者的警戒性,保持黨的獨立性。儘管**等人對共產國際的指示和王明的來信迅速作出了反應。但還是受到了共產國際的批評。共產國際書記處電示**中央書記處,批評**中央在此之前的「抗日反蔣」方針。主張提出「民主共和」的口號。面對這份電示,**是否有點哭笑不得呢?

其實早在四個月前,他已在電文中提出過不再用「抗日反蔣」的口號。前一天,他一口氣給韓復榘、張自忠、劉汝明、宋哲元、宋子文、傅作義等**將領寫了六封信,希冀各方面合力形成統一戰線。晚上,又致信北方局負責人**,要劉一有機會即做傅作義、閻錫山、商震等人的工作。要這些地方派高級將領「千萬注意」各自的軍隊在統──戰線中的地位。再前─天,他還給楊虎城寫了倍,策劃成立聯合戰線。為了能儘快實現抗日,為了能使**和紅軍能有個良好的生存環境。**傾盡了智慧。這世界上還有第二個人比**更會應付這種複雜的局面嗎?你們在遙遠的莫斯科向中國眺望,到底站著說話不嫌腰疼。

但對共產國際和蘇聯人,還應該講一些交往藝術和說話分寸。**決定以**中央的名義向共產國際作一次自我批評。自我批評的語言出現在以**中央發出的《關於逼蔣抗日問題的指示》里。指示稱:「目前中國的主要敵人是日本帝國主義。把日本帝國主義與蔣介石等同看待是錯誤的……在逼蔣抗日的方針下。並不放棄同各派反蔣軍閥進行抗日的聯合。」**即便是一次「認錯」。其強烈的個性十里之外仍可以嗅到。聯蔣抗日時機尚未成熟,反蔣抗日已不適應當前的形勢。那就用個「逼」字吧。「逼」字很好。能體現主次,能使自己佔據主動,同時又能利用各種矛盾不致使自己失去那些根本不願和蔣聯合的可能的朋友。

**中央隨即起草了《中國**致中國國民黨書》,表示願意「在任何地方與任何時候派出自己的全權代表。同責黨的全權代表一道,開始具體實際的談判」。以期實現「兩黨重新合作共同救國」。此前已決定以潘漢年為先鋒、周恩來為主將前去和國民黨方面談判。5月下旬,**中央起草了一份《國共兩黨抗日救國協定草案》,準備讓周恩來帶去談判用。

且看看發生在南京城裡,與**的心愿相吻合的一件大事吧:

宋慶齡、何香凝早擬了一份旨在恢復孫中山「聯俄聯共扶助農工」三大政策,一致抗日的建議書,拿出去徵求附議簽名。兩天里,十幾個領袖級人物在建議書上籤上了自己的大名,其中有馮玉祥和孫科。這樣大的動靜,不可能不驚動蔣介石。這份建議書如果傳到各路諸侯那裡,後果將不堪設想。蔣介石想來想去,決定給這些人一個說法。如果將他們都召集在一起,不是太嫌自己的膽怯了?最好能找一個人來獨對。對!這麼辦最好。和他們交個底,讓他們去**那裡當說客,一舉兩得。

可是,找誰來獨對呢?有這種資格的,只有宋、何、馮、孫四個人。宋慶齡是孫中山的遺孀,何香凝是廖仲愷的遺孀。輩高位尊,不是好相與的角色,弄不好就會被她們當作逆種來訓斥。找孫科獨對?別逗了!雖說已經共和了,雖說蔣介石屁股下面坐的也不是偷來的江山,雖說他也可以毫不留情地整治過孫科,但他一想到和孫科單獨坐在小客廳里促膝談心,這心裡就有點發毛。在儒家典籍里浸泡幾十年,對曾文正公心儀幾十年的蔣介石,腦袋裡裝的不僅僅是文稻武略,還有三綱五常的規矩。如果中國還在搞世襲,孫科就是名正言順的皇上!合適的人選只能是這個馮玉祥。把兄弟加敗軍之將,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讓我們用最簡略的白描錄下這場對話吧。

馮:聯共問題怎麼辦?

蔣(手撫茶杯):同**妥協問題,我已經考慮很久了。去年年底已開始找他們了。

馮(面露詫異):哦?這麼說,你真的要實行三大政策了?

蔣(眉梢微挑):先總理的遺訓,我怎敢不從。都吵我不抗日,誰能來體諒我的難處?和共黨妥協,有問題不好解決呀!

馮:人的問題?

蔣:這不是問題,從前大家一桌吃飯,一個屋子開會,後來才成冤家,現在再合一起,有什麼不可以?

馮:是這個理。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嘛。黨的問題?

蔣:這更好辦。實行憲政,各黨各派都可參政,共黨當然不能例外。

馮:哪還有什麼問題?

蔣(猛地一蹲茶杯):軍隊(白了馬玉詳一眼),誰能去領導他們的軍隊呢?他們連改編都不答應,抗什麼日!

馮(嘆了一口氣):是難。你準備怎麼辦?

蔣(眼露亮光):你能不能想法讓他們服從呢?

馮:試一試吧。

蔣:我看還是把他們送到外蒙吧!

簽名運動就這樣不了了之了。

**致函馮玉洋和孫科,鼓動馮、孫二人扯旗抗日。

**最先想到給馮玉樣寫信。馮玉祥如真的登高一呼,而他從前的部將又有反響,整個中國的局面肯定為之改觀。處在和日軍對峙地位的,幾乎都是馮的舊部:宋哲元、張自忠、劉汝明。現在西安的楊虎城,也曾是馮玉祥的積極追隨者。馮玉祥若扯出反蔣抗日的大旗,他的這些舊部很可能會起兵響應。

寫給孫科的信,就不好貿然評判了。孫科如今正在搞一部《五五憲法草案》,無兵權,又無深厚的政治資本。**卻在給孫科的信中寫道:「今日天下之人莫不屬望國民抗日,然國民黨中如不戰勝其降日派與妥協派則抗日不可能,因此天下之人莫不屬望於國民黨中抗日派能有計劃地有步驟地向著降日妥協之輩進行堅決鬥爭。進行此種鬥爭,非有有組織的政治力量不可,非有領袖不可,因此天下之人又莫不屬望於哲生先生。」這很可能是孫科一生所得到的最有意味也最值得珍視的一次恭維,因為它出自後來入主中國的**之手。**希望國民黨內部愛國抗日力量聚合成氣候,這一點很好理解。然而他為什麼願意推舉孫科為國民黨的反對派領袖呢?難道他也竟是看到了孫科的血管里流的是孫中山的血?

在這炎熱的季節,上海《申報》忽然刊出了一條醒目的「尋人啟事」,被尋者名叫「伍豪」,啟事要求他務必在6月5日去北四川路新亞飯店與落款者一晤,謂有要事相商。

「伍豪」是周恩來早年在白區的化名。那麼,究竟是誰在用這種特殊的方式尋找周恩來呢?

此人正是國民黨「中統」特務幹將張沖。張沖,字淮南,浙江樂清人,是國民黨最年輕的中央執行委員,時任中央組織部調查科(「中統」前身)總幹事,主管情報事務,頗受蔣介石和陳氏兄弟器重。

《申報》的「尋人啟事」登出后,張沖便派人在約定的時間晝夜等候。**中央經慎重考慮,幾經曲折,終於在香港豪華的九龍酒店,化名「叔安」的潘漢年和假名「黃毅」的張沖見面了。「是他?」兩人略一驚詫,旋即恢復常態,握手致意,心照不宣。對眼前的這位「叔安」,張沖是太了解了,這位「叔安」先是郭沫若、李一氓挂帥的「創造社的小夥計」;后又以**中央宣傳部代表的身份籌備了著名的「左聯」,被戲譽為「小開」;再擔任**中央特科二科科長,專事情報、偵察及反諜工作。此後,他作為自己的主要對手,幾經生死存亡的激烈交鋒,曾多次密謀抓捕他而始終未果。時下,他又和自己一樣,搖身一變,同時受命互為談判對手,這不是極富戲劇性的一幕嗎?這也許說明國共兩黨難以調和的政治立場是可以隨時代的發展而變化的,他與自己不也隨之轉換了角色,變更了使命嗎?

潘漢年和張沖這兩位「江南才子」,雖然是國共兩黨的情報幹將,但都有著很高的政治修養,屬於務實的「識時務者」。

而後,雙方一同乘船北上,在上海,在南京,他們又多次洽談了合作事項,取得了一定的諒解。

**電告潘漢年,要潘邀張衝來贛州商決雙方合作各種問題。第二天,蔣介石即作出反應,通過張沖表示歡迎周恩來在三中全會召開前去杭州見他。

國共在杭州舉行第一次正式會談。**代表是周恩來、葉劍英,國民黨代表為顧祝同、賀衷寒。其間,張沖攜帶蔣介石的意見,也趕赴杭州加入會談,並成為國民黨方面的主談者。

一見張沖,周恩來就主動伸出了手:「歡迎,歡迎,我們終於見面了!久聞淮南先生大名,今日相見,果然年輕有為。」

張沖面露羞愧,忙答:「不敢,不敢,淮南過去對恩來先生多有不恭,實在慚愧,還請多多包涵。」原來,張沖早年在上海灘炮製過「伍豪脫黨啟事」,以誣陷周恩來。之前又曾率特務按叛徒顧順章的口供由南京赴上海搜捕周恩來,但一次次均告失敗。

周恩來爽朗地笑道:「度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我們不是走到一起來了嗎?還是向前看吧!」

「是的,是的,淮南將恪盡職守,爭取停止內戰,一致抗日,至於個人功罪,在所不計。」張沖這番話,既像是對周恩來說的,也像是對自己說的。

會談起初較為順利,**中央在《致國民黨三中全會電》中提出了五項要求與四項保證:「一、停止一切內戰。集中國力。一致對外;二、保障言論、集會、結社之自由,釋放一切政治犯;三、召集各黨各派各界各軍的代表會議。集中全國人才.共同救國;四、迅速完成對日抗戰之一切準備工作;五、改善人民的生活。」「一、在全國範圍內停止推翻國民政府之武裝暴動方針;二、蘇維埃政府改名為中華民國特區政府,紅軍改名為國民革命軍,直接受南京政府與軍事委員會之指導;二、在特區域內,實行普選的徹底民主制度;四、停止沒收地主土地之政策。堅決執行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之共同綱領。」

不難看出,**中央作出了重大的原則性讓步。在這─電文中,我們再也嗅不出多少**的氣息。這是審時度勢后的選擇,是順應歷史潮流的明智之舉,是以全民族的生存為最高利益而對黨的利益的高風亮節的割捨。本黨的理想、信念固然重要,但不能不服從全民族的最高利益。**當時就說:「此電發表,各方面看法是不同的:托派必說我們投降,左派怕我們上當。然而在政治上是可以說明的,是可以表示我們真正抗日團結禦侮決心的。」

據此,周恩來與顧祝同繼續談判,並陳述了**對一些基本問題的意見。雙方就**在適當時刻公開、蘇區政府改為中華民國特區政府、紅軍改編為國民革命軍、擴大民主、分期釋放在獄的**員等問題達成了初步的協議。

關於紅軍的編製,周恩來明確要求:紅軍擬編4個路軍(相當於集團軍)、12個軍、40個師,以**、賀龍、劉伯承、徐向前為各路軍總指揮。上設一個總指揮部,朱德為正,彭德懷為副。對於這一方案,顧祝同表示不同意。

蔣介石在給顧祝同的電示中強調:「八師兵已在十萬以上之數,不能再多」,「其各師之參謀長與師內各級副職,自副師長乃至副排長人員。皆應由今央派充。」顧祝同接此電示,對**能接受這一條件深表懷疑。

等了二天,才派參謀趙啟祿約葉劍英談話,葉劍英聽完后。當即表示:「且不說什麼主義,你認為紅軍編八個師十萬人合適嗎?」趙啟祿答道:「這是蔣先生的意思。」葉劍英與趙啟祿有私交,開玩笑道:「黃埔時我和聶榮臻教過的學生如今有多少個軍長師長?蔣校長未免太厚此薄彼了吧?」

6月15日至22日,國民黨五屆二中全會在南京舉行。會上,孔祥熙作政治報告,何應欽作軍事報告,張群作外交報告。宋慶齡從1927年7月以後第一次出席國民黨的中央全會。她在演說中批評道:「令人萬分遺憾的是,直到今天,政府中仍有個別人士不了解救國必先結束內戰的道理,在今天居然還可以聽到『抗日必先剿共』的老調,這是多麼荒謬!我們要先打斷一隻手臂之後再去抗日嗎?我們內戰期間,國力都耗費在內爭上面,日本軍團將我們的土地一塊塊跳割去,使我們的國家受到蹂躪。每一個中國愛國志士現在都慶幸政府在這些痛苦經驗之後已開始了解,救國必須停止內爭,而且必須用包括**在內的全部力量,以保衛中國國家的完整。」此外,楊虎城、于學忠提出了抗日救國8項主張的議案,督促政府儘快停止內戰。兩廣的李濟深、陳銘樞、蔡廷鍇、李宗仁等9人提出保障言論出版自由、保護愛國運動、解放群眾及加強救國運動案。

會議雖沒有制定明確的抗日方針,但在國內政策上確認了和平統一、修改選舉法、擴大民主、開放言論、釋放政治犯等原則,部分地接受了**和國民黨抗日派的要求。但同時,會議通過了一個《關於根絕赤禍決議案》稱:「……**入加入本黨后,竟食誓言,在本黨掩護之下,初則對本黨陰分壁壘,繼則對本黨多方分化……演成兩湖之恐怖,構成寧漢之痛史,北伐大業,幾致停頓。又復言創立紅軍,破壞本黨幹部,鼓動階級鬥爭,奪取革命政權。」曆數**的「罪行」后,提出徹底取消紅軍和蘇維埃。

**中央在此嚴峻情況下,被迫再次讓步。周恩來提出的、得到**中央認可的方針里增加了這樣的內容:放棄**信仰絕無談判餘地,但可以服從三民主義;取消**絕無可能,但承認國民黨在全國的領導地位,如果國民黨改組為民族革命聯盟,**可整個加入;軍隊改編人數可退至35萬。

蔣介石笑了。在他看來,**一旦服從三民主義。政治障礙已基本消除。他命張沖帶著新提議去西安和周恩來談判。在這個提議中,蔣介石也作了一些讓步,把改編人數加了一倍。8師變成了16個師。談判中,周恩來提出紅軍最少改編30個師,上設─總指揮部。

張沖為了不無功而返,以蔣介石高級幕僚的身分,給周恩來透了這樣的「機密」:「蔣先生一味壓縮編別,並非輕視紅軍。只是怕其太壯大。我估計最多他只能答應編20個師20萬人。」

周恩來道:「恐怕不行。淮南兄,現今主要障礙已經消除.多一兩個師真的就礙了大局?此事最終要蔣先生定奪,不如就這麼告一段落。」

**接到周恩來的報告電,眉頭舒展了許多。蔣介石不再糾纏政治信仰問題。實在讓他意外。在一切競技場上,再沒有比發現對手的致命弱點更值得慶祝了。軍隊?軍隊存在人民之中,只要時機成熟。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只要黨能取得合法性和獨立性,其它問題都不復存在了。他和張聞天致電周恩來,把改編人數調整至30萬。

兩日後,**再電周恩來,指出談判的中心是取得合法地位。「把紅軍數目誇張太大,使對方恐懼,對於我們亦不利。」

**抓住了處理國共關係的綱。

周恩來與張沖就軍隊問題達成協議,紅軍改編為30個師。周恩來、葉劍英與顧祝同、貿衷寒、張沖經過磋商,決定將取得一致的談判結果形成文件。然後交蔣介石審核。

下午,這件文件像一個難產的嬰兒躺在一張八仙桌上。

該喝喜酒了?是的,是該喝點酒了,但不是喜酒。老頭子還沒應允呢!這不是**一再讓步,完全按蔣先生的旨意造出的孩子嗎?他能不同意?別忘了,此一時彼一時!這酒還是叫解乏酒的好。

蔣介石再次食言,令賀衷寒修改協議再談。賀衷寒當年是號稱「黃埔」三傑中的一個,哪裡不明白蔣先生的意思?兩日後,他和顧祝同將修改得面目全非的協議草案推給周恩來。

周恩來拿著修改案拂袖而去。**中央書記處電示周恩來:「賀顧所改各點,太不成話,其企圖在於欲使我黨放棄獨立性,而變成資產階級政黨的附屬品」,針對兩星期來國民黨方面的步步緊逼,提出「應改換姿勢」向之進攻「在整個談判中。必須堅持無產階級黨的政治立場。絕不能遷就」。要「申明西安已無可再談。要求見蔣解決。」**中央再電周恩來並轉張沖:「顧、賀提案完全不能接受,因其帶有侮辱性,已引起我方幹部極大憤慨」,前次「周提十五條,關於國民黨方面,我們認為不滿意。關於**方面,亦當須部分修正」。因此「談判須重新作起。兩星期內周回延安開會。」

由此,談判收效甚微,許多問題看來需與蔣介石直接談判。**中央同意周恩來的意見,由他向對方「申明杭州無可再談,要求見蔣解決」。於是,經雙方多次秘密磋商,蔣介石電約道:「恩來兄22日至25日到滬再約地相晤。」這就促成了周恩來與蔣介石在杭州西子湖畔的直接談判,史稱「西湖會談」。

此時為5月下旬,滬杭公路上這輛黑色轎車仍在急駛。轎車裡坐的正是大名鼎鼎的周恩來和潘漢年。

此前,周恩來接到蔣介石的秘密邀請,遂經潘漢年和張沖共同安排的路線,由張沖陪同從杭州抵達上海,下榻於那家著名的新亞飯店。

一別上海多年,周恩來觸景生情,感慨良多。當年,他置身中央領導核心,在秘密狀態下縱橫滬上,「伍豪之劍」令敵膽寒。而今非昔比,又要與老對手在特殊的領域進行一場特殊的鬥爭。

5月的西湖,正以她「水光瀲灧晴方好,山色空雨亦奇」的嫵媚姿色吸引眾多的遊客。而位於湖濱的「澄廬」別墅,也悄悄地迎來了蔣介石夫婦。

周恩來和潘漢年的轎車抵達西湖。張沖安排他們下榻於昭慶寺旁的「柏廬」別墅里。

一切安排妥當后,張沖告知:「委員長的意思,明天上午就開始會談,地點是煙霞洞。」

煙霞洞,坐落在西湖南邊的煙霞嶺上,此地洞幽林深,嵐煙裊裊,是個僻靜的地方。難怪當年胡適愛在此讀書養性,瞿秋白要來這著書立說。張沖也可謂好眼力,選中這「一角夕陽藏古洞,四周嵐翠遙接村」的好地方,作為秘密會談的場所。

次日清晨,車抵煙霞嶺下,周恩來和潘漢年腳踩石階青苔,耳聞鳥鳴鶯啼,如約準時登臨煙霞洞。張沖趨步迎上,把他們引進洞旁煙霞寺內。

「哦,恩來、潘先生來了,很好,很好。」蔣介石面帶微笑,與**代表一一握手,寒暄,又做著手勢說,「恩來,為了早日完成抗日大業,請!」

入屋落座,蔣介石心緒頗佳,指著侍衛剛上的茶水說:「恩來,請先嘗嘗家鄉的龍井茶虎跑水。」

周恩來啜口茶水,點頭稱好。放下茶杯,問道:「委員長有何指教?我們想聽聽。」

蔣介石也不推辭,顯得很爽快:「**有民族意識,革命精神,是新生力量。全國的和平運動影響很好。」緊接著,話鋒一轉:「但你們要檢討過去的決定,不必談與國民黨合作,而是與我合作,永遠合作,這個問題解決了,其他都好商量。」

憑著多年的了解,機敏的周恩來一下就洞悉了蔣的內心,明白他的真實意圖在於「領袖問題」。周恩來開門見山,直入主題:「我們擁護委員長的原則是站在民族解放、民主自由和民生改善的共同奮鬥的立場上的,決不能容忍投降改編之誣衊。如果委員長決心抗日,**一定竭誠合作,決不謀取一黨之私利。」

「好的,好的,這些小節己不成問題。即使沒談好,也堅決不會再打。國民大會、國防會議,幾個月後都可參加嘛。行政區當然可以是整個的。不過,為了結各地方派有個交待,須由你們推舉一個南京方面的人充當正的。15萬人、15個師及指揮部都可以嘛。給養方面的問題,可告訴顧祝同解決。。」蔣介石很高興。

但周恩來又嚴正申明:「我們承認委員長是全國抗日領袖,並不意味著我們喪失作為一個政黨的獨立性,如果說抗日是合作的基礎,那獨立則是我們的原則。」

「這個……再談,再談。」蔣介石敷衍道。

雙方唇槍舌劍,你來我往。周恩來和潘漢年不卑不亢,據理力爭;而蔣介石和張沖也步步為營,討價還價。談判進入了艱苦的拉鋸之中。

接下來的幾天,雙方又易地再談,幾經交鋒。**為民族大業計,又作了些讓步;蔣介石也迫於全國抗日浪潮的高漲和為向各方有個交代,採納周恩來的意見,提出要商量一個永久的合作辦法。

周恩來問:「委員長有什麼具體設想?」

蔣介石滑頭地答:「我正在療養身體,還沒有具體辦法,你回贛州先商量。」不過,他許諾說:「即使永久合作的辦法尚未肯定,我也決不再打你們!」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至此,國共有了初步的合作意向,取得了一定的諒解。蔣介石總結道:「過去合作的失敗。雙方都要檢討。這次合作─定要保證永久性,不能只計眼前。而且要計及將來:關鍵問題有兩個,一個是綱領,一個是領袖。你們聽了我的,將如何處置你們和共產國際的關係?」

這個問題看似簡單,實際關係重大。在以往**所提方案中,這─問題被迴避掉了。蔣介石到底是蔣介石,一下子就問到了根本。周恩來沒有貿然答覆。

蔣介石發話了:「那你回去商量出辦法了再來見我。」

周恩來當即向贛州請示。

**其他領袖一聽是這個結果,異常興奮。在他們看來蔣介石只看到中國**和共產國際的聯繫形式,要的是權力,這就很好對付。從策略上講,完全可以滿足蔣先生的權力欲。共產國際那裡很好解釋,因為它也同意國共合作的方針。因此。在他們看來,國共合作的成功即將分娩。周恩來電告蔣介石:「贛州方面述及先生合作誠意,均極興奮。現黨中央正開會計議綱領及如何與先生永久合作問題。」

就在西湖會談將要結束之時,潘漢年收到了共產國際發自莫斯科的一份急電(潘漢年又是共產國際代表)。

次日,周恩來和潘漢年給蔣介石帶去一個出人意料的消息:「委員長,我們已收到共產國際的電報,蘇聯內務部已查到蔣經國先生的下落,並批准他立即返回中國。」

蔣介石忽聞此訊,驚喜交加,動了真情。儘管蔣經國有「不孝」行為,但關山萬里,父子分離,音訊全無,今朝終有團聚之日了。他感激地說:「恩來,你是**最有理智、也最有人情味的同志。關於釋放政治犯的問題請你們先開一張名單過來,查實後分批釋放。」見此情景,首倡此事的張沖站在一旁舒心地笑了。

7月中旬,蔣經國船抵上海,**、周恩來還派李克農會同張衝到上海見蔣經國,希望他以民主思想影響蔣介石。

蔣介石又囑咐張沖:「淮南,你儘快編製一套密碼,交恩來帶回贛州,以便今後直接聯絡。」

蔣介石尚寄和平希望於西方各大國。他接見美國大使詹森,差不多都講得要掉眼淚了,美國人仍不為所動。再約德國大使陶德曼和法國大使齊雅會晤。陶德曼一屁股坐在日本的榻榻米上。齊雅給蔣先生講了一個已經顯得古老的故事:十四十五世紀之交,英國企圖征服法國,最後敗退英倫三島。這則寓言表明日本也必敗。蔣先生問法國有何高見,齊雅答非所問:「日本軍部意見不統一,其在華前途未見多光明。」蔣介石去向法國討計策,實具諷刺性。60年前,它在普法戰爭中、在投降書上籤過字,幾年後,它再次向德國投降。

在這種情況下,蔣介石才暫時對「和平」絕望了。第二天,他電催**到廬山會談。

這次隨同周恩來上廬山的,還有陳賡、蔣先雲這「黃埔雙傑」。

蔣先雲見到蔣介石時說:「校長,我們有幾年沒見面了,你顯得比以前蒼老些。」

蔣介石點點頭說:「巫山,你是我的部下,你應該聽我的話。」

蔣先雲回答說:「只要校長能夠改變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停止內戰,一致抗日,不但我個人可以聽校長的話,就連我們紅軍也可以聽蔣先生指揮。」

蔣介石又對陳賡曰:「陳賡,你瘦了。」陳賡對曰:「瘦吾貌而肥天下。」陳賡對蔣介石曰:「校長也瘦了。」蔣介石對曰:「國家如此,生靈塗炭,寢食不安哪!」陳賡曰:「身為一黨一國領袖,校長瘦而天下更瘦,這是為何?」

蔣介石啞然。

先談軍事和邊區問題。激烈的爭執發生在紅軍改編后的指揮和人事問題上。蔣介石對這一點看得特別重,而且更向後倒退了。蔣先雲道:「蘇區抗日武裝已發展到37萬人,我們認為應編為10個軍30個師為宜。」

顧祝同道:「統帥部認為,最多可編5個軍15個師。」

蔣介石告訴周恩來:要求紅軍改編后各師直屬行營,政治機關只管聯絡,無權指揮。

洛甫、**致電周恩來,指出:「為大局計,可承認平時指揮人事等之政治處制度,請要求設正副主任,朱正彭副。但戰時不能不設指揮部,以資統率。」

周恩來將急需確定的具體問題寫成12條,其中包括洛、毛的上述意見,通過來美齡交給蔣介石。

蔣介石仍然十分強硬,在指揮權上寸步不讓,堅持紅軍在改編后不設統一的軍事指揮機關,各師的管理直屬行營;師的參謀長由南京派遣;政治主任只能轉選人事、指揮,可以周恩來為主任、**為副主任。

**對指揮權問題看得更重。從紅軍初創時起,就確立了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沒有了指揮權,**、紅軍還有什麼獨立性?他們還能夠生存嗎?在這一點上,**是決不會讓步的。周恩來聽了蔣的意見,當即嚴正表示:「蔣先生對紅軍改編后指揮與人事的意見,我黨決不能接受!」

鑒於蔣介石態度越來越強硬,國共談判越談越後退的情況,**開始冷靜下來,重新確定自己的對策。根據抗日熱潮已經形成的局勢,**中央認為蔣介石已失去進一步討價還價的資本。而己方也已退讓到不能再退的地步,這時再以退讓求團結已不是最好的辦法,必須進行針鋒相對的鬥爭,才能改變自己在談判桌上的被動地位。洛甫、**致電周:「日軍進攻之形勢已成,抗戰有實現之可能……我們決採取蔣不讓步、不再與談之方針。」

周恩來等隨即離開廬山,飛往上海。21日,他們電告朱德、彭德懷等紅軍將領:在廬山,我們力爭無效,遂來寧、滬暫觀時局變化,如中日在華北全面開戰,則《宣言》即可發表。並建議不管形勢如何變化,須立即著手改編工作。

再說蔣介石指望英、美、德、法諸國制止日本的侵華行動未獲成功后,轉而求助於蘇聯。但是,蔣介石既想得到蘇聯的援助,又憂俱蘇聯藉機引來「赤化」,更使**如虎添翼,因此在同蘇聯的交往中猶猶豫豫,進進退退。他隱藏心底的一句話是:「倭禍亟而易防,俄患隱而叵測。」

與此同時,蘇聯也做出了與國民黨接近的姿態。聯共(布)中央委員會政治局為蔣介石準備了三份重重的禮物:一是不反對在蘇聯居住長達8年的蔣經國回國,蘇聯駐華大使鮑格莫洛夫甚至據斯大林指示親自安排他的回程。二是蘇聯同意向南京政府提供相當於5000萬墨西哥元的貸款,用於購買蘇聯飛機、坦克和其他軍事技術裝備。同意為中國培養飛行員和坦克手。三是,向中國表示道義上的支持,蘇聯接受鮑格莫洛夫的建議,決定派遣藝術家代表團訪問中國。這一外交姿態對於蔣介石,對於正在艱苦奮鬥的中國人民是一種有力的聲援。

季米特洛夫安排蔣經國到莫斯科,同蔣經國談話時,季氏特彆強調過去試圖以蘇維埃救中國的做法是錯誤的。**現在有誠意同蔣介石、國民黨合作,團結抗日,因為蔣介石是「能幹的戰略家、傑出的政治家、中國最偉大的領袖」。

莫斯科明顯地看到,「反蔣抗日」方針已經不適合中國國情,靠十九路軍和紅軍建立一支軍隊的計劃很難實現,因之讓**依靠這支軍隊為後盾立即掌權已經不可能;而建立拋開蔣介石的統一戰線,不僅行不通,而且引出了大的麻煩,把蘇聯過早地牽涉到對日作戰中,顯然是十分危險的。

既然國民政府是中國的正式政府,蔣介石並非沒有能力抗戰,莫斯科方面即蘇共、蘇聯政府和共產國際便決定讓**立即在蘇維埃化的道路上「剎車」,立即放棄中國蘇維埃化的口號,惟恐**給蘇聯對國民政府的外交「添亂」。

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書記處本著斯大林和季米特洛夫電報的精神,直接地詢問**,是否認為在蘇區放棄蘇維埃制度而轉向在民主基礎上實行人民革命制度的時機已經到來?這意味著首先,1.把蘇維埃政府轉變為人民革命政府;2.把紅軍變為國民革命軍;3.大的中心城市保存蘇維埃,但不是將其當作政權形式而是作為群眾組織;4.放棄一切沒收土地的做法。

接著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詢問**,是否認為這樣的方針有利於團結全中國人民的力量來保衛祖國和建立全國性的民主共和國。電報的語氣是商量,實際僅僅是語氣而已。**幾乎已經沒有不同意的餘地。

儘管如此,莫斯科並沒有放棄對**的援助和支持。畢竟**是「自己人」。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書記處告訴**,已經為其撥出80萬美元。今後還有補充援款繼續撥出。

在此期間,國民政府要人孫科、陳立夫、王寵惠、張沖等先後與蘇聯大使鮑格莫洛夫會面商討兩國締約問題。孫科在會談中,婉轉地批評了蔣介石的對蘇政策,說蔣以往在同蘇聯的關係上過於謹慎,但他本人和馮玉祥是想中蘇關係積極化的。

「如果蘇中關係發展太慢,這不是蘇聯方面的過錯。」鮑格莫洛夫這樣說。

王寵惠則直言不諱:「我們總是過於寄希望於英美等國。但是,美國是不干涉並完全拒絕某種集體行動;英國曾準備對日本採取集體行動,終因美國不同意而只好告吹;法國是友好地對待中國,但它不能沒有美國而決定任何行動……現在我們要採取一切措施來改善中蘇關係。」

眼見得時機漸漸成熟,蔣介石便親自與鮑格莫洛夫就締約問題舉行會談。蔣介石顯得輕鬆而自信地說:「在不損害中國主權的條件之下,我在原則上同意與貴國立即締結互不侵犯條約。不過我想,是否有可能在互不侵犯條約之前簽訂軍火供應協定?當然我是說,履行供應可以在條約簽訂之後。」

鮑答道:「如沒有互不侵犯條約,簽訂軍火供應協定就沒有任何意義,至少兩個文件要同時簽訂。」

蔣介石搖頭:「這將使我處於非常難堪的處境。因為在這種情況之下,條約將明顯地作為軍火供應協定的報償。」

鮑大使持持上唇的一字胡。仍然堅持互不侵犯條約在先,軍火供應協定在後。蔣介石無奈。只好允諾。於是,雙方互相遞交了條約草案。同時,鮑格莫洛夫向莫斯科報告了有關向中國提供軍火的問題。蘇聯政府回電,特彆強調一點:在簽訂條約的有效期內,南京政府不能同任何一個國家簽訂**條約,因為這種協定實質上帶有反蘇性質。王寵惠表示同意。

雙方商定正式簽訂條約。中國外交次長徐漠來到鮑格莫洛夫處。寒瞳之後,徐漠稱中國政府堅持同時簽訂互不侵犯條約和軍火協定。

鮑格莫洛夫一聽就火了,一拍桌子:「蔣介石的這一立場會在莫斯科產生極不利的印象,並拖延整個問題。」他越說越氣,沖著徐謨大聲警告:「中國政府是在玩火!我根本不明白中國政府要從我們這兒得到什麼:是同日本戰鬥的飛機或僅是書面的承諾?不清楚為何目的!」

他如此氣惱,也是事出有因。原來他已獲悉,昨天日本大使川樾茂返任來華,當即會晤了蔣介石。隨後又同前外長張群進行談判。蘇方以蔣介石同時與日、蘇談判深感不滿。

在徐漠告辭時,鮑還在嚷嚷:「從某種意義上看,我們的條約可能作為交易品被利用,以便表明如果日本不讓步,中國將如何如何,是不是?」

蔣介石聞訊,也氣呼呼的,聲明他絕不向鮑氏妥協。宋美齡、孫科分坐在他兩邊,便你一句我一句地勸他。蔣介石還是說:「不行!日本、蘇俄都想以中國為戰場,以中國為犧牲品,不先得到軍火的保證,豈能先簽互不侵犯條約?」

宋美齡和孫科還是堅持勸說:「在自由主義的列強國家援助遲緩之際,而又要擴大抗日力量,還是應該迅速與蘇締約。」

慢慢地,蔣介石板著的面孔鬆開了:「好吧。但要告訴簽約的代表,外蒙問題與不宣傳**問題,應特別注重。」

當晚蔣介石邀鮑格莫洛夫談話。他把上午徐漠的說法解釋為一種「誤會」,並告知已令王寵惠立即簽約。晚10時,鮑格莫洛夫和王寵惠代表兩國政府在條約文本上籤了字。中國外交部對此發表談話時,留了一個活口:「中國今日雖受外來極度之侵凌,不能不以武力抵抗武力。然酷愛和平為我國人之特性。今日以武力侵凌我者,苟能幡然覺悟,變更其國策,則我國人亦深願與之簽訂不侵犯條約,共維東亞之安全,而謀人類之幸福……」

簽約后,蘇聯向中國派來了「重量級」特使。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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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華之抗日鐵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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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國共合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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